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兇記第七十三章 殘識
此時無念和尚已經出了明桑城，他僧袍翻飛，大步而行，每一次踏出，也沒什麼特殊之處，但眨眼間身形便已是千丈之外。
子毓與子墨因渾凌舟之命，只得在布無念和尚之後，緊緊跟隨，他二人御劍而行，自空中劃過兩道青芒，當真是迅捷無匹，但縱是如此，兩人在無念身後，卻詭異的竟趕不上無念和尚的萬一。
“子墨，看這和尚，可真邪門，我二人如此御劍，竟都趕不上。”不多時，一直跟著無念和尚的子毓道。
“哼，大哥，就算他再厲害，難道還真敢動手不成，我們可是瀟湘世家貼身弟子，更何況他要是不想那個丫頭死，就得聽我們的。”子墨聞言冷笑，他身為瀟湘世家中的翹楚，隱隱間自然不將眼前這個和尚放在眼中，甚至，他眼中更是有一絲厭惡之色，想必此時想到了和尚與緣生的不論之事。
“子墨可別大意，這和尚雖然淫邪不堪，但之前施展的那道佛力，卻是非同尋常，我兩還是不要惹他為好，此刻好生對他，等時機一道，了的他的性命，辦了渾先生的差事才是正是。” 子毓與子墨是一母同胞，自然看出了子墨眉中厭惡神色，不由勸道，相比與他的這個胞弟，他倒是沉穩的多。
“我自然聽大哥的。”子墨聞聽子毓之言，自然明白子毓之意，不由微微點頭道。
“北國弟子瀟湘子毓、瀟湘子墨拜見大師，弟子受我家渾先生之命，一路護送大師，還請大師緩步同行。”見子墨同意，子毓當下長聲朝無念和尚道，他這一聲飽運真元，當真是字字句句能送到無念耳中。
但讓子毓失望的是，無念和尚充耳不聞，仍大步而行，不曾慢下半分。
“這賊禿！還敢擺架子。”子墨見此不由暗罵道。
“罷了，既然他如此，我兄弟二人竭力跟上便是，這裡離那六爻骨窟不過數千裡地，一日便到，這樣我們還撐的住。” 而子毓見此卻只是輕皺眉道，更是一催身形緊緊跟在了無念和尚身後。
子墨無奈，也只得怒催真元，跟著自己兄長，頓時間，只見遠遠長空之上，兩道疾劍跟這一身著粗布的和尚，正朝六爻骨窟之處而去。
而此時距北國千里之外，同樣有一青一紅兩道劍光朝六爻骨窟掠去，只是這兩道劍光似乎從容的很多，青光上的男子面色蒼白，神色有幾分柔弱，紅光上的女子卻臉上滿是剛毅，兩個人漫不經心的御劍而行，口中卻似乎言語不休，而這兩人正是柳錚與羽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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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師傅，肯定沒安什麼好心，誰不知道那六爻骨窟是兇險之地，卻偏偏讓你這麼一個驚寂修為的傻小子去，不是明擺這送死麼？”羽真道。
“而偏偏還有人這麼傻兮兮的趕著去，真不知道是傻還是蠢。”羽真道。
“也是，這種傻子，這樣死了也好，要不然就算躲過這次，遲早也會把自己小命搭進去。”羽真又道。
“你若不願，何必跟著我。”柳錚似乎是終是忍不住了，開口道。
“不是我要跟著你，我是想如果你死了，好歹有個能給你收屍的。”羽真氣鼓鼓道。
柳錚沒有說話，那日他本是要是羽真回那重天派，可羽真卻執意要跟來，勉強不過，他也就任之了。
雖然他心中萬般不願，但柳錚卻知道羽真的性子，她若認定的事，哪裡由得別人？
但這一路上，羽真一路上冷嘲熱諷，縱然是柳錚，也覺得有些忍不下去了。
“我死了就死了，還不消一個半人半妖給我收屍，免得傳出去，世人還覺得我柳錚和一個妖媚有多少干係。”柳錚有些氣惱、卻想起那日青元府，羽真背生雙翅的妖媚樣子來，心中頓生出怒氣來，不由衝口道。
此言一處，只聽長劍破空之聲，出乎柳錚意料的寂靜，羽真卻沒有竟出言反駁。
側目看去，柳錚卻見真兒，雙目微紅，竟凌空站在飛劍之上，儼然要流下淚來。
柳錚長劍迴轉，趕緊軟聲道：“又是怎麼了，又不是那時的小姑娘，這就要哭。”
