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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結束後他後悔了

第43章 【1234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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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結束後他後悔了第43章 【1234更】

《i'mstrange》這股風已經刮了很久。

從上映開始,討論度就居高不下,在國外上映的反響也極為強烈,甚至有重新整理李泯電影票房記錄的趨勢。

一直到了四個月後,仍然有無數人為它而爭執著。

【這絕對是李導電影生涯上的里程碑之作,這部片子裡面居然有隱藏的感情線了……雖然這個感情線有點變態……】

【二刷的時候哭死我了,我發現了好多細節,安迪真的好愛歐文,大反派也有真心啊555】

【韋妮和景予真人也很好嗑!冷臉拽姐x清純弟弟,我嗑瘋!】

【請勿捆綁,我們景予單純事業批,下映無售後,一心投入工作已經幾個月沒露面了……】

討論的訊息停滯了一會兒。

這個劇組簡直是神出鬼沒,官宣的時候沒人出來營業,上映了之後還是沒人營業,好像完全不在乎後續的人氣似的。

……不過這倒是很有李導一向的風格。

有粉絲開始哀嘆。

【景予怎麼還不出現!!!媽媽想你想得都快瘋了!!!】

【經紀人只說在工作,到底是什麼工作要銷聲匿跡這麼久啊,秘密進組了嗎?是不是在拍新片?】

【我這裡的訊息只知道他拍了一部仙俠劇,早就殺青就快開播了,沒有新組訊哎。】

【只求那部劇快點開播,我好想景予啊啊啊!】

王哲關了評論區,放下二郎腿,正好聽見航班抵達的通知。

他估計是史上最閒的經紀人了,在藝人爆紅之後還有空帶家人去世界各地度假,把前些年因為工作欠下的假期是一口氣補完了。

景予這幾個月其實回國過幾次,都是監督後期制作和上映流程。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什麼,院線方面一路綠燈,很快排上了檔期。

這次出國是去請一些朋友回來參加首映禮,只離開了幾天。

這部電影上映不同於上一次,工作室決定大張旗鼓地搞一次首映,據說是什麼,因為這部電影意義不同,必須得有儀式感。

王哲站起身來,往接機口走去。

在路上,他給幾個司機打了電話,通知他們到出口等著。

“一共七八個人,三輛車分開,注意一下周圍有沒有粉絲接機,速度放慢,保證安全……呃,保密這麼嚴實估計也沒粉絲知道——”

王哲頓了一下。

聽見司機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剛剛他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不然他怎麼會覺得,一個從不遠處走過的人好像李導。

他晃了晃腦袋。

和李導差不多高、腿一樣長、身材一樣好的人雖然鳳毛麟角,但也不是沒有。而且李導消失都多久了,就算再出現也該是一堆保鏢助理前呼後擁的才是,怎麼可能獨身一人。

飛機終於落地了。

韋妮一邊走,一邊呆滯且放空地盯著前方,問道:“所以你的技術是李導演親自教的?”

“又導又演?你的精力這麼旺盛嗎?”

景予點點頭,“是挺累的,但很滿足。”

韋妮吐出一口氣,抓了抓頭髮,嘀咕道:“你們到底揹著大家做了多少?”

才多久不見,電影新人小景予已經可以自導自演拍新電影了。

不愧是人間快槍手李導,連他簽約的藝人都進步這麼神速,不知道她要是死皮賴臉混進工作室,下一年能不能也拍一部電影出來?

韋妮吐槽了一下,撩頭髮時卻瞥見景予有點不太自然。

渾然不知自己的話有哪裡引人深思的韋妮,並沒有太過在意景予的異樣。

她還在遺憾自己的cp沒有進一步發展。

想去年,他們還能那麼親密地十指相扣同居一室。

而今年,根本就看不見他們倆同時出現,只能從一個人口中聽到另一個人的名字。

在韋妮的遺憾中,王哲迎接了上來。

一行人再次相遇,韋妮熱情地挨個抱了抱,拖著小行李箱上了車。

車剛駛出停車場,燦爛的陽光灑進來,韋妮感嘆道:“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沒有狗仔守在機場。”

王哲引以為傲,回過頭跟她吹噓:“那是當然,不然我這麼多年經紀人白乾了……”

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高分貝的吶喊。

“景予!是景予的保姆車!”

一瞬間,呼啦啦一圈人圍了上來,擠在安全線外瘋狂高舉手中的手幅。

“景予!景予!景予!媽媽愛你!”

