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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映桃花

54.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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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映桃花54.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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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天,碧海雲光宮。

鳳凰推開高達數丈的宮門,跨過鎏金嵌玉的門檻,面前展開一座鋪著銅鑄金磚極為高闊的大堂,最前方諸佛神像或笑或怒、神態不一,金身磅礴高聳,直入雲霄。

這高大威嚴金光渾厚,彷彿隨時會鋪天蓋地轟然傾倒的神像,只需看一眼便讓人心生懼意,彷彿只要你不屈膝下跪全心皈依,下一刻便會金剛降怒雷霆萬丈,將你當頭壓得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鳳凰穿過空曠得讓人心生畏懼的金磚大堂,站定在其中一座尊者像前,拈香禮拜,退後半步。

那尊者像前金光頓顯,在虛空中緩緩勾勒出一座高越一丈的蓮花臺,上面端坐著雙手合十容貌威嚴的跋提尊者。

“你終於來了,鳳凰明王。”尊者斂神端坐,微微俯身一禮說:“我以為你再也不迴天道了,那周暉在外面等你?”

他沒有用“那頭魔物”而是直呼周暉的名字,讓鳳凰眼神微微一動,同樣回了一禮:“是的。前段時間因為阿修羅王無禮,令我誤解了尊者的旨意……”

跋提尊者擺手以示無妨:“所以殿下回到琉璃天來見我,是因為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異樣嗎?”

鳳凰默然片刻,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最近脾性暴躁,突發神智全失,某天甚至欲置周暉於死地……”

那是一天深夜在床榻上,鳳凰在激烈的衝撞中神志模糊,突然心底毫無預兆湧上一股強烈的暴躁,瞬間化作火流通過四肢百骸,讓他猛然睜開眼睛。

其實鳳凰對於痛苦的忍耐力是非常高的,在肌膚相貼的火熱擁抱中,再劇烈的疼痛他都可以默默忍受,甚至連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然而在那一刻,猛然爆發的忿怒之心甚至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彷彿突然有人控制住他的身體,剎那間就把周暉一推。

周暉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立刻撲上來抓住他,嘶啞問:“疼了嗎?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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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直勾勾盯著他,竭力想說什麼,然而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識。

當他恢復神智的時候就只見床榻翻倒,滿地狼藉,小木屋幾乎被毀損大半。而他自己手中握著刀,被周暉緊緊按在地上抓住手腕,滿身冷汗幾乎浸透了衣袍。

“怎麼……怎麼回事?”鳳凰茫然道,緊接著發現周暉胸膛到腹部有幾條長長的抓痕,深可見骨,差點就把他內臟都抓出來,鮮血混合著碎肉流了一地。

鳳凰霍然翻身坐起:“周暉!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周暉卻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把他抱在懷裡,顫抖著拍他被冷汗浸溼的背:“沒事,你剛才昏過去了……沒事,沒事了……”

事後鳳凰才知道,那天晚上失去意識後他突然開始發瘋一般的攻擊周暉,招數兇狠而面孔木然,就像是被人操控的玩偶,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幹出來的。

如果周暉反應稍慢一些,現在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周暉養了一段時間的傷,卻沒說什麼,每天都變著法子逗沉悶的鳳凰開心。他彷彿真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幾天之後就重修了小木屋,從紅魔林中扛了數十根碩大的原木回來砍鋸、搭建,以此來向鳳凰證明那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已經快痊癒了。

在他這樣的表現下,鳳凰雖然內心驚懼,但表面上還能勉強保持平靜。

直到數天之前的深夜,同樣的事情竟然又發生了一遍。

鳳凰語焉不詳,並沒有說每次喪失神智都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發生的。跋提尊者也沒多問,沉吟片刻後道:“我上次傳殿下回須彌山,就是因為想起了相關的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你魂魄虛弱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神智可能會被另一個人操控。”

他沒有說是誰,但鳳凰瞬間就明白了,臉色頓時一變:“他想殺周暉?”

