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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樂

77、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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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樂77、第四十九章

心中存事之人是無法若無其事的, 尤其是存的還是這樣一件匪夷所思,決不可訴諸於人的事。

那夜, 夏侯沛從夢中驚醒,慢慢的透悟, 便知,此事,只能一輩子爛在她肚子裡,誰都不能說,非但不能說,連一個眼神都要隱藏好,都不可洩露, 她能做的唯有忘卻那個夢, 哪怕是裝,也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只是,果真存在過的事,如何能做到毫不在意?夏侯沛過得極為艱難, 她覺得, 她的心時時刻刻都在被試煉,最初的心神俱顫過去後,便是深深的自我厭棄與無地自容。

夏侯沛不是會為難自己的人,兩世為人,都是富貴雙全,她本性便是尋求安逸的,參與奪嫡, 亦是為一勞永逸。但這一回,她再無法輕易原諒自己。

朝廷上的事不會因為她萎靡不振而暫停。

皇帝與太子間似乎真的冷卻下來了。從去歲御苑回來,皇帝便不曾再與太子有私下交流。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該教的教了,能說的也說了,太子仍舊毫無長進,一個皇帝,他的精力被家事國事瓜分,留給東宮的耐心本就不多,勉強多擠了一點,太子卻並未珍惜,也沒有如皇帝期望的那般快速成長,皇帝自然失望。

但失望並不是說就要行廢立。皇帝亦凡人,對這長子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再且,太子並無過錯,他只是缺少了精明與警惕,這並不能作為廢立的理由,何況,朝中大臣之中亦不乏堅決擁護太子的人。

皇帝喪失了與太子分說為君之道的耐心,將心力轉到兵事上去。他心中已有了一個規劃,五年內,必與楚國有一戰。

這是總體局勢決定的。

中華自來便是一體,如而今這般分裂數百年方是異常。但凡人主,誰不想開疆擴土?更不必說在兩國國君眼中,這天下,本就該是一塊的。楚帝年輕時時時想著渡江,兩國不輕不重地也有過幾役,各有勝負。

等到後面,高皇帝棄世,今上即位,被突厥絆住了手腳,而楚帝,則想著先平鄰國大越。夏楚邊境反倒平靜下來。

與楚帝日漸年邁昏聵不同,今上正處於男子最為年富力強之歲,大夏經十來年的休息,積累了大批的財富,國家有能力打這一仗,君臣亦皆盼著將長江以南納入版圖。

在大夏君臣預備著南下,楚帝的生活頗為多姿多彩,去年來了一遭出家,今年又來了一回,楚國的大臣們不得不又籌了一次銀錢,從佛祖跟前將他們的皇帝贖了回來。

同是為君,皇帝敏銳地發現,楚國內部要亂了!一個皇帝不想著如何定國安邦,竟是醉心佛學。為媚上,南朝寺廟已營建無數,但凡剃度出家都不必上稅的,甚至朝廷還有補助,這就損失了大筆稅收。可還不止,天子竟還出家了,打算以身侍佛。試想一下,一個想著出家不做皇帝的皇帝,他的皇位還坐得穩嗎?他心不在政,便會有人蠢蠢欲動!

加上越國,當年戰敗,被分去了近百座城池,從此失去逐鹿中原的機會,成括會甘心嗎?當有機會出現,他會放過嗎?

敵強我弱,敵弱我強,兩軍對陣,強與弱是相對而言的,大楚是這麼個陰沉沉的死樣子,大夏卻在蒸蒸日上。皇帝焉能不喜?他已經在準備對楚用兵了。

但用兵也不是詔書一下即可的,得派出探子仔細查探楚越境況,再調兵遣將,這是關鍵,誰可任將,誰為先鋒,何處發兵,又攻哪城,將戰場設在何處,是多處用兵還是集中軍力,以及糧草徭役,都得仔細規劃。

皇帝想好了,一路軍是不行的,得多路才好,將軍要斟酌,但元帥可讓皇子擔任。他沒想過要廢太子,但潛意識中已不想將希望全數寄予太子,他要培養其他皇子。

二郎是不行的,他只要安分在京即可,三郎可以,六郎、八郎可斟酌,還有十二郎,十二郎聰慧果毅,雖年最少,到能正式出兵之時,應當也可獨當一面了,他也能領上一軍。作戰規劃自是將軍制定,但元帥可同享榮耀。

皇帝想得挺好的,然後他突然憶起,前兩天見到十二郎。十二郎也是在笑,但就是哪裡不大對勁兒。皇帝眼力非凡,一眼就看出夏侯沛缺了點精氣神,那笑意悠然之下,頗顯得憔悴。

這孩子是怎麼呢?不是一向都挺有活力的嗎?皇帝不那麼關心太子了,便省出了功夫關心其他皇子。

被他唸叨的好孩子夏侯沛剛步出太學。她精神不濟,對人生充滿懷疑,哪兒都不想去晃悠,只肯自己與自己玩。

鄧眾都快急死了,十二郎眼下的青黑濃重如墨染,就連她那明澈的笑容都有點撐不住鬆垮下來。再如此下去,照顧不好十二郎,含章殿上下都要問罪。可這位小殿下的心思哪兒是他猜得透得呢?

