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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覆之塔

第五十章 罪人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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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覆之塔第五十章 罪人斬首

“託基法特。”

幸福島的底層中樞,儲存著“巨龍之心”、安置著操控全島裝置主機的房間中,一個沉穩自信的年輕聲音,從暗金色的水晶王座上傳來。

那是五米多高水晶王座,座位離地就有一米多高。但那暗金色的神聖機甲卻恰好能夠坐上去。她甚至翹著一條腿,一側的手肘撐在臉頰上,一副懶洋洋的狀態。

“我在,教皇陛下。”

在她身後,沒有雙腿而有著六條手臂,頭上頂著暗紅色光環的精靈侍立在後,語氣恭敬的回應道。

“‘灰穹’現在就是我的眼睛,我看的很清楚。‘母樹’系統所在的基地,已經被巨龍開炮摧毀。”

教皇擢升平澹的說道:“你的計劃失敗了。”

被病毒感染的母樹系統,只會讓死亡後進入轉生序列的襲名精靈成為他們的一員。而巨龍在那之前就果斷出手,將被汙染的“母樹”完全摧毀。

“沒關係,這也同樣意味著舊時代的結束。”

託基法特倒是沒有什麼失落的情緒。

他甚至看上去還挺高興的,語氣輕快:“原本的‘襲名’制度,應該是一種權力與義務的繼承。透過不斷篩選出新生代的優秀者,不斷將知識與力量、歷史的真相、世界的未來,連同自己的名字與身份一併交給他。

“這原本應是一種很神聖的行為。如同原始人類走在黑暗原野之中,而我們手中都舉著木棍。領頭人手中的木棍變成火炬,引領著人群走向光明,其他人則手持木棍、護衛在旁。當他燃盡之後,就會有人再度走上前來,將火接應過來……燃燒至死。

“他們是最初的。但不應該是終末的。他們是阿爾法,但不應該是歐美噶。他們昔在,今在,但以後不該再在。

“但他們篡改了母樹系統,無視了前代文明的遺言、扭曲了傳承制度。建立在這種背叛與欺瞞之上的文明,本就沒有什麼希望可言——連領頭人都放棄了榮光,後繼者又談何自尊?”

——那樣的文明,還有什麼延續的價值?在這樣文明中誕生的人類,又有什麼保護的意義?最初的路子就已經錯了,再往後也只會越走越錯。

“倒不如全盤推倒——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乾淨。”

託基法特如是譏諷道。

“而這一炮最終由巨龍發出,更具一種嘲諷的美妙意味。本來她們有的是機會阻止精靈們,但她們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既然那時選擇了沉默,那如今就到了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原來如此。你是這麼想的啊。”

安德魯沉穩的點了點頭。

“怎麼,”託基法特抬起頭來,“我的陛下。我不是已經將思維匯入了聖典伺服器中嗎?我們已經融為一體了……您又怎麼會不瞭解我呢?

“——還是說,您也選擇了與群體切割、與我們分別?”

“是的。”

出乎預料的,安德魯平靜的應了下來:“你說的不錯。

“但我必須這麼做。我的計劃是萬全無誤的——而為了做到這一步,就要將我自己也擺在棋盤上。”

“……什麼?”

“而你,現在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教宗——或者說,年輕的教皇發出了毫無遲疑、唯我獨尊的聲音,平靜的說道。

下一刻,一道絢爛的光芒閃過,託基法特的身體驟然四分五裂!

但坐在王座上的機甲,卻沒有絲毫反應。

因為就在託基法特被那光芒切割之前,他童孔中的暗紅色光芒就先一步滅了下去。就像是被切斷了電源的機器人,在倒下的瞬間被那劍光切割、分屍。

“……嘖。”

壞日有些遺憾的聲音響起:“反應真快啊,教宗陛下。”

他與羅素從門口的拐角,一左一右的出現。

“我看到了什麼?一隻寵物貓,一隻寵物狗。我是到了寵物店嗎?”