“我喜歡哭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就不怕傳出去，別人說你和一個半人半妖的重天女弟子不清不楚。”羽真凝噎道。
柳錚見羽真哭的梨花帶雨，頓覺得手足無措，從小到大，他雖知道真兒的脾氣，但他實在不是個會哄女孩子的人。
“我就是笨蛋，就是個傻子。”柳錚搖頭道，他本想如那漁村時扮個鬼臉逗他，但此時的他卻儼然沒了那時的稚氣與心境。
“我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蠢貨。”柳錚又咒罵了自己一句，呆呆看著眼前這傾城的女子。
此時他們腳下一馬平川，是無垠的稻田，稻花香氣應著霞光，似乎有了顏色一般，若明若暗的透著金黃，微風過處，金黃變成了有了磷光的波濤，隨風滾到了千萬裡開外，而他二人便在這金色波濤中，只聞沙沙稻穗激盪之聲。
“就是個傻子，哄個女孩子開心都不會麼？”羽真突然笑了，她睫毛上還有溼痕，這一笑，萬物便失了顏色。
“你知道我不會的。”柳錚舒了一口氣道，心中卻是一蕩，他雖知羽真極美，卻不想幾年不見，現在細細看來，竟是如此動人心魄。
“你不是挺會哄那小妖精的麼？總不會這個還要我教你吧….”羽真努嘴道。
“我哪裡……”柳錚道，心中卻也奇怪，在緣生面前他可沒這麼手足無措過。
“哼，什麼大凶之地，道滅之行，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我陪你。只要你不嫌我這半妖就好。”羽真笑道，卻拉了柳錚的手，長劍徐徐，便向前飛去。
“真兒，你不怪我麼？”二人這樣御劍而行，柳錚輕輕道。
“怪錚哥什麼？”羽真回頭道。
“我曾經答應過漁爺爺，要好好照顧你，可現在，我命不久矣，你更是吞食了妖元，變成了一個半人半妖之身，並且而我也知道，那左煙寒並不是一個好人。”柳錚默默道。
“不怪你的，我入門時，師傅給我說，天命有序，自有定數，那時我並不懂，可現在我卻明白。”
“我想為爺爺、為六叔、為村子的人報仇，一心想提升修為。所以偷了錚哥的妖元。能有今日，不過是天命作祟，怨不得旁人，而錚哥恨我，也是理所應該，這些種種，我並不後悔。“羽真話音一頓又輕輕道。
”只是當我得知你只有幾年可活，神仙難救的時候，我才知道，眼前人才是最值得我珍惜的，至於那一直未報的血海深仇，如能讓你好好活下去，倒是不報也罷。”羽真道。
同時，羽真的手卻微微輕顫起來。似是怕眨眼柳錚便要消失不見。
但此刻柳錚對真兒，往日的一切陰霾卻煙消雲散。他正想安慰羽真兩句，卻不妨羽真已回過頭來嬉笑道：“至於左師兄，他為人怎樣，可和我無關，我只知道，幾天前，我可是把你柳錚娶過門了，你和我拜過堂了，可不能不認賬！”
柳錚聞言，突然覺得滿臉無奈，突然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了。
也就是前幾日在青元府的陸家，他確實是和眼前這個女子拜過堂，這還真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他這麼堂堂的重天聖派弟子，卻是被眼前的這個“陸公子”娶過門的，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並且還是當著青元府四大司夜之一的面。
想到這裡，柳錚突然覺得身上多是冷汗。幾乎連脊背都溼了。
“這妮子的心計，就算是把我買了都夠，並且還是當做女人那樣買…..”柳錚心道，心中卻少有一暖，由著羽真拉著他。一點點靠近那九州之中，人人聞之色變的三個至兇之地六爻骨窟。
就這樣過了半日，柳錚與真兒卻各不說話，但隱隱的四野之中，卻有縷縷寒氣帶著蕭殺戾氣鋪面而來，月朗風清下，卻無端讓兩人心中一顫。
“等等。”柳錚突然凝眉，胸前的邪物竟無由悸動起來，牽動他渾身的氣血，隨時似乎都要脫體而出。
