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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喬蒼番外10 何笙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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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喬蒼番外10 何笙是我的命

喬蒼伸手推開門,秘書立在牆角,看到他出來,立刻往屋內探聽,曹荊易仍背對門口,腳下狼藉滿地,已沒有一處完整地方,破碎的碗盞,鼎爐,薰香,木瓦,如同剛剛經過一場浩蕩血洗,粉身碎骨。

****的舞女蹲在廢墟內,捂著耳朵痛哭尖叫,她臉孔蒼白,顫抖垂眸,似乎遭受過極大驚嚇。

一身黑衣的喬蒼置身驚濤駭浪之中,愈發挺拔清雅毓秀瀟灑,他目不斜視,凝望前方燈火閃爍的迴廊,"盛文生死,曹總若有本事,就自行定論。"

曹荊易聽出他與自己不歡而散的架勢,倏而眯起眼眸,酒杯放置在膝上,他捏住邊緣,半響才說,"所以喬總不再三思,就這樣決定是嗎。"

喬蒼冷笑,他不動聲色將捲起的襯衫袖綰放下,撣了撣上面積壓出的褶皺,"曹總認為,這兩個條件,哪一個更容易被我接受。"

"江山與美人嗎,確是很難抉擇。"

曹荊易說罷手腕輕輕一轉,杯口朝下,伸向已經破損一半,只剩薄薄一層底的罈子,罈子從桌上墜落時,未曾傾覆倒塌,壇底穩穩砸在磚石,灑出的酒恰好洗去沾染的浮塵和香灰,餘下的那麼三四兩,清冽爽口,一塵不染,猶如一面清澈的鏡子倒映在壇底,折射出曹荊易深邃如畫,意味深長的眉目。

他沉入進去,狹窄圓潤的杯口從邊緣一側,滑到另一側,舀了多半杯酒,指尖挑撥微微傾斜,盪漾晃動的酒水,似乎一條銜接天地的湛清湖泊,那般怡然自得,靜謐流淌。

他笑著飲了口,酒漿最濃最令人沉醉的部分,都沉沒在最底下,保留麥子和高粱的醇香,一層層滲透,積聚,這一口勝過方才幾十口的甘醇苦辣。

他悠長閉目,喉嚨吞嚥的霎那,唇齒中發出一聲喟嘆,"若是以男人角度,獻出妻子非常恥辱,若是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角度,保住半生心血,留住可燃燒的青山柴火,不讓那些跟隨你在商海闖蕩的下屬無所依靠,傾家蕩產,這才是你該做的。喬總原本也不是拘泥兒女情長的人,世人對你譭譽參半,毀你說你是亡命徒,奪妻,奪權,奪財,燒殺淫掠無惡不作,譽你說你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文武雙全,風流不下流。"

他禁不住酒香四溢的誘惑,喝光杯裡殘餘的,又去舀,可一次比一次舀得少,到最後只能撈起三五滴,"貪杯的人,抗拒不了佳釀,貪色的人,抗拒不了美女,貪財的人,銅臭也是香的,就看喬總更對哪個割捨不下。總之是你的,你想給什麼就給什麼,我不挑剔。"

喬蒼對曹荊易這盤棋局的路數瞭然於心,下得兇狠,下得不著痕跡,下得沒有漏洞,下得沉穩而驚險,"我將盛文給你,如你所說,賭場和會所也撐不了多久,貪得無厭的曹總,怎會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等到下一次依然是這樣,你給我兩個選擇,賭場與何笙,會所與何笙。歸根究底,我失去的籌碼越多,越不是你的對手,越無能保住我現有的。緩兵之計,甕中捉鱉,曹總一下子用了兩種上乘兵法對付我。你根本不會留給我任何,你哪一樣都要拿走。"

