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之戀——新羅篇第四十六章 初誓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流雲明知閼川不是對手,不由得大急,從月夜手中搶過鐵劍,輕輕躍起,身如飛燕直刺黑衣人而去。洛伊見流雲也捲入其中不免緊張,無奈自己武藝低微,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上前先扶起月夜。
“你別管我,趕快離開這邊,因為風月主的選拔,花郎們都在營地練習,巡邏的侍衛要趕來此處也不會太快。”月夜焦急地衝洛伊說。
而這時,閼川又被黑衣人一腳踢中,跌倒在地,就連劍也掉在一旁。流雲雖然劍法快捷,可畢竟是女子,體力有所不支,沒有了閼川的支援,已是險情連連,往後急退了好幾步。洛伊見狀,也顧不得太多,捨起閼川的劍,咬了咬牙,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見又有一人撲至,一劍逼退了流雲,揮劍迎向洛伊,卻正在緊要關頭,不知為何,停滯在那裡。而洛伊的劍則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的左肩。洛伊刺出此劍時,只想著緩解流雲的險情,自然用出了全力,卻沒想到竟然能夠刺中,自己也愣在了那裡。
此時,四周方才有手持火把的侍衛趕到,黑衣人見狀,皺了皺眉,再次揮劍逼退了流雲與洛伊,縱身向後一躍,便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而洛伊卻依然沒有回過神來,流雲以為她受了傷,一疊聲地連喚了好幾聲,洛伊有些迷茫地看著流雲,脫口而出:“剛才那人”
“殿下,他傷到你了麼?”流雲也是一時情急脫口而出,卻被就在她們身旁的閼川與月夜聽到,孤疑地看向流雲與洛伊。
洛伊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卻依然心神不定。閼川交待侍衛們分幾個方向搜尋,再看洛伊與流雲,見她們並無受傷,不由得才松了口氣,前去檢視月夜的傷勢。
“殿下你真的沒事嗎?”見洛伊不說話,流雲又輕聲問。
洛伊茫然搖頭,握劍之手輕抖,一個可怕的想法從心底一掠而過。
她的確沒被黑衣人傷到,剛才那名黑衣人雖然蒙著面,並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卻有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更何況,他的劍法這麼出眾,為何卻偏偏被自己傷到?再細想一下,即使剛才他對閼川與月夜,也並沒有下殺著,只是輕傷了他們,這麼說來?
洛伊瞪大了眼睛,莫非她不敢再想下去,正想告訴流雲她現在要立即出宮,卻只聽流雲沉聲說:“美室來了。”
洛伊心中又是一驚,往流雲所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一行人簇擁著一名紫衣女子穩步走來。閼川與月夜交換了一下眼神,倆人低頭默立一邊,並遞了個眼色給洛伊。洛伊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宮女身份,也低下了頭,站在一旁。
眾人與美室行禮後,美室緩緩看了一眼流雲,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流雲只是微笑,並不回答。美室又掃了一眼閼川和月夜,目光在洛伊身上稍作停留,道:“這名宮女,為何出現在此處。”
閼川與月夜聽美室的問話,不由得有些慌亂,正猶豫之間。
洛伊卻微微一笑,垂目而答:“奴婢只是奉公主殿下之命,請諸位大人前去用晚餐,不想在此遇到刺客。”
美室聽洛伊語音輕脆,口齒清晰,不禁稍留了幾分意,上前一步:“你,抬起頭來。”
洛伊微微抬了抬頭,卻依然低垂雙眸。
“好個貌美的宮女。”美室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追究,又說:“本宮也是看到閼川所發的訊號,剛好在附近,就順便過來檢視而已,如此深嚴的宮廷,竟然有刺客闖入,兵部令看來要加緊侍衛的佈防了。”
美室身邊的薛原立即領命。
再是一笑:“這個刺客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是宮內之人,兵部令要嚴加查防才是。”
閼川與月夜聽了,再次互換眼神,略皺了皺眉,不知美室究竟有何打算。而美室也不再多說,轉身走往別處。洛伊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眾人也都沒了什麼進餐的心情,洛伊更是急著出宮,流雲心中不安提出要送她回去,卻被洛伊拒絕,流雲依然堅持將洛伊送至宮門外。看著洛伊和流雲走遠後,閼川才開口問月夜:“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剛才怎麼聽到流雲稱洛伊為殿下?”
