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愛馬文才488、千秋偉業
這匣子不僅僅他有,太子蕭統和三皇子蕭綱皆有一隻。
蕭衍一直沒有立後, 他三十多歲時才得了第一個兒子蕭統, 隔年和次年又得了蕭綜和蕭綱, 三個孩子年紀相近, 幾乎是被蕭衍帶在身邊親自養大的。
那時候因為蕭綜的早產, 宮裡其實已經有些流言, 再加上後宮中太子之母丁嬪得勢,吳貴人份位低下, 蕭綜便經常在明裡暗裡受到宮人的冷落和刁難。
蕭衍發現這種現象後勃然大怒,便親自給三兄弟賜下了這方“寶匣”, 匣子的鑰匙在蕭衍身上, 若他們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想說的話, 不敢直接向父皇開口的, 便在匣子中放一張字條並鎖上,宮中就會有人將鎖上的匣子送入蕭衍手中。
說起來這匣子三位皇子都有,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方匣子是為蕭綜準備的,太子身份尊貴, 三皇子有母兄照顧, 哪裡有缺什麼東西的時候?
唯有在後宮中服侍過兩位皇帝、身份尷尬的吳貴人之子才需要這種東西。
也因為有這匣子的存在, 伺候蕭綜的宮人不敢再輕忽怠慢蕭綜, 尚且年幼的蕭綜那時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仗著有皇帝寵愛,用這方匣子頗是要了不少東西,告過不少刁狀。
其他兩個皇子為了和蕭綜爭寵, 也有事沒事就寫幾張條子送匣子,也算是父子之間的一點小情趣。
那時候無論蕭衍多忙多累,就寢前都會去東宮見幾個兒子,聊聊他們當天的功課,亦或是最近的感悟,等後來再生下的幾個兒子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那時候蕭衍國事繁忙,老大也能幫著帶孩子,所以除了他們兄弟三人,沒人有這個匣子。
等他們漸漸大了,這匣子便用的少了,蕭統蕭綱是因為懂事了,蕭綜則是因為從吳貴人那裡得知了不該得知的事情。
孩子們不需要他了,蕭衍起初還覺得有些失落,後來又安慰自己是他們長大了,只是偶爾聊天時,還會拿他們小時候要過什麼奇怪東西的玩笑來調侃他們。
時光荏苒,現在遞匣子的成了他的父親,所求的卻是他無法完成的願望。
“你向我學的是大乘佛法,大可不必出家修行。只要心中有佛,其實在哪兒都可以的。”
達摩見他淚痕縱橫,心中也有不忍。
他俗家身份和蕭綜一樣,是一位王子,為了佛法才出家為僧,自然明白蕭綜現在的心情。
“你法號‘了凡’,不如等了卻凡塵之事的那一天再來尋我。”
達摩輕聲用梵語勸說他。
他見過蕭衍,雖然無法接受他對佛法的觀點留在梁國,卻尊重蕭衍這麼多年來為佛法傳播而做出的貢獻。
一南一北的兩位帝王都尊崇佛法,是佛門之幸,也是僧人之幸。
沒有戳破蕭綜的身份,反倒幫他遮掩,希望用佛法感化他心中的戾氣,都是因為如此。
如果蕭綜想要回國,這師徒名分其實並不會因為地域國家有什麼變化,他本就不是魏國人,也不是梁國人。
蕭綜卻搖了搖頭,用梵語回答師父達摩。
“我要了卻凡塵,卻不在此時,不在此地,不是此身。”
“佛門的存在不是為了收容逃避世俗的人,行善施德也不是為了得到果報的手段,我曾對你父親說過這個道理,但他沒有聽懂。”
達摩似是聽懂了,又似是沒聽懂。
“你的父親在一個‘有’字上下工夫,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數,卻如同在沙上築塔,根本看不清事物的虛幻本質。”
“而你卻在糾纏實相,破不了一個‘我執’,既然拿不起,又何談放下?”
蕭綜心中的所思所想卻不能告訴達摩,只能搖頭不語。
“既然你不願回國,那又在這裡等什麼?”
達摩疑惑不解。
“為何不願和我同歸少室山中?”
