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風流第六章：閒人的鬧劇
夏初時節的陽光特別好，街道上鬧哄哄的。林笑何靠著月滿樓的外牆，嘴裡唸叨著“白城安這傢伙又丟下我”這種埋怨的話。可她卻眯縫著眼睛，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耳邊是街上攤販叫賣的吵鬧聲，陽光熱烈地灑在她身上，“好舒服啊……”她狠狠嗅了一口空氣，充滿久違的陶醉。
“林妹妹喜歡太陽嗎？把漂亮的小臉蛋曬黑就不好了。”
“長歌姐姐，你來啦！”林笑何瞧見長歌來了，立馬站直身子。
那長歌換了一身白色的素衣，手中抱著一個淺藍色的綢緞包袱，就站在林笑何身旁，嫻靜地笑著。
姣好的陽光照在長歌潔白無瑕的臉上，叫林笑何好像看到了天使，一下子愣住了。
“林妹妹久等了，只怪媽媽實在放心不下，免不了多嘮叨了幾句。”
“嘻嘻，不礙事，長歌姐姐這麼漂亮，我一個女孩子看了都歡喜的很，叫我等多久都願意。”
林笑何熱情地拿起長歌手中的包袱，抱在懷裡，邊走邊講：“長歌姐姐，我本來以為你要帶一個丫鬟的。我聽白城安說，別的秀使手下的名妓都會帶好幾個丫鬟，氣派得很，他還奚落我連一個丫鬟都帶不出來呢！”
“媽媽也囑咐我帶個丫鬟，路上好有人照顧。其實沒有這個必要啦！出了月景樓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參加比賽的秀女。”長歌溫婉地擺了擺手，“你呢，林妹妹，怎麼不帶個照顧的丫鬟呢？”
“且，說起來我都可氣！長歌姐姐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林笑何把雙臂展到最大：“我有這麼羨慕你！你有對你這麼好的媽媽，想必過的都是溫暖的好日子。可我在那青樓連個講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媽媽腦子裡只有一個錢字，上樑不正下樑歪，丫鬟也都勢力的很，雖對我還算恭敬，但就是處不來，性子對不上，我一個也沒帶！”
“嘻嘻，林妹子這麼好的性子，一定可以交到好朋友的。”
長歌輕輕挽住林笑何的手臂：“不介意的話，以後有心裡話了可以講給姐姐聽呀！”
林笑何用力地點頭，“好呀！”她側身仔細地端詳長歌，長歌笑得很好看，又溫暖又安靜。可林笑何把頭轉回來的時候輕輕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長歌仙氣太滿不食人間煙火，導致有一點很難拉近的距離感。
“林妹妹，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去找秀使大人嗎？”
“對了長歌姐姐，我跟你講，對白城安那家夥千萬不要一口一個秀使大人地叫！”林笑何很嚴肅地提醒：“這樣會讓白城安覺得自己是個官，那家夥有點權力肯定會膨脹！你呢就把他當成一個打砸跑腿的，隨便命令指使他一下，已經足夠讓他發揮價值啦！”
長歌掩嘴輕笑：“林妹妹，你和秀使大人認識挺久了吧？總覺得你們更像是朋友，一點也不拘謹生疏。”
方才白城安和林笑何闖進流水閣的時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哪裡有半點上下級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他們那些小動作分明充滿了默契。
“啊呀你想太多了，我和那個酒鬼才不是朋友。”
林笑何指著天上的大太陽：“你能想到，那個你口中的秀使大人會像一個遊手好閒市井潑皮一樣，在陽光最好的晌午鑽進小酒館喝得爛醉如泥嗎？”
……
“哈求！”
白城安揉了揉鼻子，舉杯飲盡一盅摻了水的劣酒。
“這假的也太離譜了吧，江湖傳聞的千杯不醉喝的不會是這種酒吧？”白城安懶散地晃了晃酒盅：“這換我也能千杯不醉，頂多忍不住撒他幾泡尿。”
一邊自語消遣，白城安一邊打量酒館的其他來客。
白日酒館遠不及夜晚熱鬧，但人卻不少，坐了幾波江湖人打扮的散客，皆安靜地飲酒，亦或小聲耳語。
