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為我和頂流談過96、海島冰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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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如琢懶腰伸了一半, 被胡輕流這麼一盯,害他沒抻完,腰差點閃了。
胡輕流大步流星衝過來, 在他面前站定,命令道:“不要動。”接著雙手伸出來, 控制住顧如琢的腦袋。
顧如琢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他掙扎了一下:“胡師, 專業的事還是讓專業的來吧,我嗓子倒了……”
“沒關係,這個角色本身就沒臺詞。”
胡輕流看他如同在看一塊足斤足兩肥瘦均勻的豬肉, 讚歎道, “是大師兄的長相,能壓大師兄的場子……沒有他問題,你說是吧?”
當初主角定的是顧如琢,他配角是跟他的角色一起定好的,所以顧如琢不能唱之後, 他還沒有想到換角色。月風天這個角色的戲,本身也是有臺詞的,後面慢慢刪改, 才逐漸改成了這樣。
他剛剛還沒想到,現在一看, 這個角色簡直是為顧如琢量身打造。
顧如琢這個傢伙一直不愛演戲, 當初公司團隊因為演戲能紅,又覺得他外貌優勢大, 一直想把他往戲路推,但顧如琢就是鐵了心要做音樂,高之後就沒接新戲了, 只有胡輕流的這一部。
顧如琢說:“胡師,我檔期不夠呢,且這樣下來,蘇師那邊面子也過不去啊,這是他帶來的學。”
另一邊的李武安剛被訓完,心情低落,抬眼看見顧如琢這邊的動靜,心隱約也猜出了幾分,他低聲叫蘇追:“師。”聲音聽著都快哭了。
“必不平,戲這一行就是各憑本事。現在出頭難,那以前呢?”蘇追倒是通透得多,“往前五十年,沒天分沒絕活的,死不出頭,胡導的一部戲,戲你演個端茶的,茶端好了,照樣成。”
胡輕流在另一邊,斬釘截鐵。
“蘇那邊不多說,我有數,這事這麼定了。你他的活動,都給我推掉了,正好小程也在這,你們是親師兄弟,戲搭手也方便。”他看向程不遇,示意程不遇幫忙一起勸,“小程你說是不是?”
程不遇捧著藥茶杯子,本來在旁邊看熱鬧,被這麼一點,也抬起眼去往顧如琢。
他聽,跟著說:“是的,師哥來演,肯定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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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香氤氳,冰糖的甘涼和水汽一起蒸騰在空氣,程不遇安安靜靜瞥過來,顧如琢心底就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
他也不反抗了,視線移到一邊去:“嗯……也行吧。”
月風天的角色演員,正式換成了顧如琢。
顧如琢在化妝間上妝,仍然是他自己畫。程不遇這邊沒有戲要搭,就捧了戲本子過去圍觀。
顧如琢使喚他:“過來給我貼片子。”
程不遇懶得動:“化妝師在呢,你讓化妝師貼,我要看劇本。”
“劇本你不是早背熟了?”
顧如琢看了一眼,為了防止別打擾和媒體混入,他們在一個小套間最邊的隔間。
造型師在外邊忙,邊只剩他們兩個。
顧如琢站起身,程不遇抬眼,有些疑惑地望著他,就見到顧如琢伸手將門關了,一雙丹鳳眼藏著點笑意:“這樣安靜,過來。”
他在椅子上坐下,程不遇只有乖乖放下臺本,俯身給他貼片。
他指尖有點涼,但是穩,輕柔,小心翼翼的。
顧如琢一抬眼,他就小聲嘀咕:“你別動,要歪了。”但顧如琢仍然只是望著他,溫熱的鼻息拂過他指尖,金玉珠翠隨著他的動作一搖,撞出玲瓏的脆聲,如同撩開珠簾。
他在這亂動,程不遇手停了下來,正瞅著他,眼神不太滿意。
下一剎那,顧如琢手臂輕輕環過他的腰,把他往前帶了帶,低聲說:“靠近點就不歪了。”
只是一剎那,他的手沒有在他腰上停多久,顧如琢平靜地注視著他,但腦子已經飄了,像是思緒被自己擾亂了起來。
程不遇的腰細。
又細又軟。
那他在床頭寫歌,程不遇就趴在他懷,他伸手就能一把摟過來。
“貼好了,師哥。”程不遇低頭說,隨後站好,又抱怨道,“你不要摸我。”
他這個反射弧長得可以——顧如琢沒忍住笑,站起身來,伸出雙臂,歪頭看他:“那你來摸我?隨便你摸,咱們扯平了。”
程不遇終於感受到了幾分他的不正經,瞥了他一眼後,也沒有說,只是重新把臺本撿起來看。
房間極安靜,兩身後是佈景的舊化妝鏡,紫檀木,金銅色,墨綠的玻璃鑲成彩色,映著他們頭頂的金玉珠翠。
光線透入,空氣浮動著金色的塵埃。
他一邊看,察覺顧如琢在旁邊捧著臉望他:“程不遇。”
他翻過一頁:“嗯?”
過了久,他都沒聽見顧如琢回,他以為這又是顧如琢的一興起,當這個對不再繼續,顧如琢又出聲了。
“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吧?”顧如琢輕聲問。
程不遇抬起頭,詫異地望向他,與此同,化妝間被推開了,胡輕流帶著一幫馬闖了進來:“來來來,開機了,拍好沒?”