這次,蕭綜終於願意回答了。
他念了句佛號,恭敬地回答達摩。
“弟子,在等一個結果。”
**
馬文才以“手鑄金人”的秘方向元冠受討要徐州,就如同向失眠的給予能安眠的神藥,向餓久了的人給予美味佳餚一般,根本就是手到擒來。
他也親眼見過白袍軍中那些茅山道士的厲害,雖不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各種奇術層出不窮。
馬文才說茅山上有能讓雜金變成純金的辦法,元冠受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沒有猶豫,立刻令宮中的大臣寫了一封詔書,任命馬文才以刺史之職鎮守徐州。
馬文才拿到詔書,卻氣笑了。
“陛下只調任在下去徐州,卻隻字不提陳將軍和白袍軍,這是何意?”
他假裝疑惑不解道:“陛下向我國皇帝的請求我們已經做到,難道陛下還想讓白袍軍留在洛陽充當羽林軍不成?”
元冠受被馬文才說得一噎,乾笑道:
“當初梁主將洛陽的防衛重任全權委託給你們,如今洛陽之危還未解,你們卻突然說要離開前往徐州,你就不擔心貴國會認為你們是急於擁兵自重,而不為國家考慮嗎?若梁主知道我明明要求你們留下,你們卻急著離開,以至於最後滿盤皆輸,怕是會要責罰你們吧?!”
馬文才差點給他翻了個白眼。
這北海王家的傻兒子還真以為他們是來洛陽結盟隔江而治劃地盤的?
皇帝要知道他們接到兒子卻不走才該問罪呢!
“行吧。”
馬文才知道跟他在這裡扯皮也扯不出結果,看了眼手中印著皇帝之寶的詔書,嘆了口氣。
“既然陛下留陳將軍另有重任,那在下也不好強求。”
他收起詔書,對元冠受又說:“白袍軍我可以不帶走,但黑山軍要護送我去徐州,請陛下再寫一封詔書,准許沿途城池為黑山軍開啟城門,路過的城池也要給予黑山軍方便。”
元冠受又在猶豫。
“花將軍和任城王乃是舊交,賀六渾的軍隊現在就駐紮在滎陽,陛下不讓黑山軍跟著我去徐州,難道是要留在京中給任城王開城門嗎?”
馬文才終於失去了耐心,譏諷道:“還是陛下準備在洛陽養著這一萬多人,等著他們感恩戴德重新做回羽林軍的那天?”
元冠受聽到“任城王”三個字眉頭就是一蹙,下意識想要迴避這個人。
再一想他確實無法排程這批人馬,留在洛陽城中反倒是隱患,還要消耗無數糧草供養一支無法利用的僱軍,他沒有考慮太久,就依照馬文才的請求又寫了一封詔書,證明黑山軍是朝中僱軍的身份。
馬文才得了這兩封詔書,從懷中取出一張方子。
“陛下,這便是手鑄金人能夠百分百成功的秘方,除此之外,殿外還有一名道士在等候,若陛下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大可問他。他也能手把手教導陛下如何手鑄金人。”
自從知道祝英臺會提純真金的方法,他便刻意記下了這張方子,還親自向祝英臺學習過如何手鑄金人,為的就是他日也許會用上這門“手藝”的一天。
只是想不到當初的留意,竟然是用在了這種地方,也算是上天註定了。
一得到兩道詔書,馬文才立刻就出了宮返回陳慶之的“大將軍府”,回報這個“喜訊”。
當知道詔書上沒有提及自己,也沒有提及白袍軍,陳慶之大為驚訝。
“這,為何不提白袍軍和我?”
和馬文才一樣,他也被元冠受封了一堆官,不過元冠受為了利用他打仗,沒有具體封哪裡的官職,而是“都督諸州軍事”,類似於“天下兵馬大元帥”,可惜洛陽的兵馬被元天穆和爾朱榮抽調一空,說到底能“都督”的也只有白袍軍、黑山軍和一部分守城之外的魏兵罷了。
“那元冠受一肚子好打算呢!”