“前面怕就是…..”柳錚說道此處，卻見四周如幻，之前祥和安逸之像如碎布般裂開。一輪彎月瞬間已變成了妖異之色，兩人似乎一剎那一墮入了洪荒鬼域，萬里山川更眨眼成了千里焦土，更是有邪風如刀，伴著無數如嬰孩的啼哭聲，凌烈朝兩人奔襲而來。柳錚抬頭仰望，只見緋紅月光下，一股驚天的黑褐色戾氣重天而起，其中竟有萬千猙獰之相，直接蒼天！而這威勢，百里之外，都是肉眼可見！而面對如此異像，縱是柳錚也是心中一寒，不由朝真兒看去，只見真兒容顏如玉，卻已然煞白，此時兩人心中均知：那百里外的褐色戾氣的所在，便是那六爻骨窟了。
他二人此時也算也有神通在身，此刻面對此等天地異變，倒也未見失措，只是雙目相對之時，柳錚卻真兒臉上看見了一絲決然與苦笑。
“走。”柳錚並不遲疑，渾身湧起萬千青光，一身五行道法已催至頂峰，竟無視那縷縷邪風，便朝那天地異變之處掠去。
但就在此時，柳錚卻驚覺眼前金光大盛，天地間似乎只餘下金芒，正詫異，他和真兒眼前竟突兀的出現一橫縱百里巨大洪鐘，其上道法、佛光五彩流轉，透出一股上鎮瓊天，下印九幽的睥睨之氣，其中浩然之力、磅薄法力似乎亙古如是，比及他二人身上的青光，他二人就如芥子，這洪鐘就如萬法周天。
“錚哥，小心！這是太古封魔法陣。”見此，羽真神色一動道。
“法陣？”柳錚聞言不由壓下心中震驚神色，側目朝柳錚問道。
“封魔法陣又稱為鎮魔法陣，本是我道門用無上道法，凝結天道變化設下的鎮魔神通，用來封印至邪之物。而這鐘能有這種神威，肯定是哪些大神通者前輩，用驚天之能設下的太古封魔法陣，想必用來封印這六爻骨窟的兇物的。”羽真說道此處，眼中卻現出擔憂之色來，這太古封魔法陣她只是聽自己的師傅提過，但聰慧如她，自然能明白需用太古封魔法陣的兇物和何等驚世之物。
“有這麼厲害的神通，竟只能封印住那邪物。”柳錚聞此，心中仍有駭然，見面前洪鐘之上道法佛光盎然，不由嘆道。
“道法陰陽相生，善惡古有，就是那些大神通的先輩再厲害，對天地至邪之物也是無可奈何的。”羽真淡淡道，她拜入重天藍紗門下，長年聽道，這等天地至理自然要比柳錚這種碎夢弟子知曉的多。
“不管這裡面有什麼至邪之物，我也要闖它一闖。”柳錚聞此，自然能從羽真話中知曉這六爻骨窟的厲害，但他想到寒潭中的於千秋，眼中卻少有露出決絕之色，頓時一身五行道法更是狂催，一尺許陰陽二魚已在掌中應運而生，五色光華流轉間，隨著柳錚口中一聲“去！”，已結結實實印在那百里洪鐘之上。
柳錚一身驚寂修為，在重天門下，自然算不得弱，但這一掌之下，對於這太古封魔法陣，真如螻蟻撼樹，竟未起半邊波瀾，反倒震的柳錚自己五臟翻騰。
柳錚見此臉色一白，正欲再催真元，卻覺天地一震，這洪鐘竟隆隆轉動起來，只攪動這一方乾坤一暗，瞬時間一黃，一赤、一青三道霞光映在洪鐘之上，竟現出三個微薄人影，這人影一道、一佛各是一黃一赤，另一人卻是一身青光，竟是一持蕭儒生。而這三人身影錯落有致，儒生忍按洞簫，似乎正輕吹簫音，臉上寫意非常，目中卻有雲淡分清之意，而他身側的一佛一道卻是一盤膝和什，一人怒目而視，就在柳錚詫異之間，那怒目而視的道人早已開口道：本尊化陣鎮守此處千年，何方宵小，膽敢拂我三宗鎮魔法陣之威！
這道人只一聲喝，卻有若雷鳴，只震得柳錚、真兒兩人靈臺一激，竟生出要跪倒膜拜的驚懼之感。
“原來是我道門一脈，身具五行道法，本尊倒是小瞧了你。不過這種微末道行，也妄想入我伏魔鍾內，真是不知死活。”那道人又道，眼中卻滿是不屑之意，身上的滾滾浩然之氣卻讓柳錚不敢對視。
“這只是封魔陣法上那些大神通之人的殘識。想必是那設下這陣法的先輩，錚哥不用懼怕。”真兒見柳錚如此，心中慧念一動，不由輕聲道。柳錚聞此心中一緩，此時才敢定目朝那道人看去，只見這道人竟真是虛影，與自己當日七脈會武時，自己大悲印中的和尚法相如出一轍，心中才心中一安。
他自然知道，那些神通已達天道的大神通之人，本就可以已無上神通幻化出身外法身，而這中殘識便是那法身所留的殘念，跳出於五行，不再受制於皮囊肉身。如此看來，這洪鐘上的三人便是不知何時大神通者留下的殘識了，甚至更有可能這百丈的洪鐘鎮魔法陣便是這三人所留，不由抬頭道：“你是誰？難道這法陣就是你設的？為什麼要阻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