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門都欠我一個人情44、求道之階
一月之前, 劍川三家仍維持著表面和平。
青霜門掌事嚴無復四十九歲生辰時, 各家皆有禮物送出, 無論心意是否真摯,禮物的厚薄都是精心計算好的, 絕不會失禮。
身為劍川掌事之一,嚴無復的相識絕不會少,沉重的禮箱經由冰橋一樣樣送入,送來的有丹藥、拂塵、茶具、百福圖, 都是中規中矩而不會出錯的東西。
而在生辰這一日,嚴無復收到了一份他這四十九年來收到的最奇特的禮物。
……一把烏金唐刀, 一封信,還有一個五花大綁、昏迷不醒、身著霞飛門衣裳的弟子。
那份禮物是從靈璧山寄來的,署名的是嚴無復一名多年未見、不知生死的道友,字跡卻與他記憶中的道友並不相符。
嚴無復沒有試圖喚醒那名深睡的年輕小道士,先確認信件無害, 才展開觀看。
隨箱寄來的信件沒有署名,內裡字數寥寥, 甚至有些沒頭沒尾:“殺死此人, 頭南腳北, 陳於三家交界之處。這將會是嚴掌事求道的階梯。”
嚴無復卻看懂了。
唐刀殺人案的風聲早早傳到了劍川,據說有一名喪心病狂的刀客, 不斷屠殺道門修士,再隨地棄屍,被殺的修士之間毫無關聯, 大多數都是庸碌且勤懇的無名小道,死者已超十人。
三門聯名撰文傳訊,要各家召回在外辦事的弟子,若要出行,也最好是多人結伴,以防不測。
因此,當看到那把唐刀時,嚴無復心裡便有了數。
他伸手合上禮箱,施法封禁,叫來門外弟子:“將這些禮物都帶入後山珍寶庫中,藏起來吧。”
弟子們向來與嚴無復關係不差,點頭應允過後,兩名弟子扛起了那藏著人的禮箱,不由吃了一驚:“掌事,這什麼玩意兒啊,怎麼這麼重?”
嚴無復說:“一些道教秘典,都是竹卷,死沉死沉的。記得找個乾燥處存放,別給我弄壞了。”
弟子們去了,嚴無復卻陷入了遐思。
自魔道禍世之後,道門進入重整復甦之期,百花齊放,卻又良莠雜生。
在這當口,百勝門、飛花門兩家掌事先後逝世,上位的兩個年輕人,一個極蠢,一個極智,均不好應付,且結姻之後,兩家更是結為一個整體,目標直指青霜門。
川內諸人,為此心思浮動,無心求道,不是一日兩日了。
照這勢頭發展下去,積弊會變為癰瘡,癰瘡會化膿,直到無可收拾的那一日,三家早晚必有一場正面之戰。
到那時,道無道法,人無人情,一切皆為利益所使,想要分出一個勝負來,不說血流漂櫓,這沉水水底,也得多上幾十、乃至上百具無名枯骨。
這封信,直問到了嚴無復的心中。
究竟是養蠱為患,得過且過,等著不知何時會到來的三家決戰,還是自尋一個由頭,讓一切矛盾提早爆發出來?
那一夜,嚴無復給出了他的答案。
他將唐刀用黑布包好,趁著夜色,去往了後山珍寶庫。
珍寶庫陣法繁瑣,且鑰匙只在嚴無復一人手上,因此無需旁人看守。
嚴無復直入珍寶庫,找到那口被封鎖的箱子,坐在上面,手拄唐刀,面色凝沉。
午夜過後,箱內出現搖動聲。
嚴無復跳下箱子,揭開箱蓋,內裡是年輕人慌張又懵然的面孔,可以想見,他或許只是走在路上,就被人無端打昏,醒來後,便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身上除了衣物,別無他物,手足無措也是正常的。
這張年輕得過分的臉,讓嚴無復想到了自己的弟子,一時動搖。
但手中並不合手的唐刀刀柄硌了他一下,叫嚴無復想明白了自己深夜至此的目的。
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名緊張的弟子規規矩矩地起身行了個禮:“嚴掌事,弟子乃霞飛門外門弟子,名喚邊無濤。不知……弟子是如何到此的?”
