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飛仙（綜仙劍）63、君心何如
玄瑾心中一緊，不知為何手指一顫，手中的瓷杯“框”一聲滑落。雪色的瓷杯跌得粉碎。入殿宇中。清霜立在玄瑾的桌案便，離殿中的窗扇極近。窗外的花樹開得正是熱鬧，鬱鬱蔥蔥的枝椏幾乎要伸入殿中來。青衣的劍靈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中。烏華沉沉，青衣蒼翠，明明沉浸在暖煦的陽光中，整個人卻彷彿割裂出一個獨立的空間，將一切暖煦排斥在外，霜華冷凝。
拒絕的姿態。
劍靈視線透過殿中的窗扇不知望著哪裡，眉峰緊蹙。他隨手解開浮在窗邊的靜音符文，眼中劃過幾絲怪異之色。
遠處崑崙蒼翠依舊，整個瓊華都沉浸在撒金色的暖陽中，靈氣氤氳，甚是安寧。
與以往，卻沒有什麼不同。
劍靈雙目緊闔，袍袖無風自動。玄瑾能隱約感覺的一股龐大懾人的神識以青衣劍靈為中心，擴散開去。一瞬間，整個瓊華彷彿一寂，草木都染上了霜華，冰冷之氣。
半響，方才睜開眼，轉頭答道：“無甚……”目光瞥了瞥窗外，意味不明道：“無甚，就是無甚才奇怪，總覺得彷彿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可是……”劍靈眉峰鎖緊，看著男子道：“出來看看，若是真有事發生，我亦能知曉。”他清冷的面容上略含憂色道：“方才開始莫名的竟有些不安。”
“不安？！”玄瑾面色鄭重起來，將手中的筆擱置在筆洗上，目光從劍靈蹙緊眉宇一掠而過道：“現下瓊華可有異常？”說完，男子閉眼仔細探查了一下，發現周圍一切正常。
之後，玄瑾又依稀感覺到好幾道龐大懾人的神識在他身上掃過。
劍靈搖搖頭，緊蹙的眉心略微舒展道：“瓊華上下一切正常，也許是我感覺有誤？……”劍靈感覺著或是森冷，或是燥熱，亦或輕靈的神識在瓊華上空交錯，若有所思道：“我剛才的一番動靜，想來將你師尊，和幾個師伯師叔都驚動。他們也沒查出個名堂。”
“這裡可是瓊華。”清霜抬抬下巴，傲然道：“在我們幾個的探查下，便是一隻小小的蒼蠅也別想飛出我們的掌控。”
“況且方才我透過分靈與太清交流了下，他沒感覺到什麼異常。”青衣的劍靈抱著雙臂，修長食指摩挲著自己下頜道：“他可是至高無上的掌門大人！”
劍靈略有憂色的望著不遠的青山道：“可能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了，也許根本和瓊華不相干，或是並未發生在瓊華麼？”
玄瑾眉心疊起，少頃便舒開，恢復至平常漠然的樣子，只是淡淡道：“算了，預兆本是玄奧之說，世間紛擾，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需自亂陣腳。”
清霜聞言一愣，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視線隨意的從男子桌面的卷宗掃過，停在龍族特有的鱗紋上，輕輕的挑了挑眉，抬頭問道：“洞庭修者會？什麼時候有這個修者集會？”
玄瑾低頭，又拿起擱置在筆洗上的筆，飛快的開始處理相關事宜，也不管身邊站著的清霜，頭也不抬地答道：“不久是西海龍君敖潤的那個龍門躍的榜單麼？今次便是換榜的年景了，只是不知為何並不在西海龍宮舉行。”
“龍門躍？又是到了龍門躍換榜的年景了……”劍靈望著面前白衣如雪的修士恍惚起來，倏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面前永恆不變的瓊華衣著，袖白如雪，崑崙蒼翠如昔，忙碌不堪的年輕修士，從息衍，墨淵，到太清宗煉，到現如今的玄瑾玄霄。而自己……也是永遠的青衣如玉，也永遠只有他，孑然而立，獨自一人，被拋棄在凝滯的時光中。
清霜就這樣呆愣了半響，怔忡的看著玄瑾利落的處理著事務，直到男子開始稽核修訂洞庭修者的人員，時間，安排等事宜，
劍靈這才醒過神來，緩緩的道：“這些年過去，你也到了參加龍門躍單的年紀了。”劍靈像是想起了什麼，唇角微彎，露出一絲絲笑意道：“今次，不在龍踞城，實在洞庭麼？”
“嗯。”玄瑾一邊稽核著名單應道。
