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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女友

175、逢凶化吉林澤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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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女友175、逢凶化吉林澤秋

2002年七月末的某個下午, 林澤秋單手抱起一隻籃球,和父母打了一聲招呼:“廚房的碗我洗過了,客廳的地板我拖過了,林知夏正在午睡, 我要出門去和同學打球。”

媽媽一邊翻賬本, 一邊囑咐道:“你去吧, 早點回來啊。”

林澤秋頭也不回地衝出家門。

他要打四個小時的籃球!

這短暫的四個小時裡,他能徹底地擺脫林知夏!

安城小區的附近有一個籃球場。林澤秋和他的同學們經常在這裡玩。林澤秋遲到了十分鐘,同學們早就調整好了籃框的高度。

陽光燦爛, 天空清澈,身穿背心和短褲的男孩子們在偌大的空地上玩耍。他們揮舞手臂,邁開雙腿, 黑色短髮被汗水浸溼,燥熱的夏風吹得他們衣裳擺動——在這一群男孩子裡, 林澤秋最為出眾。他跑得快, 跳得高,反應敏捷,扣籃精準,同學們紛紛為他叫好。

林澤秋玩得很盡興。

今天的氣溫高達三十四攝氏度。沒過一會兒,包括林澤秋在內的所有男生都是大汗淋漓。林澤秋口渴難耐, 正想回家喝口水, 就有一位同學說:“喂!天太熱了,我忘帶水了,哥們幾個去買冰可樂和冰淇淋吧!”

另外一位同學忽然冒出一句:“秋哥家裡開了一間小賣部。”他用一條汗津津的胳膊攬住林澤秋的肩膀:“秋哥, 這回你請客,下回我請!”

林澤秋甩開他的胳膊:“你少蹭我,我哪兒有錢。”

他從地上撿起籃球, 夾在肘間:“我家有冷飲,誰想買就跟我走。”

說完,他踏上一條回家的路,眾多同學都跟在他的背後,形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他們的目的地正是林家的小超市——超市入口處擺著一臺冰櫃,櫃子裡裝滿了冷飲、冰棒和雪糕。

同學們接二連三地停下腳步,掏錢買冰櫃裡的東西,只有林澤秋站在超市之外,紋絲不動。

他的背影落在石頭砌成的臺階上。

烈日炎炎,暑氣漸濃,夏風中光影交錯。

爸爸伸手拍了拍林澤秋的肩膀:“兒子,喝水嗎?”

林澤秋接過爸爸的水壺,仰頭飲下一大口涼白開。

爸爸又說:“秋秋,你去挑一支雪糕。”

林澤秋卻說:“我不愛吃那玩意兒。”

他穿著一件運動背心,前胸後背的衣料都溼透了。

爸爸摸了摸他的腦袋:“秋啊,爸請你吃,沒事的。”

林澤秋猶豫半天,只拿了一支售價5毛錢的奶味雪糕。他飛速地拆開包裝紙,叼著雪糕,抱著籃球,跟在同學們的背後——其他同學手裡都拿著價值2元以上的蛋筒。

即便如此,林澤秋依然感到滿足。

冰涼的奶糕在他口中融化,解渴又解暑。他一邊走路,一邊拍球,腳步越發輕快。

臨近籃球場時,林澤秋的同學們忽然臉色大變。

林澤秋順著眾人的視線往前看,只見一群打扮時髦的男青年佔領了整個籃球場——那幫男人身強體壯,蓄著鬍鬚,露著刺青,還有人正在抽菸。帶著火星的菸頭落在籃球場門口,空氣中飄蕩著尚未散盡的煙味。

林澤秋的同學頓時傻眼:“我靠,秋哥,我們咋辦?”

“我問問他們什麼時候打完,”林澤秋坐到了候補區,“他們要是待會兒就走,我們就接著玩。”

林澤秋才剛坐下來,近旁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女生與他搭訕:“小弟,你多大了?”

這位女生和打籃球的青年們是一夥的。她對林澤秋隨口一問,卻引發了青年們的笑鬧聲——林澤秋理解那種笑聲的背後含意。他語氣兇狠地回應她:“關你什麼事?老子認識你嗎?”