嚴無復對答如流,將一席話說得真假摻半:“你是混在我的壽辰禮箱裡進入劍川的,我開箱見人,看你昏睡,卻不敢輕易喚醒你,生怕你身上藏有什麼機關,一旦醒來,會禍及旁人,引得闔川大亂。於是我便沒有聲張,吩咐弟子把你抬到此處,我深夜來此等候,就是想等你醒來。”
這一席話說得入情入理,那弟子再也沒有懷疑的道理,說自己接到了三門的危機傳訊,謹防唐刀殺人者,本來已在返回霞飛門的路上了,卻在進入一片樹林時,突感渾身疲軟無力,暈厥過去,待醒來後,便身在劍川了。
嚴無復起身,說:“跟我走吧。我送你出去。”
奇怪的是,他已不記得自己揮刀割斷邊無濤咽喉時是什麼感受。
等他回過神來時,邊無濤已朝著百勝門的方向爬出了一條數尺長的血路,手裡握著一塊石頭,氣絕而亡。
望著他的屍身,嚴無復頗有些頭痛。
……死成這個樣子,還如何將屍身擺成頭南腳北?
他也不知,那幕後之人為何非要把屍身擺成頭南腳北。
況且,這屍身一旦頭南腳北,對準的,不就是青霜門方向?
既是想不通,他索性便不想了。
嚴無復把屍身留下,卻不急著離開,在旁等候,想要等屍身被其他人發現後,自己再離開。
然後,他有幸欣賞到了一場有趣的大戲。
祝明朝來了,手裡握著一封信。
看到屍體時,她表情並無多少驚訝。
嚴無復心中納罕,躲在暗處,悄悄動用一點靈力,看清了信上內容:
“今日,祝掌事早起行吐納之事時,會於三家交界處見一橫屍。若有此屍,請將屍身放至頭南腳北之處。這將會是祝掌事求道的階梯。”
嚴無復頗為納罕,想,頭南腳北,可真有這麼重要?
祝明朝觀察那屍體片刻,的確動手了。
但她卻將屍身轉向了飛花門。
儘管兩家多有齟齬,嚴無復仍暗贊這丫頭片子腦子活泛。
祝明朝其人,頭腦異常清醒。百勝門因著種種原因,在川中勢力最弱,不得不與實力第二的飛花門聯手。
然而,飛花門算不得什麼好同盟。
礙於劍川地勢險要之故,百勝門多年來也未有長足發展,若不早早離開劍川,另謀出路,怕是會最先被飛花門設法吞併。
然而現在,百勝、飛花兩門結有姻親,關係深厚,百勝門又沒有自請離川、打破祖訓的理由,因此,祝明朝不得不陪著飛花門,泥足深陷,裹足不前,眼睜睜看著大廈將傾。
……她也在謀求一個變機。
但祝明朝的心性,也不肯照信中指示,老老實實地替人辦事。
當她佈置完現場,便也轉頭離開。
嚴無復與她都想到了一處去。
——他們都來過陳屍之地,最好不做第一位的發現者,否則,反倒牽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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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發現屍體的,只剩下飛花門。
那兩名莽撞的弟子逃了早課,誤打誤撞發現屍首後,居然沒有即刻稟告,而是幾腳踢亂祝明朝精心佈置的現場,將屍體朝向青霜門,才厲聲喊起,“死人了,死人了”。
嚴無復旁觀了全程,心底漸漸發了冷。
——那在背後籌謀一切的唐刀客,完全猜中了他們的心。
嚴無復自己手段冷酷,殺了唐刀客送來的“禮物”,棄屍三家交界,卻未按信中指示擺屍。
祝明朝心思明敏,不願為人所控,也沒有照信上所言照做。
他們都不願意做現場的發現者,那麼,能“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也只剩下了飛花門。
——一門上下,都最為厭憎青霜門的飛花門。
——出了事情,肯定會想到把災禍推到青霜門頭上的飛花門。
無論如何,殺人案一出,劍川震驚,立即封川,查驗門下弟子有無與那唐刀客勾結。
不巧的是,三門指示一下,各家弟子都惜命得很,閉川不出,一番查驗下來,竟是沒有一名弟子在殺人之夜離川。
局面便這樣僵持了下來。
三家商議過後,只能在送走那名叫做邊無濤的小道士的屍身後,持續封川,等待三門派專人前來調查此事。