“說起來，我算也參加過不知道少界的龍門躍了。”劍靈看著那些墨色的名單，清霜感嘆道。
玄瑾埋頭審閱長長的卷宗，分神問道：“感覺如何？”
劍靈看了眼又開始仔細工作的友人。目光從已經垂在一側的部分卷宗一掃而過，築基那段上，硃紅的丹砂豔麗。
他慢慢開口道：“龍門躍麼，自是不圖那些獎勵，對其他修士許是重要。瓊華嫡傳,就沒那麼大的吸引力了。不過，深海龍宮特產的材料，珍奇倒有些看頭。”
“最重要的是，這種修者會能夠開闊眼界。特別是龍門躍這種，幾乎是囊括的劫渡之下的各族修士。”清霜淡淡的強調道。
劍靈又看了一眼埋著頭的友人，有些意味不明道：“開闊眼界，放寬心胸。經的事多了，就不會老是盯著自己眼前……那麼一個人。”
最後那節子話音又小又模糊，依稀都有些不清楚。只是不知對坐工作的男子，聽清了沒。
玄瑾筆尖頓了頓，神色不便仍是漠然雍容的樣子，不疾不徐的查閱著手中卷軸。
清霜見狀也是心下默然，像是想起什麼，略略含著幾分讚許道：“先前我神識探查瓊華的時候，你似乎都隱約能察覺。阿瑾，金丹之後，修為又有所進益麼？”
玄瑾略一挑眉，漫不經心道：“前日，心境修為鬆動了些。嗯，力量控制也越有進益。”
“心境？你原先心境就領先修為一大截，力量境界，你不會是到達識蘊了吧！”
“嗯。”
劍靈有些驚歎道：“阿瑾，你真是……見過的修士也不少了，從未見過你這種恐怖的怪胎！”
“萬物玄奇，世間博大，清霜亦久違於世矣。”男子閱著卷宗，頭也不抬的應付有人。
“你這孩子，年紀輕輕，真是淡然過頭了。”劍靈有些老氣橫秋，隨即評道：“哎，若你此番仍是築基，想來拿個魁首卻是手到擒來，金丹嘛？有些懸，入榜應是無虞，前十努力些許是人力能及。”
“嗯。”玄瑾提著硃筆，筆走龍蛇，對各榜人員的考評預測，做出稽核之後的評論。”
劍靈愜意的吹著涼風，看著友人忙碌忙碌開來，一個又一個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名字，躍過眼簾。不遠桌案上的傳送陣光芒暴漲，又送來十多份印著龍族鱗紋的卷宗。
這些卷宗不單單是包涵瓊華自己在洞庭集會中的各種安排。因為幾乎凡間界的各類修者雲集，還含有一些修仙界的“橫縱”，或是聯盟或是對抗，與魔道、邪道、甚至妖族的各類利益交涉的計劃以及之前的備案。
總之，十分復雜，也很是瑣碎。
對於玄瑾的“不務正業”，劍靈一向都都沒有好感。而所有和劍術，心境等無關的事情，劍靈看來都是不務正業。果不其然，青衣的劍靈哂道：“那些龍族可真是……想盡辦法折騰，還鼓搗出了個榜單，閒得發病！”
劍靈嘴角微抬，譏誚道：“人族修士也好，魔道邪修也好，還是那些居巢裡蜀山的妖族，無一不為了追求永恆的不死不滅，不擇手段。可是，你看那些如同敖潤一般的不死不滅的龍君……”
清霜隨手解了玄瑾先前部下的凝神靜音符道：“幾位龍君倒是尚好，特別是東面西面的二位，有自己的分管的海域與龍庭，還能時不時折騰出些雞飛狗跳的事兒，倒是好不歡託。”
“只是，若不是百無聊賴，那種程度的大能，又哪裡能對那些個分榜有興趣？先頭我看著，幾位龍君對各式詭譎的交流會更有心。近年的幾屆，我看他們連分榜的比試也看得很是有勁。哎……”
劍靈遙指著天際深沉的大地的某處，道：“還有那位鐘鼓殿下，獨自在不周山，守著自己父君燭龍陛下的屍身，從上古至今，陪伴他的，永遠只有因天柱傾塌而枉死的永遠不滅的冤魂，和他們永恆無盡的嘶嚎。阿瑾，你說，這些不死不滅的永恆，到底是圖什麼？”
清冽的山風湧入清霜青色的衣袍，他翻飛的袍袖舒展，隨手將晶黃的秋水攝在手中，手腕放收之間，“錚”的一聲，秋水應聲出鞘。
寶劍鋒寒。
長劍輕送，秋水澄黃的劍尖直至青年眉心。劍器的鋒芒折射著清亮的天光，雪亮冰寒，幾乎將人刺得淚流不止。
劍靈長長的袖擺鋪瀉在桌案之上，似笑非笑的問道：“阿瑾，又所謂何事？！”
玄瑾聞聲，黑沉的眼睛抬頭認真的盯著著清霜道：“自然是尋道不掇。”
年輕的劍修，身姿挺直如劍，目光澄明又堅定。
“哧！”劍靈輕笑一聲，隨手將秋水還劍入鞘，晶黃的秋水劍穩穩的落入架上。他且笑且嘆：“阿瑾……果為讓人失望。”
日光下友人的面容，寒鐫漠然，彷彿堅玉，清霜突然並不想看到友人的面容，明明該是讓人欣然，卻總能讓人想起那些早該拋棄的東西。