夏侯沛背挺得筆直地走在前面,她身後跟著四名宦者,與她最靠近的是鄧眾。鄧眾看著她猶顯稚嫩的嵴梁,與任何時候一樣,十分有尊嚴地挺直。鄧眾想起他第一次拜見皇后時的所見,那時還沒有十二郎,皇后也只是一個少女,但她那如高山一般巍巍挺立的嵴背與十二郎眼下的如出一轍。

忽然,鄧眾看到十二郎驟然停下了步子,那似鐵鑄就的嵴梁無力地軟了下來,仍是直的,但精神就似被從頭頂抽走了似的,肩膀垮了。

鄧眾一驚,忙跟著止步,抬頭望去,便看到前方,皇后殿下站在那裡。

就在不遠之處,屹立百年的宮牆前,皇后靜立,青衣翩然,她是澹漠的,自神色到身姿,都如在世外,但這超脫的風儀到了這堵隔絕萬事萬物的宮牆內便如鳳凰涅,浴火重生後,在澹漠的內心外塑造了任誰都要俯首的威儀。

夏侯沛只是在腳下頓了頓,很快她便澹然自然地重新舉步,並在臉上掛起了一個笑。

她走到皇后面前,行了個禮:“阿孃。”她不敢說得再多,唯恐自己那見不得人的心思被皇后察覺。

夏侯沛心虛,不由自主地便斂目,若無其事地望著腳邊的地磚,她想抬頭看看皇后,又怕皇后看到她的眼睛,便看出什麼,她知道這多半是她杞人憂天了,誰能想得到那裡去?便是阿孃警覺,也想不到她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夏侯沛深深吸了口氣,對自己說,就看一眼吧,不會發現的,於是她抬起頭,看著皇后。皇后就站在她面前,容顏動人。夏侯沛極力地抑制那噴薄的情感與這一眼帶來的滿足,笑問:“阿孃是要往何處?”

“特來接你下學。”皇后澹漠的眉眼柔和下來。

夏侯沛心下一暖,看著皇后的目光益發純澈溫柔:“那便由兒送阿孃回長秋,正好也能蹭頓飯。”

皇后一笑:“也好。”她說著,忽而抬起手來,輕輕落在了夏侯沛眼睛下方,那裡是因深夜難寐留下的青黑。

夏侯沛頓時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的下方是十分脆弱之處,皇后的輕柔地來回摩挲,眼中的憐惜讓夏侯沛心頭發顫:“可是課業重,不得好眠?”

夏侯沛覺得自己口舌乾燥,結結巴巴道:“不是,課業,兒應付,得來。”

“那是為何?”

夏侯沛更加結結巴巴了:“兒也,不知,興許是,時節不好……”

眼下肌膚上微涼的指腹離開,皇后定定地注視她,夏侯沛顧不上失落,只覺得那道目光重逾千鈞。她早已無地自容,現在更是窘迫不安。

皇后皺了下眉,她早就發現了,她心愛的重華應當是被什麼極為棘手的事糾纏,可是她什麼都不肯說。皇后的語氣放得輕緩:“上了一日學,餓不餓?”

她知道夏侯沛有心事,她知道夏侯沛不肯告訴她,但她一點責備也沒有,溫柔地問她是不是餓了。

夏侯沛眼眶一熱,心裡頭難受得要命,皇后的愛護讓她既覺歡喜,又萬分地愧疚。宮道上人來人往,不是能說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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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見夏侯沛那蘊含了千言萬語的眼睛,微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後頸,柔聲道:“不要多想,先隨我回去。”

夏侯沛嗯了一聲,跟著皇后的身後,亦步亦趨,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心中壓抑太久,看到親近的人便免不了會委屈,會難受,情緒會不能自控。

一路往長秋宮去,夏侯沛仔細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當她踏入長秋宮的門檻,她終是恢復如常。

飯食已做好了,都是熱氣騰騰的。夏侯沛低頭用飯,一吃到長秋宮的飯食,她才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食不知味,現下是真的餓了。

吃飽後,夏侯沛散漫地坐到皇后的身旁,滿足地喟嘆:“總還是阿孃這裡,方能使我身心俱適。”

“那就多來,你算算,你有多久未上我門了?”皇后澹澹道。

夏侯沛一愣,屈指一算,竟有一月了,她愧然道:“阿孃……”

孩子吃飽了,可以教育了,皇后一點兒也不遲疑。她正色道:“我不知你遇上什麼,你既不願說,我也不逼你。只是,沒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沒什麼事是辦不成,你若乾脆放棄便罷了,若不肯放,放手去做就是,我不願見你這垂頭喪氣的樣子。”

夏侯沛下意識的正襟危坐,斂容肅然地拜道:“兒謹記。”話脫口,她才反應過來,當著皇后的面,臉就紅得如寫春聯用的紅紙,心下固然是很羞恥恐懼的,卻也,羞澀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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