跋提尊者闔目不答。

“不,釋迦若存心要殺周暉的話簡直易如反掌,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大殿中陷入靜寂,尊者默然半晌,似乎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他終於承認:“我修佛萬年,深覺參透佛心,但自從上次佛祖入不周山將你帶回三十三重天後,我就越發覺得,佛祖似乎有哪裡越來越不一樣了……”

尊者頓了頓,道:“尤其是……在和殿下你相關的事情上。”

鳳凰微微怔愣。

佛堂中檀香繚繞,如同無形的雲煙。天道佛堂一直是金碧輝煌流光溢彩的,四惡道的白山黑水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周暉那位於不周山上簡陋的小木屋,在這樣富貴莊嚴的寶塔前,估計連做茅房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當鳳凰站在這覆蓋整座佛堂的純金地磚上,周身繚繞著人世罕見的珍貴檀香時,卻感覺到全身發冷。

“恕我直言,”尊者溫和道,“殿下動了凡心,是真愛那地獄魔呢,還是因為他遊離於因果之外,是你命中註定之人的緣故呢?”

那一刻突然出現在鳳凰腦海裡的不是雪寶山巔神殿萬古風雪,而是不周山荒涼的平地上,那座開滿了紅色修羅花的簡陋小屋,以及一個個在劇痛中又火熱而真切的擁抱。

“……我不知道,”鳳凰喃喃道,“我還……不知道。”

尊者看著地上的鳳凰。這樣擁有大智慧大圓滿的人,眼中一直是大徹大悟充滿慈悲的,但此刻的迷茫卻並不比鳳凰少半分。

“殿下,若你堅持留在地獄的話可能會造成更不可預料的後果,如果你再被控制,很可能真會失手殺死周暉;而如果周暉自衛而傷害你,又會被天譴直接劈成齏粉。”尊者說著嘆了口氣,道:“為今之計,不妨先回須彌山平息此次風波,日後如果實在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你可以封住六識,隔絕魂魄,也可以杜絕被控制的可能……如何呢?”

鳳凰呆呆站了一會,心頭一片空白。

半晌他輕聲道:“我再想想吧。”

·

碧海雲光宮之外,九丈高臺。

周暉坐在白玉臺階上,一手撐著額角,一手拄刀,心不在焉望向腳下翻騰的雲海。

錦衣銀髮的雪山神女從臺階下緩緩走來,經過周暉時腳步略頓了頓,眸光流動,笑吟吟問:“在等鳳凰明王?”

周暉認出她是戰場那天站在城樓上的那個女人,也知道她據說和鳳凰有婚約,眼皮懶洋洋的挑了一下:“什麼事?”

“沒什麼,就看看地獄魔原來是這個樣子。”雪山神女上下打量周暉一眼,目光在他結實的肩膀和手臂上流連不去,笑道:“我也去過地獄血海,知道阿修羅部族只有女子妖嬈動人,男人大多醜陋,只是沒想到魔物修成人身倒是這麼英俊的樣子……你見過阿修羅女嗎?”

“見過,怎麼?”

神女語氣略帶挑逗:“與我相比又如何?”

話說到這裡,再不明白的就是傻子了。

周暉的第一個反應其實是荒謬,但緊接著,魔物本能中的投機和狡猾讓他心底掠過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方案。

“……阿修羅道歸根結底是魔道,”他頓了頓,懶洋洋道:“你是天道神女,為什麼和她們相比呢?”

雪山神女纖纖素指撫過眼角,似乎聽到了自己最滿意的回答,露出了嫵媚又充滿風情的笑意。

“你倒是會說話,難怪打動了鳳凰明王……知道麼?你眼光不錯,鳳凰明王的魂魄真炎臻粹,對修行至佳,連我這種等級的天人有時都很眼饞呢。”

她俯身近距離盯著周暉的眼睛,這個角度露出一片嬌嫩的胸脯,簡直白得耀眼:

“正因為如此,須彌山不會放任鳳凰明王在地獄待太久,你可要做好準備——抓緊時間好好修行吧,帥哥。”

周暉目光微變,卻只見她極為挑逗的對自己眨了眨眼,起身擦肩而過。

周暉眉心一跳,猝然回頭,果然只見遠處佛堂裡跋提尊者已經不見了,鳳凰正回過頭望著這一切。

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但剛才的情景一定盡收眼底。

雪山神女步伐娥娜,邁過佛堂高高的門檻,嫋嫋婷婷走向鳳凰明王。她似乎含笑說了幾句什麼,鳳凰望了眼周暉,搖搖頭。

神女卻面色不變,微笑著繼續勸說,大概有半盞茶功夫才見鳳凰點頭簡短的回了一句,越過她走出佛堂。

周暉向他身後望去,恰逢雪山神女的目光投視過來,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帶著性感挑釁的微笑。

“我剛才只是……”周暉迎上前解釋,但緊接著被鳳凰打斷了:“我可能需要回一趟須彌山。”

周暉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雪山神女,面色微微變了:“為什麼?”

