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廠子弟一百零二、 簡董請客
順德魚莊坐落在流溪河河堤外面，凌志車沿著河堤一路疾駛，跑了二十多分鍾才到。外面看似一個不起眼的農家大院，走進去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到處是小橋流水、、荷香柳綠、翠柏修竹的美景！一個個獨立的餐廳包房，被別具匠心的設計成精緻的亭臺樓榭，巧妙的隱藏在曲水環流、奇峰峭壁裡！
“大哥，你昨天怎麼不說清楚呀？不然我就把相機帶來了！”阿薇看著包房窗外的秀麗春色埋怨道，
“這裡生意非常好！昨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定到房。你快過來點菜呀！阿濤是你的客人，我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簡慶勇說道，
“我隨便就行。”宮海濤連忙客氣的表態，
“簡董請客，怎麼能隨隨便便！一定要點最貴的！不能給資本家節約，對吧明仔？”阿薇過來坐下，拿起菜譜邊看邊開玩笑。
“對！我在加拿大天天吃外賣都吃怕了！今天終於改善生活了！”明仔也跟著湊熱鬧，
“你老媽不煮飯呀？”阿薇問道，
“一幫師太天天打麻將！哪有時間煮。”明仔訴苦道，
“請問你們喝什麼酒？”服務員在一旁提醒，
“小海的身體還不能喝白酒，大哥你開車就不喝了吧？”阿薇徵詢他的意見，
“一會明仔開車，阿濤北方人肯定喝酒厲害！這麼遠來不喝這麼行！拿支人頭馬。”簡慶勇說道，
阿薇快速的點完菜，把菜譜交給服務員後，對宮海濤說：“都說食在廣州，其實還有後半句你可能不知道，叫廚出鳳城！這個鳳城是古代人對順德的稱呼，順德自古以來都是出廚師的地方，所以順德人是很會吃的，特別是做魚最厲害！與你們北方靠調料出味不同，順德人更注重突出食品本身的鮮美！”
“阿薇，聽你講的這麼專業，學會煮飯啦？”簡慶勇明知故問的玩笑逗的幾個人紛紛笑起來，大家靠著阿薇這個翻譯的隨時糾錯和翻譯，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菜就陸陸續續的上齊了。服務員給三人倒好酒、分好湯後，對客人說：“你們的菜齊了，請慢用！”
阿薇很會點菜，菜雖然不多，但看起來非常精緻！五菜一湯、以河鮮為主，葷素搭配。大家喝完第一碗湯後，簡慶勇就端起酒杯對宮海濤說：“這是我們第二次喝酒，很高興你今天能到我這裡來，我們廣東人喝酒沒有你們北方人厲害！大家隨意就好。”
宮海濤忙說：“謝謝！”
看他們兩個喝完，阿薇也端起酒杯敬堂哥說道：“謝謝大哥的熱情款待哦！”
“不行、不行！你這麼客氣和我說話，不習慣！肯定是有陰謀！明仔你說是不是？”簡慶勇又開始逗阿薇，明仔呵呵的笑！
這是宮海濤來廣州後吃的最輕鬆的一餐飯！今天的菜品，除了阿薇大快朵頤的生魚片他無法接受外，其它的確都是精品！但和前幾天到處品嚐的美味佳餚比起來，也沒有太多的驚喜！而令他今天格外放鬆的原因一是人少，又沒有必須小心應對的長輩；二是簡慶勇的平易近人，雖然還需要阿薇在中間幫忙翻譯才能聽的懂，但是交談的主要話題都是圍繞宮海濤熟悉的領域。簡慶勇對以前從未接觸過的軍工廠好像特別感興趣，問了很多問題。搞的明仔完全成了插不上嘴的聽眾！
“阿濤呀！你們那邊，像你這樣的年輕工人月收入大概多少？”簡慶勇詢問道，
“工資加獎金有00多，收入是低，但是只要是正式工就可以分房子和公費醫療，這才是國營廠最吸引人的地方！”宮海濤還是本能地在維護自己的心理平衡，
“那你有沒想過，這種免費的福利能不能長久呢？啦，大家都是開工廠的，我這個老闆其實和你們廠長是一樣的角色對吧？我要是工廠生意好，賺大錢了，也可以從利潤裡拿一部分來給工人報銷醫藥費，分房子住！可是不賺錢，甚至虧了工資都發不了呢？我肯定不會自己掏錢包吧？所以說你們廠長就更不可能了！對不對？”簡慶勇耐心的啟發他，沒注意阿薇看他的眼神。
這樣的問題，對於宮海濤這樣從小在工廠長大的廠子弟來說太荒誕了！如果沒來廣州、沒有之前的接觸瞭解做鋪墊，面對這樣的提問，他絕對會認為對方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從小到大、賴以生存，給他很大自豪和滿足的國營軍工廠，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問題！這種從沒想過、從沒發生過的問題，此刻卻被這個剛有好感的老闆拋在他面前，而且他問的頗有道理，從邏輯上無可反駁。但是想起前幾年工廠任務不足的困難時期，確實沒有蓋房子，醫院也經常缺藥，還不是靠上級借錢和銀行貸款渡過難關了！於是他自信地說道：“你說的道理是對的，遇到這種困難，私營企業肯定沒有別的辦法。可是國營企業有困難，國家不會看著不管的！”
“不一定吧？去年東北那邊，好像是瀋陽的國營廠破產不是上了電視和報紙了嗎?其實國家就像個大家庭，政府就像家長。如果有一兩個小家庭窮了，家長還可以救濟一下，如果都沒米了，家長他也不是神仙呀！那麼就只有大家一起餓肚子，對不對？所以說國家不可能永遠包你們一切的！你想想，如果你們國營企業都能為國家賺錢，那幹嘛還要吸引外資呢？不就是你們國營企業沒錢交給國家，國家窮了，就只有打開門讓外資進來。”
簡慶勇的觀點，是話糙理不糙！可謂是深入淺出的講明了道理、切中了要害！徹底讓涉世未深的宮海濤臣服了！他終於問起一直羞於涉及話題：“簡總，我打個比方，像我這樣的，如果到你們廠上班，能拿到什麼樣的工資呢？”