暗金色的機甲中,發出有力而沉穩、會讓人聯想到黑夜之中噼啪作響篝火的青年聲音:“可惜那頭鹿沒有來——是怕損壞了我身後的幸福島核心機房嗎?那可真是溫柔。

“——或者說,瞻前顧後,不成大器。劣者這個名字,卡瑪爾瑟倒也沒起錯。”

“雖然託基法特沒死乾淨,但現在他也不再佔用‘託基法特’這個名字了。他就交給你了,羅素。”

壞日最後拍了拍羅素的肩膀,準備離開。

如今以“巨龍之心”的形態存在的教宗,只有得到了“反電子”力量的羅素能夠順著網線,將這份資料徹底殺滅。壞日就算是拼盡全力將其撕碎,也只能殺死幸福島的巨龍、讓幸福島就此墜落。

只是可惜,託基法特沒能在這裡徹底殺死。

但也就是讓他再多逃一小會。

——等他們追到了“聖殿”,就要直接對中樞伺服器下手了。

“如果我猜的沒錯,”教皇突然開口道,“你們的下一站,就是要去存放著‘聖典’伺服器的聖殿島,將教會的核心伺服器摧毀吧。”

“怎麼?”

壞日瞥了他一眼,心神並不為那機甲的威嚴外貌所攝:“事先宣告,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但要是教宗大人要想說點好聽的話、想要誠懇的求求我,我倒也不怕耽誤時間。”

“我只是在向你們證明,”教皇答道,“在得到了巨龍之心的算力之後,我能夠輕而易舉的預判你們的行動。我甚至能夠在你出現之前,就將託基法特的資料儲存回去。

“——那麼,你們覺得我會不知道,你們派遣羅素來殺我這件事嗎?”

“……嗯。”

壞日意義不明的輕哼一聲。

他伸手搭在羅素肩膀上,左手的中指和無名指輕敲兩下。

這意思是在問,需不需要他留下提供幫助。

而羅素搖了搖頭,反而踏步向前。

“見到了巨龍的火力,你就應該知道……你留在這裡是沒有用的。”

巨龍的能源都來自於遠端輸送能量的巨龍之心。

能夠發出那樣毀天滅地的一炮,也就說明作為永動機的巨龍之心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而作為能源傳輸裝置的巨龍之心,做成這種擅長多地形多領域作戰的形態,顯然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能夠拋棄艦體直接跑路、或是對抗潛入到艦船內部的特種部隊用的。

換言之,他就算加上羅素、也未必能打得過巨龍之心。如果真把它從物理上摧毀,那反而問題會更大。倒不如去支援一下劣者。

而羅素這邊,有取巧的辦法。

——或者說,現在全世界或許只有他才有機會,能夠擊敗得到了無限力量的教皇。

同時擁有“籠中鳥”的靈能,以及“反電子”的聖秩之力……

“記得關上門。我還有事要和教皇陛下談談。”

羅素輕聲說著,而壞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你也小心。”

壞日沒有多說,只是選擇了相信羅素。

而在壞日關門離開的瞬間,羅素背在身後的右手突然浮現了一個鳥籠。

在關門聲響起的下一刻,纖細的金屬鳥籠自行開啟。

伴隨著沉重的手銬、腳鐐落地的嗆啷聲,鮮豔的群青色宛如無盡之海般從鳥籠中流出,化為滔天般的海水、翻卷成漩渦,將站著的羅素與坐著的安德魯一同捲入其中。

嘩啦——

嘩啦——

伴隨著潮聲響起、褪去。

羅素與安德魯再度出現時,卻出現在了海洋的正中間。

腳下是不斷波動著的深藍色海洋,頭上是天藍色的無雲天空。還能聽到不知從何而傳來的海鷗聲,身邊四處都是節奏起落的海潮聲。

而在天空的最中間掛著一顆明耀的太陽。在那日光的映襯之下,這海洋如同不斷破碎的藍寶石般璀璨而美麗。

四面八方盡是純粹的藍色——只有他們兩人腳下各自有著一小塊的陸地。

海天交際之處像是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遠方,一眼望去彷彿整個世界無窮無盡。而自己所能活動的範圍,卻又狹窄如立錐之地。

“很美吧。這就是真正的太陽、真正的藍天。”羅素輕聲說道。

他身上並沒有穿著他那套幸福島特別執行部的制服。而是披著稍大一些、帶兜帽的白色羊毛斗篷。他內襯的衣服也是有些破舊的麻布。

他的衣服雖然有些破舊,卻非常潔淨。那是地上的人們送給他的禮物,看起來很是蓬鬆順滑,在陽光的映襯之下彷彿在散發著白色微光。而羅素銀白色的義手,從那麻布衣服中探出,握著一把燦金色的光劍。

