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之戀——新羅篇第三十六章 國仙文努
蕭然四顧，疏林遠渚，寂寞天涯
雖然徐羅伐城中還沒有秋意，不過莽莽叢林之中卻已經是落英繽紛，白光斜插入林光影變幻不休，如同另一個虛無的空間仿若仙境。
一陣並不急躁的馬蹄聲還是驚起了林間的飛鳥，尖銳的鳴叫突然的扇翅，打破了林間的謐靜卻絲毫沒有破壞畫面的美感。
更因為那青驄之上兩個極為美好的身影，使這幅絕美的初秋叢林圖更添靈動與活躍。
正是毗曇與洛伊。
這幾日藉著瞻星臺選址之機，他們四人踏遍了徐羅伐附近的各處高地，倒是將附近的高崗都遊覽了一遍，今日流雲與閼川方才回宮覆命，而毗曇突發奇想非要帶著洛伊去看復倻會總據點那個山洞，於是二人便在東市之上租了馬匹前往那片森林。
洛伊在1世紀雖然也習過馬術，不過從未試過這般地策馬狂奔，因為半靠在毗曇的懷裡絲毫不覺得緊張。只是感覺到一絲溫熱輕觸著自己的脖頸，不由得有些赧意，心內卻又有暗喜滋生，雖然面頰微紅，不過神彩飛揚。
直到深入叢林之中，因為路窄而蜿蜒，兩人才牽著馬緩緩而行。毗曇本來一直講著笑話逗洛伊開心，不經意間看到一棵樹上所留的標記，不覺面色一肅凝重了下來。
原來那是文努所留的暗記，也只有毗曇才認識，看來師傅就在這附近，毗曇的突然凝重讓洛伊不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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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師傅留下的暗記，他應當就在附近。”毗曇輕聲解釋。
國仙文努！洛伊聽了後不免興奮，卻看到毗曇略蹙著兩道烏眉更加嚴肅下來，只一路循著暗記找去沉默不語。
正疑惑之間。
面前豁然便出現了一坐山寺，規模不大青磚紅瓦，門楣上方懸一簡陋的木匾上書雲福寺幾字。
“應當就在這寺裡。”毗曇回頭一笑，不過絲毫沒有緩解他眼角眉間的凝重。
他與他的師傅多時不見，為何半點沒有欣喜之情？洛伊不免猜度，二人一前一後踏進那寺院之中。
正殿之前，一名頭戴竹笠的男子正與住持談話。
洛伊遠遠打量那名男子，見他身材頎長挺拔，負手而立，雖然看不見長相，但遠遠地便覺得氣勢逼人。此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國仙文努吧，洛伊暗忖。
再看了一眼毗曇，發現他眼神中摻雜著熱烈與緊張兩種複雜神情，一掃往日的乖張調皮，心中便更加篤定。
卻說文努正與住持談話，眼角一斜看見毗曇走入寺內，於是便走了過來，只淡淡地掃了洛伊一眼，便直盯著毗曇，說道：“幾日前我就在東市留了暗記，為何現在才來？”
洛伊這會兒才仔細打量了一下文努，他的鬢角與眉梢都有了灰白的痕跡，面頰瘦削而修長，嘴角緊抿，因為兩條深刻的法令紋極顯嚴肅，雖然被那碩大的竹笠半掩著，但那森嚴的目光依然凜厲直刺人心。
“師傅，這幾天因為忙著瞻星臺選址一事，並沒有在東市，我也是今天碰巧入得林中才看到您留下的標記。”毗曇斂顏道。
“你上次說你要幫助的那個人，怎麼樣了？”文努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毗曇聽他提起這事，才笑了笑，露出得意之情：“第一步已經成功了，她已經順利入宮，並且恢復了公主的身份。”
“公主？”文努聞言顯然吃了一驚:“你說的是”
“就是最近才恢復身份的德曼公主。”毗曇笑道。
文努皺著眉，思忖了一會兒，竟然是開陽星嗎？他再看了看毗曇，心中不覺有些悵然，看來還是相遇了，難道這就是宿命？洛伊暗裡觀察著文努，見他面上陰晴不定覺得很是疑惑。文努難道並不知道毗曇所助之人是德曼？
“可是師傅，您今天來這裡，是所為何事？”毗曇好奇地問。
“這個你無須操心。”文努嚴肅地瞪了一眼毗曇，突然問洛伊：“你是何人？”
洛伊顯然沒有準備，倉促之間竟不知應當作何回答。
“他是我來徐羅伐後認識的朋友，現在和我一起幫助著公主殿下。”毗曇衝洛伊安慰地一笑，解釋道。
文努孤疑地掃了毗曇一眼：“朋友？你小子也學會結識朋友了？”
“我們很是投緣，殿下對她也很器重呢。”毗曇認真地回答。
文努再仔細打量了洛伊一番，洛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乾脆抬眸直視著文努，眼神中略含怒意。文努一愣，卻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什麼，只對毗曇說：“你住在東市哪家客棧？”
“雲龍客棧。”
“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去幾個地方，完事後會到那兒找你。”說完這句話，文努再冷冷地看了毗曇一眼，背過了身去。