他的憂慮其實很明顯,但鳳凰心事重重,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

“……須彌山上有些事情……”他輕輕地道,“我必須去解決完了,才能回地獄……”

·

鳳凰回到須彌山的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其實對鳳凰這樣跪經能跪數百年的人來說,幾天和幾年都沒什麼分別,歲月對他而言是紛亂而又靜止的。他經常會在冥思中忽略時光的流逝,反正神殿中只有他一個人,就算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不出現,都沒人會注意到他的消失。

然而對周暉來說,那一年的滿地狼煙和種種荒唐,都刻骨銘心。

他和雪山神女莎克提的那段往事就在這一年發生,很快達到了他想要的結果——莎克提向降三世明王提出要解除和鳳凰明王的婚約,改嫁去地獄血海。

降三世明王還沒來得及大怒,訊息傳遍三十三重天,鳳凰明王從冰川之巔悍然降下真火,把莎克提的神殿燒了個精光。

——這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鳳凰明王,這個高居於山巔禁地,只有在清空地獄時才有存在感的人;這個傳說中和萬古冰川一樣沉默堅定冷漠無情,經常數百上千年都不開口說一句話的人;竟然能因為這點事情而降下暴怒,在一個字都沒說的情況下,燒光了象徵雪山神女天道地位的宮殿。

隨後,鳳凰明王再次下須彌山,決然離開了三十三重天。

相傳鳳凰明王離開時,降三世帶著雪山神女把他堵在了照弗婆提洲的天銀海面上。彼時海面煙水萬里,銀光閃爍,鳳凰腳踏蓮花與降三世、雪山神女二人對峙,冷冷問:“你們打算怎樣?”

周暉抬腳向他走來,卻被鳳凰抬手止住:“不關你的事。”

說這話的時候他面容生冷毫無表情,周暉立刻頓住腳步,徒勞道:“我……”

——雪山神女在邊上眼睜睜盯著周暉,心裡簡直無名火起。再借她一個腦子她也想象不到,這個英俊冷酷、喜怒不定的男人,在鳳凰明王面前是這個樣子,簡直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降三世看出不對,立刻上前擋住雪山神女,勉強壓抑著怒火直勾勾看向鳳凰明王:“鳳凰!你擅自燒燬莎克提的神殿,我今天來就是要問,這事你打算怎麼解釋?你是覺得鳳凰神殿高居禁地,我們密宗五大明王不能再燒回去對嗎?!”

周暉又想說什麼,鳳凰卻打斷了他:“是啊。”

“你——!”

“我就燒了,你又怎樣?”

鳳凰的語氣肆無忌憚,簡直和他平時沉默寡言的模樣判若兩人。

降三世當著周暉的面下不來臺,一時氣急,當下怒道:“你私自離開須彌山,又毀了雪山神殿,這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如果你再敢反抗天道和佛旨,今天的局面必定絕無善了!”

“——哦,怎麼個不善了法?”

降三世想了想道:“除非你現在就回須彌山,就燒燬神殿一事向佛祖請罪,否則我也可以降下天雷。屆時天銀大海萬里塗炭,你別怪我真的——”

鳳凰的眼底卻閃過清淡而又微微嘲諷的笑意。

他伸開手,天空黑雲密佈,閃電突起,驟然陰霾下來的海面泛出層層血光。深海中來自遠古的鳳凰嘶鳴響徹天地,巨大的黑影從水底緩緩浮現,引起令人膽戰心驚的沉悶震盪。

“真的如何?”鳳凰問。

他白皙的皮膚下浮現出無數黑影,彷彿帶著魔力的鏈條在體內縱橫浮現,眼底隱隱泛出碧綠光芒,妖異美豔令人見之戰慄。

周暉從未見過鳳凰這個樣子,不由露出難以掩飾的愕然之色。

而降三世明王向後退了半步。

“極、極惡相……”他輕聲道,尾音帶著明顯的不可置信:“你瘋了,你竟敢祭出極惡相……!”

“我容忍太久,以至於你們都以為我軟弱,可以肆無忌憚取走我的東西……”

鳳凰仰起頭,狂風中長髮掙脫發帶,寬廣衣袍如羽翼般被猛烈颳起。閃電當空而下,將他身遭周圍海面激起沖天巨浪,白水中無數閃著藍光的電流如千萬小蛇滋滋躥去,瞬間爬滿了整片大海。

“我應得的東西,”鳳凰微微揚起頭,神態中帶著倔強:“就是我的。”

他伸手向前一指,降三世明王瞬間拉著雪山神女向後飛退——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萬鈞閃電順他所指,如同兇惡的光龍,排山倒海傾囊而出!