月夜看著閼川,沉默不語。
“難道?”閼川吃了一驚:“月夜郎你也聽到了?”
“閼川郎,你認為洛伊和流雲會不會不利於公主?”
“那當然不會,她們,給予了公主殿下不少的幫助。”閼川正色道。
“那麼,我們今晚就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吧。”月夜微微一笑。
洛伊一路上都心急火燎,但偏偏是到自家門前時,忽然猶豫。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輕推木扉,第一眼便看到毗曇提著一壺酒,正坐在木臺之上,晃悠著兩條腿,看著自己。洛伊反而愣了下,見到毗曇笑得燦爛幾乎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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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曇身邊還擺著兩盤滷肉與一隻燒雞。
“怎麼這麼晚,我都等了你半天了。”毗曇衝洛伊笑,拍了拍身旁:“上來。”
洛伊勉強一笑,至毗曇的身邊,學他那樣坐了下來,卻問:“琉璃呢?”
“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她就睡了,小丫頭,可能覺得一個人太過無聊。”毗曇笑著,遞給洛伊一隻雞腿。
洛伊接過雞腿,看了看毗曇的左肩,卻因為月光太暗,什麼也看不清。
“要不要喝口酒?”見洛伊用緩慢地進度啃完那只雞腿後,毗曇又將酒壺遞到洛伊面前。
洛伊卻沒有喝酒的心情,幾經猶豫,還是問道:“毗曇,你的嵐魂呢?”
微微一愣,毗曇的笑便帶了幾分刻意,指了指房間說:“在房裡,怎麼了?”
“見你平時都是隨身攜帶,今日怎麼放房間裡了。”洛伊問。
“今天要準備這些食物,覺得累贅,所以就放在了房間裡。”毗曇說。
一問一答之間,洛伊心中的懷疑又加深了幾分。
“今天在宮內發現了刺客。”忽然緊盯著毗曇的眼睛:“刺客武藝高強,而我卻不能幫忙。毗曇,不知道你能否指點一下我的劍法?”
像是松了口氣般,毗曇笑道:“還以為是什麼難事呢,你等著,我這就去拿劍。”
目送著毗曇進屋,洛伊眼眶不禁暗暗泛紅,她已經篤定,是的,是毗曇。
今日潛入王宮的黑衣人,正是他。
如若不是,聽到自己在王宮遇襲,應該會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卻沒有問;平時劍不離身的嵐魂,今天竟然放到了屋裡,應該是入宮的時候,害怕被人認出,並沒有佩帶。
他竟然被自己刺傷,愣愣地站在那裡,讓自己刺了一劍,這個傻瓜。洛伊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掉落下來,於是站起身,走進了東廂房。
毗曇正略為艱難地活動著自己的左肩,想著怎麼等會兒表現得自然點,才不致於被洛伊發現。洛伊在他身後看著,走進去,輕輕摁下他的手臂。毗曇一愣,有些僵硬地回身。洛伊也不說話,拉他坐在椅子裡,又將油燈移了過來,挑了挑燈芯,讓燈光更明亮了一些。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吧。”只是輕輕地說。
“什麼傷口。”毗曇一愣,下意識地繼續裝傻。
“為何如此,你這個傻瓜,為什麼要被我刺傷,為什麼要隱瞞,你以為這樣我就不知道了嗎?”洛伊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心中忽然一陷,毗曇的面上閃過一絲溫柔,嘴角也輕帶笑意,起身輕輕摟洛伊入懷中,安慰般地拍著她的肩。
洛伊把臉埋在毗曇的懷裡,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放聲大哭,淚水滂沱,彷彿從來就沒有哭得這麼暢快過。
母親去世時,她才兩歲,不知道生與死是怎樣的距離,只是看到父皇眼眶紅紅,她便眼眶紅紅。
後來,父皇另立了嫻皇后,每一次在父親看不到的地方,嫻皇后都會用有些陰狠的眼神盯著她,她不害怕那樣的目光,自然也不會哭泣,只是用同樣的目光盯回去。
和流雲偷偷出宮那次,被父皇罰站,站了足足兩個小時,腰痠腿疼,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嚴厲的懲罰,不過她沒有哭。
