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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中的奇人

第一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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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中的奇人第一章、弟弟

一、

小鳥是94年出生的,比我小四歲。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剛學會說話。屁顛屁顛的跟在我身後“得得,得得”的叫著。

他小時候是個大舌頭,哥哥總是叫成得得。

我和他是一個大院裡成長起來的,從小我就看這孩子行。

機關家屬院,一排一排的平房,我們這些平民子弟最羨慕的就是那些住二層樓的人家,而那種人家的孩子也總是高我們一等。

佳樂是住在樓上的,他也是住樓那群孩子裡的頭頭。他人很不錯,從不仗勢欺人。也和我關係很好,但是對我的小弟弟小鳥總是不很友好。

可能是小鳥總是踢他家的狗吧。

那是一隻大金毛,到今天我也活了有三十年了,從沒見過那麼兇惡的狗。作為一隻以溫順的著稱的金毛犬,它曾經攆著我們五個半大孩子爬上了房,齜牙咧嘴的在下面蹲了一個多小時。

後來是小鳥給我報的仇,他那時候才十歲,就敢拎著個板鍬跟那惡犬火拼,最後他一瘸一拐的勝利了,惡犬被他打的滿身是血,趴在地上舌頭也耷拉在地上。小眼睛驚恐的看著氣喘吁吁的小鳥,平常威嚴的吼叫也變成了可憐的呻吟。

勝利了的小鳥並不打算放過這只惡犬,他喘勻了氣就打算斬草除根拍死金毛。這時候佳樂出現了。

那是小鳥和佳樂第一次衝突,佳樂跟我同歲,比小鳥高出了一頭還多。那天我躲在房頂上,眼看著佳樂眼睛血紅的瞪著小鳥,如怒目金剛。

小鳥也瞪著那對小母狗眼回視著佳樂,還氣勢洶洶的問出那句代表東北人身份的話:你瞅啥。

那只狗是佳樂的心肝寶貝,我本以為這下要遭。剛想下來調解,卻見佳樂並沒有動手的意思,拖起了狗轉身就走。冷冷的扔下了一句話:你給我等著。

小鳥樂了,有本事告訴你媽去。

佳樂氣的一個踉蹌,卻終是沒有回頭。

真是見鬼了,他居然害怕了?

二、

我從小就慫,於是沒有參加任何的幫派。

但是攝於我爹的惡名,也沒人敢欺負我。

平民幫的孩子一直被高幹幫的欺負著,直到佳樂的出現才有所好轉。

這孩子仁義,但是也狠,誰敢真的惹怒了他那絕對手下不留情。於是漸漸的佳樂成了幹部子弟團伙的頭頭。

他當了頭頭後,就一直調節著幹部孩子和平民孩子的關係,好不容易才把關係緩解了下來。

可是不久,這個平衡被打破了。因為小鳥長大了。

小鳥七歲的時候就敢和欺負他姐姐的大孩子打架,一次次被打倒了爬起來接著打。磚頭瓦塊冰溜子,拿起什麼就扔什麼,專門朝著腦袋脖子這些要害打。

最後那幾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哭著回家找家長了,小鳥擦擦臉上的血,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去上學了,全然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