曹荊易仰起的頭顱,張開的薄唇,含住的酒水,和被風聲吹拂隱隱顫慄的衣領,在這一時刻不約而同戛然而止,徹底停息。

他好似畫中人,沐浴在光柱飛舞的塵埃裡,被虛化得模糊不清,朦朧儒雅,可他的心腸,卻在波濤洶湧中錘鍊過,失去了憐憫,失去了柔軟,失去了慈悲,官場世家的枷鎖,保與爭的撕扯,絲毫不亞於刀光劍影無情無義中闖出來的喬蒼。

良久後他悶聲發笑,他顯然也喜歡勢均力敵的對手,雖然鬥起來很吃力,很傷神,勝利也不能如期而至,對方狡兔三窟運籌帷幄,輸贏不過一線之間,可這樣才有意義,聰慧的人絕不願和傻子為伍。

"果然是喬總,換成別人一定會和我做交易,保一時算一時,能夠在水深火熱中還保持清醒頭腦,籌謀盤算,喬總是第一個令我欽佩的人。"

喬蒼笑得高深莫測,"曹總繼續下棋,恕我不奉陪。你突破了楚漢的界限,我也要想法子應對。"

他邁步要走,曹荊易失了對壘的耐心,平和語氣蕩然無存,有些咄咄逼迫,"喬總,若你主動交出,好歹還儲存體面,若我奪來,在廣東你這只華南虎如何立足。"

喬蒼唇角噙笑,眉目嗜血,"京城能置人死地的高官,不是只有你曹家一個。"

他撂下這話,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那扇門內,傳出幾聲笑,笑清朗柔和,溫潤醇厚,可笑裡藏刀,鋒芒暗鑄,聽得人頭皮發麻,骨頭發冷,秘書回頭瞧了一眼,女郎渾身顫抖赤裸走出,連一件外衣都沒披上,路過的侍者看到驚愕呆住,女子低垂頭,倉皇無措,無處可躲。白皙瑩潤的皮膚綴滿凝固的粘稠的紅酒,彷彿一幅潑墨畫,昭示著血雨腥風。

這男人真是狠毒,對他利用過的女子也不憐香惜玉,他親手調教,親自帶來,怎麼也朝夕相處數月,哪怕是畜生也知羞知恥,更不會毫無感情,而曹荊易對無用的她拋棄得如此乾脆,連副遮掩的皮囊都不賜予。

"曹先生的狠毒,要勝過**深千百倍。**深是君子,他是半君子,半小人。最難纏了。"

喬蒼淡淡嗯,"何止勝過他,與我不相上下了。"

秘書跟在身後,"他要什麼籌碼,咱給得了嗎。"

喬蒼未答,走出茶館時,天色有些陰沉混沌,似乎正醞釀一場雨,秘書開啟車門送他上去,"客戶部高層剛打來電話,又有兩名客戶與咱們解約,時至今日,我們手中還持有的合約不足五單了,當初盛文一家獨大,為了維護商場口碑,咱們書面上與合作方的違約金都讓利許多,現下他們也賠得起,就算不甘心,想必曹先生這邊也墊付上了。他又不在乎錢,無非是為了打垮我們。"

秘書說完遲疑問,"咱還有法子嗎。"

喬蒼面無表情,緩慢搖上車窗,昏暗的空氣吞噬了他的臉,隔絕在人海穿梭的街道與一面玻璃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秘書心裡咯噔一跳,這勢必談崩了,他早能想到,喬蒼是不屈不折的人,他這輩子膝蓋沒有彎過,刀**骨的錐心之痛,他哪怕送了半條命,脊樑也巋然不動,他不曾低過頭,唯獨**角,唯有那一次。

他若不是想保住何笙,抹去她雙手染血的罪惡,若不是想回到她身邊,過這往後許許多多的歲月,他絕不會與條子妥協,他會殺得天昏地暗,變成赤紅的陰煞的閻羅,等所有人都輸了,等屍骨遍野,再自行了斷,喬蒼會站在血流成河之中,轟烈而來,轟烈而去,結束他悲壯瘋狂的一生。