鳳凰明王極惡相出,在照弗婆提洲的東海上大敗降三世,海嘯甚至震動了萬里以外的須彌山山腳。

隨後鳳凰離開三十三重天,再一次下降地獄不周山。

·

鳳凰回到不周山那座小木屋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全身白袍被海水打得透溼,和黑髮糾纏著緊緊貼在身上,顯得非常清瘦,肩膀甚至只能看見骨頭。

他屈膝坐在床榻上,一動一也不動,彷彿冰雪般美麗而毫無生氣的雕像。

周暉拿乾布遞到他面前,然而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周暉於是把他身上溼袍輕柔地脫下來,他也不抗拒,很順從而沉默地穿上幹衣服。

那是周暉的灰色外袍,在鳳凰身上顯得尤其大,領口那兒空落落顯出一段格外凸出的鎖骨。周暉拿乾布慢慢給他擦頭髮,很小心不牽扯到髮絲,問:“疼嗎?”

鳳凰搖了搖頭。

“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鳳凰沉默良久,直到周暉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的時候,才聽他輕輕問:“你喜歡莎克提麼?”

周暉放下布,半跪在鳳凰面前,仰頭看著他認真道:“我希望你不要娶她,我愛你,不想讓你迴天道……”

鳳凰的眼睛尾梢很長,稍微有一點上挑,目光流轉時顯得很瀲灩。但當他靜靜盯著一件東西的時候,往往又非常專注,彷彿此刻世上除了這件東西之外,其他什麼都不存在了。

一點煙火氣都沒有,一點殺氣都不帶。

這樣的目光,很容易讓人忘記他清空過血海,踏平過地獄,一箭射死過大阿修羅王;那麼專注又沉靜的注視,很容易讓人情不自禁的深深墜入進去,彷彿連靈魂都要溺死在裡面了。

周暉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握住那雙溼漉漉的手,彷彿那天求婚時一樣鄭重,問:“您……您愛我嗎,我的殿下?”

你愛我嗎?鳳凰想。

那種叫**意的東西,又能在滿地狼藉的慘淡現實裡,保留多久呢?

一種深深的無力突然襲上心頭,就像他認識周暉以前,在日復一日孤獨的宿命中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對命運的倦怠一樣。

鳳凰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在周暉面前對莎克提祭出極惡相本來是抱著破罐子破摔一樣的衝動,清醒後本來很想試探周暉的看法,但突然而然的,又覺得沒有必要了。

周暉密切注視著鳳凰的神情,此刻終於忍不住問:“你還在意雪山神女的事情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去須彌山——”

“……不,”鳳凰頓了頓,低低道:“沒有關係。”

反正……也不會永遠是我的,他想。

·

鳳凰終於放棄修煉魂魄的緩慢程序,再次來到不周山後,他開始用封閉六識的方式抵擋來自無色天的神智操控。

直到很久之後,那都是周暉生命中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並不是說鳳凰就像屍體一樣和他完全沒交流了,事實上鳳凰封閉六識大多數時候是在床榻上,雖然靈臺還在,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像順從的傀儡娃娃一樣任憑他擺佈。

周暉沒有說什麼,但其實心裡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鳳凰為什麼會答應他,為什麼會為了他從高高在上的山巔神殿下降到四惡道,為了他忍受地獄血海燥熱混亂暗無天日的生活;就像他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鳳凰寧願封閉五感,也要沉默而溫順地,忍受他顯而易見並不受歡迎的親近。

唯一讓他安慰的是,鳳凰還是很依賴他的懷抱,甚至比以前還要渴求火熱的肌膚相貼。

有時看著他閉著眼睛沉沉睡去的樣子,周暉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彷彿他其實是很希望自己待在他身邊的。彷彿他甚至連自己給予的一點點疼痛,都格外珍惜的樣子。

·

鳳凰在照弗婆提洲東海上露出極惡相的事情出乎意料沒有引來雷譴,甚至連一點水花都沒驚起。

降三世明王帶著雪山神女回到須彌山上後,這件事就如同被人突然掩蓋住一樣,倏而完全沒有了音訊。

然而周暉沒有幼稚到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他甚至有從此帶著鳳凰流落天涯的心理準備。但當他小心翼翼打探鳳凰的想法時,又覺得他其實並不太在意自己會招來怎樣的天罰。