等到他十歲那年,就是把狗打服了的那年,他徹底一戰成名。

佳樂回去後越想越氣,於是帶著幾個小兄弟去了小鳥的家。

小鳥的爸爸在外地打工,媽媽好多年前就不知所蹤了,只有個爺爺在家。

十四歲的佳樂客客氣氣的敲開了門,乖巧的叫了聲爺爺,說我找小鳥玩。

屋子裡小鳥聽到聲音後走了出來。開心的和佳樂出門了。

那天我沒在場,是後來聽小夥伴和我說的。

小鳥和佳樂扭打了起來,兩個人在地上旋轉跳躍閉著眼。

小鳥憑藉從小打到大的經驗,把佳樂按在了地上摩擦。全然不顧身邊其他孩子的拳腳。只是一拳一拳的朝著佳樂的頭部打著。

打著打著,佳樂的罵聲變成了慘叫,又從慘叫變成了哭聲。

最後佳樂哭著說,別打了,我服了。

小鳥一瘸一拐的走了,走了沒兩步就摔倒了。送到醫院,醫生說這孩子肋骨斷了。

在剛動手的時候小鳥就被摔倒了,摔在一個石頭上肋骨已經裂了。他硬是咬著牙打了十多分鍾。

這哪是個十歲的孩子,這就是一頭牲口。

從那以後,平民孩子揚眉吐氣,每每和幹部孩子發生爭執都說,要不要我把小鳥叫來評評理。每次都嚇得幹部孩子屁滾尿流。

佳樂從那以後看見小鳥就繞路走,直到十多年後的今天,他看見小鳥都哆嗦。

童年的陰影恐怖如斯。

有陰影的不只是佳樂,還有他家那條大金毛。挨完打的大金毛依然很兇猛,依然追著孩子跑。

只是每當遇見了小鳥,都嚇得趴在地上埋著頭呻吟,跑都不敢跑。

三、

我爸跟我說過,你看老張家那孩子長大後肯定會混社會,你跟他搞好關系以後吃不上飯了給他當打手去。

真是親爹,鼓勵親兒子去混社會。

小鳥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怕我。

可能也是因為我爹吧。

小時候我和我爹都是大院裡的風雲人物。誰家大人說起我爹都要豎個大拇指:這是個爺們。說起我也都豎個大拇指:這孩子真抗揍。

我爹小時候總打我,可能是因為我總調皮吧。

但是別人家的家長打孩子也就是打屁股,再不濟的踢兩腳,最狠得也就是拿皮帶抽。

我爹偏不。他老人家另闢蹊徑,把我吊在房梁上用皮鞭沾涼水抽。用武裝帶抽。用手腕子那麼粗的擀麵杖抽。

擀麵杖都打折了好幾根,我還沒死。

據鄰居說,每次老陸打兒子的時候,我們都會趴在牆頭看著,真不是為了看熱鬧,是怕給打死了。

據同學的爸爸說,我們小時候都打孩子,但是再怎麼打也都是打自己兒子,小陸他爹不一樣,那不是打兒子,那特麼是在打鬼子!

據老師說,小陸每次犯了錯誤我都不敢找家長。就算找家長來我也心驚膽戰的。別人家的孩子犯錯誤了我都是跟家長說:“你家這孩子不管不行了啊,要上天啊”。小陸他爸來了我都是心平氣和的說:“這是個好孩子,聽話懂事兒,就是有點頑皮,小孩子嘛哪有不頑皮的,多說說就好了。那啥,說服教育為主啊,不許打孩子。”可是每次他爸爸笑呵呵的答應了,走不到門口就能聽見孩子的慘叫和大皮鞋踢在身上的悶響。我有罪惡感啊。

......

說跑題了,我們繼續講小鳥

很多人都以為,這孩子長大了一定會混黑道。說不定哪天就把人打死了,然後跑路亡命天涯。

誰知道他不按套路出牌。除了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跟人打過架,往後就再沒跟人動過手,一直到高中畢業都沒動過手。

他從不欺負人,也沒人敢欺負他。就只是一二年級留下的惡名,一直流傳到十多年後的今天。

高中畢業後小鳥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學,學的法律。

他上大學的時候我在部隊當兵,並沒有很多聯絡

聽說他在學校學習很刻苦,從來沒跟人打過架。

這麼多年我一直怕他哪天紅了眼睛殺人,在他成年後這種擔憂愈加的深厚,畢竟十六歲後是可以槍斃的。

別看他現在挺老實的,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人觸碰了他的逆鱗,他絕對會殺人的。

絕對會。

我復員的那年,正是他大學畢業。這貨來車站接我,穿的人模狗樣,還帶了個姑娘。

他跟我說,哥,你沒死真的太好了。

我跟他說,鳥,你沒殺人真的太好了。

哎呀這是弟妹吧,真漂亮,你小子怎麼把這姑娘騙到手的?

哦?英雄救美?

故事發生在一個惡俗的酒吧,有一群喝醉了的人惡俗的調戲了一個姑娘。於是正巧和同學在那體驗夜生活的小鳥同學很惡俗的挺身而出。

那些醉漢一定挺慘吧。我擔心的說,有沒有重傷害啊,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麼事兒,怎麼擺平的?