他一句我認輸,乾乾脆脆丟掉了自己四十年的尊嚴。

為風月,為女人。

秘書心知肚明,曹荊易索取的條件踩在了他的底線上。

一路沉默,抵達別墅近深夜。

喬蒼推門進屋,並沒有看到那個點燈打著瞌睡等候他歸來的女人,她常坐的那一處,冷冷清清,綢布上連點細紋都沒有。他叫住餐廳收拾的保姆,問夫人呢。

保姆說夫人白日出去了幾個時辰,估計乏了,回來就睡下了。

他隨口問去了哪裡。

保姆謹記何笙不要告訴先生的叮囑,慌忙移開視線裝作打掃桌椅,"好像和林小姐去做美容,倒是挺高興的,還吃了不少點心,吵著撐了,晚餐都沒用。"

保姆說得繪聲繪色,喬蒼也沒有疑心,他脫掉西裝掛在門後,換了鞋子走上二樓,臥房門虛掩,滲出微醺的橘光,淡淡的奶香四溢,隨他往深處更濃郁,床頭的杯子空了,模糊一層白露沾染,他無聲無息靠近,何笙睡在一團擁擠的錦被上,長髮肆意流瀉,分不清哪個是她的頭髮,哪個是綢緞,她酣睡的面孔薄汗潮紅,不知做了什麼夢,愁眉不展,嘴唇也時不時闔動,他俯下身,想要聽清她說什麼,她察覺到灼熱的氣息,忽然躁動翻了個身背對他,削瘦白嫩的肩膀從睡裙內露出,姿態很不雅,一如她刁蠻撒潑時逼他道歉的囂張。

喬蒼無奈悶笑,在她額頭吻了下,生怕驚醒她,去了樓下浴室,他倉促洗過澡,出來時客廳空空蕩蕩,到處黑著燈,只有一抹極其黯淡的月色灑入,對面樓宇萬家燈火,此起彼伏連成五光十色的海洋,他置身在這樣陌生又熟悉,炙熱而涼薄的溫度中,默不作聲點了根菸,站在窗前猛吸。

唇舌似乎失去味覺,如何都不覺得煙霧烈,穿梭過肺腑,鼻息,咽喉,淺得和白水一樣。

喬蒼這輩子啊,確實渾慣了。

他以為沒人敢動他,他以為兩年前的他已經足夠強大,他以為能如此不可一世到歲月終結,他更以為除了他,誰也沒有資本縱容何笙,擁有何笙,甚至她犯了滔天大錯,被王法和道義屠殺,他也有本事護她周全,把世間歡喜都捧給她。

他敢為她背棄天下,敢為搏她一笑百里枯骨,千里炮火,萬里血泊,沒有他不敢做的,也沒有他不敢碰的,只要為了她,他連性命也能豁出去。

喬蒼十九歲當馬仔,二十二歲漳州港一戰成名,稱霸福建,二十五歲雄踞珠海,二十八歲掌控整個廣東,他用這雙手,一顆無堅不摧的心臟,一雙犀利毒辣的眼睛,一副刀槍不入的身體,從底層的小嘍囉熬到建國後最大的黑幫頭目,若他一定有畏懼的,惶恐的,懦弱的,那只有何笙。

她是他唯一弱點,是他願意抽身洗脫自己遠離跌宕起伏戰火紛飛的時光,最大的軟肋和誘惑。

他殘暴,嗜血,冷酷,他那一點點生活在陽光下的仁慈,全部因她而生。

權勢和錢財曾是他的命,誰也拿不走他的命,而現在何笙是他的命,他願意割捨掉所有,可他又不能,一無所有的喬蒼,拿什麼築起屏障和港口,抵擋狂風暴雨。

曹荊易下手這麼狠,他根本沒有料到,他和**深爭鬥十來年,什麼招數都用上了,也沒有把彼此逼到如此窮途末路的地步,**角條子攻山尚且還有轉機,唯獨曹荊易,他是一丁點活路都不留。