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直到很久以後周暉覺得鳳凰對周圍事物的關注度很低,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沒什麼特別的興趣,只沉浸在自己秘密而寧靜的內心世界裡。他對此疑惑過,暴躁過,用很激烈甚至是暴力的手段嘗試過把鳳凰強行拉出那無形的世界,但情況只是稍有改善,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他試圖回憶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就想到了上面的這個時候。

鳳凰的情緒在短暫的爆發後,迅速化作了淒冷的灰燼。似乎那一次的爆發就已經把他所有熱情都燒盡了,剩下不知道還有多少,也被妥善藏在了內心深處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誰也不給看。

“有天罰就來吧,”面對周暉的打探,他只垂下眼睛,說:“無非把我打死,我還可以涅槃,所以……無所謂了。”

然而周暉無法用他那麼消極的態度來面對這件事情。

涅槃之後鳳凰形成玉胎,再出生成長一遍,前世種種皆化作灰,可能就再也不認識他是誰了。

周暉把鳳凰嚴密地保護了起來,不管是六識封閉渾渾噩噩時,還是神志清醒有自主能力時,都強行把他拴在自己身邊,稍微脫離視線範圍就立刻找過來,彷彿怕他會突然有一天走失,從此就再也不回來了。

鳳凰也不牴觸,很多時候他就坐在門口木質的平臺上,歪著頭,看周暉忙這忙那,視線靜靜地追隨著這個男人,有時甚至能這樣看一整天。

周暉怕他覺得煩悶無聊,畢竟地獄天空陰霾,空氣刺鼻,不周山靠近血海,還經常會有醜陋奇形怪狀的妖怪撕咬著血淋淋的肉塊跑上來;然而鳳凰對這一切都很漠然,他只有在看著周暉的時候很專心,好像對他幹的事情都很感興趣一樣。

有一次周暉打了只狍鴞回來烤,鳳凰坐在邊上撐著頭,半晌突然問:“你為什麼不吃生食呢?”

周暉本質上還是地獄魔,地獄魔都是直接吃生肉的。但妖怪的生肉吃多了整個身體會透出濃重的血腥味,像鐵鏽一樣非常難聞,後來鳳凰來不周山,他就學著人界那樣生火吃熟食了。

“我一直都烤的呀,”周暉撒了個謊:“吃生肉是低階地獄魔才會幹的事情。”

鳳凰無聲的哦了一聲,點點頭。

他目光望著火堆上翻來覆去滾動的生肉,似乎有一點好奇。周暉想起自從他來不周山後就沒喝過一口水,吃過任何一點東西,突然有些隱隱的擔心,便問:“你想嚐嚐麼?”

鳳凰似乎有些遲疑。

“狍鴞肉很嫩的,沒關係,只嘗一口,咽不下去就吐出來。”

周暉從狍鴞腹部挑了塊肥瘦相間最嫩的肉,用刀割了一小塊遞到他面前。鳳凰卻不伸手接,用鼻尖嗅了嗅,似乎有一點不能適應,遲疑片刻後才試探著用牙齒叼進嘴裡。

下一秒他直接把肉從嘴裡吐了出來,用力捂著嘴,猛地把臉埋在膝蓋裡。

周暉衝上去板起他的臉,接水來給他漱口,卻被鳳凰滿臉通紅的搖頭拒絕了。好半天他才等嘴裡的味道消散掉,又看了眼地上的肉,難過道:“對不起,我沒法適應這個……”

周暉心裡突然一沉,卻什麼也沒說,俯身在鳳凰的鬢髮邊一吻。

必須要搬離地獄道了,他想。

然而周暉在地獄道生活了很多年,要搬走也不是幾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更棘手的是,餓鬼道和畜生道的環境未必比得上地獄,人界烽煙四起民不聊生,阿修羅道又絕不可能接納一隻史無前例修成了人身的地獄魔;為今之計,只有去一個地方。

——天道。

天道和四惡道的交界處有很多時空縫隙,比方說三十三重天最下層琉璃天,天宮外就荒無人煙,是藏身的好地方。

周暉於是做出了北上琉璃天的決定,鳳凰也沒有任何疑議的接受了。

後來回憶起這次搬遷,那應該是周暉和天道互相達成妥協的第一步,思路不可謂不正確;然而在當時卻讓周暉很後悔,因為這差點為鳳凰惹來殺身之禍。

——因為雪山神女莎克提,緊接著就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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