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之戀——新羅篇一百五十章 曙光初現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當公審德曼公主的訊息傳到徐羅伐城內一間不起眼的小客棧之時，洛伊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她雖然在德曼回宮之後便立即採取了行動，但是並不敢擔保一定成功，花郎們略有疑慮、美室置之不理、或者乾脆在宮內就採取血腥鎮壓，都有可能將局勢匯入更為危險的境地。
如今逼得美室不得不宣佈公審德曼，就好比是黯沉的雲層總算露出一絲曙光，但也僅僅只是一絲而已。
幾人正在狹窄的客房中低聲商議，毗曇忽然豎起手臂示意大家禁聲，身形一閃便到了門邊，側耳細聽。
洛伊與流雲對視一眼，知道有人接近，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兩雙澄明的美目只盯著毗曇暗黑的身影，片刻之後，便聽得數聲叩門，兩長兩短，看來是熟人。
毗曇依然不肯絲毫大意，他略退一步，拔出嵐魂輕輕挑開門閂，等著門外之人剛推門時忽然一劍刺出，一道白光便精準無疑地橫到了門外之人的項上。
那人沉眉肅目，略側著身子，卻是瘐信。
這才略扁嘴角還劍入鞘，讓了瘐信入內。
“我已經聽聞了公審殿下之事，現下應當如何？”瘐信懶得與毗曇計較，一步踏入房中便迫不及待地張口就問。
洛伊卻並未答他所問，只是一笑：“瘐信郎倒回來得及時，不過恐怕要勞你再去總據點一趟了。”
瘐信聞言高高挑起眉頭，只道洛伊是有意為難他，面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怒。
“美室已經下令公審，猶豫的貴族更多，但是關健之人還是周真公，他現在必然已知公審一事，並且美室的徵兵令中也包括了身處上州停的他，恐怕他心中此時猶豫更甚。”洛伊輕聲解釋：“現在到了說服周真公的絕佳時機，不過說服的人選至關重要。”
話說到這裡，所有的人都明白過來。
能夠讓周真公信任之人，必然是作為王室成員的春秋，因此，洛伊才令瘐信再回總據點將春秋請回。
想通了這一點，瘐信頗為尷尬，但更多的卻是躊躇與為難，磨磨蹭蹭地說道：“因為春秋公子堅持，我已經將他帶回了徐羅伐。”
洛伊大驚，霍然起立，兩道如電之目直刺瘐信，竟然生生將他逼退兩步。
“如若此時春秋落入美室之手，德曼公主斷無生理，瘐信郎，你可知事情的嚴重性！”洛伊咬牙道。
瘐信的額上冷汗直冒，手足無措，躲避著洛伊咄咄逼人的目光。
“公子現在何處？”洛伊再問，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先與春秋會合將他妥善安排才是關健。
“城外……”瘐信諾諾地說：“是公主殿下回宮之前曾經躲避的山林。”
才略略放心，洛伊不由得冷笑，看來瘐信還不算太笨。
——
春秋現在身於德曼恢復公主身份之前曾經藏匿的叢林，月夜與一眾復倻會的成員散伏在周圍，只餘春秋一人面對著莽莽叢林發呆。
從瘐信口裡聽說德曼回宮的訊息，自己便再也沒有辦法一個人在遙遠而安全的地方等待，直到此時，對於德曼的一切芥蒂才轟然瓦解，心中某一個堅硬的角落忽然柔軟，愧疚不安忽然瀰漫無際，他想起曾經如此絕情地對待過德曼。
而他的姨母卻從來都是寬容、溫柔以及寵溺地期待著他。
甚至寧願以身犯險，也一定要將他留在安全之地。
親人。現在才忽然明白了這兩個字的含義，即使是在如此冰冷的宮廷與政權爭奪之中，這兩個字卻一如春風和暖安撫人心，自己總算是還有親人。
所以，又怎能安穩地只在遠處等待？春秋幾乎是逼迫著瘐信將自己帶到了徐羅伐，總得要做些什麼，為了母親！為了姨母！也是為了自己！
叢林之中一行人影漸行漸近，春秋注視著他們，目光愈漸篤定。
——
才與春秋的目光相遇，洛伊便明顯感覺到了面前這個少年的改變，雖然從未覺得春秋如同表面上那般玩世不恭，不過此時見他卻比幾日前又堅定沉穩了許多，磨難總是能讓人飛速成長，因此洛伊並沒有對擅自行動的春秋略有責難，反而是衝他輕輕一笑。
跟在洛伊身邊，一直暗中注視著她的月夜，忽然之間離了魂。
自從聽毗曇說起洛伊被他救離了新羅宮，在長松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開始悸動不安，不便細問毗曇個中情形，不知她是否也曾受刑？這麼惴度著擔憂了好幾日，今日一見方才如釋重負，這會兒眼瞧這婉然一笑明媚如常，心中便是一陣盪漾，卻沒有注意自己這番神情早就穩穩地落在了毗曇的眼裡。
一雙清眸之中忽然陰霾層層，毗曇緊抿著唇角，雙目略咪。
“你二人可曾聽到我剛才所言？”
卻忽然聽到了洛伊清脆的嗓音，略帶著幾分不滿。
