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渴求的勝利第五十六章 戰爭的旋律（七）
偉大。
三倍的偉大。
來自遙遠世界呼喚……
始於最初與最後的英雄。
這一刻，索索竟真有點兒自己成為了維赫洛的錯覺。
他試圖……
試圖從自己的本來什麼都抓不到的手裡，抓到點兒什麼。
……
是虛假？
不，這是真實。
“我是……”
皮膚的寒冷也好，靈魂的燥熱也好。
他感受到的，絕不是類似於此的荒誕可笑的蠢事。
刀尖上沾著一層薄霜，可這層淡淡虛妄的霜霧，卻像是在帶著他步向另一個更遙遠的所在。
痛苦嗎？
彷徨嗎？
曾不知所措過嗎？
在高高的山巔上，居住與神靈相伴的高遠存在。
疾風驟起。
嚎啕著的狂風，將遙遠天邊的雪渣和冰碴一併夾帶向了這一片戰士們竭力廝殺的戰場。索索繼續昂首前行，他不敢靠得太近，他害怕被人看出自己不是美狄亞公主；他又不敢離得太遠，他害怕被人覺得他們的美狄亞公主在畏懼這生與死的抉擇——於是，遙遙地，他緩步前行。一邊走，索索一邊撥掉了自己身上能看到的泥汙——他知道。自己現在是眾人的希望。
希望……
何等僥倖的名詞。
我何德何能？
索索心想……我，何德何能？
……
終於，他在戰場上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地方。
在遼闊平原的一小處高地上，他垂首攀上，又在最後的時機向著遠方微遮臉孔，定睛眺望……
戰鬥。
戰役。
戰爭。
美狄亞想要獲得的，究竟是什麼？莫非，她所追求的是父親的喜愛與讚歎嗎？
“……”索索揪起胸口那斷了一截的衣服，他將布條連同那一片的皮革扯將上來，再將它們輕輕銜在了口中。
（可憐的人啊……）
咳嗽聲……
被寒冷侵蝕，他發出了輕微的咳嗽。
但感覺還在。
這種始終消之不去的悸動，依然在心底迴響。
“美狄亞她會怎麼做？”輕聲嘀咕一句，但此刻的索索卻知道自己明明沒有在想美狄亞。
託利多。
那位，迪達特人的託利多陛下……
“戰場沒有僥倖，要麼是正面突破，要麼便是用我方的側翼擊潰敵方的側翼。”
身在高處，他反而看到了更多原來的他沒看到的東西。
佈陣的方位，雙方指揮官的心理博弈，以及更多更有趣的東西……
感覺。
沒錯，就是感覺。
現在的感覺，好像是迪達特人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壓制。
他會怎麼做？
索索覺得，倘若自己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官。那麼，他便會注重讓騎兵在周遭尋找機會，而非像美狄亞一般在最初將自身投入進戰場。
“迪達特人的騎兵，比索菲多。”
但問題是，這些裝備簡陋的輕裝騎兵卻在索菲人面前討不到便宜。索菲的騎兵人數雖少，但卻遠比絕大多數的迪達特戰士更精銳——唯一的例外便是由託利多陛下與美狄亞公主直屬的親衛隊。但問題在於，親衛隊雖然裝備精良、士氣高昂、武藝高超——但他們那不足六百人的總數，卻遠達不到能對數千人的索菲騎兵造成致命性打擊的程度……
“……”
索索開始思考。
問題在於，迪達特人接下來會如何行事，而索菲人又是否會在迪達特人轉移注意力時準確把握住時機。
這一刻……索索冷靜的有些可怕。
他執拗的觀察著整個戰場形勢——幸運的是，他所處的位置沒有正在前進的部隊，也沒有試圖往某個方向穿插的騎兵。他又看了幾圈，這才注意到索菲人雖然騎兵數量不夠，但他們卻將為數眾多的輕裝步兵佈置在了可以應對迪達特人侵襲兩翼的位置。但問題是，這些輕裝步兵固然能在迪達特發起攻勢時阻止他們，可倘若敵方想將這支部隊投入並攻擊迪達特的交戰部隊，便註定將遭到迪達特人騎兵的包抄及殲滅。同時，他們如果將這支軍隊轉移至其它方向，那麼迪達特人便能立即將騎兵投入左翼從而將側翼徹底擊潰……