“尋道不掇。”
這也沒有什麼，比這個答案更適合一個修士了。
如此簡單，又清晰的答案。
這便是劍修，不懼任何的挑戰與挫折，縱然身陷泥潭，私念裹足，也不能動搖他們半分，堅如磐石的意志。他們如虹的劍氣，總有一天會斬斷一切的虛妄與迷惑，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他們前進的信念。
如同息衍一般。
真正的劍修。
不像他自己，作為靈類修士，他也不知道自己守著執念渡過一個又一個永恆的千年是為了什麼？他從來便不能如此清晰又明了的，說出這個，屬於每個修者最本真的答案。
他不能，他只是一個滯於虛妄的執念的失敗者。也無怪息衍，他那樣的人，看不上這樣的劍，這樣的劍靈，卻是在正常沒有了。
劍靈手緊緊的扣著窗欞，窗欞上鏤空的花紋，彷彿要嵌進肉裡。
他面容譏誚的自嘲，還擔心玄瑾會耽於私情。
哼，自己才是百無聊賴的那個人！
到底是漠然無情的劍修，他遲早會斬斷禁錮住自己的一切羈絆。劍靈看著友人清雋漠然的面容，深吸一口氣，背過身去。到底是這些年了，玄瑾終於和著自己的期望，長成了這樣一名劍修。不同於自己曾給予過厚望的太清，太清終究是失之純粹與堅定，耽於私情，且滯於外物。
而玄瑾……
同那個人一般，最本質，最堅定的，真正的劍修。
他們有些相似又彷彿截然不同，但究其根本，終究是相似。這群該死的劍修，哪裡會吃半分虧，便是要擔心也該是擔心玄霄那小子才是。
“阿瑾，彷彿你入這瓊華，就在昨天。”
劍靈背對著友人，語聲沉沉，沉鬱的嘆息，彷彿落入人心裡。“你長大了，玄霄也長大了。原想，你這的性子，與你師尊頗似。對瓊華那些個雜物，頗為看重。現在看來你們到底是不同。倒是玄霄，算起來他竟與太清很是相似。”
“哼，那小子看著明明桀驁冷漠的樣子，卻是看不開容易執迷。”
男子的筆頭一滯，來自劍靈身上沉鬱的回憶，彷彿潤澤飽滿的筆尖蘸滿了墨汁，黏稠濃重的墨滴滾落。雪色的紙箋上迅速的暈開一個墨色的斑點。
黑白分明，觸目驚心。
那些逝水流年，便如此滾落在心頭，留下分明的印記與無法消逝的刻痕。
玄瑾索性停了筆，目光略散，望著不遠處窗欞斑駁的光影，淡淡道：“是啊，時間過得這樣快，遇見玄霄，將他帶回瓊華，恍惚便在眼前一般。而如今……”
男子的話並未說完，清泠的尾音在靜默的殿宇中湮滅。
突然，一陣涼風吹過，將近前的窗吹得吱呀作響。清光可鑑的石板上，斑駁的光影晃動，耳邊能夠聽到窗外花樹簌簌搖曳的聲音。殷紅的花朵撲哧撲哧的跌在地上，驚醒了時間。
殘紅滿地，香氣襲人。
□□正濃。
水秀山青的霧靈山澗，初見時青稚的少年。
清華旒秀猶如飛雪，青衣如翠，傲立如竹，那個小小的少年桀驁到冷漠。
妍紅柔嫩的花瓣，落入烏光沉沉的髮絲中，春光靡麗。
少年會在唇角撇出一個倔強的弧度，也曾在他悔恨到慟哭不止，品茗後絮語遲遲，醉後陶然可掬。手捧花燈狂妄又恣意的少年，碧葉蓮香如海。
明如晨星的眼眸，彷彿只映下一個人的影子。
窗外簌簌落花的聲音，清晰如斯，帶著清新的香味，雕刻在記憶中，不曾湮滅，不曾褪色。
□□如昔。
卻不知那殘紅萬千又落入誰人的烏髮，晨星中又映著何人的影子。
可是如今，少年卻已經獨立離開，掙扎著脫離他的羽翼。如清霜所言，將要長成一名如師尊一般的男子。
玄瑾將殘茶一飲而盡，只餘下他這個老人家在此空自嗟嘆，唾棄著自己愚蠢至極的佔有慾，和搖搖欲墜的心境。他淡淡的附和道：“不知師尊年輕時是何等氣韻，玄霄就是玄霄，倘若，真是像師尊一般，也無甚不好。”
“太清有甚好，滯與……私情……好了，不說這些，反正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只盼著你們這群師兄弟，莫在走前人的老路！”
男子怔忡的望著那空著的茶杯，杯壁上綠竹青翠如碧，彷彿少年傲立如竹的身姿。
他淡淡的開口：“我會看著他的。”
“一直看著他。”
他會看著他，一直看著他，不讓他走失，也不沉溺於虛妄。
這是他心底的願望，如此真實，如此清晰。
不管怎樣，他想要一直看著他。他最珍愛的師弟，玄霄。
友人的怔忡落入劍靈的眼裡，他太清那會的爛事，唇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麼，到底還是不曾說出口，只是冷哼一聲：“哼，看著……就是看出來的事情。一個兩個魔怔了。”