“神神秘秘的沒有一點江湖氣！”白城安目光不屑地從他們身上掃過。
剩下的便是幾個秦淮鄉賦閒的漁夫，有幾個還是昨晚的熟面孔。
龍昌鏢局出事之後，封鎖的秦淮河導致他們沒有任何經濟來源，日子猛的閒下來，只能靠酒精麻痺。昨晚的爛醉依然無法填補他們白日的空虛，醒來便結伴又來小酒館喝酒。
這裡的小二認得經常光顧的漁夫，願意在這艱難的當口給大多熟客賒賬，總不見得秦淮河能一直封下去吧？
“想想咱們也就是賤，秦淮河沒封的時候每天為了那倆錢累死累活，成天嚷嚷著能歇幾天多好。現在出了事不歇不行了，又他娘的閒不住想幹活，為啥人家是老闆咱們是苦力？你們瞧，就是這賤命，嘿！”一黃牙漁夫喝得微醺，打著酒嗝自嘲道。
“想幹個屁活，你這話說的不對，沒說到點子上！”另一上了年紀的白髮漁夫擺了擺手：“咱想要的是啥？咱缺啥？不是魚蝦，不是血汗，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啊！若是他娘的不下河也能掙錢，誰樂意當漁夫？累死累活的也就掙個仨瓜倆棗，可沒那點兒錢咱還活不成，唉……”悠長的一口嘆氣就這樣伴著劣酒下肚了。
稍年輕一點的一個小眼睛漁夫緊接著講：“是啊，還是銀子最好使！我成天想著能發個啥財掙一筆錢，然後成天啥也不幹，就幹耗著喝喝小酒上上青樓，一個勁兒花到死！”
“就你？這小身板幹活都幹不穩，你能發個屁財！”
“就別搭理這小子！年輕人愛做夢，就讓他做他的青天白日夢去！”
“我看你小子也別想著發啥財了，你就掙點錢把你那害了病的婆娘和老母治好吧…唉，這世道啊……”
小眼睛漁夫壓根沒聽這些傢伙的奚落，眼珠子溜溜地在江湖人打扮的來客身上轉。白城安的注意被他給勾了過去，只見小眼睛漁夫看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一個白衣佩劍的年輕人身上。
那年輕劍客獨自一人坐在酒館的角落，面對牆壁一杯杯不停地飲酒。儘管這劣酒饞了不少水，酒量不好的人多飲幾杯也會有些醉意。那劍客的身形顯然有些不穩，腰間懸著的一塊玉牌和做料精緻錢袋從衣裳的縫隙中露出……
看到這兒，小眼睛漁夫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並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小二，來！”那漁夫收回目光，突然激動起來，從懷裡陸續摸出好幾塊散碎銀子，“砰”得往桌子上一拍：“給爺們上幾壺好酒！要純的，要劣的，爺們要買醉！”
“得嘞！”小二跑過去，一把將銀子抹的乾乾淨淨：“感情你這幾天都是裝窮啊孫慶喜！明明有錢還成天在這兒賒賬！”
那小眼睛漁夫便叫孫慶喜，“廢話什麼，快拿酒來！”
白城安摸了摸下巴，嘴角忍不住上揚，“接下來會有什麼好戲呢？”
他頗為期待。
三壺好久很快上了桌，孫慶喜拿起一壺開啟，抱著只往嘴裡灌，“咕嘟咕嘟”一壺酒下肚，孫慶喜抹了抹嘴，突然“嘿嘿”笑了笑，伸手又去拿第二壺酒。
不摻水的好酒味兒又香又醇，同桌的漁夫哪裡受得住這個誘惑？紛紛打量起第三壺酒來，待孫慶喜把第二壺酒喝完，便開口討酒。
“都給爺們滾！一個個兜裡有錢卻扣扣索索的，想喝好酒自己買去！”孫慶喜搖搖晃晃地罵道，瞅樣子醉得不輕。
“買壺好酒還能耐上了？王八蛋以前不少喝我們請的酒，咋的，今個說我們扣扣索索的，感情是兩壺酒喝傻了？家裡有患病老孃的事兒都忘了？錢買酒是幾個意思，老孃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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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哄笑聲中，孫慶喜突然紅了眼：“我去你們娘的！”
他一把掀翻酒桌，“呼呼”起了一口痰，猛然朝對面那大塊頭漁夫身上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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