嚴無復知道,那名唐刀客不會止步於此,他必有後手。
而且,他有一種預感。
——唐刀客會從青霜門下手。
果不其然,一月過後,蘇平火急火燎取了家書來,求告說父親沉痾發作,請求出川,回家探望。
蘇平雖然心急,卻也知道現在是三家共議的封川時期,不可輕易外出。
他懇求嚴無復,說想請嚴無復帶他去見其他兩家掌事,說明情況,若是花掌事與祝掌事不肯相信,他們可以各自派出自己信任的弟子,押送他返回清平府,帶枷帶鐐都無所謂,但求能安然到家,侍奉床上的老父。
嚴無復望著那封家書。
青霜門中,弟子與掌事確然是親密無間,嚴無復對自家弟子很是熟悉,因此他知道,蘇平父母都不識字,凡寫家書,必會求通文墨的鄰里們代筆,還被其他弟子笑話說,這是“百家信”。
而這封信的字跡,與那名送唐刀來的人的字跡,一模一樣。
這是一封偽造之信,目的便是騙蘇平出川。
嚴無復心知,蘇平一旦出川,其他兩家定然會藉機大鬧,說是蘇平勾結川外之人,並追責到他這位青霜門掌事身上。
要想達到“追責”的目的,那麼,蘇平便不能拿著這封偽造的信、活著返回劍川,為嚴無復、為青霜門澄清誤會。
換言之,蘇平一旦出川,必然會從這世間徹底消失。
那麼,唐刀客會親自動手嗎?
或是再寄出一封信,授意於川中某人,叫他去殺掉蘇平?
若說劍川中有誰能蠢毒到如此聽憑他人差遣,也就只有花若鴻一人了。
花若鴻為人極度愚蠢,要他去殺人,容易,叫他不要留下破綻,卻難。
到時候,只要他做的惡事敗露,那他便會被驅趕出川。
飛花門一散,三家便已名存實亡,百勝門便有了決定自己去留的機會。
嚴無復腦中風起雲湧,但抬起眼望向必死無疑的蘇平時,眼中只剩下了關切和不容置疑:“不必與他們見面了。我準你出去。”
……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他不能功虧一簣。
最終,嚴無復還是走入了唐刀客的局。
他親眼看到蘇平的屍體,親自為他擦身,惟妙惟肖地演出了所有的情緒與戲碼。一切如唐刀客所料,一切也如他所料那般發展。最後,嚴無復眼睜睜看著被砍落一臂的花若鴻,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封血信。
信中內容如下:“今日,蘇平將會帶著偽造的假信,返回劍川,證明青霜門清白。殺之,青霜門百口莫辯。請善自把握機會。這將會是花掌事求道的階梯。”
每封信的末尾,都是同一句話。
……這將會是求道的階梯。
三封信,殺兩人,毀兩派。
飛花門一心想要將其他兩門趕出川去,取得三本劍法,速速求一個功德圓滿,人人飛昇——這是花若鴻要求的道。
百勝門成功合併了飛花門,離開劍川這個拘囿門派發展之地,追求更廣闊的天地。——這是祝明朝要求的道。
劍川散得雖說不大體面,但好在只死了兩人,全然避免了流血的紛爭。——這是嚴無復要求的道。
那麼,那位在背後操·弄一切的唐刀客,他要求的,又是什麼“道”呢。
……
嚴無復從回憶中醒來,恰好聽到封如故說:“……在見到那名霞飛門弟子屍身倒臥之處時,我便覺得奇怪。按常理來說,正面咽喉中刀,血流如注,死者立撲在地,卻未死掉,定會往兇手所立的反方向爬去,以求生路。”
說到此處,封如故坦然笑笑:“當然,兇手殺人時站在哪一方位,根本不能說明什麼。嚴掌事就當我是在說故事吧。”
嚴無復不急不惱,讚道:“好故事。但故事永遠只能是故事,老夫不是花家那蠢鈍小兒,雲中君想詐,是詐不出什麼來的。”
封如故心中明鏡一般。
劍川之事,錯綜複雜,他縱然發現了再多蛛絲馬跡,也並無證據能證明嚴無復曾參與到唐刀客的殺人計劃中來。
唐刀可以丟入沉水,信件可以用來焚燭。
距離霞飛門弟子被殺一事,已有整整一月,想要銷燬證據,實在太容易了。
他優雅舒出一口淡煙,雪白煙霧讓他的嘴唇顯得愈發柔軟殷紅。
“那麼,就當我在講一個故事吧。你我都是故事中人,而嚴掌事,也的確參與了此事。”封如故道,“為什麼嚴掌事在初初接到信時,不曾懷疑過,這是那唐刀客的陰謀?就這樣放心地照做、照殺了?”
