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值得87、牽絆
“咳咳……”
不知道因為淋了雨, 骸骨狗突如其來的句話,林雲起開始不停咳嗽,手上的杯子隨著晃動, 水滴濺落在地上。
白辭幫他續了點:“多喝溫水。”
溫水確實管用,至少喝了後喉嚨舒服不少。
林雲起突然想起自己不個人出來的:“餓死鬼呢?”
“找人。”
骸骨狗附和著點頭:“論氣息的追蹤,他說不定比我要更勝籌。”
當初僅僅能憑藉蛛絲馬跡,餓死鬼便獨自出行尋找鄭檸的蹤跡。倘若不後來講和,說不準鄭檸和南柯夢早就了結了。
“找無佚也沒大用, ”話說半,林雲起頓住,否定了半句話, “我想偏頗了。”
能復活的無佚此刻行蹤或許不那麼關鍵,他手上著寄存鬼怪魂魄的古物。
白辭接過林雲起手上的杯子放在邊, 說:“這些東西必然不隨身攜帶。”
上次山中假死, 證明寄神念的容器不在無佚身上,否則隨著血手吞噬,古物消亡,那他就死了。
凌晨四點半, 病房的溫度忽然低了些, 林雲起現在對冷熱的知敏,下意識看向門口。
聶言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墨和紙。
這張紙給人的覺不舒服, 像張會呼吸的皮,不透, 薄。見林雲起的目光多在紙上停留了片刻,聶言解釋說:“這鬼嬌娘珍藏的材料,特殊媒介。”
不單紙,墨也大講究。
快, 林雲起見證了這兩樣東西的用處。紅墨表面微微起了絲波瀾,差不多同時間,紙上多出根線條,彷彿空氣在作畫。
餓死鬼畫了幾條城市的主要街道,並進行標註。
不過更吸引人眼球的居然字本身,瘦勁挺拔,運筆間頗細竹的孤傲,林雲起看得些驚奇,實話實說道:“大家風範。”
這手好字,哪怕放在現在,隨便都能進書法協會。
羅盤七想自己結案報告上的狗爬字型,自卑了。
雨水沖刷了大地的痕跡,對餓死鬼來說,無限放大了某氣味。
墨色逐漸變淡,羅盤七連忙拿出手機拍下,隨後對著城市路線圖逐核對。餓死鬼後共畫了十二條路,其中包括幾條主路,分佈在城市的各個區域,不過每條路段他都重點圈出截,倒省了不少需要篩查的面積。
“這應該無佚近期去過的地方。”羅盤七摸著下巴:“也夠能跑的。”
聶言放大圖片:“其中大部分應該為了掩人耳目。”
在找東西這件事上,確定了大概位置,剩下的便依靠人多力量大。時間緊張,聶言沒繼續在病房逗留,帶著人去實地探查。
林雲起頭髮點潮,這用不了吹風機,白辭用毛巾幫他擦了擦,擦半,林雲起的腦袋竟直接磕他肩膀上,就這麼坐著睡了過去。
疼痛能靠強忍,眩暈實在忍不了。
哪怕在夢境中,林雲起都覺得身子如同風吹動的柳絮,晃晃悠悠的。他喜歡清醒夢,享受夢絕對的主動權,現在頭回體驗清醒夢也弊端的。
“都說了別亂扔,用火燒了!”頗些熟悉的話,喚回他的注意力。
大開的城門,來回運送屍體的小車……林雲起眯了眯眼,確定這幅慘景南柯夢曾經給自己織出的世畫面。
遠處城樓上,依舊立著白藍兩道身影。待他爬上城樓,無佚正在質問世的自己,雙方間的對話同上次隻字不差。
場景不斷切換,從城樓半空中最後酒樓,完全覆盤了遍。就在無佚發誓要取白辭性命的時候,林雲起像腳自雲端踩空,醒了過來。
天沒亮,白辭直守在病床邊,見他醒了問:“不舒服麼?”
距離林雲起睡著沒個小時,貧血的狀態下,按理該當疲憊,覺天明才。
“做夢了。”林雲起坐起身捏了捏眉心:“又夢了遍世。”
白辭聞言沉吟了幾秒:“這個節骨眼上讓你重複夢這些,或許預兆。”
“預兆?”
白辭問:“再仔細想想,不忽略了什麼細節?”
眼看林雲起眉頭越來越緊,白辭讓他重新躺下休息,失笑道:“強逼自己也沒用,慢慢來,先休息下。”
頭快挨枕頭的刻,林雲起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無佚最後的那句話,他說要拿走你的命,夢境結束在這,我總覺得不太吉利。”
讀懂他目中的擔心,白辭平和說道:“放心,如果我們兩個無佚只能選個,他定會選擇送你上路。”
“……”
把林雲起的胳膊也塞進子,確保不會受涼,白辭繼續闡述事實:“而他也只能力送走你。”
“……”這小嘴誠實的,讓人好想用膠黏住。
身體底子好,翌日林雲起成功出院。
看太陽的剎那,他重新活過來的覺。小皮卡就停在不遠處,長排的車,依舊十分醒目。
昨天林雲起昏迷後,白辭就開這輛車把他送醫院。
眩暈未完全緩解,白辭幫忙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顯然要當司機。第三人民醫院林雲起後已經來過多回,對周圍的路況熟悉。白辭出門就掉頭,根本就不回小區的路。
“去哪?”
