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樂土第85章 信仰之戰

沙聞廣這一代的修士是在妖族天庭的高壓統治下成長起來的。他們沒有經歷過五道並起和人道大昌的時代，聽得再多故事，也很難真正理解浩劫之戰發生的根本原因。

林越不答反問道：“沙館主，你修煉的是妖道功法，那你覺得自己是人道修士還是妖道修士？”

沙聞廣急忙答道：“晚輩當然是人道修士。”

這是立場問題，由不得他有絲毫遲疑。

“沒錯。幾乎所有潛伏妖界的人道修士都修煉著妖道功法，在南嶦洲也有為數不少的人也在修煉妖法。於我們而言，不管是妖道功法，還是別的神道、魔道、仙道功法，本質上都只是功法而已，喜歡哪種或者適合哪種適合自己就修煉哪種。我們始終認為自己的身份依舊是人。但對其他四道而言卻不同。”

林越解釋道：“就好比咱們在妖界，他們飛昇後的地方被稱作妖族天庭。何以要在‘天庭’之前特意加上‘妖族’的稱號？因為他們認為修煉了妖道功法，便進化成了妖類，生命形態與原本的人類有了本質的不同。於是這些妖修將人類視為低階物種，認為自己是比人類更高階的進化物種。”

“我們人道與別的四道區別就在這裡——修煉了神仙妖魔四道的功法之後，我們還是不是人？我們認為是，他們認為不是。”

“正因為我們還把自己視為人類，所以我們要守住做人的底線，不吃同類便是最基本的要求。他們不把自己當做人看，因此吃人於他們而言與吃雞鴨魚肉並無太大差別。這就是我們人道與其他四道最大的分歧所在。”

“浩劫之戰中，與我們作戰的，都是不將自己視為人類的四道修士，而那些認同我們理念的修士，都已經加入了我們的陣營之中。”

“別看如今四道之間打得熱鬧，但他們之間本質利益相同，如今的爭端還是在於從對方手中搶奪更大的利益。直白點說，就是爭奪更大的地盤和更多的人口。但萬年前，他們與我們之間是信仰之爭，幾乎不可能妥協，失敗的一方就是被永遠驅逐的下場。”

“原來如此。晚輩受教了。”沙聞廣真是聽了這番話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萬年前的爭鬥並非意氣之爭，更非利益之爭，雙方之間是你死我活的關係，敵人幾乎不可能被收買和拉攏。

他之前的想法太過幼稚，有些貽笑大方。

不過林越並沒有計較，反而順手指點了他一些修行上的難題，令他獲益匪淺。

沙聞廣自己就是開辦道場的，天天都和學生打交道。他心裡清楚得很，他門下的人對這些交錢上門學引氣的凡人都要留幾手，好從對方手裡多坑點錢物出來。更黑心點的道場，把學生的錢財榨乾卻沒教點兒真材實料的也不在少數。

這些一心向道的學生真把他們當成老師，可道場的修士卻只當他們是肥豬仔。

在這個社會，想要拜師學到點真功夫，別說是在道場，便是加入名門大派，真資格的拜了師父，自家師父也多半會留一手。

大家都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在培養徒弟這件事上，都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這天下就這麼多人口資源，天庭因為上一次大戰而隕落了不少人，有很多職位空缺，可妖界官府的職位卻是搶手得緊，一個位置都有幾十個競爭對手。人人都恨不得多死一些同行，自己好遞補進去。等死得供大於需的時候，自己或許還能多分點兒資源。

正因如此，每一屆的屠龍大會才有這麼多人參加。可真正能立下功勞，回去升官發財的又有幾個？大部分人都會葬身大海，成為海妖的食物，或者死在龍宮的機關之中，再或者被人背後捅一刀子。

這屠龍會就是妖界法則對弱者的一次大淘汰，爭不過就是死！

而人道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修煉並不太過依賴凡人的貢獻。修妖道功法的也不會吃人，修神道功法的，也不會肆意迫害信徒，讓他們對自己不敢不敬。

人道缺少人才，互相之間並沒有利益之爭，所以人道在培養人才上極為用心，前輩也不怕培養出後輩會讓自己丟了飯碗，反而會覺得徒弟越多、自己說話的聲音還越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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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人道修士教徒弟，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私藏。

當然，這也跟南嶦洲的風氣不同。

妖界的人想要得到一本修煉功法是千難萬難，能修習到的要麼是不入流和黃階的低階功法，要麼是殘篇，師父教人總留一手，導致妖道修士總容易被各種關卡擋住。

而南嶦洲則不同——那裡的人道修士幾乎不用為功法發愁，只要有修煉的天分，經過考核後，就能去自己喜歡的修士學院學習。

只要天分足夠，就能在學校中一級一級升上去，就跟凡人讀書一樣，小學、中學、高中、大學一步步進修。不管選修的是哪一種功法，都有以前的修煉者留下的修煉筆記可以學習借鑑。

妖界修士那種得到一本最高只能修煉到合體期的選階功法，那可能天分再高，一輩子也就只能修煉到合體期，除非另外找到地階或以上的功法去轉世重修，否則到死也只是合體期。

人道修士卻不會有這種擔憂，他們修煉的任何功法都能到達天階，只要修為夠了，便能獲取下一階段的功法。

也正是因為人道與其他四道截然不同的風氣，讓南嶦洲憑藉著不到妖界三分之一的領地，卻在當年戰敗後依舊能死守防線，讓四道聯合圍剿他們的計劃屢屢失敗。

南嶦洲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在統治山海界的四道至尊宣傳之下，那裡理所當然是域外天魔的橋頭堡，是他們的大本營。從一萬多年前的天地大劫開始，直到現在，神仙妖魔四道還定期組織人手圍剿這些域外天魔。

每隔百年就組織一次的“四海英雄大會”便是專程做這個的。

“屠龍大會”爭的是龍宮寶藏，順便淘汰掉一些修行界的冗員；四海英雄會則是以練兵和遏制人道發展為目的。

英雄會時，四道將會從四個方向登陸，雖是各打個的，卻也表現出無與倫比的默契：那就是平時大家邊境摩擦只是小打小鬧，但人道一直是咱們的大敵，不能忘記萬年前的教訓。

如今離四海英雄會還有些年頭，不過這時候有一道電波穿越千萬裡之遙，從赤水國倒峰山擴散到了南嶦洲人道首府——大興府。

人道四傑之中，三絕仙呂恪以詩、酒、畫三絕聞名於世。他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狂飲之後吟詩作畫，而此人酒品不好，喝醉之後便六親不認。每當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靠近他千米之內。

今天他又喝醉了，而且趁著寒梅綻放之際詩興大發，在雪地裡揮毫作畫。

這種時候，即便他是整個南嶦洲地位最高的人之一，也沒有人敢上來巴結，反而都躲得遠遠的。

可偏偏有一個人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如一陣風衝向那庭院。

一個侍衛道：“剛剛過去的是不是武神大人？”

“好像是。”另一個侍衛只看見個背影。

“有熱鬧看了。”

兩人對視一眼。

正常情況下，“武神”夏元圖是公認的南嶦洲戰鬥力最強的男人。可喝醉了的三絕仙也絕對不好惹，這時候誰來了都不頂用，尤其是敢打擾他詩興酒興的，那必定得先被揍個半死。

想必這兩位人道最高戰力今天得好好打一場。

“咱們趕緊撤吧。”那侍衛立刻道。

“有道理，趕緊報告苻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