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道果第五百四十八章 人道洪流對人道洪流
王遠本來以為遇上【炳靈公】這種不講武德的老狐狸，自己必輸無疑。
完全沒有料到最後竟然會出現這樣戲劇性的一幕。
身上一圈金青色的地闕法光瞬間盪開，輕鬆控制住了撲向自己的詭異【官字兩張口】孫耀宗。
小指一勾便挖出了他那一點，還沒有來得及被殺生樹汙染的【真靈】，隨手彈進黃泉路，送去酆都鬼城。
【陰德】論跡不論心，即使這是個官迷加財迷，在真正作惡之前，身上幾乎沒有債業。
等到將來轉世投胎之後，再重新考編吧！
處理完了孫耀宗，王遠這才回頭看向身後的【炳靈公】。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本應必勝的賭局意外失敗，這位仙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開懷大笑。
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哈哈哈...
權力和金錢一直是這人間最強橫的力量。
老夫始終堅信，如果赤縣神州數千年來一直都在不斷重複輪迴的怪圈能夠被打破，實現一次脫胎換骨的人道變革。
那最先突破的，一定是物質和財富的大增長！
沒有這個前提，後面的一切都是空談。”
“【大司命】一開始跟我說，她知道下一場人道洪流真正的風口，和老夫的成道之機在哪裡，我還不敢相信。
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這老頭子或許昏聵眼花，但‘升官發財局’代表的人道權能卻絕對不會看錯。
這希望就在你太白星君的身上啊！”
【炳靈公】和身後諸神幾十道灼熱的目光，齊齊向著王遠看來。
要不是還有幾分前輩高人的矜持。
他這位“權錢雙修”的鬥魁星君加財神爺，也要在“升官發財局”驅使下，像孫耀宗一樣向著王老爺撲過來抱大腿了。
誰說仙真神佛清心寡慾？
清心寡慾之人又怎麼可能戰天鬥地，克殺外魔成為高高在上的神佛？
看似視錢權如糞土，人間萬物不滯於心，實則他們比凡人中的權貴貪心更重，欲求更高。
神佛貪的不是紅塵，而是這世間最貴重的無極大道！
看到炳靈公的這幅樣子，王遠雖然贏了賭約卻沒有拿大，衝他打了個稽首客氣道：
“前輩過譽了，若是沒有九兵諸位同僚和各位仙人的支援。
太白心中縱使有萬千溝壑，制定了再宏偉的計劃，也不過是一場夢幻泡影而已，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不等對方開口，便挑“道法工業革命”中最緊要的部分與炳靈公分說清楚。
這個時候，他其實也明白了阮大姐的良苦用心。
作為新晉的【織績仙女】和【門之鑰】。
她跟王遠一起經歷九死一生逃回人間之後，不敢再返回天門之上，讓那些氣瘋了的天官有機可乘。
為了儘快穩固自身神位，倒是對先前亂殺七個蜘蛛精的機械紡織業大感興趣。
去不了陰司的“縫紉機地獄”，卻經常跑到度朔山已經重新改造過電力系統的工廠參觀、實習。
甚至親自參與了禹州雲和縣第一座紡織廠“雲和工坊”的建設。
透過自己的兩位從神——徐文康、小芙，還有崔越等人的講述，漸漸瞭解到了那個三頭並進的宏偉計劃。
“道法工業革命”負責創造商品和財富，“高產作物專案”、“催生令”、“現代醫療體系”讓人口大爆發。
進而促使整個人間的“龍氣法禁”威能至少提升一個數量級，橫掃人間的牛詭蛇神。
其中，與大司命權能直接相關的“道法工業革命”又是重中之重。
“任何改革都必定會觸怒一大批既得利益者，這是人性使然，不以神通道法為轉移。
這些人中有人類中的各方敵對勢力，也有一窩又一窩的教門修士、妖魔詭異、甚至是天官。
這絕不僅僅是涇王這一方世俗勢力能夠單獨完成的計劃，必須團結一切力量，形成最牢固的利益共同體。”
大司命的話猶在王遠耳畔。
這次讓他來說服鬥魁星君和財神爺是假。
向【炳靈公】示好，賣給他一個天大的人情，順手將這位“九兵一把土”牢牢捆死在自家戰車上才是正題。
無論是利於【財神爺】，物質極大豐富後的商業發展，還是利於【鬥魁星君】，讓小眾科舉變成全民教育。
對【炳靈公】的道途都大有裨益。
而王遠有了這位大老保駕護航，即使“道法工業革命”掀起的狂瀾再大，也有人託底。
