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第二卷十六宅（三）

他入房之後，斜倚在臥榻之上，房內的侍女紫兒上前，將他頭戴的搭耳胡帽除下，去除頭巾，讓他的一頭長發自榻邊垂落下來，然後用象牙長圓梳精心梳理。

因覺頭髮有些滯膩難梳，便向李忱問道：“殿下，要不要洗濯一下？”

李忱懶洋洋道：“不必，陛下今日要往華清池，中午還得往通政樓去給陛下送行，晚上回來再洗。”

他一邊回答，一邊信手摸向那侍女的臉，只覺滿手膩滑，因又笑道：“好想剪掉這頭髮，也省得我的好紫兒天天麻煩。”

“這府裡，有幾個不想為殿下梳頭的呢，人都說，紫兒能天天服侍殿下，是上天賜福，紫兒該還神拜佛才是。”

她含嬌帶俏，語意溫順，卻也掩飾不了言語中的機鋒。李忱一陣頭疼，心中明白，必定是自已的這幾個美貌侍女又在爭風吃醋。

這紫兒，原本是貧家女兒。李忱初見時便驚為天人，又見她純真可愛，全無機心，是以將她拔擢至身邊，百般寵愛，精心呵護。

幾年下來，紫兒的相貌到是越來越美，原本還略顯粗糙的皮膚已經保養的吹彈可破，兩隻手除了為李忱梳理頭髮，打理細物，別無它用，李忱每看到她的兩隻柔荑在眼前飄來晃去，修長膩白，柔美之極，忍不住以手握之，只覺柔若無骨，令人歡喜。

只是……李忱在心裡長嘆口氣，女人善嫉可一點也不錯。李忱的後院雖不到起火的地步，卻也經常讓他頭疼。

他忍不住在她的鼻尖上刮一下，輕斥道：“又來饒舌！乖乖的梳頭，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紫兒輕輕一撅嘴，不敢再辯，只是心中暗道：“我可不稀罕什麼脂粉銀盒！”

她的腹腓李忱自然是聽不到，兩個一時冷了話頭，只有紫兒手中的牙梳，仍在不停的上下穿梭。

不過片刻功夫，她已將李忱的頭髮重新梳好，重新以頭巾束好裹嚴，動作輕柔飄忽，令李忱渾然不覺。累了一夜的李忱，很快在這樣柔和的動作梳理下，酣然入夢。

“殿下……”

正聆聽著李忱微弱鼾聲，面露微笑的紫兒聽聞外室聲響，知道是九妹奉召前來，她輕輕放下牙梳，步至門前，向九妹笑道：“姐姐可來的不巧，殿下剛睡著了。”

這九妹原是紫蘭殿中的宮女，後來被陳妃賞給李忱使喚，李忱年長出宮後，便將她也帶了出來。

她此時已有二十五六年紀，卻是一直未嫁，李忱亦沒有將她收入房中。

雖然雲英未嫁，只是此時蛾眉淡掃，酥胸半露，再加以頭上雙髻斜插步搖，臉頰豐潤，眉目含情，令人觀之而意動。

此時見這紫兒上來阻擋，九妹眉頭微皺，向紫兒道：“殿下急召我來，必有要事。縱是睡了，也需叫他起身。”

“這可不成，殿下睡著後，最恨有人將他吵醒。姐姐若是別的時候來，不關紫兒的事，此時進去將殿下吵醒，那便是紫兒的不是，紫兒可擔待不起。”

九妹眉尖一挑，正欲再與她辯，卻聽見裡間李忱喝道：“誰在外間喧譁？”

“殿下，是九姐過來，我說讓她稍待……”

“不必多說，你且退下，讓她進來。”

李忱勞累一夜，原本準備強打精神不睡，向九妹交待好事，再打個嗑睡，便得準備往通政樓去。不合適才太過舒適，竟是昏昏然睡去，此時一醒，便覺頭疼難熬。

命人端上茶水，又以冷水激面，半響過後，方才清醒過來。

見九妹立身於門前不動，李忱向她微笑道：“怎麼，還要孤親手扶你坐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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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帖身侍女親近隨和，對王妃郭氏疏遠，唯有對九妹卻是敬重非常，每次見她，均是如臨大賓。