姑娘說,確實挺慘,不過沒受太嚴重的傷。當時小鳥全身都是血,嚇壞我了。

姑娘說,那些醉漢賠了好多錢,小鳥被打倒爬起來就開始給醉漢講刑法,一條一條列舉著量刑準則,當時就給醉漢們嚇得清醒了,然後就賠錢了。

姑娘還說,我當時就想,這個小夥子雖說打架不行,但是懂的真多,還有俠義心腸,還知道用學到的東西來索賠,也算是個漢子。

納尼!?

她說小鳥打架不行?她說小鳥被打趴下了都沒還手?她還說小鳥管人要錢?

我一定是聽錯了,難道不是小鳥一個人重傷了一群醉漢,然後帶著姑娘亡命天涯麼?

一定是我拿錯劇本了,我不可思議的看著小鳥。

他朝我笑著,笑容很和善。

我想,我雖然和他一起長大,但是我還真的不瞭解這個小弟弟。

......

2015年,小鳥和木子結婚了。

邀請我去主持的婚禮。

我是提前一週到的,帶著一幫小夥伴天天拽著小鳥喝酒,目的就是把他灌醉了套出他的故事。

奈何我們都失敗了,不是他沒說,而是我們沒喝過他。

全都被放倒了。

婚禮前兩天,小鳥找到了我。

他跟我說,哥你不是很好奇我小時候為什麼打架那麼兇麼?那是因為我自卑,我極度的自卑。

小鳥哭了,我從沒見他哭過,哪怕是從小照顧他的爺爺去世,他都沒有哭。當然了不哭並不代表著不悲傷,只是每個人表達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那一晚我和小鳥一直聊到天亮。以下部分為小鳥口述我整理,在徵得本人同意後公佈。

“我和你們不一樣,雖然我們都是單親家庭,但是你的父母都愛著你。而我,是他們兩個人的累贅。

我爸和我媽在我出生不久就各過各的,各自組建了家庭。在離婚的時候誰都不想要我這個累贅,於是我媽就偷偷的跑了,再也沒出現過。我爸也對我不管不問,扔給了爺爺就幾乎沒出現過。

我小的時候就不知道什麼是吃飽,是爺爺靠著那點低保和撿垃圾把我養大,我那時候小,但是也知道了生活的不易,於是揹著爺爺偷偷的去撿瓶子賣錢,那時候我才六歲啊。院子裡的孩子都欺負我,說我是垃圾孩,我從來不生氣。他們欺負我我也不還手。我就是撿垃圾的孩子,他們說的沒錯。

我的親人只有爺爺和姐姐還有你。你知道我姐姐,那是我大爺家的孩子。

我大爺從來不讓她找我玩,也不來我家看爺爺,各過各的。

真他大爺的!

姐姐就偷偷的來找我,給我帶好吃的,幫我洗衣服,幫爺爺收拾屋子。

每次姐姐過來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我賣瓶子攢了好久的錢給姐姐買了個髮卡,結果姐姐帶上剛出門就被那幾個孩子給搶走了。

現在想想,他們也不是真的要搶髮卡,只是想引起我姐姐的注意。我們小時候不都是這樣子嘛,喜歡一個小姑娘就去揪她的辮子,掀她的裙子。

可是當時我不懂,看著姐姐都要哭了我就瘋了。

你們怎麼欺負我都行,可是我絕不能讓姐姐受欺負。

絕不!!!

後來的事兒你都知道了,那些孩子的家長也沒找我麻煩,可能是知道自己孩子也不對吧。我當時的想法真的就是,整死他們。姐姐被我嚇到了,抱著我哭,我也哭。從那以後我就決定,我要變得強大起來,這樣才能保護姐姐,保護爺爺。保護愛我的人。

你總問我為什麼後來不打架了,那全是因為你呀,哥,你都不知道你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從小我就沒朋友,也不知道朋友是什麼意思。是你帶我玩,給我買吃的,不嫌棄我髒不嫌棄我窮。還幫我去跟欺負我的人談判。長大後看見你被狗咬了我就跟狗打了起來,還打贏了。