馬文才冷笑,“我們之前數次向他要求,讓他寫信向陛下增兵,都遭到了他的拒絕。他現在入主了洛陽,不免得意忘形,便準備背叛曾經的諾言了。他想逼著我帶走黑山軍,再不斷消耗白袍軍的兵力,這就要剷除異己了!”
當初他們離京時,梁國的大臣們雖然根本沒期望這麼點白袍軍能幹成什麼大事,但本著“能佔點便宜就佔點”的想法,曾和元顥訂立了盟書,寫明凡是白袍軍打下的城池,盡歸梁國所有。
這之前諸如考縣這樣的小城,一旦被白袍軍佔下便立刻換了王旗,北海王也是從不吱聲,任由鍾離派人來接管。
可到了睢陽後,他便再也絕口不提這道盟誓,等攻克了滎陽,北海王甚至都不入滎陽城,跟著陳慶之急著去打洛陽。
其實要按照盟約,這洛陽城都該是梁國的,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這絕不可能,乾脆就不提罷了。
陳慶之也明白過來,面露憂色。
“可是現在若得不到補給,我們想要返回梁國也不容易。難道要一路搶掠回去嗎?”
馬文才也覺得慪氣,思忖了一會兒,突然道:
“將軍立下了高過魏主和梁帝的大功,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可見將軍已經遭到了猜忌懷疑,其實這是極其危險的局面……”
從元冠受願意放自己走而不願放陳慶之,便可以看出元冠受對陳慶之的忌憚,說不得就有什麼後手。
這一路陳慶之攻無不克,魏國將士聽到陳慶之的名字便聞風散膽,這樣大好的局勢,他們抽身便走其實很是可惜。
如果陳慶之和他能在洛陽扶持自己的勢力,未必需要這樣艱難取捨。
“如今將軍威震中原,聲動河塞,可擁立了這樣見利忘義的小人,既不能得到該有的功勞,也無法在洛陽站穩腳步,就怕我們走了,或是爾朱榮一來,此人丟盔棄甲棄城而逃,我們反倒要腹背受敵。”
馬文才是真心在為陳慶之考慮。
“元冠受沒有自己的人馬,在城中全靠白袍軍保護,將軍不如暗地裡聯絡在滎陽的任城王,只要他們願意將黃河以南的齊、兗、徐、青四州贈給梁國,我們便殺了元冠受,另立在滎陽的任城王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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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陳慶之在指揮作戰時再怎麼天馬行空,此刻聽了馬文才的“建議”,也被嚇得瞠目結舌。
“或者,將軍若不回去,留在洛陽當您的大司馬、大將軍,想必另立的新主也會仰仗將軍。魏國最重英雄,等將軍擊敗了爾朱榮的軍隊,就算真正封侯拜相又有何難?”
陳慶之被馬文才的“假設”嚇得連連擺手,生怕這是他替梁帝的試探,連忙否決道:
“不不不,我是梁人,怎麼會留在魏國?”
那倒是可惜你打下的這一片地盤了。
“那便回去。”
馬文才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但其實也預料到了他會如此選擇。
“二皇子的身份實在尷尬,若您迎接二皇子回國,陛下也許會記著將軍的功勞,可繼任的儲君卻未必能見容與您。”
“待將軍幫著任城王得到了魏國的基業,想必任城王更樂意見到我們歸國而不是只做個傀儡,這一路回返必定順利。任城王有賀六渾的幾萬人馬,也不必靠我們抵擋爾朱榮的大軍……”
“到時候您拿著任城王割讓諸州的盟書回國,無論二皇子願不願意跟我們歸國,國內又是什麼樣的局勢,都要承認您的功績。”
“以一己之力,領數千兵馬,卻能奪數州之地,古往今來也沒有幾人能成就這樣的偉業……”
馬文才眼中神采奕奕,彷彿已經看到了“軍神”陳慶之輝煌的未來。
“將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建功立業之機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馬文才輔佐誰誰就能成事,可是人家不信啊攤手︿( ̄︶ ̄)︿
小劇場:
馬文才:巴拉巴拉巴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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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之:(面露為難)唔……
花夭:(捲起袖子)放著我來!我幹!
賀六渾:(捲起袖子)放著我來,我幹!
蕭寶夤:(捲起袖子)放著我來,我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