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風流第一章：秦淮鄉之變
秦淮河上的漁船閒置三天，渡人的客船也泊岸不動。清爽的夏風過河上岸，皎潔的河潮嘩嘩拍打著秦淮鄉的土地。詭異的是，秦淮河一片死寂。
賦閒的漁夫們聚在酒館，三兩杯酒下肚便想起了秦淮河裡肥碩的魚群，擼起袖子指指點點道：“要我說，龍昌鏢局被滅門，不過是江湖上有人眼饞他們的貨，殺人奪鏢罷了！何必封了秦淮河，難為我們這些打漁的漁夫呢？”
倒也有悠然的人呵呵一笑，不緊不徐地說道：“你這輩子也是窮苦命了，眼珠子看得淺的很！咱們每天辛辛苦苦打那麼多魚有個屁用？到頭來還得給當官的送去一大半，還不如趁著這份亂子發個大財，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你說得輕巧，咱們沒武功沒路子，怎麼發這個亂子財？”
“怎麼就不能發亂子財了！”漁夫見人都圍了過來，勁頭更省了，咕嘟又灌了一大碗酒，直接站起來嚷嚷：“龍昌鏢局被滅門才三日，咱秦淮鄉來的江湖人就不下三百之數！你們以為他們來這兒是幹啥了？為龍昌鏢局伸張正義？屁！正義在這世道值幾個錢，他們也是來這裡發財的！他們有的是來撿龍昌鏢局的剩下的貨，有的是來查案子，查出有用的線索出去賣，也有真的要為龍昌鏢局報仇的，當然這些傢伙更多的是為了名聲！”
旁人有不耐煩的：“說了那麼多，你倒是說說適合我們發財的路子啊！”
“急什麼，這不正要說了？！”他猛然拍一下桌子：“想來秦淮鄉發財的人多了去了，那些江湖正派、沒犯過啥錯的江湖人可以從牌坊光明正大地進來！可還有些犯過事的，沒法光明正大進來的賊人呢？”
漁夫講到這兒，眼珠子一轉，在座的大概也都明白了。
氣氛突然寂靜下來，聚在一起的人群四散而開，端著自己的酒一碗碗地將剛才聽到的東西都喝到肚子裡。那個出謀劃策的漁夫也冷靜下來，“喝多了喝多了，這話千萬別讓官兵聽見啊！我可沒帶賊人偷渡來秦淮鄉的膽子啊……算了我還是回家睡覺吧。”
他又灌了一碗酒，結完賬匆匆跑回家去了。
酒館依舊嘈雜，一位青衣少年隨他前後腳而去。出門後那位漁夫的身影已經跑了許遠。少年微微注目，身形倦懶地打了個呵欠，“看這時間，影也該到龍昌鏢局了吧？”思忖後白城安轉了個身，往龍昌鏢局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悶熱的空氣中便夾帶著更加濃重的血腥味兒。
三天前，龍昌鏢局被滅門，血腥味至今未散。這味道讓飲了幾碗酒的白城安越走越清醒，步伐也越快，“鏢局被滅門若只是江湖事便好了，這下怕是有人查到鏢局是皇帝安排在江湖上的勢力據點，才下的殺手吧？”他如消遣般自問，而後搖頭笑了笑，“可真是個難辦的差事，涉及到的勢力恐怕有吃人的本領，叫我去查又只給我安排影一個幫手。”
說著他將腳步又加快了些，青衣在月光下飄逸得很，時而會露出腰間彆著的兩把烏黑短刀。
時至午夜，街上偶爾有幾隊提著燈籠巡街的官兵。
兩側的屋簷上到時不時會閃過幾道黑影。
“渾水摸魚的人還真不少。”白城安置若罔聞，一直朝前走。直到幽暗的街道出現密集的火光，少年才停步，定身望去，龍昌鏢局外圍燈火通明，一眾身著官服的人牢牢把守，各個提著兵器，嚴密戒備。
屋簷上穿行的黑衣人見此情形，大多蟄伏一番，便返身退去。
白城安繞了條路，走到鏢局西牆外的一片樹林中。這裡仍有十多個把守的官兵，他們身材孔武，步伐輕巧，面容卻乾淨異常，甚至找不出一根鬍渣來。
“是這裡了吧，西牆外的樹林。”白城安抬頭望了眼月亮，又低頭掃了眼樹影，時辰沒錯，那家夥卻還沒到。
“來了？”白城安定睛，鏢局裡有一個黑影悄然飄了出來。
“不是他。”
