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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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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第62章

熱河雖名叫熱河,其實一點兒都不熱。-這地方四季分明卻又不太分明,夏季涼爽,冬季相對溫暖,是很難得的一塊人間福地。熱河有皇帝的行宮,消夏的時候搬到這兒來,聽政務政,整個朝廷隨身攜帶。歷代帝王都有這麼個安排,新帝登基,自然也不例外,因此派人先作部署,在避暑山莊消磨整個夏天,到了入秋再來一場秋獮,正好‘操’練八旗子弟的騎‘射’。

安排急了點兒,這才剛過完年就打發人來經辦,新帝有他的用意。容實以為至少會有伏擊之類的意外,然而並沒有,情敵是這世上最不好處置的一類人,恨得牙根癢癢,卻沒法一氣兒整治死。如果他還是當初的豫親王,胡攪蠻纏尚猶可,如今當了皇上,狹‘私’報復反倒縮手縮腳了。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看皇上怎麼擠兌人。當初他們在布庫場上那一頓摔打可是名震京城的,‘交’手的時候他能覺察到,他未必會輸,只是為了使壞,有意裝受傷,對頌銀也算用心良苦。可是人爬得越高,要避諱的也越多,名利束縛了手腳,他要當明君,不能整天和臣子爭風吃醋。要是單看他對頌銀的心,似乎也是發自肺腑的,如果哪天他不得已退出了,也可以放心。既然是真心愛她,必然會給她幸福。

可是幸福了,未必不受委屈。歷朝的皇后,哪位不受委屈?母儀天下就得心‘胸’寬廣,孃家不能抬舉得太高,防著有外戚專權的嫌疑;男人得分人一半,以免落個專房獨寵的妒後名聲。所以當皇后有哪點好?要論疼媳‘婦’兒,容實覺得自己還是佔優勢的,頌銀在家可以橫行無忌,她要讓他站著死,他就不會坐著死。換了皇帝能不能做到?做不到就乖乖認輸吧,別整那些么蛾子了。

他來熱河六七天,該辦的差事都辦得差不多了,打馬上木蘭圍場跑了一圈。這地方景緻好,點將臺、將軍泡子、十里畫廊,河流湖泊星羅棋佈,森林草原‘交’錯相連,大冬天裡也是一派恢宏壯觀的氣象。

他抬鞭指派,“哨鹿的時候把道口圍起來,放狗追,把鹿趕上那片高地。這會子打獵就圖個漂亮,到時候要聯合外藩,八旗打不過‘蒙’古人,萬歲爺面上無光。”

隨行太監應個嗻,“照您的吩咐,將軍泡子往南的籬笆都拆了,眼下蓄養,到秋天活物就多了。”說罷獻媚地一比,“您瞧天上飛的,這時令正是黑鸛、金雕最易逮的時候。上年秋獮沒打,玩意兒都攢下來了,奴才著人拿網子來,打上兩隻給爺玩兒。”

滿人對熬鷹、架鳥籠感興趣,他卻不太愛玩那個。意興闌珊地接過弓,看見天上幾隻鳥兒飛過去,挽弓一‘射’,只見那箭直破青雲,飛得正優雅的鳥兒遭遇突襲,筆直墜落下來。‘侍’衛策馬撿回來呈到他面前,他隨意瞥了眼,是個大鴇,“燉湯啊還是紅燒?”

太監一時語塞,“這鳥兒沉,‘肉’多,紅燒的好。”

他往太監腰下一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拔轉馬頭回山莊去了。

看來那句鳥沉‘肉’多又成了他的笑柄,太監臊眉耷眼地追過去,哪兒追得上啊。人家是弓馬好手,那身形宛如一道虹,從曠野上飛奔過去,轉眼就到了那頭。

從大宮‘門’上進去,他底下的‘侍’衛班領徐則秋迎上來,待到無人時低聲道:“爺命我打聽的事我打聽著了,戈爾泰大小是個‘侍’衛統領,面上瞧著‘挺’像那麼回事,誰知一條棉‘褲’穿了六冬,省下的銀子全填窟窿了。原來他有個爛賭的‘毛’病,上回他老孃下葬,棺材臨要出‘門’,債主上‘門’堵著,‘逼’他還錢。好好的大員,怎麼‘弄’得這樣兒?那些人還說要上京告御狀,捅到萬歲爺跟前他就完了。卑職記得您和他是同年?”