後來我跟邵佳樂打架,跟劉黑子打架,跟梁明打,我越來越喜歡這種勝利的滋味了。我喜歡別人看我畏懼的眼神,喜歡那種眾星環繞的感覺。

是那天你憂心忡忡的跟我說,小鳥,你是不是要混社會啊。能不能不要去,我怕你哪天把人打死了,你也被槍斃了,我就沒有弟弟了。

當時我就害怕了,我不是怕把人打死或者被人打死,我是怕我死了後我爺爺怎麼辦,我姐姐怎麼辦,你怎麼辦。

於是從那以後我就儘量剋制自己的衝動。我想就算我被人欺負了也不還手了。可是誰知道小時候打那幾次架居然給人留下那麼重的心理陰影,直到現在認識小時候我的人都說。別看小鳥現在文質彬彬的,但是真敢殺人。

其實我要的並不多,我只是想讓我愛的人,愛我的人能夠活的舒舒服服的,自由自在的活在平等的陽光下。

所以我再也不打架了,因為沒人欺負我了。就算我被欺負了,還有法律保護我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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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音樂的想起,小鳥拉著木子的手走上了禮堂。

看著這對幸福的人互相凝望。我控制不住有點想哭了。

哎風有點大,眼睛裡進磚頭了。

我沒有當上婚禮的主持,普通話不標準說話還漏風。我給他找了個專業的,也是大院裡的小夥伴。

輪到新郎講話了的時候,小鳥接過話筒,環視了下全場,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我們這桌上。

他緩緩的說:很榮幸大家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和木子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我從小就是個苦孩子,沒爹沒媽,全靠爺爺,姐姐和哥哥幫助。我才能活下來。雖說是父母給了我生命,但是他們只生未養,是爺爺靠著撿垃圾把我養活的。爺爺走了後又是姐姐接過了班,把我養大。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啊,就知道省吃儉用的把錢給我供我上學,是她一針一線的把我送進了大學,送到了如今的檢察院。都說長兄如父,我卻感覺長姐如母,是姐姐接替了媽媽的工作,把我養活。雖然不是親姐姐,但是卻遠比那些有著親戚名義,在我捱餓的受凍時袖手旁觀,只知道卻勸我別上學了,去打工吧還能活下來的親人強上太多太多了。

臺下賓客譁然,某些親戚的臉色不善,估計是在想著這孩子這麼不會說話,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幹嘛。

我看見小鳥的眼睛又溼潤了,姐姐在我對面泣不成聲。

小鳥拉著木子,朝著姐姐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說,姐,感謝你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此生無以為報,若有來世讓我當你的哥哥吧,把這輩子你對我的疼愛百倍奉還。

姐姐衝上臺去,抱著弟弟痛苦著。

也許是哭自己辛酸的童年,也許是哭弟弟的苦難終於熬到頭了,也或許是激動於弟弟的知恩圖報。

緩了一會兒,攙起了姐姐小鳥繼續說道。

我還要感謝我的哥哥,一個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改變了我人生軌跡的人。若不是因為你,我會在陰暗的世界裡成長,我會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光明的存在。是你帶著幼小的我去尋找陽光燦爛的生活。是你幫我擦去打架後的鮮血,包紮傷口。是你用一個個小故事開解我充滿戾氣的童年。若說姐姐是我童年的母親,那你就是我童年裡的父親。母親給了我溫暖和關懷,而你給我的是完整的人生觀和充滿陽光的世界。

這孩子,什麼破比喻。

我尷尬的看著賓客,和姐夫詫異的目光。

姐夫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

婚禮結束了,小鳥挨桌的敬酒。他跳過了坐滿親戚的桌子,徑直的向我走來。這一桌都是他認為至親之人。有我,姐姐姐夫,和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並非血緣代表著親情,有情者勝於血緣之親。

沒有廢話,小鳥敬酒,我一口幹了。他又敬,我又幹,如此三杯,他轉身離去。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真是我弟弟,這酒真特麼辣。

看著小鳥的背影,儘管他現在穿著得體的西裝,文質彬彬的戴個眼鏡,說話細聲細語的,但是我還是相信,如果有誰敢觸怒了他的逆鱗,他絕對會把西裝撕爛眼鏡摔碎,重回當初不顧一切拼命地架勢。

這是我的弟弟,敢於在婚禮上大罵父母大罵親戚的奇人。

他就像是一匹狼,骨子裡充滿了殺戮的慾望。

但慶幸他是一個人,有著親情和理智。能夠把所有的狠戾化為對社會的熱愛。

他學法律,就是因為想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那些被遺棄的兒童討回一個公道。

這是我的弟弟,我為他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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