黑影並沒有赴約的想法，他從牆內跳出，如一隻黑鳥直接尋找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棵樹。然後借樹發力，身材輕巧靈動的向遠處飄去。
待他飛出十多米，看守的官兵才察覺到有賊人從鏢局逃出。
一眾官兵立即分出十數人來，身形一展，便追了上去。餘下半數人依舊有條不紊的戒備防守，井井有條毫無慌亂。
“好出色的應變能力。”白城安笑著稱讚，眉眼一笑便完成了月牙，漂亮得很。
轉瞬，又一道黑影輕飄飄無聲地落在他頭頂的樹上，沙啞的聲音回覆他道：“不僅是應變能力出色，他們的輕功也不弱。倒是那黑衣人輕功了得，便是不及我也應相差不遠。”
“你來了，影。”白城安嘆息一聲：“想必他進去時未被發現，可惜出來時卻不夠謹慎了。”
被喚作影的黑衣人身體倒鉤於樹枝，腦袋貼著白城安嗅了嗅：“好濃的酒味，皇上把龍門鏢局這麼大的案子交給我們來查，你不該在行動中喝酒，光。”
作為六扇門中唯一效忠於皇帝的兩個密探，他們每人都有自己的代號。白城安的代號是光，以大華會秀使的身份為掩護，來到秦淮鄉在明中行事。影就是影，在暗中查探訊息，只有代號，連屬於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此次來秦淮鄉，我畢竟以秀使的身份偽裝著，總得做些秀使該做的事情吧？”白城安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快去引開追兵，我親自會會那位飛賊。從鏢局裡出來，總能找到些什麼。”
“嗖”得一聲，伴隨幾片葉落，樹林又只剩下他一人。
白城安匆匆轉身，離開時掏出秦淮鄉的地圖眯了幾眼，便施展起輕功，如一道青影隱匿在夜色之中。
半柱香的功夫，白城安已等在一座橋頭，藏在一棵老柳樹背後。
“差不多該到了吧。”他屏住呼吸，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緊緊地握在手中。
一陣涼風吹來，柳樹搖曳，白城安抬頭，手中的短刀旋轉幾圈，赫然飛出！
頃刻，一道疾行的黑影從空中跌落在橋頭。
黑影掙扎著爬起，剛打掉臉上的兩片落葉，便有一青衫少年微微笑著立在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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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刀還給我，謝謝。”他伸手，禮貌地說。
黑衣人咬牙忍住痛意，俯身瞅了眼腿上的短刀，而後抬手猛地拔出，將刀緩緩遞去。
短刀接近白城安之時，他的整個身體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快速站了起來，短刀直直刺向面前白城安的心臟。
“謝謝。”白城安微微一笑，反手扼住黑衣人的手腕，毫不費力地取回自己的短刀。
“少、少俠，不客氣。”黑衣人連忙後退兩步。
白城安把玩著短刀，仔細端詳這位放棄了抵擋，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傢伙。
他乾脆扯去黑衣人臉上的面罩，面罩下露出一張陰沉削瘦的臉，眼窩深陷，好像個鬼。
“看你的樣子，習慣了晝伏夜出，以偷盜為生吧？”
“少俠，直說吧，你想幹什麼？”黑衣人一臉鬱悶，這少年大半夜閒著不睡覺，在這裡伏擊他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