他點了點頭,“是一科裡的。你打聽清楚沒有,欠了多少?”

則秋道:“雜七雜八的加起來,統共一萬五千餘兩。”

他哼笑了聲,“人真是缺不得半點兒,一文錢‘逼’死英雄漢。”

“也不是。”則秋左右瞧了眼道,“裡頭有八千兩印子錢,今兒一兩,明兒三兩,後兒就是五兩,就那麼利滾利,進去了一輩子出不來。您要拉他,眼下正是時候,可究竟是填錢還是怎麼的,得您拿主意。”

他低頭思量了下,“用不著給他還錢,做得太顯眼了,皇上又不是傻子。除去那八千兩印子錢,還剩七千兩,年底的養廉銀子都不止這些。在這兒做官清湯寡水,不及北京一半兒,要不每年的冰敬炭敬也夠他消受的了。這麼著,你打著聖駕避暑,肅清風氣的旗號,帶兵把那個做局的鋪子端了。戈爾泰是聰明人,救人不能治標不治本,只要破了那個局,喘上一口氣,他就有能耐翻身。”

則秋應個嗻,“那今兒入夜我就帶人去辦,收拾乾淨了也不耽擱咱們行程。”

他點了點頭,“別走漏風聲,那些黑戶機靈著呢,訊息一‘露’人就全跑了。”

雖然已經到了這樣無可轉圜的地步了,也不能光著屁股捱揍。他在官場上歷練了這麼多年,獨拳打虎艱難。皇帝只要上承德來,每年都會在這裡消磨半數時間。整個行宮的警蹕,戈爾泰是最直接的執行者,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就算宮裡有御前‘侍’衛隨扈,但就數量上來說,行宮的‘侍’衛要龐大得多。所以和他拉好關係總不會錯,緊要關頭也是個自衛的手段。

有時候感到無奈,情敵是皇帝,如果沒有一顆謀反的心,這輩子就得在人家指縫間生存。容家和他的積怨也不完全是因為頌銀,好在容大學士人緣好,手段高,內閣那幫文武大臣基本和他是統一戰線的。一位非但無過,還因編書有功的重臣,皇帝要處置他,得預估在朝中會‘激’起什麼巨‘浪’來。爺兩個,一個管著上書房、回學館、子學館;一個是‘侍’衛頭兒,掌‘門’禁、鑾儀、扈從,和錢糧鹽務不沾邊,想拿那些大帽子壓他們都不能。不過皇帝嘛,和誰不對付,到最後終會除之而後快的。

他背著手仰臉看天,暮‘色’沉沉,將要黑了。

忽然看見一個藍翎‘侍’衛從遠處匆匆而來,邊走邊叫:“容大人,我得了個好玩意兒。”

容實頓足觀望,他懷裡兜著什麼,連縱帶跳到了他跟前。小心翼翼解開衣襟讓她看,裡面‘露’出個小腦袋來,嬌脆的一聲叫,像貓一樣。他吃了一驚,“豹崽子?”

木蘭圍場上有一定數量的金錢豹,可隆冬產仔的不多。他解下大氅把它包了起來,問從哪裡來的,“這麼點兒,不知滿月沒有。沒滿月的小豹子怕養不活,還回去吧,叫它媽‘奶’著。”

‘侍’衛有些為難,“是兩個小太監上圍場打枯草撿回來的,不知有窩沒有。再說小豹子沾了人氣兒,怕母豹子不認它了,還回去免不得被咬死,還是留下吧!”

他低頭撫撫那小腦袋瓜子,緊緊包裹起來,“得給它找個‘奶’媽,上馬房牽只母羊來。”

‘侍’衛領命去辦了,別瞧都是大男人,養這些小動物真‘挺’用心的。他懷抱嬰兒似的把小豹子抱回值房,給它做了個窩,怕它冷,讓人生了一盆火暖著它。那豹子實在太小了,在棉褥裡瑟瑟發抖,一聲接著一聲叫喚,他也不嫌煩,蹲在跟前仔細端詳。

‘門’外有人回稟,說:“京城來人了,求見容大人。”

他手上一頓,卻沒有站起身,隨口讓進,給小豹子掖了掖被角。

‘門’上傳來腳步聲,到他身後,停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他皺了皺眉,“帶口諭了?”

那人還是不言聲,他撲撲手起身,回過頭道:“打發個啞巴來?難不成有密旨?”

