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渴求的勝利第十七章 心有所思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亞力克慕斯傳》 斯泰因·穆勒坦·維嘉
***
神已經死了。
神的靈魂化作碎片，並化作今日仍存在於世間的人們。
……
好的靈魂，升騰為雲霧，迴歸到神的本源；壞的靈魂，則伏浮為泥土，沉淪至煉獄的彼岸。
……神不會看著你。
但同時，神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你。
今天我們所做的一切——無論它是好的，惡的，善意的，令人髮指的——待到生命結束的那刻，這人生中的一切，都將被神靈重新放置在天枰上，公正稱量……
“……”
索索自問從沒做過違背本心的事。
他自問是個懦夫，慫孩子，好人。
他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他從來沒虧欠過別人什麼，他沒欺負過別人，沒害過別人，也沒傷害過別人——所以，他一直覺得等自己死後，即便埋在土裡，也一定能化作精靈，重歸到神明最初的所在……
……
可是，
現在看來，一切似乎不太對。
就在剛才，他看到歐丹在自己面前“殺”了個人，就像宰掉一隻骯髒的畜生。
（這……）
（這會遭報應的！）
（神不會坐視不管的！）
（每個人的命運，都有定數；而在這定數之上，為所欲為，任意殺戮……）
（這……）
……
可是，
依舊是可是。
可是，既然她做的是錯的，那為什麼……
（那些沒有阻止她的人。）
（那些沒有挺身而出的人。）
（那些懷著看好戲心情的人。）
（那些對發生在這裡的事滿不在乎的人。）
在他們之中，有作為社會中堅力量的市民們、武者們，也有作為生來高貴者的勳貴們、貴族們……
（他們就像是沒看見。）
（他們根本就不關心！）
（他們……）
……
…………
索索告訴歐丹，他想將這個受傷的男人送到醫館。可是，她卻說不必。
“反正他沒死！”
“但他還在流血，要是再耽擱下去……”
“別人會幫忙的。”
“他們不會！”
“……這是他應得的。”
漸漸地，從這個女人的嘴裡，索索聽到的已不再是惶恐或祈求，而是……撒嬌？
她說：“他剛才欺負你，就該承受這樣的結果！你看，反正這傢伙也是武者，身子還這麼壯，才這點兒小傷，肯定不會死的！”
“可是…………”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沒來由的，歐丹突然質問道。
“是的，我的確說了，但是……”
“對你來說，我重要嗎？”
“……”（索索）
“……”（歐丹）
“重、重要。”
憋了好久，終於，索索從喉嚨了擠出了這幾個字。
可話才說完，他便又道：“但是……”
“既然你愛我，就應該相信我。我說沒關係，他就一定沒關係的。”
歐丹緊盯著他的眼：
“你要知道，我作為武者，什麼東西都見過。我很清楚人在這種情況下，要流多少血才會死；而且，我也很清楚在這種時候，為了維護武者的尊嚴——你丟下他不管，才是對的。”
“……”
索索怯怯地回看向她。
“……”
歐丹的眸子，卻好似星辰般堅定不移。少年呆滯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就不再固執己見了。
“可是……”
他垂下頭，聲音也越來越低：
“可是，在我們波羅，要是有誰在街上被打傷……”
“那是波羅！”
歐丹一挑眉毛，旋即昂起頭：“可這兒是黃金城！在我們黃金城，大家處事都是這樣……”
嗒。
“唔咦！！！”
索索抓住了歐丹的手。而後，便聽到了老女孩的一聲淒厲叫嚷。
“你妮妮……”
她臉刷的一下紅了。她好像想把手抽出來，可稍一用力……就再沒有了下文。結果，臨了，她軟綿綿的小手依舊被索索握在手裡，暖暖的，而且，越來越燙。
“你幹什嗎！”
“……”
歐丹的手非常柔軟。
但是，索索依稀記得，她剛才的確是用這隻手傷害了那個人。
（沒有血。）
（沒有粘稠的感覺，沒有汗水；同樣地，她給人的感覺，也不存在愧疚……）
“……”
輕輕地，索索咬住了下唇。
“你……”
隔了一會兒，依舊沒能得到回答的歐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另一個自己沒有給予任何提示。
那個自詡完美的他，並沒有主動站出來，告訴索索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至於索索？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
（我自詡從沒對不起別人。）
（但是，回想起來，那個曾在我和愛莎對戰時，被無辜殺害的那個男人……以及因為他的死，而在酒館裡借酒消愁的他的兄弟…………難道，不是因為我的錯，才橫遭不幸的嗎？）
“……”
他又想起了那個男人。
在這之前，在夢中，他也曾夢到過那個男人——滿臉是血，看不清表情、面容，卻流著血淚，且將染著血的雙手，不停向自己抓來的男人…………
“……啊！”
他一驚。
旋即，失聲。
“？”
歐丹眨了眨眼睛，她略帶疑惑地看著他，目光中卻既沒有不滿，也沒有更早之前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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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
索索又有點兒想哭。
但是，哭不出來，也不能哭。他只能抬手掩住額頭，然後用力地、用力地！拍擊兩次。
“……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
“那…為什麼……？”
“我！”
索索猝地一嚷，但隨後。當視線越過歐丹的肩膀，並一直延伸到那漢子的“屍體”上時……他退縮了。
“沒什麼……”
“那…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嗎？”
“一起？！”
少年愣住：“什麼？”
“一起……去看焰火。”
“啊、啊，當然。可是……今天這兒這麼多人。”
索索的心臟砰砰直跳，這感覺，就好像一種說不清的陣痛。
“沒關係！”
歐丹的翡翠般的瞳孔中，折射出了令人心醉的光澤：
“我早就預定好了！！……咱們，現在就可以走；現在——馬上！！”
“……”
索索不知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不開心。
聯想起自己剛剛說過的“我愛你”的話，他覺得，現在的一切真的很像是一場夢幻。
但……
“太好了。”
都到了這一步，除了微笑，他還能做什麼？
他笑著。
笑著……
“咱們現在就走。”
“嗯！！”
歐丹很開心。
即便是索索這種沒什麼情商的人，也能輕易猜出這女孩（34歲）心中的想法。
（……）
（……）
（……她真美。）
可是，美麗就意味著什麼都可以做嗎？
他不知道。
美麗，難道就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可以不拿別人的命當命，可以將他人的感受棄之不顧，唯獨在乎自己與自己所愛之人的感受嗎？
索索，不知道。
“……”
他是個笨蛋，他不明白。
但是……
透過手掌傳來的溫度，卻明顯地告訴他：只要他握緊這隻手……這美好的一切，就不會從此處溜走。
“……”
他不明白。
他是個笨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還是握緊了歐丹的手。
對這個比自己年長，模樣卻很年幼的女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抱持著怎樣的一種情感。但是……他還是抓緊了歐丹的手。
緊緊地……
不肯放開。
也不願放開。
……
……
這是愛情嗎？
索索不知道。
但是，假如這是愛情；那麼，他會努力嘗試，直至……
（直至我真正理解這份愛的含義為止。）
PS:唉，收藏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