有趣。
這樣看來，左翼雖然還有約…呃，三千、四千、或是五六千人的部隊沒有投入戰鬥。但這邊的局勢，大致已經是註定了——索菲人不傻，而迪達特人的指揮官們也不是白痴。大家不約而同的保持緘默，雙方都在等待局勢的進一步發展——無論誰，都絕不肯率先將自己的籌碼擲入輪盤。也就是說……
他摸了下鼻子。
這時，他轉頭望向身後。在那旌旗靜靜迎風鼓舞的所在……他找不到美狄亞試圖再次發動進攻的跡象。
“……看來，她剛才也是頭腦一熱。”
這是最好的可能。
最不好的可能則是，美狄亞被剛才的那場交戰嚇破了膽。她不止現在不出手，哪怕等會兒有了機會——她也絕不會嘗試動手。
在印象裡，他記得在曾經與美狄亞歡好之後，這個女孩曾說過託利多陛下為了能更好指揮全域性，時常會坐鎮中央並派遣信使往返於各個方向的陣列之間；當時，她還說雖然託利多陛下非常想指揮所有人，但指揮官們偶爾也還是會自行其是。指揮……全域性嗎？索索對這種事，其實產生不了很深的印象。畢竟，在他看來個人想控制住整個戰局，這實在是天方夜譚般的事。
但現在，他卻稍稍理解了託利多陛下的想法。
這是戰爭，同時也是一局用任何遊戲都模擬不了的賭局。
騎兵是牙齒，步兵是肌肉，長矛是意志，主帥是頭腦，各層指揮官則是各持己見的器官。
斥候是血液。
在戰場上，能始終保持血液暢通的主帥……在索索看來，便是值得稱道的主帥。
“如果是我的話……”
左翼不行。
右翼看不到。
中央則幾乎都投入了全部的力量。
索索覺得，倘若這場仗能由自己負責，那他一定不會選擇這種部隊各自為營的佈陣方式。他會讓步兵緩慢推進，並將全部騎兵集中起來，不顧其它，只管在任何想嘗試攔截的部隊擁擠過來時擊潰他們、再在最後擊潰敵人的中樞。
另一方面，選擇將中樞暴露出來以誘敵深入，包圍殲滅似乎也是不錯的想法。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索索靜靜地眺望天空。
在那昏暗蒼白的穹頂間，一絲彷彿不屬於寒風的寒冷，似乎正悄然而至……
“……”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在聽……
風。
風，越來越狂躁。
偌大的狂嘯聲，已經掩蓋了漸趨疲憊的戰士們的聲音。狂風呼喚驟雪，猛烈下降的大雪又在轉瞬間化作了一層樹叢般濃密的暴雪！大雪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越來越猛烈，也越來越……
“！”
突然，索索感覺似乎有事將要發生。
他猛轉過頭去，卻見在自己身後，迪達特人的軍隊似乎正沿著荒原一點一點緩緩地……前進過來？
他眨了眨眼。
用來遮掩口鼻，以防止被人發現自己不是美狄亞公主的皮革，也在這個瞬間墜落了下去。
開始了？
所以說，這就開始了？！
一時間，他竟再次覺得自己彷彿沒有了繼續存在於此的意義。
倘若之前的踟躕不進尚還能說是擔心冒進損失自身部眾的各部族族長的自私，那麼，在美狄亞已經回到後方許久的現在……軍勢再動的意思，便絕對是她判斷現在就是進攻的最好時機。
“……”
當然，誰都不能說她判斷有誤。
即便是索索，當發現雪越下越大以後，也開始覺得此刻正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勝利。
美狄亞所期待的，是一場足以向她父親炫耀的最佳的勝利。
又或者，她是那種冷靜到足以準確判斷什麼時候才是作戰最佳時機的統帥？
如果、如果是我的話……
……
先頭部隊已開始交鋒。
刀劍與血肉，寒冰與鋼鐵，怒吼與哀嚎。
而接下來——便是決定這場戰爭走向的，最後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