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騎(全)各歸其位_131.對決
131.對決
“你胡說八道的這些,我都不信。”班超輕蔑一笑。
“你明知我不是胡說八道,”魚又玄嘆一口氣,“我們可是知己。你只是不願信而已。”
“多說無益,來個了斷吧?”
魚又玄輕拍了一下銅手的頭頂,輕聲道:“師叔。”銅手伏腰,將魚又玄放在了一塊一丈多高的岩石的背後靠坐著。
“我是個廢人,腿動不了。”魚又玄的笑聲從石後傳出來,“待會兒你們三個打起來,可能要地動山搖。不介意我先擺個陣保護自己吧?”
“請便。”
魚又玄以手指點,銅手迅速搬石、壘石,不過一刻的時間,就在魚又玄身前擺出一個護陣。
班超的死氣籠罩峰頂,感知得到魚又玄的位置,但護陣一成,便別有氣息流動,別成意境,魚又玄就像消失了。
班超心生欽佩,魚又玄的陣法造詣出神入化,這是一種結界和隔絕。但班超不擔心,整個峰頂都在他的氣域之內,他有把握擊殺銅手後,能破解陣意,將魚又玄揪出來。
銅手從岩石後轉出來,向前踏了十步,沉默地站在班超兄妹的面前。
“小昭,你到那孤松邊站著!”班超的話是不錯,口氣卻是命令式的。
班昭有點不習慣二哥的這種狀態,但還是退到二十步外那棵虯龍般的松樹下。
“前輩別來無恙?”班超行了個遊俠時代的禮節。
銅手木然不動,歪著頭,琥珀色的獨眼,盯著班超。左手五指全無,只剩一個光禿禿的肉掌。但身體露出來的地方,在星光下發出紅銅般的光澤,還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銅鏽味道。簡直與一座銅像無異。
“師叔不會說話了。”魚又玄的聲音傳過來,很柔和。他好像看得見這邊,別人卻看不到他,“拜你所賜。”
“那次我也傷得不輕。”班超哼了一聲。
“師叔傷得更重,又靠狂丹強激潛力……後來便神志不清,只能聽懂我一個人的話了。”
“那不真的變成了藥人?”
“是,可能是最理想的藥人。拜你所賜。師叔在油盡燈枯之時,為了救我,吞了狂丹,卻由此與狂丹藥力合為一體——武功還在,能感知危機和殺氣,用本能戰鬥,卻不知疼痛與疲累。”魚又玄嘆了口氣,“但我還是希望原來的師叔能醒來。”
“他還能打出拳罡嗎?”
“等會試試就知道了。”
“不用試了,他就是你的木偶,我殺掉你不就行了?斷線的木偶就沒用了。”
“師叔只存著保護我的意志,如何會由著你殺我?”魚又玄還是改不了循循善誘的習慣,“就算我當下死了,師叔只會記得我這個家主要殺你倆的命令,不會放手的。只是殺了你們之後,他就成了一個沒有人能控制,也沒有對手的怪物了。”
“你還是話多。”
“改不了了。”魚又玄笑起來,“你就這麼有把握能勝過師叔?”
“其實我只想殺你,”班超嘆口氣,“不想殺銅
手前輩的。但總不能給世間留下個怪物……”
“你才是怪物。”
班超不再答話,開始凝神收攏死氣,準備出手了。
忽然發覺收攏不了,幾刻前,那種收發由心的快意讓班超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但此刻死氣就像放出的風箏掛上了樹,怎麼都拉扯不回……
班昭在松下看著,並不是很擔心。
聽二哥說,他用風廉的“旋龍錐”廢了銅手的左手,用自創的“惘然十二”刺瞎了銅手的一隻眼。劍術就是要和高手對碰才能創造。今天,也許能誕生“惘然十三”。
只是今天的二哥……有點……怎麼說呢?平時班昭覺得自己與二哥心意相通,可現在卻覺得……陌生。
班昭忽覺得有些不對勁,二哥好像在發抖?
班昭躥了過去,扶住了二哥的胳膊,真的在發抖,嘴裡發出牙齒相碰的咯咯聲。
頭風!二哥要命的頭風,在要命的時刻犯了。
“班超,班仲升,你是不是很難受?”魚又玄的聲音還是那麼柔和,緩慢。
班超再也支持不住,跪在地上,雙掌按住太陽穴,鼻子裡發出一聲悶哼。疼在腦子裡竄動,就像有把刻刀在頭顱的內壁刻字……死氣開始回來了,卻像一根根寒針,刺入皮膚,慢慢鑽進內臟……班超在地上縮成一團,忍不住呻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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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昭嚇壞了,跪下來,想抱住二哥,發現稍一觸碰,二哥的身體就像碰見火一樣顫抖和縮緊……
“我這段時間都在研究你。”魚又玄道,“你的天賦異稟,想必就是得益於你體內的煞氣。這兩個多月,我一直在城外盯著你的氣嵐,雖不真切,但能知曉你的煞氣越來越紊亂。今天才明白,應該是班姑娘失去天眼的緣故吧。”
班超雖然疼得發暈,但魚又玄的每句話都聽在心裡。煞氣?自己的半生噩夢和頭痛,都是煞氣的緣故?父親一直讓小昭不能離開自己……原來都是因為我是個凶煞?