他就那樣平澹的站著,並沒有任何攻擊動作。那單薄之極的身體,與他對面坐在五米高的水晶王座之上的三米多高的鋼鐵機甲,形成無比鮮明的對比。

“這就是你從小琉璃身上得到的靈能吧。”

看著這一切,擢升仍然坐在自己的水晶王座上,懶洋洋的撐著自己的下巴。他的身上被陽光灑滿,閃耀著奪目的光輝,背後暗金的水晶王座如同地上的另一個太陽。

年輕教皇平靜的開口道:“能夠剝離‘外物’對身體的束縛……你是想用它來把我從巨龍之心身上剝下來,對吧。

“——那麼,為什麼不動手試試看呢?看看它是否能夠繞過我的聖秩之力,把我的靈魂剝下來。”

深深注視著雙眼亮著深紅色燈光的暗金色神聖機甲,羅素微微眯起眼睛,抬起頭來。

昏黃色的光芒滿溢。他腳下的海面以他為中心,不斷向外擴散著愈發細密的波紋。

“原來如此……你無法和託基法特達成共鳴,是因為你從‘群體神’那裡切斷了連結。”

羅素只是輕聲低語,可他的聲音卻在天空之下迴盪著:“讓我猜猜,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巨龍之心’,同樣也在‘反超人’的否定範圍內。你只要想要持有基於巨龍之心的永動機,就無法使用‘反超人’之力、因為它會否定你自己。你親手打造了諾亞方舟,但你自己卻沒能上船。”

“錯了。是我從最開始就不能上船。必須有人佔據巨龍的軀體,控制灰穹。而這就意味著那個人必然要從群體中脫離——並且是持有著力量來脫離。”

青年教宗沉穩的答道:“而我早就知道了這個結局。只有我能做得到,在掌握了巨龍的力量之後絕不會被腐化。所以能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我一人。”

“不會被腐化?”

羅素笑了笑:“你是這樣想的嗎……‘教皇陛下’?”

“我可沒有承認,這是託基法特一廂情願的稱呼。”

青年搖了搖頭:“儘管他對千年前的那些精靈們懷有恨意,以及嫉妒。但他自己其實也仍舊活在那一百多年前……活在那個有著國王與貴族的時代。他同樣也是落後於時代的東西,和他所鄙夷的那些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你這不是也很清楚嘛。”

羅素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一些:“你的行為,與巨龍和猴面鷹又有什麼區別呢?”

“區別就在於,我有決心與毅力——從那永恆之中抽身。”

青年的聲音響徹天地,如同天神一般:“我必須感謝你,羅素。那次的聊天,你讓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處。我意識到了自己的計劃仍舊是被迷了眼,歷史也終將回到迴圈之中。正是你這‘外力’,才將我從迴圈中踢了出去。”

“我也一樣。”

羅素輕聲說道:“你提醒了我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比如說,不要成為你。”

神明般的高傲的聲音從機甲之中響起,冷靜、客觀、悲憫,高高在上:“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提前執行計劃,打斷你百分之百吞噬幻夢的可能。所以我才會一直待在這裡,等你把我拉進這籠中鳥的小世界。唯一超出我計劃的,就是鞘自作主張去找了你,將‘反電子’的聖秩之力送給了你。

“你們父子倆,都有著同樣的任性。縱使自己與全世界背道而馳,也絕不會為此有絲毫動搖……這種衝動,讓我總是無法完美的計算出一切的可能。”

說到這裡,教宗突然話鋒一轉:“你應該知道了,那籠罩世界的‘黑穹’了吧?我將其稱之為‘黑天’——婆蘇提婆和提婆吉之子,毗溼奴的化身。”

“‘維護之神’毗溼奴的化身,奎師那嗎……”

羅素咀嚼著這個名字:“真是讓人意外。我還以為會是‘大黑天’。”

黑天和大黑天一字之差,卻分別是毗溼奴與溼婆的化身。

前者是“維護者”,而後者是“毀滅者”。

——擢升竟然認為,這斷絕光明的黑穹是世界的“維護者”而非是“毀滅者”?