原來洛伊簡單地交待了如今城內的情形，並說了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安排了新任務與月夜、毗曇，他二人卻佇在當地有如兩截表情相異的木樁，並不給自己一點反應。
這一下月夜與毗曇都覺得尷尬起來，一人目光微錯，一人咧齒傻笑，惹得洛伊搖頭不止。
“公審之日就在眼前，我們要做之事還有很多，大家要打起精神才是。”並不想更多糾結，洛伊接著再細說：“既然決定公審，美室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公主謀逆的罪名落實，此事世宗是受害人，石品是目擊證人，這兩人的供詞會對公主極為不利。”
“那麼……”聽到這裡，瘐信猶豫不決地插言：“我們是否要找一個人乾脆將此事承認下來，將殿下撇清。”
洛伊嘆了一口氣，瘐信此人，有時實在是愚直得過了份。
“若是我們的人承認此事，公主便再也沒辦法洗清罪名了。”毗曇也是一臉嘲諷地看著瘐信，忍不住笑了出聲。
“最為根本之法便是從仁康殿將陛下解救出來，陛下並未發出公主通輯令，是美室私自搜出玉璽假充聖旨，這事一旦揭發，她的話便不足以採信，公主謀逆的罪名也就自然洗清。”洛伊又說：“我們要依靠五花郎之力，此事由我與瘐信負責即可。”
毗曇點了點頭，卻忽然一愣，飛速抬眸愕然而道：“那我呢？”
“毗曇與月夜有更重要的任務。”洛伊帶笑注視著兩人：“你們要保護好春秋赴上州停，此事半分不敢大意，春秋公子的安全必須要保證。”
毗曇雖然對與月夜一起行動頗為不爽，不過心知事關重大，當然不能任性胡為，一臉堅定的允諾了下來，逗得洛伊再度莞爾。
“那麼，我們現在就去集合五花郎商議大事？”瘐信不耐毗曇與洛伊之間的眉目傳情，心急火燎地說道。
洛伊沒有立即回答，要說服五花郎攻打仁康殿並不像支援公審那般容易，這相當於直接煽動花郎及其他們的家族與美室對立了，若是一個人猶豫不決便會導致其他人也躊躇不斷，必需要集合他們並且從中擇出可以立下決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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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要去拜訪虎才公。”這麼思量了一會兒洛伊方才說道。
瘐信顯然沒有明白為何要去見虎才，一雙眼裡全是疑惑。
“虎才公是上屆風月主，在花郎們的心目中尚有威信，如若由他出面，五花郎才不會各自猶豫。”洛伊解釋道，話雖如此，不過是否能說服虎才心中還是沒有把握，便問起瘐信關於虎才的家族，以及此人的性格來。
原來虎才之祖便是世居國都，歷代都是文官，其父任司農，不得重用，雖屬萬戶以上的貴族之家，但此上三代大等都未能進入和白會議，虎才乃嫡系長子，其祖父見自家代代文官皆不受重用，便起意讓虎才自幼習武，後成為護國仙徒之花郎。
虎才家族因為世代從文，即使其成為花郎，性格卻還是兼有幾分優柔寡斷，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個性，才讓龍春與乙祭提議由他成為第十四屆風月主時，美室並未反對，事實上虎才在任期也一直是個傀儡一樣的存在，既是王室的傀儡也不敢與美室對抗，就算是寶宗都要比他更有威望。
因此瘐信非常懷疑虎才的作用性，等將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訴洛伊之後，也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毗曇怎麼認為？”洛伊見毗曇對瘐信的疑問極為不屑，知他心中必有不同的見解，十分想聽。
毗曇見洛伊問，先是咧齒一笑，兩道烏眉一揚：“我倒認為這虎才是極為聰明之人，他在任期間，既沒有得罪美室牽連家族，又沒有做出違背花郎道義理之事，卸任後無驚無險理所當然躋身上仙之位，若是在花郎之中真無半點威信，又怎能如此順利？”
這番話說得諷刺十足，讓瘐信呆怔在了那裡。
洛伊點了點頭，看來頗為贊成毗曇之見解，她雖然沒有見過虎才，更提不上瞭解，不過要想在王室與美室之間無功無過在任這麼多年，並不是易事，這虎才究竟是怎麼樣看來還得見上一面才瞭解，於是與大家細細商量了行動的細節。
傍晚時分，總算才是諸事議定，當下與瘐信、流雲回了國都。
毗曇因為要保護春秋，不得不留在山林，站在高崗之上目送幾人的身影隱沒於林，方才蹭回了春秋藏身的山洞，掩不住的一臉落寞反而將春秋逗得樂不可支。
“不想毗曇郎也有為情所困之時。”一掃幾日以來的擔憂與沉重，春秋打趣開來。
毗曇故做兇狠地睨了一眼春秋，將手中的嵐魂一揚，眼見著春秋立時委頓了下去，方才得意一笑，這世上竟敢如此明顯恐嚇王孫公子之人，怕是也只有一個毗曇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