知道父皇答應大秦太子的求婚,知道自己最終逃不過依然要在皇宮生活下去的宿命,那個時候她也沒哭,因為,她只想著如何逃出宮去。
從小受到的皇室教育,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學會了不大聲笑,不痛快哭。而現在,她卻在毗曇的懷裡,哭得這麼忘我,彷彿忘卻了曾經跟隨自己的二十年,彷彿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虞楚的公主。哭著哭著,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麼,卻還是,不願離開他的懷抱。
毗曇聽洛伊的哭聲漸小,卻還是在自己懷中抽噎,不由得輕輕一笑,說:“哭完了,還是幫我看看傷口吧,雖然上了些消炎的草藥,不過因為自己跟自己上藥有諸多不便,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偏了呀什麼的,你就幫我看看吧。”
洛伊聽他說得如此玩世不恭,不禁破涕為笑,才離開了毗曇的懷抱,想到剛才一時失態,又兩頰飛紅,略低著頭說:“自己將衣裳解開,我幫你看看。”
“你究竟是什麼女子呀,竟然叫男子脫衣。”毗曇不由笑道。
洛伊又羞又急,只能藉著轉身回房拿金創藥,避開這一時的尷尬。
細細地替毗曇塗上了藥,又包紮好傷口,洛伊才算是放心,這個時代醫療水平極差,如若傷口發炎可不是小事。
“你為何不問我夜闖深宮的理由?”毗曇輕聲問,他微垂著頭,燭影將他的側面勾勒得輪廓分明。
洛伊替毗曇披好外衣,繞到他的身前,看著他的眼睛:“毗曇你聽好,從今以後,不要讓我再傷害你。也不要因為我而受傷,受了傷也不能瞞著我,不要瞞著我去做危險的事,你答應麼?”
毗曇低著頭,看著洛伊的眼睛,那經過眼淚的沖洗分外清澈的眼睛,心中一酥軟,再一次將她擁入懷裡:“我答應,我都答應,那麼你能不能答應我,一直在我身邊。”
“只要你需要,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這一次,洛伊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不願意再多想,只願意珍惜在他身邊的日子,不去想他的結局,不去想回去的路,不想1世紀不想虞楚。讓我,放縱那麼一次。洛伊輕輕對自己說。
聽洛伊如此說,毗曇才放開了她,這真是個奇妙的女子,她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難道是因為上天憐憫自己,才送給自己的珍貴禮物?
生活到了現在,仿若才真正對自己展開笑顏,有了德曼公主的信任,又有了洛伊的關懷,他毗曇的人生,終於有了值得關愛的人。於是毗曇展開暖暖的笑意,說:“你想知道什麼,你都可以問我。”
“我只想知道,我可以幫你什麼。”洛伊說:“宮內戒備森嚴,你那樣做極為危險。”
“我要進入王室書庫。”毗曇輕聲說,卻是目光篤定。
“怎麼可以如此莽撞,王室書庫前有重兵把守,沒有公主的手諭,是絕不可能潛入的。”洛伊急道。
“但我一定要進去。”毗曇也急切道:“我要知道,書庫中有沒有關於一個叫做炯宗的人的記載。”
洛伊一愣,呆呆地看著毗曇,他終於知道了麼?炯宗,真智王與美室之子,國史上《真智王篇》有白紙黑字的記載。毗曇終於,知道他是炯宗了麼?
“洛伊,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所以,我一定要進王室書庫。”見洛伊不說話,毗曇又說。
“這不是什麼難事,你只是想知道炯宗的記載而已,明日我還是會入書庫,我會幫你。”
“可是,我不願意你為了我,做任何冒險之事。”毗曇一雙烏黑的眸深遂了下去,極為認真。
洛伊一笑,她對他的心與他對她的心,原來都一樣。於是輕輕地說:“你放心,因為要找出新羅國號的含義,得公主許可,書庫的書都任由我們翻閱,沒有絲毫的危險。”
毗曇還是有些猶豫,皺著眉又想了一會兒,才說:“炯宗,應當是生於建福元年七夕,應該是和王室關係密切之人。”
洛伊再次微笑,心中又沉重了幾分,她猜不透毗曇是如何對自己的身世起了疑,現在煩惱的是,是否應當將他的身世如實告知。
洛伊不知道這對於毗曇來說會是什麼樣的衝擊,因此她陷入了惆悵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