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夜行人第八十五章 桃城初雪
……
許木和左明秋離開了天師山，於是江湖中便多了兩個穿戴斗笠，腰配刀劍的俠客。
三天後，康氏一族地域，有一處頗為富饒的貿易據點發生大戰，康氏兩名嫡系青年與金銀商號的三十七名運輸護衛全都慘死，交易的珍貴符文，綢緞等貨物一件未少。
又五天後，康氏一族的夜靈遺蹟內發生血案，兩個看不清面容的斗笠青年，以迅雷之勢剿滅了一個四十餘人的冒險團。
據目擊者稱，那個冒險團是夜靈遺蹟的地頭蛇勢力，經常會坑害外來的江湖散客，不少人都在他們手上吃過虧，但因為其人數眾多，團內還有三階段的高手，只能一直忍讓，沒想到卻被兩個未曾見過的斗笠人剿滅。
又二十七天後，百族北部，徐家地界發生一場大戰，兩名斗笠人搗毀一處金帳王庭的邪教勢力，圖騰教會的據點，追擊百里，最後將一位自稱是王庭嫡系的公爵殺死在大濁河旁。
這件事引起徐家的高度重視，動用大量人力排查，搗毀圖騰教會據點四處，殺死邪教眾百餘，其中還包括一位領主，訊息傳遍大江南北。
而最先發現圖騰教會據點的那兩個斗笠人，卻就此消失，不管徐家還有各方勢力如何查詢，都找不到他們的半點蹤跡。
唯一的訊息，是從一個老農口中傳出，說是前些天有兩個年輕人曾在他家裡借宿，飯量驚人，第二天稍亮便向大周邊境趕去了。
走之前，還留給他一袋銀子。
……
三個月後，天下入冬，大周朝的桃城下了一場初雪。
南面的城門口，走進了兩個穿戴斗笠的江湖俠客，一者腰間配著長劍，一者腰間別著獵刀。
“大周朝人傑地靈，民風自由好戰，相對於大夏來說，朝廷對於地方的管控並不嚴格，江湖勢力很多。”
左明秋騎著一匹棕色的馬駒，雙手牽著馬繩，與許木並肩行走在桃城的主街道上，嗓音平靜。
對於大周朝，左明秋要比許木更加瞭解，因為他曾在這裡的一處道觀裡住過兩年的時間，碧虛真人也是久居在此，對於他來說，大周就相當於是第二個故鄉。
但對許木來說，這裡非常陌生。
許木身上穿著布衣，不染一絲灰塵，座下騎著從某夥強盜手上搶來的馬，口銜稻草，一臉的優哉，彷彿是皇宮中的貴人出遊。
此時此刻，距離天師山的祭天大會，酒仙給他們倆扔到某處人跡罕至的荒山中後，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
這半年來，他與左明秋自荒山走出，隱藏身份一路南上，真就像是江湖遊俠一般，天地為床，風塵僕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修為精進許多，過的好不快活。
當然，人在江湖飄，雖說他們兩人聯手鮮有敵手，但也遇見過許多危險，比如曾經在某處遺蹟，他們曾遭到過數十人冒險團的圍攻，對抗過程中還驚動了遺蹟深處的四境亡靈大妖。
若不是左明秋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朝那大妖全力斬出了一劍，他們要想逃離，最少要交出半條命在那裡。
除此之外，還有無意間撞破圖騰教會邪教教眾聚會一事，許木原本只是想借宿，但偏偏碰見了那幾個妖人，對方不依不饒要將他煉成丹藥，所以許木只好將他們都殺了。
這一路走來，他們極少有需要全力出手的時候，但也不乏酣暢的戰鬥，總之半年下來，從百族到大周，許木已經完全將左明秋當做是自己的兄弟了。
“桃城在大周的邊境，再有三百七十裡，我們就到劍閣了。”
許木喝了口酒，在馬背上來回翻著地圖，笑著說道。
就像臨走之前，他跟酒仙說的那樣，他來大周皇朝的最終目的，是要從這裡安全地進入大夏。
而到大夏皇朝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最近的一條路，便是走兩朝皇家商貿的路線，"北隆道"了。
“劍閣是大周朝內，數一數二的江湖勢力，也是這附近唯一具有傳送大陣的地方，如果能搭乘到裡面的傳送大陣，會節省不少的時間。”許木笑著說道。
左明秋也是點了點頭說道：“劍閣的傳送大陣，直通大周皇城，而皇城又是北隆道的起始點，距離大夏直線距離最近，如果你能夠坐上傳送大陣，起碼會給你省半年的趕路時間。”