劍靈顯然是知道什麼，卻並不想在談下去，男子也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順口撿回先前龍族那兩位大神的話題，道：“鐘鼓永駐不周山，上古時，鐘鼓與燭龍的那樁事……”
玄瑾漠然道：“縱然是神，也得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
《神魔錄》有記：戲水應龍為引，鐘鼓庇之，水神、火神、燭龍、鐘鼓，戰於不周。不周山毀，天柱傾仳。天地怒矣，乃罰。燭龍以身應劫。然，龍神餘生之力唯護其幼子鐘鼓。水火二神恰蒙餘蔭，遂存。天幕始碎，欲塌。女媧補之，力竭而亡，其族人沉與地底，不復出矣。鐘鼓襲龍神之位。
“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以及神人太子長琴，原先不過是在不周山公幹，捉拿孽龍而已。若不是鐘鼓，怎會有後面的事情？天柱傾塌，不周山毀，枉死冤魂無數，女媧燭龍，兩位大神身隕，水神火神永沉東海。”清霜側身靠著窗上，介面說著後面的事，遺落在洪荒的上古傳聞，彷彿一閉眼就能感覺到當時的慘烈。
年輕的劍修為自己面前的茶杯續上些茶水，指尖微動，杯上騰起嫋嫋茶霧。玄瑾叩叩杯沿，回憶起那些流傳下來的上古記事，以及有愛修史的瓊華先人整理下來的《神魔紀年》，淡淡道：“那位太子長琴，被縟奪了神人之位，送予鬼界輪迴，永世寡親緣情緣，從此，便再無訊息。”男子低頭飲下一口茶水，神色漠然，哂道：“神族，倒是戒律嚴苛。”
“獲罪於天，無所e也。那太子長琴，據載是鳳來琴靈，甚為可嘆。明明水火二神，無半分損傷，鐘鼓永駐不周，卻是自罰，唯一他一人……”也許，是同為靈族的關係，清霜倒是頗為對那位鳳來琴靈不平。
“現如今那位鐘鼓陛下……龍族庇之。”玄瑾漠然道。他一下一下叩擊著桌面，在靜謐的殿宇中，宛如一聲聲沉重的鼓點。彷彿與那神族冷酷嚴苛的戒律，壓抑的讓人窒息。
男子掃了眼卷軸紙面龍族鱗紋，傳說這便是來自那位銜燭之龍，淡淡道“那位初代的龍神陛下，可惜了。”
“是啊，燭龍陛下可惜了。燭龍陛下整會看上自己的兒子？風流不說，竟是應了陛下，又怎麼為了一隻水虺化成的應龍，棄了燭龍，薄情之極！居然還大打出手？！”劍靈終是扶窗而嘆，半響才道：“龍族到底是寬心，兩位龍神陛下逆倫，大擺筵席不說，居然還有完整的記載不曾抹去。”
《神魔記事*龍族篇》鐘鼓殿下許於龍神，宴請六界，十里花豔風流。
“此等事情，旁人分說如何，自與他們無半分干係。”男子身體漠然的摩挲著手中溫熱的瓷杯，淡淡的評著旁人的故事，彷彿水過無痕，卻不知那心底淌過的痕跡，是否尚存著嫋嫋溼氣。
劍靈深吸了一口氣，崑崙山巔清冽的空氣潤進肺腑，慢慢的面上染上黯然的色彩：“燭龍與鐘鼓……他們是父子，且為男子，慘烈如斯。混淆陰陽，罔顧倫常，大抵是為天地所棄，慘淡收場。”
混淆陰陽，違背倫常，為天地棄也。
劍靈冷冽的聲線有些暗啞，簡單的一句話，被他說得沉沉鬱郁，宛如讖言，迴盪在空蕩的殿宇中。劍靈青衣蒼鬱，在清冽的涼風中，衣袂浮動，人影孑然，給這個明媚的下午，染上突如其來的淒冷。
玄瑾莫名的覺得有些不詳，心底似乎懸上了又沉又厚的巨石，停在一寸之遙的距離。一呼一吸都束縛在巨石的陰影之下，稍不留意便傾塌而下，摧毀其下之地的全部生機。
劍靈也再無談話的性質，一時空蕩的殿內只餘冗長的沉默。
忽然一聲尖銳的鳴叫劃破了寂靜的殿宇,驚得人一聲冷汗。
警報！
玄瑾心中一緊，不知為何手指一顫，手中的瓷杯“框”一聲滑落。雪色的瓷杯跌得粉碎。
這時，男子桌案邊光影閃動，現出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青衣如玉，面凝霜華——清霜。
幾乎是劍靈剛剛顯影，桌案後的男子便感覺到了。
玄瑾抬起頭，睜開眼，略有些疑惑的看著猝然現身的劍靈問道：“清霜？”
午後陽光正好，明朗的陽光灑這時，男子桌案邊光影閃動，現出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青衣如玉，面凝霜華——清霜。