“你的新住處。”
車子開了東郊紅萌別墅,昨晚回去路上,餓死鬼順便過來提了趟貨,如今面的異物全都清空。其中棟別墅的車庫門自動開啟,白辭把車停了進去,往外走時解釋起原因。
“從現在起抓住無佚,你必須和我寸步不離。”
林雲起皺眉:“這麼嚴重?”
白辭點頭。
“無佚已經可百分百確認你就死簿轉世。”
骸骨狗都不禁嘆:“先不提成功幫羅盤七延緩死亡時間,單這行為沒遭天打雷劈,就足說明多。”
萬年古木幫助女主人成煞,在天劫中毀了半張臉,林雲起僅僅吐了幾口血。即便沒直接助人死而復,他連續抹去名字旁的黑霧,已經挑釁行為。
骸骨狗帶異物回來時,根本不認為羅盤七撐下去的可能,沒想人在苟延殘喘。知道因後果後,差點沒忍住對著天空喊句‘天道爸爸也愛我次’。
看出它在羨慕什麼,白辭淡淡道:“死簿在不見天日的地府萬年,功勞遠非常人所能企及。”
受些偏愛,再正常不過。
“道理我都懂,”林雲起站在棟幾百平米的別墅外,回過頭,“這麼大的面積,進了賊都不好找。”
“如果能在餓死鬼和骸骨狗眼皮子底下闖進來,那這賊離白日飛昇就不遠了。”
邊說白辭輸密碼打開門,別墅的裝修並不誇張,傢俱也不多,不過牆紙的花紋獨特。林雲起走近看了看,覺得它的色澤些渾濁,遠不能和觀扯上關係。
“金能克鬼,牆紙混合了純金粉,”白辭解釋道,“包括門窗在內,都做了應措施。”
“……”
骸骨狗語道破林雲起心中所想:“沒錯,這就傳說中的狗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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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白辭沒忍,當著林雲起的面,把它拆開扔了出去。
無佚對孽鏡臺的渴望超乎想象,能否擁這件東西關係他的萬年延壽計劃,確認好林雲起的身份,他開始想方設法抓人。
然而白辭防得滴水不漏,無佚放出幾隻蝴蝶晝夜守在周圍街道,林雲起幾天來硬步都沒踏出別墅。
血手鐲鬼並不知曉他的具體計劃,瞭解無佚想要劫走林雲起,忍不住道:“我看那白辭也算神通廣大,萬天他帶著林雲起遠走天涯……”
剩下的話因為無佚神情中的冷凝又憋了回去。
想要徹底清空體內的死氣,至少要造出三十只鬼左右,如今又在重傷狀態下,無佚眯了眯眼……最快也要拖年底。
何況血手鐲鬼說得也不無可能,白辭這個人,心腸不般的狠,也就林雲起眼瞎會選擇他當判官。
腦海中浮現出林雲起昨晚救人時的場面,無佚揮手驅散血手鐲鬼,獨自站在窗邊。
過了片刻,不知想什麼,低聲喃喃:
“死簿……”
哪怕輪迴轉世,血依舊能辟邪,子簿仍視他為父。
“再如何輪迴,本質或許不變的。”無佚無神的雙目中微微了絲光亮,似乎敲定了某個主意。
……
深夜,零點。
東郊人少,正意義上的萬籟俱靜,這原本個極好的睡眠環境。
林雲起近來宅在別墅,過上了衣來伸手的活。家教兼職迫暫時中斷,掃樓則羅盤七幫忙應付,不工作的情況下,作息徹底打亂。
骸骨狗叼著骨頭路過,著啪啪啪的鍵盤聲,再看螢幕上的文字,搖了搖狗頭:“金屋藏嬌都阻止不了你兼職。”
居然開始寫起小說。
正在激情碼字時,林雲起突然受股強烈的心悸。滑鼠碰地上,和瓷磚碰撞出清脆的響動。
骸骨狗最快跑過來,其次白辭。
林雲起捂住胸口,了這時候勉強開了句玩笑:“你來晚了。”
白辭怔。
“比你家狗晚。”
白辭他氣笑了,扶著林雲起坐邊,詢問起他的身體狀況:“哪不舒服?”
“心跳頻率過快。”林雲起難用語言形容:“覺什麼東西強行扯了下,不疼,思維瞬間的放空。”
骸骨狗:“靈魂出竅?”
林雲起搖頭。
道嬌滴滴的聲音突然插入:“我也覺扯了下。”努力從白辭口袋鑽出來,小冊子難過道:“爸爸,父女連心,不因為你太想我了?”