指尖忽然被燙破,他微微一顫,香菸在他失神時燃盡,只剩下短短的滾燙的菸蒂,他扔在腳下,又點第二根,打火機按壓的霎那,火光衝向眉心,映紅面前的窗子,玻璃倒映出人影,他起先不經意掠過,無從察覺,垂下一秒鐘又倏而抬起,分明是兩抹重合交錯,哪裡是他自己。

脊背不由一僵,他正要扭頭,一股刁蠻而兇猛的力量撲向他背後,自以為很厲害,其實不過蜻蜓點水,喬蒼彷彿一座山,毫不吃力抵擋住她的撞擊,給了她一方肆意胡鬧的天地,兩條纖細手臂纏緊他腰身,拼命呼吸他的氣味,磨蹭他的皮膚,發出一聲聲冗長而嬌媚的嚶嚀,像喝醉了,又像還在夢中,夢到他。

喬蒼把菸捲放在窗臺吊蘭上,無聲無息握住何笙的手,防止她忽然跌落,"喬太太醒了。"

她舔了舔仍殘留奶香的嘴唇,故作委屈說,"我夢到你了。"

喬蒼聲音柔軟得彷彿下一刻便要滴出水來,足以融化南北兩極的寒冰,他問夢到什麼。

她吸了吸鼻子,話鋒一轉,變得咬牙切齒,"你吃了我最愛的桂花糕,還不承認,氣得我要拿刀殺了你。"

喬蒼怔住,怔了五六秒鐘才回味,他笑得更無奈,轉過身將她撈進懷中,手指插入她漆黑如墨的長髮,穿梭流連,眉目間的光,又愛又恨,又疼又氣,"喬太太的狠毒,還能不能改掉了,一份點心就要殺夫。你是當寡婦上癮嗎。"

何笙撲哧一聲笑,"這不後悔了嗎,醒來看到旁邊果然沒有你,還以為你真被我殺了,嚇得跑下樓,看到你完好無損,激動極了。"

她貓兒似的抬起面孔,抵在他鎖骨,忽閃的睫毛掃過他胡茬和下巴,癢癢的,熱熱的,"喬先生,你瘦了一點。"

他淡淡嗯,"白天忙公事,晚上忙私事,片刻不得閒,不瘦還能胖嗎。"

她記得他連著五六晚,只回來過兩次,她臉色一沉,"你忙誰家的私事,喬先生百密一疏,也有說漏餡的時候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眉心間重重戳下去,放蕩而暴戾,"坦白從嚴,敢隱瞞撒謊我就廢了你。"

這還是女人嗎,分明是極美,極媚,極霸道,極火辣成了精的小野貓。

喬蒼眼眸漾著星光,偷吻她的唇,"夜晚加班時,想著何小姐玉體橫陳的模樣,燥熱難耐,輾轉反側,夜晚回來,就要使出一百二十分力氣餵飽你,生怕你不滿意,立刻就點著了後院的火,身心俱疲久而久之,垮了也不稀奇。"

何笙笑得頑皮奸詐,"原來喬先生找藉口埋怨我,埋怨我不該勾引你。不該把你綁上我的船。"

"不敢,喬太太不勾引我,也會耐不住寂寞勾引別人,還不如對我來。除了我,再換第二個男人,早死在床上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收降你也算做好事。"

他將何笙打橫抱起,她在他懷中又是撒野又是折騰,逼問他到底誰收降了誰,誰才是做好事。

喬蒼抿唇笑,也不理會,邁上樓梯時,何笙大笑著扯斷了天花板的珠簾和流蘇,水晶般搖曳的珠子,墜落在他赤裸的胸膛,喬蒼冷得皺眉,她晃動兩條腿,鯉魚打挺似的要從他懷裡掀翻。

"喬先生上輩子是不是土匪。"

他垂下眼眸,隔著晃動的珠簾看她,"不是。"

"你就是。而且是強搶民女無惡不作的土匪,看你抱女人嫻熟的姿勢,指不定練了多少遍。這輩子才能爐火純青,連我都騙到手。"