幾乎是劍靈剛剛顯影，桌案後的男子便感覺到了。
玄瑾抬起頭，睜開眼，略有些疑惑的看著猝然現身的劍靈問道：“清霜？”
午後陽光正好，明朗的陽光灑入殿宇中。清霜立在玄瑾的桌案便，離殿中的窗扇極近。窗外的花樹開得正是熱鬧，鬱鬱蔥蔥的枝椏幾乎要伸入殿中來。青衣的劍靈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中。烏華沉沉，青衣蒼翠，明明沉浸在暖煦的陽光中，整個人卻彷彿割裂出一個獨立的空間，將一切暖煦排斥在外，霜華冷凝。
拒絕的姿態。
劍靈視線透過殿中的窗扇不知望著哪裡，眉峰緊蹙。他隨手解開浮在窗邊的靜音符文，眼中劃過幾絲怪異之色。
遠處崑崙蒼翠依舊，整個瓊華都沉浸在撒金色的暖陽中，靈氣氤氳，甚是安寧。
與以往，卻沒有什麼不同。
劍靈雙目緊闔，袍袖無風自動。玄瑾能隱約感覺的一股龐大懾人的神識以青衣劍靈為中心，擴散開去。一瞬間，整個瓊華彷彿一寂，草木都染上了霜華，冰冷之氣。
半響，方才睜開眼，轉頭答道：“無甚……”目光瞥了瞥窗外，意味不明道：“無甚，就是無甚才奇怪，總覺得彷彿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可是……”劍靈眉峰鎖緊，看著男子道：“出來看看，若是真有事發生，我亦能知曉。”他清冷的面容上略含憂色道：“方才開始莫名的竟有些不安。”
“不安？！”玄瑾面色鄭重起來，將手中的筆擱置在筆洗上，目光從劍靈蹙緊眉宇一掠而過道：“現下瓊華可有異常？”說完，男子閉眼仔細探查了一下，發現周圍一切正常。
之後，玄瑾又依稀感覺到好幾道龐大懾人的神識在他身上掃過。
劍靈搖搖頭，緊蹙的眉心略微舒展道：“瓊華上下一切正常，也許是我感覺有誤？……”劍靈感覺著或是森冷，或是燥熱，亦或輕靈的神識在瓊華上空交錯，若有所思道：“我剛才的一番動靜，想來將你師尊，和幾個師伯師叔都驚動。他們也沒查出個名堂。”
“這裡可是瓊華。”清霜抬抬下巴，傲然道：“在我們幾個的探查下，便是一隻小小的蒼蠅也別想飛出我們的掌控。”
“況且方才我透過分靈與太清交流了下，他沒感覺到什麼異常。”青衣的劍靈抱著雙臂，修長食指摩挲著自己下頜道：“他可是至高無上的掌門大人！”
劍靈略有憂色的望著不遠的青山道：“可能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了，也許根本和瓊華不相干，或是並未發生在瓊華麼？”
玄瑾眉心疊起，少頃便舒開，恢復至平常漠然的樣子，只是淡淡道：“算了，預兆本是玄奧之說，世間紛擾，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需自亂陣腳。”
清霜聞言一愣，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視線隨意的從男子桌面的卷宗掃過，停在龍族特有的鱗紋上，輕輕的挑了挑眉，抬頭問道：“洞庭修者會？什麼時候有這個修者集會？”
玄瑾低頭，又拿起擱置在筆洗上的筆，飛快的開始處理相關事宜，也不管身邊站著的清霜，頭也不抬地答道：“不久是西海龍君敖潤的那個龍門躍的榜單麼？今次便是換榜的年景了，只是不知為何並不在西海龍宮舉行。”
“龍門躍？又是到了龍門躍換榜的年景了……”劍靈望著面前白衣如雪的修士恍惚起來，倏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面前永恆不變的瓊華衣著，袖白如雪，崑崙蒼翠如昔，忙碌不堪的年輕修士，從息衍，墨淵，到太清宗煉，到現如今的玄瑾玄霄。而自己……也是永遠的青衣如玉，也永遠只有他，孑然而立，獨自一人，被拋棄在凝滯的時光中。
清霜就這樣呆愣了半響，怔忡的看著玄瑾利落的處理著事務，直到男子開始稽核修訂洞庭修者的人員，時間，安排等事宜，
劍靈這才醒過神來，緩緩的道：“這些年過去，你也到了參加龍門躍單的年紀了。”劍靈像是想起了什麼，唇角微彎，露出一絲絲笑意道：“今次，不在龍踞城，實在洞庭麼？”
“嗯。”玄瑾一邊稽核著名單應道。
“說起來，我算也參加過不知道少界的龍門躍了。”劍靈看著那些墨色的名單，清霜感嘆道。
