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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渴求的勝利

第一百六十六章 時為盛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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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渴求的勝利第一百六十六章 時為盛夏(上)

在馬背上,索索微躬著身。他迷茫地仰望遠空——淒冷、慘白的天際間,但見海鷗高飛。

已經聽到了海聲。

已經看到了海浪。

前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大海——有生以來第一次。

風吹開水花,浪壓著浪,浮在水上的最低層浪花則沉甸甸壓著水、又融進水。淡黃色、淺藍色的海岸與海水相互黏連,離遠了,兩種顏色的海水間的差別叫人看不穿;離近了,兩種顏色又在明晃晃的陽光裡化成了一整片灰黃——這一切的一切,與索索想象中的海完全不同。他曾以為海是潔白的、澄藍的,他曾經以為海象徵著純淨、象徵著神秘……可離得近了,那些曾存在於想象中的美好與精緻,卻也不過是這種單調的蠢樣。

……

美狄亞決定攻下他們找見的這座海濱城鎮。

她傲慢的宣稱,這裡將成為迪達特託利多征服之旅的第一步。

她已經處置好了所有事——應服從的盡皆服從、該嚴懲的一律嚴懲。

“……”而索索呢?他只是繼續仰望著天空。

當視線沉淪在耀眼的亮藍色調中,澆成煉乳,又似水滴墜入河流一般消散不見時——他終於做出了,自己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

按時間算大概已到了秋天,但對索索來說,此刻依舊是盛夏。

啤酒釀好了麼?遊歷的詩人,又是否儲備了迎接深秋、熬過嚴冬時的輕快歌謠?

索索摩挲著馬兒的身子——他從不知道自己騎的是哪匹馬。

上次帶著他在戰場上撒野的,不是這只。

現在的這個……多溫順。

“……”他闔上了眼睛。

迪達特人蹂躪著腳下的這片土地,他們將連日以來的怒火發洩到了此地人們的身上。

……此刻,他和拖勒卡在一起。

他們騎馬在小山坡上巡視周遭,離得還遠,索索便親眼看到了迪達特勇士們在海岸上玩的“遊戲”。

這些人,大約有十個,又或許沒有。看樣子,他們是將一個母親綁在木樁上,命令她的兩個孩子拿著木棍、互相搏鬥。

索索眼睜睜目睹著這一切,儘管他視力並不好——他看著這些戰士用刀畫出一個圈,給了那大孩子一根短棒,又折斷這家拄在倉庫外邊的棍子,削尖了遞給了那個小孩子,叫他們打。一開始,兩個孩子誰都怕得不行,都不敢動手,於是他們就哈哈大笑,說著趣話,還給這倆孩子肉乾吃……可當這兩個孩子真的以為他們得到了寬恕,真的覺得可以不做任何事就能繼續活下去的時候——當他們開始嘗試著走出圈子,這些迪達特的勇士們、卻哈哈笑著將孩子一腳踹回了圓圈。

沒有怒目而視。

沒有憤怒,甚至沒有敵意的警告與威脅。

這些驍勇善戰,卻又在前陣子的戰場上表現狼狽的戰士們,只是在笑。

他們嚼食著這家的存糧,他們沒有凌辱這個可憐的寡婦,更沒有揮刀砍死寡婦的兩個可憐孩子——他們只是在笑,只是在玩。對迪達特人來說,這是非常、非常普通的事,就像草原獵貓會在吃飽後繼續追逐獵物,卻不吃,只是肆意逗弄、折磨這些可憐肥大老鼠……

誰能說獵貓是錯的呢?

誰又敢說這些人是錯的呢?

它不過是找點兒樂子。

他們也不過是找點兒樂子。

當你以為有規矩,你相信了,你絕望了,可規矩卻有可能根本不存在。你所知道的規矩,很可能只是別人的小小玩笑。

當你以為有慈悲,你幻想了,你嘗試了,但慈悲事實上卻根本不存在。你所看到的慈悲,其實不過是無知引發的假象。

“……”

索索保持緘默。

孩子們則選擇了等待。

他們想相信什麼?又或者,他們其實什麼都不敢相信?