“爸爸也愛你!看看爸爸吧!!”

“老婆我好想你啊嗚嗚嗚嗚老婆!!!”

韋妮呆滯地看向王哲。

王哲:“……”誰塔馬走漏的訊息?

這得追溯到幾個小時前。

一個博主在歐洲遊覽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美的村莊,還有劇組在當地取景,於是隨手拍了幾張,和旅遊攻略一起發到網上。

沒想到這個筆記一發出來就爆了,評論裡一片尖叫,因為有人發現圖中正跪坐在河邊的人就是景予。

自上部電影上映以來就沒了訊息的景予再次出現蹤跡,思念欲狂的粉絲迅速徵得授權,把照片搬到了超話裡。

有心心急難耐地地求問博主,劇組殺青了沒有,什麼時候能回來,博主一頭霧水地說他走的時候劇組已經離開了,都是前幾個月的事了。

粉絲仍不氣餒,全網搜尋在歐洲偶遇明星或劇組的訊息,終於有人發現,韋妮和神秘朋友聚會,以及韋妮近期會來中國的小道爆料。

他們精神一振!

那個神秘朋友不用多想,肯定就是景予了!

她應該會和景予乘坐一班飛機回來!

於是有粉絲自發到海城機場蹲守,本來只是閒的沒事正好去碰個運氣,都做好了連續蹲幾天卻一無所獲,或者剛好回家就錯過了的準備。

沒想到第一天來就有人發現了等待接機的王哲。

訊息傳開後,一堆附近的粉絲迅速趕往機場。

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他們離開機場之前遇見了。

郭琬也混在人群中,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這麼衝動,為了一個只見過兩面的男人失魂落魄。這幾個月她考古了無數景予的歷史,看了他以前演過的龍套,翻遍他以前那些深夜網抑雲的微博,重複回味了無數遍電影和見面會的採訪,包括那一期尋人綜藝。

電影裡的表現讓她為景予而驚豔,而重溫了那些過去之後,讓她徹底被捶到了坑裡。

怎麼會有人一直不幸運,而永遠活在光明裡呢。

她看著緩緩前行的那輛車慢慢停了下來。

那輛車裡,坐著她第一次粉上的偶像。

她從前並不理解追星族的心情,不知道花了那麼多功夫才能隔著人群遠遠地看上偶像一眼,有什麼意義。

為了一個可能永遠不會認識自己的人而牽動喜怒哀樂,真的值得嗎?

可現在,她親身體驗之後,才明白值得。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需要一些精神養料的支撐,才能一直燃燒下去。

嚮往美好是人類的天性,正如在寒冷中會不由自主地向火種靠近。

崇拜一個人、嚮往一個人,能夠帶給自身的力量其實很強大。

會讓人拼盡一切地去靠近他、成為他。

她緊張地盯著車窗,在想經紀人會不會出面驅散他們。

她能不能在窗戶降下的那個間隙,窺見一眼景予的臉。

屏息中,面向他們這一側的黑色窗戶慢慢降落了下來。

“謝謝大家。”車裡的人說,“辛苦你們久等了,我回來啦。”

是景予!

周圍爆發出尖叫,乍然又被景予豎起的一根手指止住。

“不要打擾其他旅客,我們回家吧。”

粉絲捂住嘴,瘋狂點頭。郭琬身旁的女孩小聲喊:“嗚嗚嗚嗚好,跟景予回家,嗚嗚嗚嗚他說我們一起回家。”