女生惱羞成怒,推了他一把,他的雪糕掉在地上,沾了一層灰。

盛夏的陽光被樹葉篩過,變成斑駁的光圈,照在潔白的雪糕上,曬出融化的汁液,像是樹蔭流下的眼淚。

林澤秋喃喃自語道:“真他媽煩。”

籃球聲響停止。

那幾個青年逐漸圍攏過來:“這場子是誰的?”

林澤秋的一位同學緊張到打嗝,結結巴巴地說:“籃球場是安、安城小區的公共體育用地,我們提前找街道辦申請了今天下午一點到五點的使、使用權。這場子現在就是我們的……”

那幫青年的領頭羊卻說:“你們幾年級啊,小學生們?毛沒長齊來跟你們爺爺爭個屁?”

此人染著一頭黃毛,左耳戴滿了耳釘,三角眼,薄嘴唇,滿面兇相,很不好惹的樣子。

林澤秋年僅十歲。他坐在一把石椅上,抬頭看著那個黃毛,語帶輕蔑地問:“誰家爺爺啊?你家爺爺只會和小學生搶場子?”

黃毛拽起林澤秋的衣領子,林澤秋反手一個掣肘,那黃毛抬腿往他的膝蓋上踢,兩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撕打。

“你找死!”黃毛罵道,“小兔崽子!”

林澤秋一拳錘在他臉上:“老子是你爺爺!”

他們的鞋底猛地刮蹭水泥地,帶出一陣“喀拉喀拉”的重響。

林澤秋的同學們連忙勸架,還有人掏出小靈通準備報警。黃毛那一方也不想鬧大——尤其那位女生一直在拉扯黃毛。眾人好不容易把林澤秋和黃毛分開,那黃毛還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扔向林澤秋,林澤秋便大吼道:“快跑!都回家!快跑!”

同學們做鳥獸散。

林澤秋抱著籃球,健步如飛。

他的膝蓋、髖骨、腹部、手肘都在隱隱作痛。

他還嚐到一股鹹腥味。

他抹了一把嘴,手指沾滿血跡——原來是他的鼻子正在流血。

林澤秋不敢直接回家。

他曾經看過許多香港警匪片,深諳“跟蹤與反跟蹤”之道。他堅信黃毛是社會混混,甚至和黑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他被自己的假想震驚,心情越發沉重。

林澤秋跑進另一個小區,四處轉悠。直到太陽落山,天色向晚,他才抄近道竄回了安城小區,每走三步就要觀望四周,簡直比職業僱傭兵還要謹慎多疑。

終於,傍晚六點多鍾,林澤秋重返家門。

林知夏第一個發現了他。

他與妹妹面面相覷。

林澤秋生平第一次盼望妹妹能與他心有靈犀。正所謂“兄妹情深,血濃於水”,林知夏又是天賦異稟,天生天才,她一定能讀懂林澤秋的面部表情。

林澤秋還豎起一根食指,擋在唇邊,悄悄地“噓”了一聲,示意林知夏保持安靜,替他掩護。

然而,下一秒,林知夏就大聲喊道:“媽媽,媽媽,哥哥滿臉都是血!”

媽媽急忙從廚房跑出來,林澤秋大步邁向他的臥室:“我好得很!”

“林澤秋,你站住!哪裡來的血?!”媽媽質問他。

林知夏像個擴音喇叭一樣重複道:“哥哥哪裡來的血?”

林澤秋撒了一個天大的謊:“我摳鼻屎,摳破了鼻子!”

這一瞬間,萬籟俱寂。

林澤秋“啪”地一聲關緊房門。

他先把窗簾拉緊,又換了一身衣裳,再穿上一條長褲,遮擋腿部的青紫傷痕。他從藥箱裡找到止疼藥和雲南白藥,按照說明書依次服用,冷靜片刻,便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

他沒吃晚飯,但他一點也不餓。

從衛生間出來以後,他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

黑暗包圍著他,疼痛也包圍著他。

林澤秋並不怕痛。他最怕自己被黃毛打殘了,又要麻煩父母帶他去醫院治病。他出生時,不幸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父母為了治好他,砸鍋賣鐵找人借錢——據說借遍了老家的整個村子,爸爸還曾經給村長磕過頭。

他天生患有心臟病,林知夏和他同父同母,卻有天生的超常智力。

他開始幻想自己其實也具備某種超能力,就像《x戰警》裡的變種人,尚未覺醒。今天他和黃毛的互毆代表了一種契機,可以解開他身上的封印……這樣想來,四肢的疼痛正是榮譽的嘉獎,熱血的戰鬥指引著光明的未來。

林澤秋做了一個深呼吸,臥室門突然被拉開一條小縫,林知夏輕輕地喊了一聲:“哥哥。”

他不回話。

林知夏又念道:“哥哥,哥哥?”