喬蒼說如果我是土匪,喬太太是什麼。

她咯咯笑得明媚,在他臂彎內坐起,盤住他胸口,"我是壓寨夫人,陪你無惡不作。"

她忽然傾倒撲下,矇住他的臉,他的視線,他只能聽到頭頂傳來的她放肆囂張又得意歡喜的笑聲,在這月色如玉,星辰如海的深夜溫柔飄蕩。

喬蒼費了好一番口舌才將何笙哄睡著,凌晨兩點他匆忙離開別墅,抵達機場乘坐飛往北京的航班,曹家在官場已是無人可擋,想要從根本遏制,了斷曹荊易掠奪的念頭,為盛文力挽狂瀾,只有京城這條路可走,而喬蒼最後的底牌也不得不涉險亮出。

第二日清晨,日頭剛初升,江省長夫人忽然打來電話,她故意壓著聲音,語氣非常急促,"喬太太,收了你的珊瑚礁,我日夜難安,總覺得沒有幫上你的忙,受之有愧。不過我昨晚聽見**和下屬通話,今晚喬先生的會所要遭難。"

何笙頓時睏意全無,猛地從床上坐起,大驚失色,"什麼?"

"長話短說,曹先生透過曹家在官場的勢力,操控了特區政府,現在市局已經是他半個天下,警察什麼時候掃黃,怎樣掃,馬局長也要聽他吩咐,討好也罷,不得不聽也好,你不必追究,喬先生剛走,會所就成為眾矢之的,曹先生可不是走個形式過場那麼簡單,這次不搬出周部長,是逃不過去了。"

江太太說完立刻結束通話,何深聽著那一頭空了的聲響,身上驟然浮起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曹荊易逼迫喬蒼,就等同於逼她,讓她的生活天翻地覆,他還是那個在**角捨命救自己的男人嗎。

她一瞬間慌了神,會所到底做什麼生意,她心知肚明,條子也清楚,今晚的突查一絲風聲都沒洩露,明顯是要一舉潰散,會所如果倒了,喬蒼的產業就毀了一半,特區立刻就會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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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廣東,她又失去了官太身份加持,沒有抵禦條子的權力,事到如今已然無路可走,只能賭一把。

何笙換了衣服,吩咐司機備車,匆忙往市局趕,到達時剛剛九點鐘,門口執勤的警衛正好認識她,卻沒想到她會來,一時愣住,忘了敬禮,她走到跟前問周部長在嗎。

警衛這才反應過來,"在。"

她點頭,轉身進入市局,大廳內出警回來的刑偵科警員從她旁邊擦身而過,忽然意識到什麼,倉促停下扭頭,"周太太?"

何笙頓住腳步,"你認識我。"

他說看到過周部長和您一起吃飯。

他得知何笙來找**深,告訴她走錯路,周部長已經不在局長辦公室,而是臨時一間,他屬於京官,在特區也是暫時。

他自告奮勇說不如我帶周太太上去,正好我現在不忙。

何笙跟隨警員抵達三樓,他讓她留步稍等,敲門進入,**深沉默坐在桌後,陽光灑落他四周,將他盡數籠罩,模糊而朦朧,他伏案處理手頭堆積半米高的案卷事務,半秒不曾停歇,警員等了片刻,他仍無察覺,只好立正敬禮大聲彙報,"周部長,您夫人...您之前的夫人找您。"

**深批示案宗的指尖一頓,他蹙眉抬起頭,"在哪裡。"

警員朝一側讓路,留出從窗子到門口長長寬寬的空隙,他這才發現何笙輕伏門框,米黃色長裙在走廊穿堂而過的烈烈風聲中飛舞,搖曳,撩過膝蓋,似乎要凌空而去,美不勝收。

她觸及他目光,說不出的嬌弱無措,像走投無路的麋鹿,在山林裡迷失,找不到水,那般倉皇驚懼,撞進他的世界。

**深揮手示意警員離開,柔聲對何笙說,"你進來。"

她緩步靠近,關上門,又遲疑不肯上前,啜啜喏喏許久,怎麼都開不了口,他猜出她有事,沒急著追問,而是起身斟了杯熱水,他無意觸控到她冰涼的手指,不禁皺眉,"你冷。"