郭琬剛想笑,不知道怎麼卻發現自己流淚了。

真奇怪,只是見一面而已,怎麼會這麼激動呢。

不知道是否錯覺,郭琬看見景予朝這邊看了過來,然後屈起食指,輕輕地在臉上做了個擦拭的動作。

她一怔。

是看見她了嗎?是告訴她不要哭嗎。

郭琬望著遠去的車影,淚眼越發朦朧。

在回家的路上,她看見景予釋出的新微博。

——《造神計劃》將於四月二十日上映,上映前開展首映禮,歡迎前來觀影。

配圖是一張海報。

這條訊息,瞬間點燃了網路。

隨著景予銷聲匿跡而沉寂了不少的超話也沸騰起來。

很快,網友們注意到海報上導演處寫的名字,是景予。

評論裡一片熱議。

【臥槽,要搞就搞個大的啊!這就是閉關這麼久的驚喜嗎?】

【景寶也太牛逼了,居然自導自演,今天我母憑子貴】

【……那個,有沒有人覺得這個和李導幾年前放下的那個專案很相似?】

這條熱評底下不出意料地吵了起來。

關注李泯多年的人都知道,李泯剛開始做電影的時候,其實是會在網路上釋出開機預告的。

那時會公佈這部影片的題材、風格,以及選角方向,任何人都可以提出建議,工作室甚至根據網友的意見選過好幾個主角。

直到那一部被擱置的電影公佈時,有人展開了質疑。

有大面積的反饋說,李導過去的影片在人情方面都是弱點,這一部還要以此為主題,只怕拍不出什麼好東西。

既然有這樣高的天賦,為什麼要浪費在一些看起來就拍不好的片子上。

他們只想從李泯手上看到無可置疑的精品,不想看見一些實驗性的半成品。

李泯不該有失誤。他是神話,也是傳奇。

被稱為神的存在不可以有缺點。

於是,在洶湧的爭議聲中,李泯放下了這個專案,也沒有再公示過自己的想法。

但他也從未再涉及過那一部的題材。

如今有人提到那部半路夭折的電影,老粉都有點晃神。

【你一說還真的像,那部也叫造神什麼的吧?】

【好像很微妙啊……】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景予是不是接手李導拍的這一部作品?李導當時不是沒拍成嗎?】

【我也是我也是!誰懂!說真的他們兩個有點好嗑啊!】

【你想得太簡單了,娛樂圈的人手段比你高明多了,要是真是這樣肯定會鋪天蓋地地宣傳,有李導的名頭在,又有當年的愧疚,這部電影的票房起點就很高。你別把他們想得那麼單純,畢竟是娛樂圈的人。】

【那還能是為什麼?總不可能就是單純地撞名字吧?】

【為什麼你不想想是他想要證明自己已經超過了李泯呢?上部電影的見面會,他不是就被吹加入了點睛之筆嗎?因此飄了也不是不可能。】

【神經病,人家是真的加入了點睛之筆,就算自信也是理所應當的,酸味飄到我這裡來了。】

【人家能在宣傳期沉下心去拍新作品,比你只會在這裡敲鍵盤沉得住氣多了好吧?】

……

網路上開始爭論的同時,景予和韋妮正在去工作室的路上。

從機場離開的路上要經過西灣。

“哇哦……”韋妮趴在窗邊看,“這家遊樂園可真財大氣粗啊,上次我來海城的時候,這裡還什麼都沒有。”

景予頓了下,跟著抬起頭來。

如今這一片也已經很繁華了,當初空曠的海灘,也都擠滿了人,還有那一片高地,已經建成了一個新的園區。

高大的摩天輪立在最高處,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看上去還沒有投入使用。

他有一瞬間恍惚了一下。

不久之前,這裡還是一片荒地。

他在那裡看過風景,好像也偶然想過,如果在那裡有一座摩天輪,攀升到最高處時看見遠處的海,一定很漂亮。

不知道是誰竟然和他的眼光一樣。

等到投入使用之後,他一定要帶上李導去坐坐。

這一座遊樂園很大,車子行駛了有一會兒,摩天輪才消失在視野裡。

韋妮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轉過頭時,發現景予的眼神比她還嚮往。

俗話不是說的,憧憬坐摩天輪的的一定都有喜歡的人。

韋妮自己倒是有人選,可景予的人選是誰?

他也有喜歡的人?

韋妮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冷淡但靠譜的李導演。

如果李導演沒有銷聲匿跡離開電影界的話,景予此刻嚮往的人會不會是他呢?

韋妮沒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

景予這才收回了目光,“怎麼了?”

韋妮搖頭:“沒什麼,我的cp可能要be罷了。”

景予:“……?”

車裡沉默了半晌,韋妮仍不死心,冷不丁問道:“你還會想起李導嗎?”

景予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當然會呀,你不會嗎?”

韋妮心梗。

看,他想李導果然是和她一樣的想,僅僅是同事的想,不是那種的想。

韋妮有些洩氣,撐起了額頭。

算了,不為別人的愛情操心了!