他依然沉默。

林知夏嚇了一跳。她跑到他的床邊,伸手去探他的呼吸。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指:“你搞什麼,林知夏?”

林知夏的聰明程度遠超他的想象:“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林澤秋裹緊被子,翻身面朝另一側:“是又怎麼樣?”

林知夏拽著他的被角:“我要和爸爸媽媽說,讓他們帶你去醫院!”

“你敢!”林澤秋惡狠狠地制止道。

林知夏的氣勢絲毫不弱:“林澤秋,你不要威脅我,我討厭被人威脅。”

林澤秋及時調整了策略。他改用溫柔的聲音說:“你讓我躺會兒,沒啥大事。”

林知夏半信半疑:“真的嗎?”

片刻後,她又說:“晚飯快好了,媽媽喊你吃飯。”

林澤秋立馬下床。

林知夏聞到一股雲南白藥氣霧劑的味道。她抬手探進他的被窩,又摸到一片潮溼的汗意。她頓感不妙,連跑帶跳地直奔父母:“爸爸,媽媽,今天下午,哥哥跟人打架,鼻子出血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你們帶他去醫院吧。”

林澤秋尚未開口,爸爸已經撩起他的褲腿,檢查了他的膝蓋。他忙說:“我完全不痛,男孩子哪兒有不打架的。”

“身體可有不舒服?”爸爸問他。

“我好得很,”林澤秋一再強調,“不用去醫院。”

媽媽語氣漸急:“你跟誰打架了?媽媽跟你講了多少次,收收脾氣,你就是不聽!”

林澤秋含混不清地認錯:“我打籃球的時候,跟人不對付,沒有下次了。”

爸爸媽媽都以為林澤秋在籃球場上和他的同學起了爭執——他剛剛唸完四年級,開學便要升入五年級,他的同學也不過是一群小學生,男孩子們打打鬧鬧確實常見。

再加上,林澤秋看起來並無異狀,晚飯也吃了兩碗,爸爸媽媽稍微放下心,只叮囑他,如果有什麼問題,爸爸媽媽一定連夜帶他去醫院。

當天晚上臨睡前,林澤秋喝了一杯牛奶安神。

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安安靜靜地醞釀睡意,膝蓋卻陷入一陣鑽心的劇痛,痛得他渾身打顫,緊咬牙關,額頭冒汗,差一點就要昏厥。

他懷疑自己要麼是被黃毛揍出了後遺症,要麼是突然發作了某種嚴重的絕症。從震驚焦慮到接受現實,他只花了不到十分鐘。

疼痛感退散之後,林澤秋開啟床頭燈,在燈下撰寫遺書。

他鄭重地寫道:“爸爸,媽媽,林知夏。”

他忽然想起來,林知夏討厭他總是叫她的全名。

反正自己快死了,也不用再考慮往後的生活——林澤秋心裡這樣想,就在另一張紙上寫:“親愛的爸爸、媽媽和夏夏,我得告訴你們,十年前,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十年後,我的膝蓋……”

他一時想不起來“癌”字怎麼寫,就用拼音代替:“我的膝蓋ai變了。”

他挪用一句昨天從電視劇裡學到的句子:“這是我的命,我不怨天不怨地,你們也別自責。”

隨後,他作出總結:“我的存錢罐、汽車模型留給林知夏,其他東西你們分(別給柯壯志)。我沒看過海,想看大海。葬禮上放一首海邊的音樂。林知夏是個哭包,爸媽多哄哄她。”

寫到最後一行,林澤秋筆尖微顫:“林澤秋,絕筆。”

他找到紅墨水,在紙上蓋了個紅手印。

做完這一切,林澤秋把遺書貼在床頭。他平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像埃及法老一樣尊貴、神秘、敢於直面死亡。

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識。

原來生存只在一念之間,原來死亡只在一瞬之間。

次日早晨,林澤秋被他媽媽拍醒了。

林澤秋半坐起身,媽媽捏著那一封遺書問他:“你寫的?”