許木聞言，也是興奮地點了點頭，兩眼放光。
他已經太長時間沒回過家了，也不知道豐慶村的村民都如何，尹水兒他們在除魔司內過得還好不好，有沒有因為他的事情受到牽連？
柳絮般的雪花，許木壓下心中的激動，看了眼遠處的蒼白的落日，皺眉說道：“夕陽西下，這時候趕路再到劍閣，恐怕天都黑了，我們不如在這桃城住一晚，明早再去劍閣？”
左明秋伸出右手，凝望著兩點雪花在掌心相融，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笑非笑地說道：
“下雪了。”
“你明天到了劍閣，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坐上傳送陣。”
許木聞言一怔，趕緊勒緊馬繩停下，不解地看著左明秋問道：
“為什麼？”
“你不是說過，劍閣的傳送陣，只要有錢就可以坐嗎，我們這一路打家劫舍，哦不對，懲惡揚善，也攢下了不少金銀，應該足夠了呀！”
左明秋搖了搖頭，解釋說道：
“不是錢的事。”
“不對，其實也是錢的事。”
許木腦門上浮現出三道黑虛線，他不解地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左明秋呵呵一笑，不再繞彎，抬起掌心對著許木，上面融化了的雪花又再度凝結。
“大周朝多地屬寒脈，大小綿延千里，所以入冬要比百族早很多，一個地方下了雪，通常便會影響到附近的寒脈，所以今日桃城初雪，恐怕方圓百千里都會下雪。”
“劍閣乃是大周朝一品宗門，收納天下寶劍，閣內鍛造技藝更是絕頂，四大劍系之一的龍泉寶劍便出自這裡，所以常有劍客登閣拜訪，傾家蕩產重金入內，只為尋得一把品質不凡的趁手寶劍。”
“龍泉劍，這我倒是聽過，據說當朝夏皇的書房裡，便掛著一把初代龍泉劍，是由龍泉劍劍主親自鍛造，價值連城。”許木緩緩說道，而後猛地回神。
“所以你說的這些，跟下雪有什麼關係？”
左明秋認真說道：
“劍閣名揚天下，求劍者絡繹不絕，不單是大周，大夏，百族，甚至是遙遠的金帳王庭，都有劍修專程上門求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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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劍者眾多，可劍閣雖然藏劍無數，而且每年都會有新的絕世寶劍被鍛造出來，但也禁不起這般消耗，於是劍閣的主事人便訂下了門規矩，每一年的冬天，也就是初雪的時候，劍閣會封閣三天，舉一閣上千頂尖煉器大師之力，鍛造出九把絕世寶劍。”
“待這九把絕世寶劍出爐之後，劍閣便會將他們放到劍海當中，供天下強者爭取，只有得到寶劍認可的人，才能將之取出。”
“每一年中，也只有這時候，劍閣才會對外開放取劍。”
“而今天，正好是初雪的第一天。”
許木聞言，撓了撓頭，而後有些怔然地說道：“照你這麼說，現在天下各地，去劍閣的人一定很多，人一多，使用傳送大陣的人肯定也會多，他們坐了，我們就坐不上了！”
左明秋點了點頭：
“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樣的群體傳送大陣，每使用一次，不僅要消耗巨量的靈礦，還會抽取掉許多異能，無形中影響到一地的風水氣運，所以並不能頻繁使用。”
“現在的劍閣，恐怕早就人滿為患了，人人都在等著三天後開放，去搶那五把寶劍，乘坐空間大陣之人也不會在少數，你我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身份，排隊使用的話，恐怕得排到明年。”
許木聞言，頓時有些崩潰了，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運氣竟然差到了這種地步，剛到大周，就正好趕上了初雪，劍閣封山。
難道，他真要走著回大夏？