九妹見他正襟危坐，眨眼功夫，已是精神奕奕，充滿活力，不禁笑道：“殿下及冠有年，身體亦越發健碩，看來習武練劍，果真是大有好處。”

她此時低語溫婉，一點不似適才與紫兒爭執時的剛強果毅，只是眉間額前，卻仍有一股英郎之氣，比之尋常女子遠遠不同。

李忱聽她誇獎，不禁撫著下巴笑道：“這是自然。大唐變亂是遲早的事，孤當年為了自身救下今上，實在對不住天下人。思前想後，這亂局由我造就，還需由我來收拾。這樣，才能庶已無愧於心。”

他這樣大義凜然，雖然此時與九妹說的話已是這整個王府中及少有旁人可以言說，卻仍是不盡不實。

九妹知他敷衍了事，禁不住神情一黯，卻又向他道：“殿下，昨兒近山堂的人來報，絳王昨夜回府後，內廷有小黃門自側門而入。足有半個時辰之後，這才辭出。穎王、江王等諸王直接回府，並無異動。”

李忱自當年宮變，深恨郭妃及諸宦官殺害憲宗與陳妃，矢志報復。再加上自身安全難以保全，委屈求全之餘，又在暗中尋求發展。

寶曆三年，他救下敬宗，使得自已一時無憂。後來思考良久，知道大事不妙。他雖然史學知識不深，卻也知道敬宗這樣的皇帝，決計不是在位很久的明君。在其身後，大唐原本還應有七八十年的時間才會覆亡，而今上如此的做法，只怕再有十年八載功夫，大唐必定會元氣耗盡，立時被滅。

到那時，覆巢之下全有完卵，自已身為親王，不論是異姓奪位，還是農民起義，自已賢愚與否都不是理由，誰遇著了，都是咔嚓一刀！

無論經過多年的親王生活，對進一步的權力有著無法遏止的嚮往也好，或是因要報復郭妃等人也罷，又或是純以敏銳的眼光看出唐室危怠，希圖自保的理由來說服自已，李忱自當日宮變後，早已放棄當初理想，轉而往奪嫡之路行進，再無回頭之日。

自從開府封王之後，宮中對他的監視大為減輕，十來歲的李忱便開始著手建立自已的武官班底。

他以射獵為名，廣尋勇敢少年，以兵法約勒，以重利厚賞，十餘年下來，光王府中，已有一支百人左右的武勇之士。

只是害怕宮中起疑，李忱始終不敢擴大自已的親隨武衛。這百名衛士雖然可以人人以一敵十，卻也絕對不是長安城內過萬禁軍的對手。

與招募勇士同時，李忱透過九妹及其餘幾個心腹，在寶曆五年以李忱的書房近山堂為名，以李忱看過幾本地攤小說的對間諜組織的理解，以完全現代的方式和流程，成立了到也稱得上是當世之時最先進的間諜組織。

十一年過來，近山堂分為謀、探、判三個組織，李忱眼前的九妹，便是負責近山堂刺探情報的首領。

李忱雖然憊夜奔忙，對九妹始終不肯怠慢，仍是正襟危坐，成因便是如此。

待他堪堪聽九妹說完，忍不住一個呵欠湧將上來，卻是一手捂到嘴上，又強憋回去。

李忱做手下時，最忌領導不專心聽自已的彙報。人同此心，他自然要多加注意。

因見九妹再無話說，李忱如釋重負，向她道：“快回去歇著吧。昨夜我不曾回，料想你也不得睡，既然無事，便回去好生休息。”

九妹向他點頭笑道：“殿下打了一夜狐狸，臣也是看了一夜文書。不過一動一靜，苦甘不同。殿下不必為我操勞，趁著有些空閒，閉目養神的好。”

李忱淡淡一笑，並不回答，只是站起身來，將她送走。

見她的身體鳧鳧婷婷，漸行漸遠，李忱卻仿似未見，心中只在唸叨：“絳王？嘿，六王兄，別人都說你憨厚愚笨，我卻知道你一向心懷大志哪！”

心中不住唸叨，卻冷不防身體一震，已被人抱了個滿懷。

他感受著胸前的柔軟和彈性，嗅聞著對方頭髮上的香氣，笑道：“小妖精，得空兒便來纏我了。”

話音未落，便猛然將紫兒全力的擁入懷中，橫抱住她的嬌軀向床榻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