他還沒分清現實和夢境,思維仍然混沌,媽媽抓著他的左手,盯著他拇指上的紅墨水印,說什麼都要帶他去醫院——林澤秋的爸爸也很支援。

爸爸小聲說:“查查腦子。”

媽媽的安排更細緻:“腦子得查,膝蓋也要查,你把咱家存摺拿出來。你先去一趟銀行,我給夏夏做完早飯,咱們就帶著秋秋出門。”

“好,”爸爸在臥室裡踱步,“不要慌啊,當年咱倆都扛過來了。”

林澤秋小時候在農村算過命,村東頭的老頭說他能“逢凶化吉”,他覺得那只是一句吉利話,爸爸媽媽卻又提起了這件事,像是在尋求某種信念——家裡的超市暫時停業,爸爸媽媽把林澤秋帶到了醫院,遵循醫生的指導,花費上千元,為林澤秋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

那真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快到中午時,媽媽乘坐公交車趕回家,給林知夏做了一頓午飯。

而林澤秋和爸爸依然留在醫院,吃著醫院發放的盒飯。爸爸把他那份青椒肉絲裡的肉挑出來,夾到林澤秋的餐盤裡,還說:“秋秋長身體,多吃點肉。”

林澤秋停下筷子。

爸爸又說:“他們這醫院的伙食不錯啊,飯菜有葷有素……”

爸爸的碗裡只有素,葷菜都在林澤秋這邊。

醫院走廊上人來人往又漸行漸遠,香噴噴的肉絲躺在白米飯上,騰騰的熱氣鑽進林澤秋的眼裡。他揉了一下眼睛,回應道:“我以後不會再打架。”

爸爸自顧自地說:“你妹妹、你媽媽都在擔心你。剛剛你媽給我來了個電話,夏夏午飯沒怎麼吃,也沒睡午覺,就等著你在醫院的檢查結果。”

林澤秋默不作聲。

他的膝蓋又開始疼。

所幸根據檢查結果,林澤秋並無大礙,僅有輕度的軟組織挫傷。醫生認為,林澤秋的腿部症狀源於生長痛——無紅腫、燒熱,且多發生於夜間。醫生就給他開了一些藥,放他回家自行觀察。

從十歲到十一歲,籃球場上的黃毛們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生長痛”三個字卻是林澤秋揮之不去的陰影。

林澤秋的身高竄得很快。他成了全班最高的男生,六年級的學長們常常要仰視他,他還被學校領導選為“實驗小學男生禮儀隊”的隊長,負責在每週一的升旗儀式上護送鼓手們進場。

林澤秋能有這樣的榮譽,完全仰仗於他的身高、體態與外表。但是,每週總有一兩天,他會在半夜驚醒,伴隨著腿部肌肉的劇烈抽痛。有時他還會想,但願林知夏今後別和他有一樣的遭遇,畢竟她無法忘記那種痛苦,而他好了傷疤就忘了疼——這是他唯一覺得自己能在腦力上勝過她的地方,他的神經耐痛級別比她強了很多。

天天聽她說生物神經,林澤秋也勉強摸到了一點門道。

林澤秋渾渾噩噩地睡到凌晨五點,只聽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爸爸推開他的臥室門,喘著粗氣說:“你媽媽凌晨四點出去進貨,騎三輪車,路上側翻,壓到腿了。爸爸要去醫院照顧媽媽,爸爸把手機留給你們。秋秋,你在家照顧夏夏,早上吃速凍湯圓,中午吃速凍水餃。你身高一米七,能碰到灶臺,爸爸教你做過幾次蛋炒飯……”

林澤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爸爸把手機、鑰匙、現金都留給他,便匆匆忙忙地出門了。

林澤秋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那是2003年的寒假,林澤秋十一歲,林知夏八歲。

天色未亮,呼嘯的北風吹得窗戶嘎吱作響,林知夏的房間依然溫暖。她蓋著一床印有草莓圖案的被子,睡得很香,雪白的臉頰微微泛粉,似乎正在做美夢。

林澤秋在她的床邊站了幾分鐘,轉身去廚房煮了一碗豆沙湯圓。他一邊擔憂著媽媽的傷勢,一邊慶幸自己的身高長得快,足夠他在灶臺附近忙活。他出去買菜時,只要稍微用圍巾遮一下臉,就不會被當作小學生,這樣就能省去很多麻煩。

所謂“生長痛”,再痛都值了。

林澤秋還拿著爸爸給的鈔票,頂著寒風出門,買到了肉包、菜包、豆腐腦。他把這些早點帶回來,林知夏已經醒了——她光著腳站在客廳,問他:“爸爸媽媽呢?”

