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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焚香祭酒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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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焚香祭酒番外

崔琰只覺後背汗毛倒豎。

不知是否因為叔父崔頌與郭嘉相交十數年, 時常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同進同出,以至於郭嘉的養子郭奕,也三天兩頭與崔頌碰面, 深受指點——他竟然能在郭奕的身上,看到幾分自家叔父的影子。

只這幾分影子,就足夠他如芒在背,一見到就立起十二分警覺。

郭奕年少聰慧, 早熟內斂, 尋常時候並不來打擾他。

可不知巧合還是有意為之,每當崔琰因為看不慣逾禮之人, 頭腦一熱意欲指正的時候,郭奕就會在他視線範圍內出現, 讓他好似被兜頭澆了一盤冷水, 立時想起叔父崔頌對他的忠告——

“禮者, 心之誠也, 鄰之善也, 自之律也。”

“禮者, 自律也, 非攻詰之器。”

每思及此,他便霍然驚醒,反思自己的“勸誡”之慾是否妥當。

所以, 對於郭奕的“討教”之言, 他並未當真, 自以為是郭奕受了崔頌的囑託,時刻監督他的“勸誡”之行。

崔琰隨之客氣了幾句,以為郭奕很快就會離開。

哪知,郭奕竟然沒有離去,反而請他去府中一坐。

崔琰:……

他想起了曾經被叔父崔頌與從祖崔溫支配的恐懼。

委婉託辭拒絕,郭奕沒有強求,道辭離去。

崔琰打道回府,在堂內接過僕從送上的酒卮,朝西邊的方向遙遙一敬,緩緩傾倒。

“願叔父……來世安康喜樂,常惞無憂。”

……

郭奕回到家,揮退上來伺候的僕從,獨自進入內屋,在案几前坐下。

他整理了一會兒文書,突然有僕從趨步而入,向他彙報:郭瀚又一次登門求訪,正在門外候著。

郭奕沒有抬頭,提筆在竹牘上書寫。

“不見,讓他離開。”

僕從為難道:“郎主,若無緣故,恐又要遭他糾纏。”

“就說我病了。”

僕從無言以對。

這……前半個時辰前還生龍活虎地從府衙回來,現下就病了,這理由是否太過不走心?

見郭奕沒有多說之意,精緻的眉眼帶著幾分清冷與漠然,僕從不敢多說,卻又不好不說,只得小心地道:

“若此人賴著不走……”

縱然無人知曉郭瀚曾是郭奕的親父,但在名義上他還是郭奕的族叔,若做得太過,引來其他人的矚目,總歸對郭奕的名聲有礙。

“那就讓他在門口蹲著。”

於他人的眼光,郭奕毫不在意。郭瀚想借用輿論逼他親近,無非是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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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幾日都行,別妨礙門人出入便是。”

他放下筆,緩緩吹乾竹牘上的墨跡,“若蹲死了,就地埋了便是。”

僕從不敢露出異色,倉促退下。

若郭瀚聽見郭奕適才的“狂放之言”,估計要被他心中的這個“不孝子”氣死。

事到臨頭,郭瀚始終不能奈郭奕如何。又忌憚曹操的權勢,忌憚他對郭嘉的情義與對郭奕的看重,不敢鬧得太過分,只得帶著一腔惱恨拂袖離去。

又過幾年,郭瀚病重將死,在即將過完庸碌不得志的一生之前,他讓人給郭奕去信,請對方過來見最後一面。

郭瀚並未抱多大的希望,卻沒想到,郭奕最後竟一改避之不及的模樣,過來見他了。

因為情緒激盪,他欲起身,被郭奕按住。

“族叔病著,還是躺著為好。”

郭瀚心中的喜悅被澆滅了一半:“我之將死,你還是不願意認我?”

郭奕無聲喟嘆:“奕乃貞侯(郭嘉)之子,族叔莫非犯了癔症?”

聽聞此言,郭瀚勃然大怒:“即便郭嘉未與你道明真相,我也與你說了因由,他到底是與你如何洗腦,竟讓你不忠不孝,置親父於不顧?”

郭奕冷聲道:“看來族叔當真病得不輕,癔症竟兇猛若此。”

郭瀚死死抓住郭奕的手,瞠目咬牙:“郭嘉自小奸猾無端,失怙失德,你怎可學他那一做派?”

被尖銳的指甲刻入手心,郭奕卻沒有揮開郭瀚的手。素來任憑郭瀚辱罵譏諷,從未著惱的他,此刻聽郭瀚辱及郭嘉,頓時秀目噴火,似欲將郭瀚焚燒殆盡:

“亡父雖幼年喪父失母,卻謹遵君子之風,從未行過敗德之事,問心無愧。爾之小人,拋父棄妻,貪生苟活,詐諼無端,有何面目指責我父失德?”

郭瀚從未見過郭奕如此慍怒,幾欲擇人而噬的模樣,一時間被唬了一跳,險些失去言語之能。

許久,他緩過神,提起險些喘斷的半口氣,氣惱道:“子不言父之過,你竟然如此辱我?我早擔心你受郭嘉教養,有失德教,果然如此!我若是小人,你是何物?不知有父的小人之子?”

郭奕經方才的那一句怒叱,早已恢復冷靜。他拂開郭瀚的手,淡然道:

“族叔確是病昏了頭。人人皆知我是貞侯之子,縱然族叔身後無承嗣之人,奕亦是我父之獨子,族叔何必糾纏於我?”