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聽過王遠的計劃，一雙眼睛中越發神光灼灼的炳靈公用力擺擺手：
“太白不必自謙，以後咱們便是同路的道友。
我雖痴長幾千歲，道行也比你高些，但你在‘工業之道’上卻可以做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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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
在你之前，【玉府雷樞】一直都只是作為【太乙玄兵道】生產道法火炮或者大型法器的輔助工具。
大夥兒看重的只是其中無窮無盡的能量，可以使勁薅殺生樹的羊毛。
我們最高的追求目標，也不過就是如今在【南天門大陣】上使用的【兩儀微塵炮】。
卻從沒有想過能應用到民間，推動一場人道生產力的大變革。”
再次拍手，眼前便陡然換了一個天地。
三人出現在了一座群峰擁翠，雲霧繚繞，依山而建的雅緻閣樓中。
在一座青玉圓桌邊紛紛落座。
自有綵衣飄飄的仙娥為他們奉上精美的茶點。
這位看似風光無限，上下通吃的仙人，卻向王遠倒起了苦水：
“太白老弟，這些年老哥哥我過的苦啊！
人人都來求財，可他們又哪裡知道，這錢財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赤縣神州每年的財貨產出多少年都沒有太大變化，我們統計的賬簿一馬平川，每逢災年還會大幅下跌。
百姓手中就是有再多金銀，若不能換來衣食，那跟石頭瓦礫又有何分別？
在人間物質不豐的情況下，過分發展的商貿只能用來集中財富，卻不能創造財富做大餡餅，對人道有害無益。
這隨之而來的業力反噬，自然而然便有一部分落到了我們這幫財神的頭上。
而且，只有財神才最清楚錢財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一旦失控，成為惡獸，怕是比起那【道化天災】也毫不遜色。
足以將人間化作事事逐利的煉獄！”
任誰都知道商貿繁榮能用最快的速度積累財富。
特別是其中用錢生錢的利滾利模式，堪稱最鋒利的鐮刀。
可為什麼自古士、農、工、商，一直將身價不菲的商人踩在社會最底層？
就算是歷史上著名的昏君，也從沒有起過心思抬高商人的地位？
難道真是因為當權者存在某種固有的偏見不成？
自然不是因為這種膚淺的理由。
在社會生產力落後的情況下，各種商品本來就供不應求。
這個時候的商人可不是未來的工廠主，他們在社會分工中並不會創造財富。
反而低買高賣。
將百姓、織戶、工匠生產出來的糧食、鐵器、鹽巴、布匹、絲綢等等真正創造了價值的產品加價賣出，獲利豐厚。
甚至為了賺取地域之間的更多差價，囤貨居奇，導致物價暴漲，影響社會穩定。
災年囤糧的手段更是屢見不鮮。
與小農經濟的穩定比起來，商業繁榮帶來的那點稅收收入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許多皇帝根本就認識不到“商稅”其實才是大頭。
畢竟在眾正盈朝的袞袞諸公口中，收商稅就是在與民爭利啊！
特別是商貿繁榮的江南之地。
當年大炎太祖從江南起家，以江南財稅為中心，擴軍壯大，最終北伐，靠的就是用刀把子從那些世代經商的大族口袋裡搶錢。
等到大炎太祖一死，朝廷在江南的賦稅就一年比一年少。
直到建明皇帝在位的時候，稅吏去江南收稅就像要飯一樣，幾乎一文錢都收不上來。
等到土地嚴重兼併，農業稅越來越少，百姓創造的價值又被失控的大商人，還有他們背後的士紳家族吞吃一空。
國家沒了稅源，也就是沒有了龍氣供給，再強大的帝國都得完蛋！
諸位【財神爺】身上揹負的人道業力，主要便是來源於此。
而將來一旦道法工業革命鋪開，雖然可以打破土地兼併的迴圈，卻也極有可能會成百倍千倍地加速這個過程。
聽到【炳靈公】的擔憂，王遠卻是澹定一笑：
“老哥放心。
咱們的出發點，是為了讓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這總是不會有錯的。
順便做大餡餅，振興百業。
至於您說的稅負迴流問題，我自然也有應對之策！”
說著便將一份文書放到了桌桉上，緩緩推到了他的面前。
炳靈公展開一看。
這位不知道已經活了多少個年頭的仙人，也不禁瞬間瞠目結舌。
“獨立的稅務司...武裝徵繳處？！
行動部、情報部、律法部、稅務司大牢...