一門闖破室內空寂,空氣的塵埃飄搖落地。
他望向顧如琢,看見他造型完畢,滿意地說:“好了,可以了,小程你也過來,我們接著往後拍。”
顧如琢上戲後妝比他稍濃一些,比他金貴華麗,胡輕流連拍了好幾條,讚道:“對了,這個味道對了。”
劇組重新開機。
羅綺垂尋訪月風天,本想登門道歉,並不得見,登門了一次,他就知道對方拒絕的意思了。
同行都在為他嘆息:“月風天脾氣大,心氣高,從前他來津門唱第一場,改了詞,有叫喝倒彩,他當場罷演退票,支了個棚子免費唱給聽,那之後他再也沒來過津門唱戲。十年不演,這是你第一場戲,也是他回來的第一場,這檔子事,進也不好,退也不好。”
“這件事,說到底是津門這些不做好,拿前輩壓小輩,不讓小輩出頭,可不就是戲霸麼。這是逼著你外不做啊!”
下戲曲斷源,各門各派都是拼了命撿起一輩的東西,觀眾也拼了命地比較,新演得好,就說“好,但沒以前那個味道”;月風天演得好,就說他齊全了一個留派,再往下他留派弟子,那就只有“半個留”,或者“白開水”。
旁紛紛議論:“羅家那個小子以後估計都翻不了身了,第一場就是啞炮,以後都得被笑。”
羅家和親師哥打擂的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津門,還見了報。
羅綺垂新剛出,出的卻是這個。
兩大戲,都演四天,當只錯開一天——羅綺垂先演一天。
原本兩邊不是這樣安排的,羅綺垂打聽過後,方才知曉是月風天那邊的決定——他們本來是完全撞的,不知為,月風天整個要求往後挪一天。
所有都認為羅綺垂勝算全,所有的眼睛都盯著他,等著看他的笑,也等著看這個剛冒頭的新,如欺師滅祖。
票價一元二角,月風天的場子在後一天,所以這頭一天,也來了不少來看熱鬧的。
大劇場座虛席,燈火輝煌,嗑瓜子的嗑瓜子,嘮嗑的嘮嗑,過來“借聽”的也不少,買一元二角的票,坐一塊二的地,他頭頂沒有,沒有賞識他的“大客”,故二樓包間大多是空的——包房的票要兩塊五毛,一般都是幹部來聽。
只有幾位穿風衣的散客,在角落坐著,安靜地聽。
今是第一天,《貴妃醉酒》,他一出場,場下的漸漸安靜了。
“漂亮,漂亮。”
底下紛紛議論。
等到他站定,兩抖袖子,走了個倒步,開始唱“海島冰輪初轉騰”,底下的觀眾們熱烈地叫起好來。
“好!漂亮,這個勁,漂亮!”
“好!好看!”
津門觀眾眼光高,卻也不吝惜誇。
羅綺垂是新,可是他美,唱得夠好,朗潤大氣的一種美,臺上彷彿步步香,醉態一演,讓想隔著臺子去摸他的袖子。
“楊貴妃演了多少場,醜的美的,醉死的嫵媚的,還是頭一遭看見這種的,好看,觀眾吃這一口。”
“可是長久不了,他們圖一新鮮,這一場能紅,師父,他成不了角的,您必讓他一天?”
仍是黑暗,月風天靠在椅子上,並不說,他姿態極好,坐在那,就如玉石雕琢一般,他低著頭垂眼看茶,淡呷一口。
鏡頭給到他的臉與手,那指尖帶著薄繭,細長又有力,兼具男的硬朗和女的柔美。
他已經年近四十,保養得極好,但的確不如臺上的水嫩青蔥,歲月不曾薄待美,風霜留給他的是更多的韻味,不金玉璀璨,樸素一盞黃燈影子,他就已經美得驚。
他的指尖,輕輕在膝上打著節拍。
羅綺垂沒有出岔子,一場唱罷,轟動津門。
隔天,月風天在二地外的劇院登臺。
他十幾年沒回津門唱戲,當年沒拿到的認可,如今補回來,也才算是齊全了這個行當的規矩。
劇院許久不曾演大戲,月風天也是過去十年的重點批、鬥物件,記得他的還多,不記得他的更多。
羅綺垂比他早先一天唱戲,氣打響了,第二天他這邊,雖然仍是座虛席,可聲勢卻已經輸給了羅綺垂那邊。
“姓羅的票價一塊二,您是前輩,票價一塊八毛,再低不能低過小輩去,這是自然的,可如今這陣仗,怕票賣不完,您看呢?”
“一塊八的票價,我們留派從來沒有賣不完的票!”
四天過去,羅綺垂場場爆滿,一炮打響了聲,報紙上記載了這次的演出,盛讚他“再過五年,必然成角”。
鮮花著錦之,羅綺垂卸下行頭,第一件事不是高興,是去聽了月風天最後一天戲。
一樣的《貴妃醉酒》。
他終於有了一點錢,買得起包廂的票,戴了個帽子,衣領豎得高高的,免得自己被認出來——大約被打出去。
“月風天呢,之前有的,怎麼場子像是不熱。”
“唉!不都是那些東西!也聽膩了。”
羅綺垂聽說一個傳言,別都說,這天,月風天唱得平平奇,大失以往風采。
“大概是在那十年被打折了精氣神,再上臺,總沒有那個味道。”
“這一行成角難,要一直擔得起這個,也難。”
羅綺垂望向臺上,臺上剛一站定,他看過去,呼吸便為之一窒。
楊妃在,不過如此。
月風天唱了天,留了天手,最後一天才算是把招子亮齊全了。
這留手的天,讓的就是他這個新。
遲他一天開場,也是讓他這個新。
“先,喝茶。”
羅綺垂轉過臉,一個小廝——這候該叫“服務員”了,給他上了一杯茶,白梅清茶,芳香四溢。
“我沒錢吃茶。”
“咱們板請的。”
羅綺垂再抬眼,月風天下去換衣,眾簇擁,鑼鼓喧鬧,他回頭看他一眼,銳利的丹鳳眼靜靜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