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墟的織夢者Ep.23 滅炎·遺志之彈（中）
【52】
仿若進行著邪惡的儀式般灼灼燃燒著的樹林，發出皮開肉綻般噼裡啪啦的脆響。暴戾的火光吞噬著途經的一切，將原本寧謐的一切破壞毀滅。
透過殘存的樹林的枝杈，能夠看見彷彿比陽光更為熾烈的光輪般懸停於半空中的高大身影。由於火源能的過度凝聚而呈現出漸變的藍色的身體，依舊是半人半獸的猙獰形態，然而不管是它的本體，還是它所揮舞著的擎天巨柱般的釘錘，都已經脫離了黑曜石的鉗制，轉化為了純正的火源之體。
光焰流轉的巨口之中，隱約可以看見整個身體唯一的實體——曾經因為受到光輝公爵莫鐸雷德的重創，而一度陷入沉寂，卻又在棄誓者的陰謀下再度復甦的核心。
“如果要攻擊的話，果然還是只有那裡了吧。”
輕輕地伏在我和羅傑斯的肩頭，薇蘿低低地說道。
“……可是，在無法與之正面抗衡的情況下，如何才能傷到它的核心呢？”羅傑斯蹙眉。
“你比我們更熟悉炎族，能想到什麼辦法嗎，羅傑斯。”
“……”
面對少女嚴肅的詢問，羅傑斯輕輕地眯起眼睛思忖道。“……怎麼說呢，雖然我不曾親眼見證暴怒的強大，然而在三百餘年前，我的祖先的時代，也曾經有一位傳奇人物為赫隆·暴虐者擔任過指引者。”
“……那位先祖可有留下什麼記載嗎？”
對於我的疑問，羅傑斯無奈苦笑。“很遺憾的是，關於暴怒的那部分典籍，都隨著原大陸的動亂，以及那場來自五大靈族的審判而遺失了。”
“……”聽到這裡，我和薇蘿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從現在的我們看來，曾經對於聖靈的批判，有很大的程度上是子虛烏有，而之所以如今世界會再一次面臨崩壞的危機，也正是在那個時代就埋下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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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我看來，有一點不管是哪一代的炎族王者，都是一樣的吧……”就在這時，羅傑斯有些缺乏自信地輕聲說道。
“什麼？”
薇蘿秀眉一揚。
“倒不如說，並不是王者本身的關係，而是火源質作為四大源質之一，先天的優劣。”說到這裡，少年轉過頭來，將清澈的目光投向狼狽地裹著他的外套的我。“這一點的話，作為最熟悉四大源質的霧靈，艾雅小姐想必比我更加瞭解吧。”
“啊哈？”
我呆了一呆，並沒有在最初明白少年的意思，而與此同時，似乎是察覺了我們的行蹤，也或許本身就是無差別地對周遭施行著毀滅，一顆巨大的火焰彈從天而降，落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艾雅！”
薇蘿輕聲一喝，我回過神來，同時握住紅發少女和紫發少年的手，然後在薇蘿使用時之殤的能力的同時，催動雙翼朝一旁躲避了開來——
時間的遲緩僅僅維持了一瞬。在我們從林間的低空裡飛掠而過的下一個瞬間，身後傳來了灼熱的浪濤，我們之前所在的那片林地，早已經變成了死寂的焦土。
“火的弱點是什麼，艾雅小姐的話一定能夠明白的吧。”
以篤定的目光深深地探入我的瞳孔的少年，緊緊地握住雙拳說道。
被少年寄予這樣的期望，我只能平心靜氣地思考起來。說起火的弱點，首當其衝的當然是與之對應的水源質了。雖然我們在場的三人都並非擅長水系源術，但是說起來的話，不遠處的地方，有著薇蘿曾經和我一起前往的那片湖澤……
不，不可能的吧。當火焰達到一定的溫度之後，普通的水是無法使之熄滅的，相反，還不曾觸碰到火焰所燃燒的存在，便會在極度的高溫下蒸發殆盡。如果沒有足以和暴怒的威能相近的水源質力量的話，這樣做也是無濟於事的吧……
除此之外的話……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
仔細思考，艾雅。再強大的敵人，只要不是凌駕於世界規則之上的存在，都一定是具有弱點的。像“暴食”的無法選擇性再生，像“怠惰”的缺乏直接戰鬥力，像“*”尤娜蒂斯的幻境的重疊點……
每一個七宗罪，在有著自身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強大力量的同時，也有著同樣致命的弱點對應，這一點上，即使是最強的暴怒，也一定……
就在這時。
彷彿響應著遠處高閣頂端的一聲空靈的輕吟般，整片奄奄一息的樹林都想起了簌簌的聲音。
再然後，輕柔得如同愛人的撫摸的風，就這樣柔柔地拍打在我的面頰之上，透過虛妄的軀殼，浸潤到我緊緊擰住的靈魂深處。
猛然的明悟，彷彿刺破黑夜的曉光一般在我的腦海之中開啟了一道至關重要的裂隙。