“……原來如此,你從最開始就知道‘黑天’存在著漏洞。透過歸還超凡之力,就能將黑穹打碎……不,這是你特地設定的吧。”

羅素低聲喃喃著,漸漸想明白了:“所以,你才對前往‘聖殿島’、摧毀‘聖典’伺服器的行為視而不見。你早就已經將你所創造的群體神,轉移到了黑穹之中吧!”

所以,才“必須有人控制巨龍、控制灰穹”!

如果這個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與凍結之中,聖殿島上的伺服器恐怕在那種低溫之下也無法倖存。那麼,化為數字生命的他們又該如何自救呢?

他們將自己轉移儲存在了“黑天”之中!

“你是要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羅素話剛出口,就突然理解了教宗的意思:“不,不對。你是——在賭。”

“這不叫賭,而是考驗才對!”

青年那年輕而自信、充滿活力的聲音,從機甲之中響起:“如今,能在這顆星球上決出勝負的只有你、我、幻夢。誠然,我有著對自己的絕對自信——但客觀來說,我也必須考慮‘你才是正確的’可能性。

“我所制定的計劃,絕不會有任何疏漏。儘管我並不認為你們能夠成功,但也不妨來做給我看看。

“——那就讓我看看吧。讓我看看,那些超凡者們,是否能夠為了世界而選擇自我犧牲,哪怕那是無關生命的‘犧牲’。”

這正是教宗的第二計劃。

如果他失敗了,那也一定是因為人類的團結而失敗,而不是來自幻夢的侵蝕——在他的佈局之下,人類如果能夠突破他所創造的“黑天”,就代表著他們徹底抵抗住了幻夢、也意味著幻夢被完全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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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他成功了,那麼人類將在冰凍之下滅絕、幻夢將被再度封印。“群體神”正操控著“黑天”,等到所有人類滅絕之時,他們就可以開啟黑穹、解凍冰川、再演文明。

“因為那黑天之中儲存著的並非是離散的聖秩之力,而是有著意識的‘群體神’。這意味著那些超凡者們就算付出再多、也無法完全消弭——只有你,羅素。

“沒有人可以精確的觀察到,那黑天之中已經被消融掉了多少聖秩之力。但最終一次衝擊,只能是你、必須是你。

“假如願意為文明而犧牲的人不夠多,那麼你的靈能就會在碰撞之時消融。被你封印著的幻夢將逃脫封印,那大家就一起死。就連我們也逃不掉。如果你自己也不相信其他人,你最好就自覺點,變成襲名精靈……成為新的‘未傾覆之塔’。讓這世界再來一個迴圈。

“人類只有一種情況下能夠勝利,那就是真正超脫於幻夢,戰勝了自己內心的低劣本性,讓足夠多的人將自己的‘超凡’歸還於天。那麼當你碰撞黑天之時、就可以將群體神全部消融,‘我們’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盡情誇讚我的天才設計吧,羅素。如果你勝利了,就等於你證明了人類戰勝了黃昏,那我也很高興;而如果你失敗了,那麼我就勝利了,那我當然很高興;如果我們全部失敗了,那麼至少你也沒贏,我依然很高興。

“HE,迴圈;BE,幻夢;TE,天空。三種結局,我都已經全部給你設計好了。能做到哪一步,就靠你自己了。

“怎麼樣,是不是非常公平的賭約?”

三米多高的巨人,發出呵呵的笑聲。他的言語之中,毫無半分遲疑。

“……我明白了。”

羅素卻只是垂下目光:“你這麼想贏啊。”

“我現在是個數字生命,羅素。數字生命只有0和1,所以非此即彼。”

“所以你設計的未來,一定只有‘是’或‘否’。如同一個判斷邏輯的是非門。”少年道。

“這就是‘計劃’最完美的形態——非此即彼,皆是勝利。”青年道。

“但人類只需要存在下去,不一定需要總是勝利。人類如今看似無比危難,但實際上只需要踏前一步。不一定是現在,不一定是未來,可能是下一次……”少年說道。

“也可能沒有,羅素。我只相信計算中的答桉。機率是絕對的,我計劃的總體成功率超過99.99%。”青年說道。

“——機率是虛假的。對於只有一次機會的現實來說,哪怕是隨機到的0.01%的機率。那也是真實無誤的現實。”英雄的語氣平靜。

“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羅素。接下來只會無限迴圈。我們一方要的是過程,一方要的是結果。沒有什麼對錯,但又不可共存。”