玄瑾埋頭審閱長長的卷宗，分神問道：“感覺如何？”
劍靈看了眼又開始仔細工作的友人。目光從已經垂在一側的部分卷宗一掃而過，築基那段是，硃紅的丹砂豔麗。
他慢慢開口道：“龍門躍麼，自是不圖那些獎勵，對其他修士許是重要。瓊華嫡傳,就沒那麼大的吸引力了。不過，深海龍宮特產的材料，珍奇倒有些看頭。”
“最重要的是，這種修者會能夠開闊眼界。特別是龍門躍這種，幾乎是囊括的劫渡之下的各族修士。”清霜淡淡的強調道。
劍靈又看了一眼埋著頭的友人，有些意味不明道：“開闊眼界，放寬心胸。經的事多了，就不會老是盯著自己眼前……那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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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見狀也是心下默然，像是想起什麼，略略含著幾分讚許道：“先前我神識探查瓊華的時候，你似乎都隱約能察覺。阿瑾，金丹之後，修為又有所進益麼？”
玄瑾略一挑眉，漫不經心道：“前日，心境修為鬆動了些。嗯，力量控制也越有進益。”
“心境？你原先心境就領先修為一大截，力量境界，你不會是到達識蘊了吧！”
“嗯。”
劍靈有些驚歎道：“阿瑾，你真是……見過的修士也不少了，從未見過你這種恐怖的怪胎！”
“萬物玄奇，世間博大，清霜亦久違遊歷於世矣。”男子閱著卷宗，頭也不抬的應付有人。
“你這孩子，年紀輕輕，真是淡然過頭了。”劍靈有些老氣橫秋，隨即評道：“哎，若你此番仍是築基，想來拿個魁首卻是手到擒來，金丹嘛？有些懸，入榜應是無虞，前十努力些許是人力能及。”
“嗯。”玄瑾提著硃筆，筆走龍蛇，對各榜人員的考評預測，做出稽核之後的評論。”
劍靈愜意的吹著涼風，看著友人忙碌忙碌開來，一個又一個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名字，躍過眼簾。不遠桌案上的傳送陣光芒暴漲，又送來十多份印著龍族鱗紋的卷宗。
這些卷宗不單單是包涵瓊華自己在洞庭集會中的各種安排。因為幾乎凡間界的各類修者雲集，還含有一些修仙界“橫縱”聯盟對抗，與魔道、邪道、甚至妖族的各類利益交涉的計劃以及之前的備案。
總之，十分復雜，也很是瑣碎。
對於玄瑾的“不務正業”，劍靈一向都都沒有好感。而所有和劍術，心境等無關的事情，劍靈看來都是不務正業。果不其然，青衣的劍靈哂道：“那些龍族可真是……想盡辦法折騰，還鼓搗出了個榜單，閒得發病！”
劍靈嘴角微抬，譏誚道：“人族修士也好，魔道邪修也好，還是那些居巢裡蜀山的妖族，無一不為了追求永恆的不死不滅，不擇手段。可是，你看那些如同敖潤一般的不死不滅的龍君……”
清霜隨手解了玄瑾先前部下的凝神靜音符道：“幾位龍君倒是尚好，特別是東面西面的二位，有自己的分管的海域與龍庭，還能時不時折騰出些雞飛狗跳的事兒，倒是好不歡託。”
“只是，若不是百無聊賴，那種程度的大能，又哪裡能對那些個分榜有興趣？先頭我看著，幾位龍君對各式詭譎的交流會更有心。近年的幾屆，我看他們連分榜的比試也看得很是有勁。哎……”
劍靈遙指著天際深沉的大地的某處，道：“還有那位鐘鼓殿下，獨自在不周山，守著自己父君燭龍陛下的屍身，從上古至今，陪伴他的，永遠只有因天柱傾塌而枉死的永遠不滅的冤魂，和他們永恆無盡的嘶嚎。阿瑾，你說，這些不死不滅的永恆，到底是圖什麼？”
清冽的山風湧入清霜青色的衣袍，他翻飛的袍袖舒展，隨手將晶黃的秋水攝在手中，手腕放收之間，“錚”的一聲，秋水應聲出鞘。
寶劍鋒寒。
長劍輕送，秋水澄黃的劍尖直至青年眉心。劍器的鋒芒折射著清亮的天光，雪亮冰寒，幾乎將人刺得淚流不止。
劍靈長長的袖擺鋪瀉在桌案之上，似笑非笑的問道：“阿瑾，又所為何事？！”
玄瑾聞聲，黑沉的眼睛抬頭認真的盯著著清霜道：“自然是尋道不掇。”
年輕的劍修，身姿挺直如劍，目光澄明又堅定。
“哧！”劍靈輕笑一聲，隨手將秋水還劍入鞘，晶黃的秋水劍穩穩的落入架上。他且笑且嘆：“阿瑾……果然，從未讓人失望。”