嚴無復不語,但封如故心中早已有答案。
他放下煙槍,託腮笑視著嚴無復的眼睛:“……您認識他。”
“他該是來過川中。他熟知劍川的地勢,熟知三家中所有人的弱點與心事。他對劍川的瞭解,絕不是一蹴而就的。”
“那好,雲中君閒來無事,想聽故事,老夫就陪你講這個故事。”嚴無復道,“……老夫曾收過一名弟子。大約是八年前吧,他拜入川中,成為青霜門弟子。他在川中待了三年,沉默冷峻,是個很好的學生。”
“突然有一日,他消失了,只留下一封簡短的信。”
“他說,多謝款待,後會有期。”
那字跡、那信紙,有過目不忘之能的嚴無復都牢牢記在心中。
他向來能記住青霜門中的每個弟子,包括被殺的蘇平,他將用一生記住。
此人用他的性命,換來了三家的解散,換來了兩份劍譜心法。
而他嚴無復,也會把劍法用在該用的地方。
他低頭,又抽了一口水菸袋。
呼嚕嚕的水聲將微熱的煙霧送入他的喉中,入肺輪轉一圈,又籲了出來。
這兩份劍法,他看也未看過一眼,便投入這火塘之中,做了引火之紙。
就如他曾說過的那樣,拿了多餘的劍訣在手裡,那是徒增誘惑,頂個雞用。
他嚴無復求的,也唯有劍川安寧,多些人靜心修煉罷了。
青霜門有青霜劍法就夠了,這是祖上的規矩,他嚴無復若是獨佔,死去後無顏見師尊,飛昇了無顏見老祖。
……那麼,就這樣吧,都化了灰,去吧去吧。
那上古大能流傳下的劍法,就這樣化為青霧,輕靈地消散於空。
封如故心思靈慧得很,他看嚴無復在接到其他兩家劍譜這日,突然開始吸水煙,再望一眼燒得熊熊的火塘,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笑說:“嚴掌事不肯吸封二的煙,那封二可有幸,能吸一口這寸煙寸金的水煙嗎。”
嚴無復呵的一聲笑出聲來,換了一枚菸嘴,把菸袋移給了封如故。
看到封如故徐徐吐煙,彷彿老饕品嚐美食的模樣,嚴無復心有所感,細思一番後開口道:“雲中君,你要走了吧?”
封如故點點頭:“嗯。我來前,已經叫徒弟們去收拾行李了。在川中叨擾多日,著實不好意思。”
嚴無復:“臨行之前,老夫有一些話,希望雲中君能聽一聽。”
封如故略略一點頭:“洗耳恭聽。”
……
當封如故離開嚴無復住處時,如一、羅浮春、桑落久、海淨已在外等待多時。
羅浮春忙不迭迎了上來:“師父,不是說與嚴掌事道別嗎,怎麼去了這麼久?”
桑落久接過封如故手中的煙具,細心整理之時,也難免好奇:“師父與嚴掌事說了什麼?”