是啊。
我怎麼會忽略了呢？
為什麼我會忽略了，與我最親近的東西呢？
有的時候，對付一種力量，並非一定要選擇與之相剋的屬性，而應該從與之相生的屬性上下手吧。
就像在對待世界的殘酷和冷漠的時候，你並不一定只能選擇怨恨和疏離。
也可以透過善良和愛去將之軟化一樣。
彷彿被那一陣微風喚醒的蓓蕾一般，在我的嘴角悄然綻放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原本將目光投向遠處極樂鳥的庇護的薇蘿和羅傑斯，同時在怔然中轉過頭來，呆呆地迎向我絢爛的笑靨。
瞬間的不解，然後，露出了欣慰和信任的閃光。
“我有辦法了。”
“艾雅……”
“我們能做到。我們一定能夠讓暴虐再次熄滅。”我輕輕地牽起兩人的雙手，篤定地說道。
彷彿從大地的裂隙中噴湧而出的間歇泉一般，猛然升起的紫色水晶。負手而立，筆直地站在水晶頂端的少年，嘴角凝固著戲謔的嘲弄的笑意。
這是長久的躲避之後，我們的第一次主動現身。
“完成這個計劃，我需要準備相當的時間。在這之前，就交給你了，羅傑斯。”幾分鐘之前，我輕輕地攥住少年溫暖的手心，注視著他緩緩點頭的嚴肅表情。
“可千萬要活下來啊。”
“放心吧，艾雅小姐。”彷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啞然失笑的羅傑斯。“既然是艾雅小姐的願望，那麼在下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一定要完成。”
啊哈。這是怎樣的邏輯悖論啊。
在整個計劃之中，羅傑斯負責著至關重要的第一環——誘敵。對於有著優良防禦效果的湮滅外裝——晶棺來說，即使是面對暴怒的火焰也稍微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在注視到少年的動作之後，暴怒發出了震天的低吼，停止了無差別轟炸樹林的攻擊方式，而是揮舞燃燒著蒼藍色火焰的釘錘，朝羅傑斯的位置橫向而來——
面對對方的動作，羅傑斯面色一凝，被左手緊緊抓住護腕維持著的右手手背，以極快的速度生成著紫晶，原本的間歇泉彷彿在一瞬間化作有生命的水龍一般，蜿蜒著軀幹延伸而起。
僅僅是一個瞬間，羅傑斯的水晶之龍便被簡單的腰斬。沒有實體的釘錘，所劃過的任何地方，包括空氣在內的一切都燃燒起來，然而卻並沒有捕捉到藉助生長的紫色水晶而快速移動的少年。
“空有力量又如何？我們是不會被你的破壞的意志打倒的。”少年的嘴角掠過一絲傲然的笑容，右手前伸，洶湧的水晶彷彿冰尖柱一般朝暴怒刺去。
雖然還未曾接近暴怒的靈魂核心，然而羅傑斯這樣的挑釁顯然已經讓對方的怒火更加旺盛了。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的尾焰，赫隆·暴虐者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釘錘，在半空中留下節日慶典般的火龍軌跡，朝少年所在的方向衝鋒而去——
就在這時，羅傑斯的嘴角又一次露出了神秘的笑意。當赫隆反應過來中了誘敵之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抽身而退了。
猛然乍洩的修長血色，彷彿在半空中編織出絢爛之網的鞭影，毫無先後次序地同時爆發出來——那是早在幾分之之前，羅傑斯吸引到對發注意力的時候，薇蘿凌空揮舞的攻擊，彷彿觸發式的陷阱一般，在投入甕中的暴怒身上毫無保留地綻放……
在少女的強勢攻擊之下，即使是七宗罪之首的強者，那火炎構築的身體也被割裂成無數的碎片。
然而，僅僅是一次呼吸的時間，那些稍微減弱的火焰殘片又重新組合到了一起。因為沒有實體，所以即使被打散也可以迅速凝聚，這樣的攻勢並無法對其造成足夠的傷害。
“嘁，果然如此呢。”
身後的紅髮少女忿然地輕嗤一聲。雖然她口頭不願意承認，但是面對這樣的敵人，光是她單打獨鬥的話，幾乎是不會有勝算的。
“果然還是只有毀滅核心這一種辦法嗎。”
“薇蘿。”我一邊維持著手中的動作，一邊輕輕地勸慰她。
“沒有關係的。那團火焰，我很快就會讓它永久地熄滅。”
似乎被我的話語中乍洩的狂氣怔了一怔，少女略微沉默後，莞爾的笑聲。
“呵啦。說出這樣的話，還真不像是艾雅呢……”
一邊說著，一邊越過我身後虛無的源能之翼，輕輕地環繞住我的腰肢。
風的催化下，我嗅著少女飄揚髮梢上淡雅的香氣，彷彿是在我的身旁氤氳著幻美的夢魘。
“既然這樣的話，就讓我難得地依靠一下吧。我最愛最愛的艾雅。”
留下這麼一句讓我心聲盪漾的情話，然後化作一半血紅一半淺藍地殘影，從我的身後緩緩消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