簡慶勇像早有準備似的，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們廠的工資結構分兩塊，一塊是香港過來的老員工，這裡就不談了；另一塊是在國內請的大陸員工，這塊是這樣的：什麼都不會的學徒工是450-500、能夠獨立生產的技工800-100、可以帶徒弟的師傅1500-000、管理部門或班組的部長500-500、車間主任或工程師4000-6000、廠長8000-1000。”他看宮海濤沒說話，便又加了一句：“我們是每年發1個月的工資，就是說幹滿一年的到年底多發一個月的工資。”
“你們廠的工資水平在廣州外資企業裡是高還是低呢？”宮海濤繼續問道，
“中上吧！太高我也開不起、低了我也留不住人，你也知道我們這個行業需要技術工人，不像服裝、玩具行業可以接了訂單再現招工都來得及！”
“那倒是，培養一個合格的技術工人不容易，像我們以前讀了兩年技校，進廠後還要跟著師傅學了一年才能獨立操作。”
“是呀!你們國營企業的工人培訓做的非常棒！這一點我特別佩服！大家是自己人，我就有一說一了，現在我廠裡的問題是兩極分化，主要的師傅和管理人員都是從香港搬廠時跟過來的，就算是加了工資，他們也覺得比香港辛苦很多！早晚是留不住的；搬過來後在省內招的普通工人雖然便宜，但基本上都是農村出來的外來工，完全沒有工廠的經驗和基礎。學起來需要師傅手把手的教不說，還容易出事故。而且這些人的紀律性很差！到了農忙的季節，他不理你廠裡訂單忙不忙，他都是要回去插秧收麥子的！不批假，他辭工也要走！我朋友廠裡的請的北方下來的工人就好管理很多，隔的遠、路費又貴，你就是放假他也不一定回去！所以你回去後，如果有朋友想過來工作的，麻煩引薦給我！”簡慶勇坦誠的說出了今天用心接待的目的，
“好的，我盡力而為！不過你也別抱太大期望，阿薇去過我們廠。我們廠裡的人雖然收入和你們這邊比起來低很多，但是消費也低，在當地生活錢還是夠用的。所以都安穩慣了，願意過來打工的人沒幾個。我回去後託朋友到附近的農村幫你問問。”
“那就先謝了！不過最好是找那些在工廠幹過，有一定基礎的，哪怕過來當學徒，也比一點經驗都沒有的學的快！來，我再敬你一杯，先幹為敬！”簡慶勇說完一口喝盡杯中的酒。
明仔要去衛生間，宮海濤正好也想去，就跟著一起去了。看他們走遠了，阿薇便佯裝不高興的樣子對簡慶勇說道：“簡董，今天這麼熱情！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阿薇，我這麼熱情，不也是給你裝面子嘛！誰要我是你大佬呢？我要是不理不彩，你不又有意見！”簡慶勇笑眯眯地哄著，
“算了吧！你老謀深算的把我們賣了豬仔，還要幫你數錢！”阿薇開始還擊了，
“大小姐，天地良心！你說從小到大，大佬對你怎麼樣？不比你老爸差吧！”簡慶勇繼續連說帶笑的哄著，
“我不管以前，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阿薇開始撒驕了，
“幫你什麼？”
“別裝糊塗！我和小海的關係你們其實都是知道的，你要幫忙做我老爸的工作；還有小海將來過來廣州了，在工作上你也要幫忙！”
“你這可是要了大佬的命了！我可以去做你老爸的工作，可是就算他聽我的也沒用呀！你也知道，你老爸除了生意上的事情說了算以外，其它事都是你老媽當家的啦！你老媽，除了你敢說不，我們簡家哪個對她不是客客氣氣的？”
“那第二條呢？”阿薇不甘心，退而求之。
“你這第二條，我可以幫忙，我廠裡肯定是要請人的，只要他願意過來。不過我看他未必願意去我那裡！”
“為什麼？”阿薇不理解，
“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既然願意出來打拼，哪個願意靠女人的關係？他會沒面子的！”
“也是！他自尊心那麼強的人，肯定不會聽我的安排的！那怎麼辦呢？總不能讓他自己揹著行李到處去找工作吧？”
“哎，你一向都精明的人，怎麼一拍拖就變傻了？為什麼他就不能和那些撈仔（北方人）一樣揹著包找工作？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想讓家裡同意，就不要管，讓他自己去吃苦！這樣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為什麼？”阿薇急迫的問道，
“啦，你手上戴的是什麼？”簡慶勇指著阿薇手腕上的玉鐲問道，
“玉呀！怎麼了？”
“玉之前呢，是什麼？”
“你是說玉不琢不成器的意思對嗎？”阿薇恍然大悟過來，
“對啦！我看人很準的！阿濤就像玉石的毛坯，雖然有潛力，但是不打磨就是塊普通石頭！他人是不錯，可是太單純！缺乏社會經驗。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樣怎麼在社會上混？只有讓他在社會上自己闖，吃點苦頭，他才能成熟，才能變的圓滑些！你想想，你們家就你一個，將來的生意肯定要交給你的，你老爸老媽難道不希望將來的女婿可以在生意上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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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的話讓阿薇陷入了沉思！連宮海濤回來都沒感覺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