日光下友人的面容，寒鐫漠然，彷彿堅玉，清霜突然並不想看到友人的面容，明明該是讓人欣然，卻總能讓人想起那些早該拋棄的東西。
“尋道不掇。”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適合一個修士了。
如此簡單，又清晰的答案。
這便是劍修，不懼任何的挑戰與挫折，縱然身陷泥潭，私念裹足，也不能動搖他們半分，堅如磐石的意志。他們如虹的劍氣，總有一天會斬斷一切的虛妄與迷惑，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他們前進的信念。
如同息衍一般。
真正的劍修。
不像他自己，作為靈類修士，他也不知道自己守著執念渡過一個又一個永恆的千年是為了什麼？他從來便不能如此清晰又明了的，說出這個，屬於每個修者最本真的答案。
他不能，他只是一個滯於虛妄的執念的失敗者。也無怪息衍，他那樣的人，看不上這樣的劍，這樣的劍靈，卻是在正常沒有了。
劍靈手緊緊的扣著窗欞，窗欞上鏤空的花紋，彷彿嵌進肉裡。
他面容譏誚的自嘲，還擔心玄瑾會耽於私情。
哼，自己才是百無聊賴的那個人！
到底是漠然無情的劍修，他遲早會斬斷禁錮住自己的一切羈絆。劍靈看著友人清雋漠然的面容，深吸一口氣，背過身去。到底是這些年了，玄瑾終於和著自己的期望，長成了這樣一名劍修。不同於自己曾給予過厚望的太清，太清終究是失之純粹與堅定，耽於私情，且滯於外物。
而玄瑾……
同那個人一般，最本質，最堅定的，真正的劍修。
他們有些相似又彷彿截然不同，但究其根本，終究是相似。這群該死的劍修，哪裡會吃半分虧，便是要擔心，也該是擔心玄霄那小子才是。
“阿瑾，彷彿你入這瓊華，就在昨天。”
劍靈背對著友人，語聲沉沉，沉鬱的嘆息，彷彿落入人心裡。“你長大了，玄霄也長大了。原想，你這的性子，與你師尊頗似。對瓊華那些個雜物，頗為看重。現在看來你們到底是不同。倒是玄霄，算起來他竟與太清很是相似。”
“哼，那小子看著明明桀驁冷漠的樣子，卻是看不開容易執迷。”
男子的筆頭一滯，來自劍靈身上沉鬱的回憶，彷彿潤澤飽滿的筆尖蘸滿了墨汁，黏稠濃重的墨滴滾落。雪色的紙箋上迅速的暈開一個墨色的斑點。
黑白分明，觸目驚心。
那些逝水流年，便如此滾落在心頭，留下分明的印記與無法消逝的刻痕。
玄瑾索性停了筆，目光略散，望著不遠處窗欞斑駁的光影，淡淡道：“是啊，時間過得這樣快，遇見玄霄，將他帶回瓊華，恍惚便在眼前一般。而如今……”
男子的話並未說完，清泠的尾音在靜默的殿宇中湮滅。
突然，一陣涼風吹過，將近前的窗吹得吱呀作響。清光可鑑的石板上，斑駁的光影晃動，耳邊能夠聽到窗外花樹簌簌搖曳的聲音。殷紅的花朵撲哧撲哧的跌在地上，驚醒了時間。
殘紅滿地，香氣襲人。
□□正濃。
水秀山青的霧靈山澗，初見時青稚的少年。
清華旒秀猶如飛雪，青衣如翠，傲立如竹，那個小小的少年桀驁到冷漠。
妍紅柔嫩的花瓣，落入烏光沉沉的髮絲中，春光靡麗。
少年會在唇角撇出一個倔強的弧度，也曾在他悔恨到慟哭不止，品茗後絮語遲遲，醉後陶然可掬。 手捧花燈狂妄又恣意的少年，碧葉蓮香如海。
明如晨星的眼眸，彷彿只映下一個人的影子。
窗外簌簌落花的聲音，清晰如斯，帶著清新的香味，雕刻在記憶中，不曾湮滅，不曾褪色。
□□如昔。
卻不知那殘紅萬千又落入誰人的烏髮，晨星中又映著何人的影子。
可是如今，少年卻已經獨立離開，掙扎著脫離他的羽翼。如清霜所言，將要長成一名如師尊一般的男子。
玄瑾將殘茶一飲而盡，只餘下他這個老人家在此空自嗟嘆，唾棄著自己愚蠢至極的佔有慾，和搖搖欲墜的心境。他淡淡的附和道：“不知師尊年輕時是何等氣韻，玄霄就是玄霄，倘若，真是像師尊一般，也無甚不好。”
“太清有甚好，滯與……私情……好了，不說這些，反正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只盼著你們這群師兄弟，莫在走前人的老路！”
男子怔忡的望著那空著的茶杯，杯壁上綠竹青翠如碧，彷彿少年傲立如竹的身姿。
他淡淡的開口：“我會看著他的。”
“一直看著他。”
他會看著他，一直看著他，不讓他走失，也不讓他沉溺於虛妄。
這是他心底的願望，如此真實，如此清晰。