“那日師叔吃了狂丹卻沒能殺死你,我發現狂丹也間接地激盪了你的潛力……”魚又玄繼續道,“你剛才聞到師叔身上的銅鏽味了?那是我的最後一枚狂丹,抹在了師叔身上。你現在覺得煞氣激盪吧?再也控制不住了吧?可能根本不需要殺你,你自己就會爆體而亡。”
班昭越聽越驚,怒道:“魚又玄!你使用卑劣的手段!有能耐讓銅手和我二哥公公正正地戰一場。”
“匡扶天地的事,無須為小節耽誤。”魚又玄笑道,隨機聲音嚴肅起來,“不等了。恭請——角宿——歸位!”
銅手動了。
咚咚有聲,每一步都能踏碎地上的石子。
班昭抓起手邊的劍,跳起來擋住銅手的去路。
銅手不停,琥珀色的獨眼,只盯著地上縮成一團的班超。
班昭一劍刺出,正中銅手的心口,卻刺不進去。
銅手兀自前行。
班昭把雙手抵在劍柄上,身體前傾,劍刃被抵出一個弧形,雙腳在地上被迫地向後滑動,依舊擋不住……啪的一
聲,頂彎的劍刃崩斷了。
班昭嬌叱一聲,拔出一把匕首,跳起來刺向那盯著二哥的獨眼。
銅手這才有了反應,劈手推了過來。
班昭不退,閉眼直刺,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戰法。
那只巨手卡在了班昭的脖子上,班昭發現,她的匕首離銅手的眼還有半尺的距離,夠不到了。當下手指彈動,匕首脫手而出……但這一切,沒有銅手閉眼快。匕首扎在銅手的眼皮上,發出當的一聲,落在地上。班昭覺得脖子一緊,雙腳已經離了地。
銅手的體魄,比齊歡還要高一尺,被舉起的班昭更顯嬌弱,身體徒勞地扭動和掙扎,就像只蝴蝶被釘在了牆壁上。
班昭發不出聲音,看見銅手那只無生氣的獨眼,茫然地看著自己。
班昭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二哥,恭哥,妹妹……要走了。”
突然眼前一花,自己摔在了地上。班昭發現那只大手還卡在脖子上,讓自己艱於呼吸,抬眼卻看見銅手的右手不見了,只有個被斬斷的手腕切面,留下銅汁般的液體。
班昭扶著脖子上的斷手,急忙回頭。只見班超低著頭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裡拎著非攻劍,劍身戰慄不已,發出清銳的鳴叫。他的髮髻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了,長髮在山風中亂舞……他慢慢揚起了臉,亂髮甩在了腦後。
班昭驚呼了一聲,只見班超的雙眼已看不見瞳仁,只有兩點紅光,在夜色裡格外詭異。
銅手狂叫了一聲,聲震四野……他的兩隻手,名垂武林四十年的手,最可怕的手,都毀在了班超的手裡。銅手的左手還殘存著一隻斷掌,緩緩舉起,向班超推去。
竟無須任何凝勢,拳罡就透過斷掌打出來了。
山風陡然靜了,班超鼓動的亂髮垂落了下來……那棵孤松的松針卻紛紛抖落。罡氣變得不可捉摸。
銅手的斷掌還在緩緩推前,慢慢來到了班超面前。班超帶著詭異的笑意,瞪著血眼,也不舉劍,左手隨手一拳,就打在了銅手的斷掌上。
兩人之間,空氣在扭曲,周遭的景色像煮沸般地扭動……
地上碎石,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擴散,地上的班昭,如遭重擊,翻滾著被衝擊波推向崖邊……一支黑劍從空中落下,釘在地上,正好能被班昭抓住劍把,掛住飄起的身體。
罡氣散盡,班昭才摔在地上,渾身氣血翻湧,喘息不已……才發現自己抱著的劍是二哥的非攻劍。
班昭站起身來,才發現戰鬥已經到了意想不到的階段。只見二哥好像抓住了銅手的一隻腳腕,將銅手巨大的身軀掄了起來,像鞭子一樣抽在地上——就像一個小孩子甩動一個紙糊的傀儡。
班超抽動了兩下,松了手。銅手滾在地上再也不動。班超踢出一腳,銅手的身體飛出十幾丈,撞到那棵孤松上。孤松攔腰而折,巨大的樹冠彈落到崖下……銅手的身軀軟軟地趴在松樹的斷口上。
場面太過震撼,班昭沒有一點點勝利的感覺。
那不是二哥的力量。
那不是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