“沒。”林雲起面無表情道。
“……”
細長的手指突然探向林雲起的臉,掌心緊緊貼合在肌膚上。
林雲起靜靜看著白辭,半晌說:“這便宜你都佔?”
白辭食指繼而按了按他的耳側,大約過了幾秒放開:“只確保你的靈魂沒出問題。”
用摸臉的方法測試靈魂?
林雲起的表情些微妙,不過小冊子開口證實這點,表示確實要離大腦近點才方便知。
林雲起正要開口說話,瞳孔忽然微微放大,身子朝栽倒,幸好白辭及時扶住他,然而低聲叫出了‘無佚’兩個字,問:“什麼覺?”
“著點,莫名的親切。”說這句話的時候,林雲起的表情可沒絲毫的親切,反而眉頭緊蹙,打從心底抗拒。
白辭沒再說什麼,也沒任何作為,只等著林雲起的不適過去。
極端的沉默中,林雲起終於重新直起身子,眨了眨眼拿起桌邊的小零食:“我好了。”
白辭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你先吃完東西。”
林雲起不喜歡賣關子,不停往嘴塞零食,壓下剛剛那不適帶來的心靈空曠,腮幫子動著說:“你先說。”
白辭:“無佚在試圖和你籤訂契約。”措辭補充了下:“早,大家找法器,都喜歡搞滴血認主這。”
林雲起嗆住,手的薯條也掉在了地上。
白辭無奈,幫他拍背順氣。
林雲起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最後表情怪異道:“滴血認主,那也得個滴血的過程。”
難不成醫院輸液時,無佚悄悄做了手腳?
彷彿瞧出了這份奇思妙想,白辭搖頭:“他用的應該另比較古老的契約手段,不過……”
稍稍頓了下:“在醫院時,你抽過血,無佚應該拿去了些。”
任何和羈絆關的術法,想要施展都需要對方的辰八字,身體組織的某個部分,譬如頭髮,血液。對無佚而言,拿這些東西都不難。
骸骨狗和白辭之間同樣存在契約,它深思熟慮番,難得正色道:“其實這思路並沒錯。”
林雲起本質上延續著輪迴的‘身份’,之所沒辦法發揮死簿的作用,歸根底只因為凡人之軀,若神體,和千年又何不同?
林雲起試圖總結:“我現在隨時能跟人籤訂契約的器物?”
白辭好笑道:“想想看無佚為什麼會走今天這個地步?”
林雲起不假思索:“性格決定命運。”
白辭:“因為他從來沒‘個體’的正概念,你人,無佚想把你當做法器,強行契約。”
林雲起望著他,只關心最關鍵的點,自己究竟能不能簽約。
“可。”白辭平靜地給出答案:“只不過方法用錯了。”
他讓林雲起附耳過來,緩緩說了句話。
林雲起後心緒複雜:“這意想不。”
失敗了。
無佚眉頭緊鎖,想不通究竟哪出了問題。
在他面擺放著本殘破的古籍,無佚拿出兩個龜殼,和白辭的模樣,歷任判官皆會卜算之法。
不過他現在不在卜算,而試著做次推演,將古籍中的器物換成人,想看看能不能其他發現。
隨著龜殼轉動,無佚雙眼開始流血,重新凝聚出的肉身才微微了點光亮的眼睛,重新徹底黯淡下去,他絲毫不在意,繼續進行推演。
終於,龜殼上浮現出幾行血字:
認主方式。
過去:滴血。
現在:兩個個體之間產情聯絡,進而發展為強烈的依戀、親近、嚮往等。
無佚皺著眉,第二個說法太過籠統,他開始翻閱各類書籍,神念同時沒入萬千書冊,最後在現代字典找答案。
官方釋義:愛情。
“……”
——不要恨,要愛。
——你可憐,輩子活在仇恨當中。
——這般念念不忘,你說自己不愛我?
最後,無佚想了假死的那天晚上,無論白辭,特殊小組的人,自己不愛林雲起時,所表現出的那驚訝。
……
同樣的驚訝,此刻也出現在林雲起身上,不過他受的驚訝又不完全同。
“所說,想要籤訂契約,就需互尊重,彼此愛護?”
白辭點頭:“因為器物沒靈智,滴血說白了就讓物品開化,從此和主人同共死。”
他望著林雲起:“人不同,人本身七情六慾,只要雙方間達這情境界即可,成為能互依賴的夥伴。”
林雲起想了想:“那天在山,說骸骨狗第個見無佚的,痛斥他愛而不得轉下死手?”
“之後你們都在吐槽他為什麼不愛我,”林雲起抬眼,“無佚會不會把這紐帶解讀為愛情?”
“……”
白辭沉默了。
林雲起看了眼門的方向,猜想餓死鬼依舊捧碗在門口,他的視線轉了圈,最後認說:“如果他讀作|愛情,在座的各位,沒個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