不管怎樣，他想要一直看著他。他最珍愛的師弟，玄霄。
友人的怔忡落入劍靈的眼裡，他太清那會的爛事，唇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麼，到底還是不曾說出口，只是冷哼一聲：“哼，看著……就是看出來的事情。一個兩個魔怔了。”
劍靈顯然是知道什麼，卻並不想在談下去，男子也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順口撿回先前龍族那兩位大神的話題，道：“鐘鼓永駐不周山，上古時，鐘鼓與燭龍的那樁事……”
玄瑾漠然道：“縱然是神，也得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
《神魔錄》有記：戲水應龍為引，鐘鼓庇之，水神、火神、燭龍、鐘鼓，戰於不周。不周山毀，天柱傾仳。天地怒矣，乃罰。燭龍以身應劫。然，龍神餘生之力唯護其幼子鐘鼓。水火二神恰蒙餘蔭，遂存。天幕始碎，欲塌。女媧補之，力竭而亡，其族人沉與地底，不復出矣。鐘鼓襲龍神之位。
“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以及神人太子長琴，原先不過是在不周山公幹，捉拿孽龍而已。若不是鐘鼓，怎會有後面的事情？天柱傾塌，不周山毀，枉死冤魂無數，女媧燭龍，兩位大神身隕，水神火神永沉東海。”清霜側身靠著窗上，介面說著後面的事，遺落在洪荒的上古傳聞，彷彿一閉眼就能感覺到當時的慘烈。
年輕的劍修為自己面前的茶杯續上些茶水，指尖微動，杯上騰起嫋嫋茶霧。玄瑾叩叩杯沿，回憶起那些流傳下來的上古記事，以及有愛修史的瓊華先人整理下來的《神魔紀年》，淡淡道：“那位太子長琴，被縟奪了神人之位，送予鬼界輪迴，永世寡親緣情緣，從此，便再無訊息。”男子低頭飲下一口茶水，神色漠然，哂道：“神族，倒是戒律嚴苛。”
“獲罪於天，無所e也。那太子長琴，據載是鳳來琴靈，甚為可嘆。明明水火二神，無半分損傷，鐘鼓永駐不周，卻是自罰，唯一他一人……”也許，是同為靈族的關係，清霜倒是頗為對那位鳳來琴靈不平。
“現如今那位鐘鼓陛下……龍族庇之。”玄瑾漠然道。他一下一下叩擊著桌面，在靜謐的殿宇中，宛如一聲聲沉重的鼓點。彷彿與那神族冷酷嚴苛的戒律，壓抑的讓人窒息。
男子掃了眼卷軸紙面龍族鱗紋，傳說這便是來自那位銜燭之龍，淡淡道“那位初代的龍神陛下，可惜了。”
“是啊，燭龍陛下可惜了。鐘鼓那樣不著調，燭龍陛下到底看上了他什麼？風流不說，居然棄了相許經年的燭龍陛下，看上了一隻水虺化成的應龍，薄情之極！”劍靈終是扶窗而嘆，半響才道：“龍族到底是寬心，兩位龍神陛下逆倫，大擺筵席不說，居然還有完整的記載不曾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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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事情，旁人分說如何，自與他們無半分干係。”男子身體漠然的摩挲著手中溫熱的瓷杯，淡淡的評著旁人的故事，彷彿水過無痕，卻不知那心底淌過的痕跡，是否尚存著嫋嫋溼氣。
劍靈深吸了一口氣，崑崙山巔清冽的空氣潤進肺腑，慢慢的面上染上黯然的色彩：“燭龍與鐘鼓……他們是父子，且為男子，慘烈如斯。混淆陰陽，罔顧倫常，大抵是為天地所棄，慘淡收場。”
混淆陰陽，違背倫常，為天地棄也。
劍靈冷冽的聲線有些暗啞，簡單的一句話，被他說得沉沉鬱郁，宛如讖言，迴盪在空蕩的殿宇中。劍靈青衣蒼鬱，在清冽的涼風中，衣袂浮動，人影孑然，給這個明媚的下午，染上突如其來的淒冷。
玄瑾莫名的覺得有些不詳，心底似乎懸上了又沉又厚的巨石，停在一寸之遙的距離。一呼一吸都束縛在巨石的陰影之下，稍不留意便傾塌而下，摧毀其下之地的全部生機。
劍靈也再無談話的性質，一時空蕩的殿內只餘冗長的沉默。
忽然一聲尖銳的鳴叫劃破了寂靜的殿宇,驚得人一聲冷汗。
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