基礎配置：【白虎銳士】三千人、第五境兵聖一人、火器營五千人、道法火炮五百門、戰船兩百艘...
你這是選的稅官？還是要去周圍的小國打滅國之戰啊？！”
就聽王遠悠悠道：
“【白虎銳士】的天賦神通有【庚金神風】，只要想找，最細微的金銀銅錢，甚至廢鐵都逃不過他們的鼻子；
有【攝魂通幽】，就算人死了也得乖乖把存錢的地方給吐出來；
有【敕命虎符】，就算遇到有人暴力抗稅也足夠能打！
原來的時候，我其實一直在頭疼該怎麼掌握那些大商號家中的真實賬目。
這下好了，有您老加盟，兼財神爺、灶王爺、床神公婆、廁神紫姑...於一體。
他們就算是把錢罐子埋在糞坑裡，也不愁找不到。
您就負責精準掌握每一家每一戶的財產狀況，定時通風報信。
如此一來，在稅務司武裝徵繳處面前，沒有人可以偷稅漏稅！
就算是在咱們地盤上的教門也得交稅。
誰敢不給我們錢，就直接一腳踏平之！”
眸中金光閃閃的王老爺輕輕握拳，發出一聲清脆的氣爆。
他們兩位倒真的算是強強聯合，一個人一生中離不開的死亡、稅收、民生百業通通收入囊中。
簡單總結稅務司武裝徵繳處的職能：
衙門和大理寺破不了的桉我們稅務司破，衙門和大理寺不敢殺的人我們殺，衙門和大理寺不敢管的事我們管。
一句話，衙門、大理寺管得了的我們要管，衙門、大理寺管不了的我們更要管，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夠不夠清楚啊？
就是不知道，如果將來讓那些士紳豪族得知，自己天天供在家裡的財神爺，竟然在稅務司領著一份薪俸。
一個個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了。
“奇才啊！讓你當閻羅王真是屈才了！”
又追問了一些細節後，呆愣了好一會兒的【炳靈公】，這才深深嘆了口氣。
甚至有幾分想要退位讓賢的蕭索。
要是讓這夥計得來一尊財神神位，其他人通通都得飯碗不保。
而且。
這位後起之秀的年紀明明連自己的零頭都沒有，卻將這“道法工業革命”方方面面的利弊都考慮得清清楚楚。
好像這個計劃並非憑空設想，而是經過了幾百年時間一點點完善而來一樣。
“我沒有問題了，老弟有事情儘管吩咐。”
大司命主持的【南天門計劃】、【九天雲界計劃】說白了都只是戰術計劃。
王遠執行的，才是考慮周詳的戰略級“人道洪流”，足以改變整個人間的面貌！
炳靈公早已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老哥了。財神受眾更廣，欲求更強。
咱們就在7月22財神爺的生日當晚，讓百姓守夜祈福，宣洩今年最強的那一波【人道洪流】。
然後開始用我們的‘人道洪流’反擊天外的‘人道洪流’！”
禹州和岱州距離【歸墟】最近。
藉助百姓集體產生的強大願力，再配合炳靈公這位仙人催發，完全足夠提前引爆【道化天災】了。
同一時間，洪流的方向有且只有一個，它既然以【人道洪流】的形式呈現，就必定會被後者削弱、抵消。
一旦今年之內，再拿下燕州或者岱州中的任何一州，合成陰陽二鼎。
就有可能依靠兩口九鼎中幾十位天子的口含天憲、本方滾滾向前的“人道洪流”、人造節日，多方形成合力。
將道化天災徹底打壓下去！
正事談完，又有仙娥為他們上了一桌豐盛的酒席。
宮保雞丁、糖醋濁河大鯉魚、蔥燒海參、爆炒腰花...等十幾道岱州名菜，自然也少不了聞名遐邇的九轉大腸。
互敬一杯美酒後，王遠夾起一塊剛剛送到唇邊。
這時，卻見炳靈公的臉色突然轉為嚴肅。
“太白，你現在有危險了！
你可知在貫穿古今的人道歷史中，每逢人道轉折，都必定會有一隻黑手排除異己，攪動風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