這對兄弟只是緊抓著手裡的木棍。

然而,他們的手卻緊緊地握在一起。

海風與北方湧來的冷風間或湧過,寒冷也好、溼熱也好,拖勒卡翻身下馬,又在站穩後輕輕扯住了韁繩。他同樣將視線鎖在遠處,可是,男人的眼睛卻又在不經意間瞥向了始終沉默著的索索——拖勒卡的目光並無光澤,他只是在看他們……也只是再看他。

夏天。

真的……久違的盛夏。

索索從不知道在距波羅如此遙遠的海邊,竟會有一片即便在長冬時節也如此溫暖的地方。

太陽周遭積著一層薄薄的光暈,光碎了,變成粉末,揚向天空,又輕落落灑滿大地——在這片孕育溫暖、滿含熱情、盈溢著美的光明與希望相匯的土地上……他看著,只是看著。命運,說到底,究竟什麼才是他們的命運?究竟什麼,才是迪達特人的命運?

男人們嬉笑著。

他們為值得悲傷的悲傷,他們不會在這裡感到憤怒。

孩子中的一個又嘗試逃跑,他被抓著肩,那個硬生生捏著他左肩將之高高提起的男人哈哈大笑。對著海風,邊上就是漁網,有人將網子笑嘻嘻遞過去,這人卻只是擺著手將之推到了一邊——他提起這孩子,隔空掄了半圈,又在孩子尚未成熟的胸口上輕拍了一下,將其一把推回圈子、砰咚!

沒有。

這裡,根本沒有救贖。

但迪達特人還是找到了新的樂子,他們從沒見過魚,但這個漁村裡有很多魚乾、鹹魚,因為是在中午遭遇襲擊,一些人家的餐鍋裡還煮著魚湯。這些人或許是喝了一些,覺得鮮美極了,便將各家各戶網子裡的魚類拽出來、挑大的、撿好的丟進村子裡最大的那口鍋裡煮。

他們用海水煮過一邊,後來才學會使用淡水。可即使是這樣,男人們也依舊沒學會如何處理魚肚子裡面的髒東西,他們囫圇將海產丟進鍋子,只是往裡面添水、只是等待著魚熟,也只是……取來了從各家各戶中蒐集到的美酒,拔開了、砸開了,豪爽的喝……

這裡根本沒有救贖。

冬天就一定是絕望嗎?

夏天就一定是希望嗎?

寒冷就一定是絕望嗎?

溫暖就一定是希望嗎?

終於,終於……他看到那個年紀更小一些的孩子撿起木棍,坐的離他的哥哥稍遠了一點兒。

僅僅是……一丁點兒。

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他們之間只隔著那麼一小點距離。可是,即便只是一點……即便,只有從伸開手掌的拇指,到小指的那丁點兒距離。

“……”

索索扭開頭去,不再看向那邊。

拖勒卡張了下嘴,他欲言,卻又止。

可索索卻垂低腦袋,將下巴緊緊抵在右鎖骨前,頭半斜著,視線也微地抬起,緊盯向這個救過他一命、也曾被他救下一命的男人:“我什麼都做不了。”

“你可以!”拖勒卡反駁著,他喃喃自語:“我也……可以。”

“但那有什麼用?”索索卻只是冷笑:“即便他們能活下來,即便他們現在能活下來——之後,也還是會死。”

“那對他們很重要……”男人痴痴地凝望遠方,他吸了一口氣,半晌:“算了。”

他道:“算了吧,我……”

“你不想掃了他們的興!”索索罵道:“你就是不想掃了他們的興!和你自己在迪達特的名譽、威信相比,別說兩個孩子,就算再加兩百個,也根本不值一提——!”

如此呵斥著,他又用波羅土話罵咧咧的嚷了幾句,這才重又憤然瞥了眼下面那些個高興壞了的人渣——瞥一眼,又收回視線,再啐上一口:

“我他媽也是個人渣!”

這一句,為他的整個人生、整個命運標上了最為精準的標籤。

他或許曾年輕氣盛。

他或許曾在陰沉的表情下隱藏著一顆炙熱的心。

他或許曾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或許曾無比執拗的妄想著人世間的善良與美好。

……他曾埋怨過很多事,很多很多事;但他也曾憧憬過很多事,很多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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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妄想蠻族的驕傲與公正,會幻想乞丐的高傲,會期盼賤民們的榮譽與勝利,更會寄希望於透過一系列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引起別人的注意。

可是——索索·茶·艾爾米,你所處的世界,這是一個何等卑劣、可恥的世界啊!

你以為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

遙遙地,索索將視線投向了更遠更深的大海。

看了好一會兒,他緩聲道:“再陪我一會兒,咱們再遠點兒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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