封如故不禁想到,自己與嚴無復道別前,他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聰明的人,往往會耽於聰明。”嚴無復道,“老夫生於劍川,最知善泳者溺於水的道理。”
“雲中君,老夫當年有幸在天榜比試中見過你一面,那時的你,年方十三,自天榜之比有史以來,你是最年少的一個,你初次參比,便以歸墟劍法連敗三十名弟子,聞名天下。雖然你這一輩,少有乃師一代的少年良材,不過你是個例外,不遜乃師。”
“這樣的讚譽,你怕是聽得多了。但那時起,我便從你身上看出了八個大字。”
“驚才絕豔,慧極必傷。”
“雲中君,老夫鋒芒太盛,半生皆受其害,改是改不得了,還勸你斂起些鋒芒吧。這十六人之死,未嘗不是你鋒芒畢露、遭人妒恨之故呢。”
……是這樣的嗎?
那唐刀客,連殺十六人,寫就一個“封”字,是因為妒恨他?
從短暫的回憶裡抽身,封如故眨一眨眼,俏皮道:“敘一敘情,不知不覺便忘了時間了。”
如一盤著佛珠,淡淡道:“雲中君與誰都有情。”
這話說得有些古怪,封如故不由看了如一一眼,誰想,那捲佛珠盤卷而來,直直纏在了封如故的手腕之上。
如一望著他,惜字如金道:“……過橋。”
說話間,他們已到了冰橋邊。
羅浮春打頭,桑落久殿後,海淨走在第二,如一用佛珠牽住封如故,走在中間。
不管走了多少遍,羅浮春還是不能習慣過這冰橋的感覺。
作為修道之人,靈力在體內湧動,卻怎麼都用不出來,這種感受著實糟糕透頂了。
他急於過橋,步伐難免快了一些。
行到一半位置,羅浮春隱隱見到橋那邊似乎有人提燈。
此時,沉水起霧,朦朧之間,鬼燈一線,難免讓人猜想那提燈之人,會是怎樣一張桃花面。
羅浮春出於好奇,往前幾步,神色勃然大變,立即剎住腳步:“師——”
——那人臉上,戴了一張青銅鬼面!
他一身黑衣,衣袂翩飛,好似隨時會化風入霧而去。
然而,羅浮春的警示之語還未出口,那黑衣人便抬起右臂,立起雙指,打了一個脆亮的響指。
剎那間,封如故立足之地的橋面發出一聲刺耳炸響,咔嚓一聲,竟綻開了大片龜裂碎紋,向下崩毀而去!
瞬間失重之時,封如故頭腦仍在飛轉——
橋被人動了手腳?
橋分明只有劍川中的弟子才可啟動,他什麼時候可以動手?
封如故只是稍想片刻,頭腦便清明了。
——原來如此。
原來蘇平的死,還可以派上這樣的用場。
蘇平死了,川中必須要派人調查,那麼,為了方便各家弟子通行,冰橋就會重新搭起。
封如故想到了那夜自己與如一前去小樹林時,那個低著頭、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青霜門弟子,眉頭微緊。
眼見封如故即將落水,如一本能地縱起靈力,想帶他飛起,逃過一劫。
等他意識到沉水之上不能使用法力時,封如故腳下的冰面已破碎殆盡。
此時,那計謀得逞的黑衣人卻是面無表情,沒有喜悅,亦無得意,只負過手去,身形化霧,消散不見。
電光火石之間,如一一掌推在海淨後背,叫他往前踉蹌幾步,安全落在斷開的冰橋的另一端,同時發力甩動佛珠,將封如故甩向海淨方向。
在力道將盡時,他窮盡氣力,震碎了自己的佛珠串。
在雕刻成怒佛金剛的佛珠四散迸開時,如一失去平衡,身體向冰冷的沉水中倒去。
然而,他清晰地看到,在佛珠如雨灑落間,本已脫離險境的封如故,方站穩腳跟,竟搶前一步,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他的手。
……但他的氣力著實不濟。
轟然一聲,冰冷的水沒過了兩人的頭頂。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塵的情感轉折點來啦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