不等郭瀚再言,郭奕已站起身:

“族叔幾次三番辱及我父,實叫人憤不可及……然,念在族叔病重,奕不欲計較,還望族叔保重自身……多加自重。”

郭瀚氣得嘴唇直抖。郭奕替他掩好被子,整理凌亂的儀容。

然而郭瀚早已魔怔,哪能看得到他的照顧,只一個勁地想要反駁他的話:“可你分明是我之子——”

“有何證明?何人可證?”

這八個字問得郭瀚頓住,他仔細回想當初的情狀……驚恐地發現,即便是郭嘉,也從未向族中的任何人說過——郭奕是他郭瀚之子的話。

郭嘉當年帶回郭奕,僅僅與族中之人說過:郭奕是郭家之子。可具體是誰家之子,郭嘉並未言明,倒是一回來就詢問他郭瀚的下落。

正因為這樣,有人開始猜測郭奕是他郭瀚之子。再加上郭瀚自己心中有鬼,便也覺得未婚無妾的郭嘉,自西北那邊走了一遭,帶回來的必定是他郭瀚與外族之女生下的孩子。

可郭嘉,至始至終未曾承認過。最終提起的時候,一口咬定郭奕是他郭嘉所生。

如若……

郭瀚的心中驟然而生一個可怖的猜測。

如若當時的事僅是巧合,郭奕確實是他郭嘉在外得到的嗣子——

郭瀚不敢再想下去。

對於無法再作生育,失去了所有的後代,幾近斷子絕孫的他來說,郭奕就是他最後的希望,他完全無法想象郭奕非他親子的可能。

曾經的他有多厭惡這個私生子,多麼鄙薄此子與其粗鄙、不自愛的外族生母,多麼視他為自己一生的恥辱,避之如蛇蠍——如今的他就有多後悔。

可這份後悔,並非後悔他對郭奕母子的態度,而是後悔他未在郭嘉開口之前及時認下郭奕,或者……後悔自己不能從郭嘉這兒搶到郭奕,對家庭、師友人脈處處不及自己,卻最終越過自己走向更高峰的郭嘉心懷怨懟之意。

他知道自己若是明白地表現出這份怨懟,郭奕便會對他愈加厭惡,越不肯接納於他,可他無法控制。

他甚至恨上了不肯接納他的郭奕本人。

若非時局動蕩……

若非他突發怪病,無法再生育後代;若非他的幾個兒子意外命喪,他又何至於拋下臉面,去糾纏一個卑賤的外族之女給他生的私生子?

到底是命運弄人罷了。

郭瀚毫不猶豫地將這一切歸結於“時運不濟”,就像他的鬱郁不得志一般,僅僅是缺少“運道”,而非他自身的緣故。

彌留之際,他回想起自己年少之時。

當是時,天下未亂,他善於文學之道,乃全族最優秀的學子,以君子之名聞名潁川。

他的祖父是族中德高望重的嫡支族老,他因為學識出色,儀態端方,拜了名士,取了世家賢婦,兒女雙全。

若非時局之變,他本該被舉孝廉,舉茂才,封侯拜相,一生榮光。

只可惜……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他還在哀嘆時命,從未想過……或者是不敢去想——他如今遇上的這一切,是否是當初重重惡行的果報。

他曾為了苟且偷生,騙了外族少女的身心;明知自己的暗算會激怒外族人,激發他們的兇性,可能致使他們遷怒、屠殺自己的族人,卻還是自私地拋下族親,棄親祖父生死於不顧。

他向所有人說了謊,過自己高枕無憂、悠哉求學的生涯,將自己陷於囹圄的族人拋在了腦後。

他自命不凡,嫉妒族弟,多次出言誹議,甚至因為不被重用的羞惱,私通外敵,險些被問罪處斬。

他不願回想這一切,卻未必沒有後悔過。

等到這個尚不及五十歲的散吏嚥下最後一口氣,郭奕低頭注視了他許久,將手覆蓋在他圓睜的眼上,替他闔上雙目。

一聲微不可查的低嘆。

郭奕收回手,從懷中取出一塊極小的玉蟬,塞入亡者的口中。

曹丞相提倡葬禮從簡,郭奕便選了一塊最小的玉,親手雕刻成玉蟬帶來。

漢人以為含蟬者能來世再生。他縱然不喜郭瀚,甚至厭惡至極,卻還是替他做了這枚玉蟬。

“願你來世……無怨無懟,無嫉無惡,行真正的君子之風。”

郭奕換上重孝之服,為這位“族叔”行了葬禮,走出靈堂。

幾夜未睡,一陣風襲來,他不由握拳掩唇,低咳了兩聲。

四處飄蕩的白幡,令他想起當初收到阿父郭嘉與仲父崔頌死訊之時,他亦是穿著斬衰,拒絕了各位叔長的幫助,獨自一人扶著棺槨,走完了整個喪葬之禮。

如今,他最厭惡的郭瀚已死,他卻並無任何解脫之感。

此時此世,終於真正意義上地……只剩了他一人。

他又掩袖輕咳了一聲,肩上突然一重。

微側過頭,發現正是曹昂取了一件麻布織成的披風,蓋在他的肩上。

“宜多保重。”

特意路過此地的曹昂與他頷首致意,在侍衛的擁簇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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