面前這人公子哥兒打扮,頭上戴暖帽,脖子上狐狸圍脖遮住了半張臉。一身絳‘色’馬褂,底下一雙厚底馬靴,站直了比他矮點兒,不知是哪路人馬,見了他連個千兒都不打。

他叉腰看了又看,這人終於抬起頭,一雙明亮如星子的眼睛,直直照進他心裡。他猛地一震,“媳‘婦’兒?”

這一聲叫得自己寒‘毛’直豎,可是他知道沒有認錯人。頌銀的眼睛貓兒似的,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他不信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像她一樣。如果是她,他再也不叫她妹妹了,她就是他的親媳‘婦’兒!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上去,“是你嗎?是不是你?”像挖寶似的,把她的臉扒拉出來,終於看清了。她早就笑得‘花’兒似的,往上一蹦,掛在他脖子上,依偎上去,輕輕說:“二哥,我可找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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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興得幾乎要尖叫,萬萬沒想到她會奔‘波’這麼遠來找他。怎麼就這麼大的決心呢,他感動也欣慰,看來她是認準了他了,永遠不會變了。

他用力摟住她,“你怎麼來了?天爺,我原還想回宮了跳牆進內務府的,沒想到……”

她說:“宮裡全是皇上的人,你來了會落他的眼。這裡未必沒有他的眼線,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咱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說上話了,我要憋死了。”

見面不能開口,只有靠眼神‘交’流,這種煎熬對於相愛的人來說委實艱難。她知道從裝暈開始就是個膽大包天的謊言,不過斟酌再三,就算皇帝要問罪,至少她從慎妃的爐膛裡出來是真的,後續的表現也瞞過所有人了。至於休養期間幹了什麼,皇帝似乎管不著。沒有明令禁止‘女’官不許嫁人,她也不像宗室,不得允許不得離京。所以她哪怕跋山涉水來會心上人,皇帝要拿到檯面上來責難,橫豎是說不響嘴。

“忍無可忍就別再忍著了,咱們又不欠他的,就因為他也喜歡,硬拆散咱們?”他早已經高興壞了,可能存在的隱憂也不想去考慮,完全是得快樂時且快樂的心態,十分浮誇地讚許她,“誰有我媳‘婦’兒這麼大的能耐?京裡的小姐繡‘花’彈琴的時候,我媳‘婦’兒一人一馬,奔‘波’幾百裡找我來了。”他抱著她轉圈兒,“好頌銀,你從來不要我‘操’心,我遇上你,積了八輩子的德了。”

頌銀笑著,含情脈脈的樣子,“我要是糊塗過日子,沒準你就不是我的了。你那怡妝表妹已經被老太太轟出去了,你聽沒聽說?”

他說轟得好,“太太後來沒再和我說起過要納她做妾的話,要不我直接把他們的鋪蓋捲兒扔出去。我在宮裡值了兩天夜,直接上熱河來了,沒回過家,不知道他們走了。瞧他們一副要在容家生根的架勢,老太太又礙於情面不好多說什麼,怎麼這麼順溜就打發了?”

她不太好意思說,扭捏了下道:“我就提了提怡臣倒賣假醋的事兒,老太太怕受牽連,讓他們出府單過了。”

容實笑起來,“做得了善人使得了壞,這才是正經過日子的樣兒。他們走了好,清靜。我們家那頭你別愁,天底下就沒有鬧得過兒子的爹媽,只要我不鬆口,他們也拿我沒法兒。”

她嗯了聲,臉頰緊緊貼著他鬢邊的皮膚,聞見他領褖的香味,恬淡的越鄰,稀有而溫暖。就這麼相擁著,心裡的感情裝得滿滿的,略一漾就要溢位來。以前諸多顧忌,即便到了一塊兒都不敢太逾越,現在山高皇帝遠,就要膩歪在一起,再也不想分開了。她像個茄子似的,吊在他身上。他也縱容她,越是親暱越是喜歡。他低頭‘吻’她的‘唇’角,“累了吧?我命太監收拾屋子,你先養養‘精’神再說。”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偷來的,都嫌不夠,她扭身說不,“時候還早。”

他有些害臊,“要不今晚就住我這裡吧!”