她搖頭,"怕打擾你。"

他說不要緊,你來我正好歇一歇,如果你每天都來,我每天都可以歇息,不也挺好。

她嗤一聲笑出來,眼眶紅了紅,接過那杯滾燙的泛著白霧的水,捧在掌心焐熱,她喉嚨溢位沙啞的哽咽,"我終歸,還是被你慣壞了。"

**深聽到她這句,心口倏而刺疼。

他承認,是他慣壞了。

慣得她表面溫順,實則****,慣得她明目張膽,慣得她如此殘忍,她敢背叛,敢逃離,敢從他的掌控下金蟬脫殼,投向另一個男人懷抱,如果是別人他一定會殺了她,可是她,他偏偏下不去手。

他轉身談笑走向辦公桌,重新坐下,掩飾自己眼底猩紅,同樣嘶啞的聲音,"吃過了嗎。"

何笙扯謊說吃了。

他溫柔嗯,"有事說。"

她喝了口熱水,燙得嘴唇發抖,勇氣忽然湧上額頭,哀求也脫口而出,"曹荊易今晚讓市局去會所突查,他已經不滿足摧毀盛文,他要整垮喬蒼的一切,現在除了你,誰也不能退兵。"

**深臉上那一絲笑容,頃刻間化為虛有,他僵滯而發怔,五指死死捏住桌角,彷彿下一刻,便會徹底捏碎,變成拼湊不起的屍骸。

他見到她來,是那樣歡喜,那樣愉悅,那樣快樂,他想她的眉眼,想她的聲音,想她的一顰一笑,夜深人靜時,他獨自面對萬家燈火,他要多麼剋制,才能說服自己不去打擾,他無數次拿起電話,又無數次放棄,他快要被空寂的日子折磨癲瘋。

如果他早知,五年前他寧可放過何笙,更放過自己,也不願做這樣一場夢,耗盡一生力氣,最後換得支離破碎一觸就疼的回憶。

她終於肯來,卻是求他不計前嫌幫助喬蒼。

他不是英雄,不是聖人,他紅著眼睛,狠狠握拳,"你不覺得,這個請求,對我很殘忍嗎。"

她知道有多殘忍,有多不該,**深恨毒了喬蒼,恨不得聯手曹荊易一同將他毀滅,他如何懸崖勒馬。

她眼睛澀痛,只是輕輕一眨,臉頰便濡溼一片,她聽著他壓抑沉重的呼吸,聽著他迸發在寂靜空氣中的心跳,所有勇氣消失殆盡,歸於湮滅,她匆忙說了句抱歉,我不該來。

轉身衝向緊閉的門扉,雙手驚慌轉動門鎖,卻反而鎖得更緊,更深,她急得面紅耳赤,眼淚掉得兇猛,背部好像被一束目光刺破,穿透,她無所遁形,瀕臨崩潰。

"何笙。"

**深在她絕望到快要痛哭時,忽然喊她。

她的躁動,顫抖隨之覆滅。

他似乎站起,椅子撞上桌角,發出沉悶的砰響,她僵直脊背,呼吸也靜止,輕弱近乎不存在的腳步聲緩慢靠近,最終停在距離她僅僅半臂之隔的位置。

"我答應你。"

她徹底愣住。

鋪天蓋地的冰雪,鋪天蓋地的火種,交纏著,揮舞著,肆虐著,火燒不毀,也融不掉冰,冰熄不滅,也凍不僵火,它們同時從天而降,砸落在奄奄一息的何笙身體每一寸,她不痛苦,她只是覺得自己在這樣驚喜的折磨裡,又活了。

她不可思議轉身,"你說什麼。"