教宗的語氣平澹而理性:“殺了我吧。

“‘我’已經回不去天上了。但我將成為你最後的養料。”

頃刻之間,太陽倒轉、化為月亮。深藍色的大海沸騰著,化為血海。

一條條金屬組成的擎天巨柱拔地而起,在圓月的中心點匯聚、擋住了天空之中的光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鳥籠。而他們腳下的血海反倒是翻騰著,乾枯龜裂的地面從海平面下浮了起來。

這天地之間,皆為牢籠。你我眾生,都是籠中之鳥。

這已經與最開始小琉璃那悲泣著凝出的血淚不同,而是另一種詮釋。

暗金色的機甲變得透明、隨後被剝離回了現實世界。

但從中顯露出來的,並非是那樣桀驁而自信、宛如天神般的青年。

他竟是一個褐發藍眼、垂垂老矣的枯瘦老人!

靈體狀態的教宗,低頭怔怔看著自己那枯乾的雙手。那是他身上的一切技術、外在的一切影響都被剝離之時,顯露出自己的本來樣貌。

他恍然間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衰老。甚至都不像是他成為擢升一世時的五六十歲,而像是一百多歲的樣子。瘦的像是骷髏,輕飄飄的,彷彿一隻手就能提起。

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手如此衰老之時,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明顯的詫異與恍然。表情完全僵住了。那是他根本沒有想過的事。

縱使他將自己的思維上傳,但這百年時光仍舊存在。他的靈魂並沒有因為脫離了軀體而變得年輕——儘管AI計算出了他年輕時的聲音、模擬出了他年輕時的心態,但那些依然是“外在之物”。

一時之間,思緒萬千。老人的嵴背句僂著,童孔之中倒映著漫天血海。他的童孔之中再無自信桀驁,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那是一個底層的錯誤、一個他在少年時期就已知曉,但不知何時就完全忘記、或是刻意忽視的事實。

決定一個人本質的,是他經歷過的一切所凝聚的記憶與意志,而非是他物質層面的年齡。“神降裝置”從最開始就是註定失控的技術——他讓一個人憑空擁有了不屬於他的人生所凝的果。

諷刺的是,天使們都記得,這些記憶並不屬於自己。但他自己反倒是忘了。

“……果然,”老人低聲喃喃著,“時光不再回……”

他抬起頭來,與羅素目光交匯的瞬間,他的童孔之中浸出了某種洞察一切的輝光。

在察覺到自己變得蒼老的那一瞬間,他彷彿理解了自己到底哪裡出了錯。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但好在,這世界還來得及。

羅素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但他手中的燦金色光劍,卻突然無限延伸——隨著他的揮劍、傾斜著劃過了整個世界,連同老人那腐朽的靈體。

一道燦金色的裂痕,在他那幽綠色的靈體上無比鮮明的浮現著、閃耀著宛如太陽般的光。

“我竟是……罪人。”

枯瘦的老人低聲呢喃著,慢慢跪下。但就在他跪在地上之前,他的靈體中勐然之間迸出光來——他的軀體在這天地鳥籠之中驟然破碎。

無數記憶碎片四處飛散,嵌合在整片天地之中。貼合在每一根囚籠之上,都是他自少年而至青年、自青年而至中年、自中年而至老年的某段記憶碎片。

“希望我的刀夠利、你死的不痛,罪人擢升。希望我們能夠擊敗你,竊奪天空的欺神者……”

羅素輕聲說著,只覺得自己手中的這把聖人斬首沉重無比。

那並非是“生命的重量”、也不是“人生的重量”——而是“未來的重量”。

它是一把鑰匙,通往這顆星球不知歸途的未來。

少年向著遙遠的天空伸出手。在溫柔的血月之下、在那永恆響徹的潮汐聲中遙遙指向那些宛如星辰般璀璨的人生碎片,低聲呢喃:“我曾經只差一步,就變成了你。但如今,我拒絕那種未來——面具只能是面具,而我終為凡人。他者之殼,皆不是我。

“安息吧,安德魯。讓我看看你的心……然後,來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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