想到這半年來所經歷的種種，許木不禁打了個哆嗦，遊歷江湖雖然有趣，但這確實有些危險，而且確實太浪費時間了。他可還沒忘記，遠在西山深處的黑暗宮殿裡，魔神的靈魂還在那裡，時刻都有可能衝破封印，三年之約轉瞬即逝，他必須儘快趕回去，不乘坐大陣的話，是一定來不及的！
“我決定了。”許木忽然調轉馬頭，一臉認真地看著左明秋說道，“我們今晚連夜過去，儘早排隊，爭取第一批坐上傳送大陣。”
“來不及了。”左明秋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別忘了，從別處到劍閣，也是可以乘坐傳送大陣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會兒劍閣的傳動大陣，已經運轉的冒煙了，不可能再為你我開放。”
許木聞言，頓時便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腦袋耷拉了下去。
“那沒辦法了，先找個客棧住下，三天後再去劍閣，碰碰運氣吧。”
許木說著，便要架著馬去找客棧居住，但是下一秒，他便發現自己被人包圍了。
人頭攢動，桃城的街道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許多人來，人擠人擠人擠人，服飾各異，一看就是來自不同的地域。
許木見狀，頓時目瞪口呆。
就這點功夫，哪裡來這麼多人？
左明秋眼神凝重：
“估計都是從別的城門進來的，桃城距離劍閣不算遠，所以去劍閣的人，都選擇在這裡落腳。”
許木翻身下馬，艱難地牽著它向前走著，望著街邊一間間爆滿的客棧，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下倒好，他們不光沒趕上劍閣的傳送大陣，現在連住的地方也沒了。
要不然，睡大街？
“還是去郊外看看吧。”
許木撓了撓頭，準備去桃城之外的地方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人家借住。
而就在這時，他身側人員爆滿的客棧三樓，卻轟地一聲飛出了一個人，直直摔在大街上，口吐鮮血，窗子的碎木板橫飛，還砸到了不少人。
“沒錢還敢住店，我呸！”
那三樓的視窗站著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渾身散發著四境的恐怖氣息，他望著倒在大街上的那人，有些憤怒地說道：
“老夫開這間客棧不為別的，就是怕自己閒著沒事腦子生鏽，你要來這住霸王店，那老夫只好拿你的胳膊抵債了！”
圍觀之人感知到那客棧掌櫃身上的四境威壓，紛紛面露懼色散開，而在大街中央，斷了條胳膊的那名修士也是苦不堪言。
誰能想得到，在大周朝的一座邊陲小鎮隨處找一間客棧，裡面掌櫃的竟然會是一個四境的武夫，這簡直不要太荒謬！
“從現在開始，客棧入住之人，都需要提前繳納錢款，否則，不要怪老夫不客氣！”
那四境的客棧掌櫃的站在窗前，一臉憤怒地喝道。
下方的許木見狀，愣了幾秒鐘，而後高聲問道：
“敢問這位前輩，在您這誰一晚是什麼價錢，我們二人沒地方去，能不能住在這？”
那老頭兒聞言，看了眼許木，隨後有些煩躁地擺手說道：
“這是上等房，原本應是五十兩白銀一晚，但現在窗子破了，你看著給就行。”
許木聞言一笑，剛要開口說那就五十兩便可，沒想到卻被人搶先一步。
“我出一百兩。”
桃城的大街上，有輛規模頗大的馬車，隨行之人都是面相兇惡的修士。
“這間屋子我要了，誰也不許搶。”
那馬車中，傳出了一聲平淡而又略顯尊貴的男聲，他後來居上，彷彿還很有道理，彷彿讓人無法拒絕。
那老者聞言，皺眉說道：
“這你還得跟那位顧客商量一下，畢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
“不用商量了。”許木望著站在三層樓的老闆，平靜地伸出一根手指，“我也出一百兩銀子。”
“這間客房，我，不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