**深指尖松了鬆緊繃的頸口,他目光定格在這張他恨過的臉上,他憤怒,生氣,痛恨,可這些加起來,不及她一句哀求。他難以抗拒,難以面對她失魂落魄無助奔逃的模樣,比刀尖割開他心口還疼,他若不答應,她離開那一幕,會反覆在腦海播放,徘徊,折磨他,痛斥他為什麼不。

那些恩怨糾葛,是非善惡,***她重要。

他笑出來,粗糙溫熱的掌心觸控她眼睛,"只要你求我,我就不會拒絕。"

何笙顫抖握住他停在自己眉心的手,她想了許久,竟不知該怎樣償還他,她欠了他太多,生生世世都報不完。

何止是成全,更是她未曾遇到喬蒼之前,那水深火熱的牢籠,他親手開了鎖,放她離開。

他一點點,一滴滴,一行行,拭去她的眼淚,包括水痕,都如數抹掉。

她在他寬大的手掌裡說,"等今晚過去,我請你喝酒,今年春季我摘了許多桃花杏花,準備泡製桃花釀,你一定喜歡。"

桃花釀。

**深記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聽過,也嘗過,那酒沒什麼特殊的滋味,只是溢滿花香而已,可他卻很想看,看她是如何釀製,在陽光濃郁的庭院,在池水湖畔,在清風之下,在桃花長提的盡頭,看她晾乾花瓣,淘水磨漿,看她嘴饞偷喝,醉倒在他懷裡。

**深這輩子從沒想過離開仕途,他習慣官場的爾虞我詐,習慣這樣算計著生活,正因為他野心勃勃,所以才會在最初忌憚狼子野心的喬蒼,他知道自己也逃不過世俗,世俗不是只有兒女情長,還有權勢錢財。

他大權在握多半輩子,什麼能讓他放棄,讓他拋棄這樣熟悉的歲月,去過一段陌生的,平和的,沒有爭奪,也沒有權力的生活。

可他不知怎麼了,這一刻,他真的好想逃。

他拼了二十二年,從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拼到不惑之年,鬢角生出白髮,他還剩下什麼。

除了這冷冰冰的權力,這千斤重的警服,他一無所有。

**深回過神,掩去眼底蒼涼,他啞著嗓子說,"喝上你親手泡製的酒,要等到很久以後,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年半載,到時你如果把我忘了,我不是什麼也留不下。"

何笙正要說不會,泡成的第一壇,就記得給你。

然而她還沒機會開口,**深手忽然伸向她耳垂,輕輕一抻,奪去了一枚黃寶石耳環,皮肉隱隱的灼燒和刺疼,令何笙不由自主蹙眉,她下意識觸控,果然那一處空空蕩蕩。

"你摘去我耳環做什麼。"

**深握在掌心,感受來自她體溫的熱度,以及那淡淡的髮香和脂粉氣,"這個送我就好。"

他半開玩笑,"如果想要湊一雙,右耳那枚也給我,我也不會推辭。"

她當時倉促離開,也沒想過這樣決絕,再不回去,她落下很多沒有帶走,有些她很喜歡,還時常想遇到一模一樣的,卻再沒看到,似乎那些都是**深找了許多地方,她記得他每每出差,回來都要拿一份禮物,她問他,"你那麼忙,還抽時間逛商場。"

他雲淡風輕說沒有去,只是下屬碰到,順便捎了一份。

後來她去問王隊長,他說那都是周局長親自去買。

何笙盯著他指尖的耳環,"別墅裡的,你都扔掉了嗎。"

他說沒有,依然在。

何笙猶豫幾秒,"那你還要這個幹什麼。"

**深有些惆悵失落,眼底淡淡哀傷,轉瞬即逝,仍刺痛了何笙心尖。

他說,"那些,你許久沒有碰過,很冷,挨著窗子,熬過冬天和春天,風沙刮進來,落了一層灰塵,而這個。"

他舉起晃了晃,笑得滿足又溫柔,他小心塞入口袋,生怕會折損分毫,"它有生氣,有顏色,陪我過這無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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