就在文努轉身的一剎那，毗曇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陰晦的目光，冷冷一笑，但僅僅一瞬，便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和洛伊出了雲福寺。
洛伊平時聽毗曇說起他的師傅，口氣中很是尊重，雖然隱約覺得文努對他很嚴厲，也認為是文努對毗曇期望極高，對他嚴厲不過是想鞭策他而已。但今天一見這種情形，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看上去，文努對毗曇竟然是相當的冷淡，究竟是怎麼回事？文努當初收養毗曇，並且從小教習他文治武功的目的自己推測過，心中本來已經篤定，文努是想將毗曇推上王位！
國仙文努雖說與美室處於對立的地位，忠誠於王室，但他肯定明白要瓦解美室的勢力絕不是輕易之事！而毗曇身上卻有美室與王室的血統，能把各種勢力溶合在一起。
文努不願看到王室被美室長期壓制，也不想因為清除美室而傷了新羅的根基，最為簡單的辦法便是將毗曇推上王位，因此才從小對他嚴加教導寄予厚望。
可為何他對毗曇如此冷淡？
難道因為文努天生就是冷漠之人？帶著滿腹疑惑，洛伊與毗曇重又走入叢林，不過並未走遠毗曇卻忽然駐足，面上陰晴不定眸中暗湧翻滾。
不過瞬間，又突然堅定嘴角輕抿，總算是做了決定。
“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語氣依然溫柔，不過難掩急促，不待洛伊多問毗曇倉促便往回走去。
洛伊目送他身子一縱竟然是從寺院的側牆一躍而入，便知道毗曇定是前去打探文努究竟是因為何事來此寺中，不由得嘆了口氣，明明是本應當親如父子的兩師徒，究竟是為何要弄成這個地步？心中替毗曇微微一疼，乾脆席地而坐，暗自思索。
大約過了一刻鍾的時間，便看到毗曇從寺內一躍而出，急步走了過來。
洛伊見他面色凝重，眉宇之間陰晴不定，衝自己也只是匆匆一笑卻難掩沮喪之情，不覺更為心疼，輕輕地拉住毗曇的手臂，說：“如果覺得疲累了，不如我們就先回去。”
“沒關係。”毗曇衝洛伊一笑：“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那山洞就一定會做到。不像有的人”話說到一半眼眶突然泛紅，立即頓住，僵硬地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洛伊心中又是一痛，卻牽住毗曇的手明媚一笑：“那就走吧，聽你把那山洞說得這麼好我還挺好奇的。”
毗曇也極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與洛伊並肩而行，心中雖然沉重不堪，不過感受到洛伊手心的溫度，略感安慰，注視洛伊的目光剎那溫柔。兩人便這樣手拉著手在林子裡不緊不慢地穿行，大約走了一個時辰，便到了那個山洞。
山洞原來是位於峭壁之下，半掩於雜草之中。
洞口比洛伊想象中的要寬敞，從洞內湧出陣陣涼氣，頗有1世紀空調的功效，倒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洛伊心中暗忖。
毗曇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支火把，用隨身所帶的火鐮點著，再一把拉緊了洛伊的手：“山洞有些深，裡面很暗，要小心些。”
進得洞內更覺涼意滲人，洛伊不覺向毗曇身上靠了靠。四處打量下來，卻看到洞內到處懸掛著鐘乳石，還不及細看，但覺光澤剔透形狀奇特。於是示意毗曇將火把湊近那些奇石，細看下來，發現竟是色彩繽紛，有的晶瑩剔透，有的火紅豔麗，不禁發出一聲驚歎。
“很神奇吧，你說，這會不會是什麼神仙住的地方？”毗曇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扶著洛伊，輕輕笑著。
“這是鐘乳石。”洛伊道：“自然形成的。”
毗曇也不再多問，只拉著洛伊把她往山洞深處帶。洞內由於常年溼潤，地面很滑，兩人走得小心翼翼，約一刻鍾的時間，洛伊忽然覺得面前一片開闊，清新之氣撲面而來，眼前星星點點的幾百點熒光輕輕浮動，仿若幼年時候的夢境，心內不由又驚又喜，瞪大了眼睛。
毗曇側過頭，看著洛伊的表情，不覺淺淺一笑，就知道她會喜歡這裡。當時自己摸進這個山洞的時候，也很吃驚，特別是看到洞內這一片湖水，幾疑這裡就是仙境了。
“真美，還沒看到過這麼多的螢火蟲。”洛伊感嘆道，往前走去。
“小心！”毗曇一驚，用力拉了洛伊一把：“前面有湖。”
洛伊被嚇了一跳，一下子沒站穩，竟然跌入毗曇的懷中，不由得面紅心跳，訕訕地站穩步伐，也不敢看毗曇，環顧四周，卻發現在旁邊山壁上隱隱約約地像另有一個洞口。為了化解尷尬，洛伊往那邊一指：“你看，那是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