林澤秋實話實說:“媽媽在醫院,爸爸照顧她。”

林知夏的雙眼就像小兔子一樣泛紅:“哥哥,我想去醫院看媽媽。”

“你去了能幹嘛?”林澤秋質問她,“你這麼矮,又嬌氣,幹不了活,只會纏著媽媽,去了醫院就是惹人煩。”

林知夏瞬間炸毛:“你才煩!”

林澤秋懶得和她吵架,只招呼道:“過來吃早飯,把拖鞋穿上。”

林知夏站著不動。

林澤秋一巴掌拍響飯桌:“林知夏,我六點就起床了,忙你的早飯忙到七點,你再不過來吃我把早飯全送到鄰居家,你就餓肚子吧。”

林知夏跑回臥室,穿上一雙粉紅色的毛絨拖鞋。她像一陣旋風般狂奔到飯桌前,哥哥又給她端來一小碟醋,她夾著包子蘸醋,低頭吃飯,哥哥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她沒講話,哥哥又摸了她:“我在家……”

他聲音也輕:“你別怕。”

林知夏聽得一怔。

林澤秋恢復他平日裡的狀態:“行了,吃完飯別忘了給爸媽打電話,纏媽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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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爸爸的手機擺到了桌上。

林知夏放下飯碗,立刻給媽媽打電話。她等待幾秒鐘,電話接通,她就連說一串:“媽媽,媽媽,媽媽,你怎麼樣了?”

媽媽回答她:“沒事,小傷,要在醫院養幾天。你爸這些天辛苦了,要兩地跑,夏夏,你和秋秋在家要乖,聽爸爸的話,知道嗎?”

“我知道了,”林知夏答應道,“媽媽好好養病。”

媽媽又叮囑他們:“你和秋秋就別來醫院看我了。過一週,媽媽回家,你和秋秋在家好好的,媽媽在醫院裡才能放心。”

林家的超市處於半歇業狀態。爸爸連續幾天都在醫院和家之間來回奔波,有一個晚上還去醫院守夜了——因為媽媽第二天一大早要做檢查,爸爸怕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

那天晚上,林知夏的家裡沒有大人。

省城氣象局釋出了暴風雪預警。

夜裡八點多鍾,大雪滿城,冷風怒號,窗簾之外隱約有黑影飄過,林知夏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她對林澤秋說了實話:“我想爸爸和媽媽。”

林澤秋問她:“你困嗎?”

林知夏搖頭。

林澤秋走到客廳。他把電視機開啟,換到了tv6電影頻道——這在平常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爸爸媽媽嚴禁孩子們在晚上八點以後繼續看電視。

電影的背景音效吸引了林知夏。她抱著枕頭,坐上沙發,緊挨著林澤秋。

這是他們兄妹二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充滿默契地共同觀賞電影。

&tv6正在播放美國經典動作片《這個殺手不太冷》,劇情一波三折,引人入勝。每逢槍響,林知夏就會緊緊抱住枕頭,林澤秋也會摸摸她的腦袋,客廳裡一時間充滿了兄妹之間的溫情。

窗外的暴風雪仍未停止,簌簌落雪敲打著窗扉,凜冬的寒意滲透了整座城市,電影裡的女主角又問出一句:“生活總是如此艱難嗎?還是只有童年時才會這樣?”

男主角回答:“總是如此。”

總是如此,林澤秋心想。

林知夏卻說:“和電影情節相比,我們已經過得很好了。”

她抬頭,看著他:“媽媽會康復,我們的生活會漸漸好起來。”

林澤秋鬼使神差地點頭。

林知夏抬起右手,學著他平常的動作,也摸了摸他的腦袋。於是那個嚴冬的雪夜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寒冷。他們在電影結束時回到各自的小床上,心裡懷揣著對明天的期待而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  秋秋的童年番外結束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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