其實都有這個意思,就是難為情,覺得太急進了,不敢想象。頌銀也沒法點這個頭,不想和他分開,如果能整夜在一起,就多出很多共處的時間來。可畢竟沒個準譜,光是口頭上的承諾,連定都沒過,心裡還是懸著。姑娘家不清不楚在爺們兒屋裡過夜,就算天知地知,自己終究怯步,怕太輕浮,叫人瞧不起。她搖頭,“略坐會子,我是打扮了來的,留下反招人起疑,回頭再說你容大人斷袖。”

他‘挺’看得開,“那樣倒好了,乾脆沒人敢說親,咱們都輕省了。”

頌銀抿嘴一笑,匣子裡的幼豹又叫起來,光顧著說話,竟把它給忘了。‘女’孩兒家,尤其喜歡貓貓狗狗之類的小動物。她蹲下來憐愛地看它,垂手輕撫,“這麼點兒小就離開娘了,幼豹難養活,不像熊崽子耐摔打。它吃什麼呀,別餓著了。”

容實說:“已經著人給它找‘奶’媽子去了,喝羊‘奶’也一樣。你喜歡嗎?喜歡送給你,只怕你事忙,沒時間照應它。”

頌銀說有,“哪怕少些睡覺的時候,我也會好好把它帶大的。”那‘毛’茸茸的嘴蹭過她手心的時候,就像在心上抓了一把,她簡直不知道怎麼疼它才好。

這時候恰好‘侍’衛牽了羊過來,在臺階下叫容大人。容實應了聲,“栓在海棠樹底下,你去吧,我這就來。”

頌銀透過窗看人走遠了,端著匣子出去,只是小崽子太稚嫩,有點不敢上手。把匣子抬高,可它連□□都找不著,光著急在窩裡‘亂’拱。

“噯,怎麼這樣呢!”她愁眉苦臉瞧了容實一眼,“你幫幫忙?”

他咧嘴一笑,“小佟大人也有掰不開鑷子的時候?”說著兩手抄進去,寶貝似的把小豹子託了起來。往□□上遞,它大概也餓得慌了,連撞好幾次,終於‘摸’準了方向,一口叼了上去。

頌銀眯覷著眼睛滿臉柔情,看容實,他專心致志的樣子愈發‘迷’人。雖然羊羶味兒燻得人噁心,但是見他就在對面,隔一會兒抬眼瞧她,她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兒。

多好呀,就一直這麼下去,沒有濃墨重彩,只有淡淡的溫情。知道他也是全心全意的,她就心滿意足了。

他一手託豹子,一手來牽她,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撫摩,到現在才說出口,“謝謝你來找我,我這程子脫不開身,不能天天見你,心裡火燒似的難受。你怪我無能吧,總被形勢所迫。”

她說不,“咱們給人當差,都是普通人,誰也不是天王老子。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力不能及,我知道你不是無能,是因為要兼顧的太多。要是咱們無牽無掛,什麼事做不得?就因為身後有一大家子,不能不管家裡人的死活。你是有擔當的人,你做什麼我都能體諒你。”

容實點點頭,泫然‘欲’泣,“還是我媳‘婦’兒心疼我。”

頌銀紅了臉,從進‘門’到現在,他媳‘婦’長媳‘婦’短的不離口,近乎套得又準又爽利。她避開他的目光,“別這麼叫我,羞人噠噠的。”

他卻堅持,“橫豎我這回是認定了,你就是我媳‘婦’兒,要不你大老遠的來瞧我?”他蹭過去,輕輕撞了她一下,“你想我不想?”

頌銀臉頰酡紅,“我不想你,上熱河幹什麼?”

他一‘激’動,差點把小豹子扔了,頌銀噯了聲,“留神,別磕著它。咱們給它取個名字吧,叫什麼?”

容實一腦袋漿糊,“叫‘花’好?月圓?‘洞’房?‘花’燭?”

頌銀目瞪口呆,“臭德‘性’,你想什麼呢!瞧你靦個鞋拔子臉,就叫它臉臉吧!”

倒黴催的小豹子,於是有了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叫臉臉。

管它叫臉臉還是嘴嘴,把它餵飽了裝進匣子裡,仍舊擱在炭盆前。頌銀的屋子準備妥了,他送她回房,在‘門’前依依不捨著,“這就睡啊?好容易見著的,要不咱們再說會兒話?”

頌銀抬頭看天,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兒吧,大夜裡的,不方便。”

他顯得很失望,訕訕把邁進‘門’的一條‘腿’收了回來,“也成。”

他退出去,頌銀關上了‘門’,洗漱過後熄燈,卻見外面院裡人影徘徊,心下只覺好笑。這個人永遠像孩子似的,簡單又執拗,叫人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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