然而她才剛打算放下這份擔憂,景予就往後靠了靠,陷在座椅裡,撐著臉。

“我很想很想他。”他小聲說,“有時候想得睡不著,跑到隔壁的房間裡抱著被子想就能睡著了,他在那裡睡過兩次。”

韋妮一愣。

“有時候躺在客廳裡看天花板,那裡是他設計的星空。看到星星就想起他,從十年前開始就是。”

“有時候從衣櫃裡一翻,翻到很多他給我買的衣服,他第一次給我買衣服的時候是乾乾淨淨的白色正裝,後來買給我的所有東西都是花裡胡哨的,他總是記得我喜歡什麼。”

韋妮目光呆滯,接受不了這麼大的信息量。

“我還會想起他那輛車。”景予的神情像在做夢似的,“想起宴會廳和他的房間,想起他沒有簡單的沒有任何花紋的鋼筆。”

“然後想起他過去的人生。”

韋妮沒聽到接下來的聲音了。

她發現整個車裡好像只有自己聽到了這段夢囈似的低語,王哲在前面睡著了,司機專心致志地聽著交通廣播,避開下一個高峰路段。

她也像做夢似的看向景予。

他的意思是,他們已經那麼親密過了嗎?

她的cp……沒有be?

韋妮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懵了。

過了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景予話裡的內容。

過去的人生……指什麼?

李導為什麼會突然消失?

她小心翼翼地問:“李導演,他去哪了?”

景予看著窗外,明淨的陽光罩下來,映得他的臉有種虔誠的潔淨。

他說:“在路上。”

……?

在什麼路上?

韋妮不懂。

她過了幾天,看見楊編劇在悄悄準備禮物,好奇地問了一句,才知道首映原來是選在景予的生日當天。

韋妮感嘆:“這部電影對小景予來說很重要吧,就像是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樣。”

楊編劇笑了笑,那笑容格外慈祥。

“是很重要。”

韋妮又摸不著頭腦了,她怎麼覺得所有人都話中有話。

她到底錯過了什麼?

不管她錯過了什麼,首映禮都在緊張中如期而至了。

劇組包下了一家電影院,留了媒體和影評人的區域,開始等待入場。

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在上映之前和上映之後,都要由導演來講幾句話,回答一些媒體的問題。

景予是最不容有失的一環,楊編劇有點緊張,讓人催他趕緊過來熟悉一下話筒。

催他的人沒看見景予的人影,困惑道:“剛剛還在這裡的。”

楊編劇更緊張了,“電話打得通嗎?去外面看看?”

然而在外面找了一圈也沒見人影,電話也無人接聽。

……

不見人影的景予本人正在休息室門外,他被人堵在了這裡。

這個人還是老熟人,只不過景予並不是很想看見他。

他沒給眼色,從那人身旁走過。

“景予!”謝知安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有千萬般話想說,卻一時語塞。

他看見景予毫無波動的臉色,就知道他並不耐煩聽自己說話。

謝知安忍住心中的苦澀,說:“我是來恭喜你。”

對方點點頭,平靜道:“謝謝。”

再沒有別的話,景予就要離開了。

謝知安腦中很是混亂,想說的有太多。自從去年那次聚會之後,他再也沒見到過景予的面,只從娛樂新聞上看見他的訊息。

他不知道景予和李泯已經走到哪一步了。

但景予心裡,肯定早就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不,從一開始,可能就一丁點都沒有。

他嚥下惶惶的不安和苦澀,放輕了聲音,只問了一個問題:“我沒別的想說……我只想知道,那天你給我做的餛飩,是怎麼做出來的。”

他後來思念那個味道上癮,換了無數的大廚,卻怎麼都找不到相同的口味。

謝知安承認自己有些時候是有些偏執。

至少在那碗餛飩上,他漸漸地生出了執念。

就像曾經得不到林承時對林承的執念,每天非要吃同一道菜、去同一個地方的執念,又如同景予離開後他對景予的執念。

謝知安直覺,如果無法知道那碗餛飩的做法,他可能一直也無法獲得安寧。以後的日子,會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這個執念中。

景予靜靜地看著他,好半晌沒說話。

謝知安也屏息靜了下來。

直到他聽見景予說——

“是幸福大超市買的啊,謝知安。”

“第二個凍櫃裡,紅色包裝的那一種。”

景予嘆了口氣,從他身側走了。

彷彿在為他居然連速凍餛飩都認不出來而感到荒唐。

……是荒唐。

謝知安自己也覺得荒唐透頂了。

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速凍的東西,也沒有無法完成的執念。反正他有錢有勢,灑出一些去,總有人替自己完成的。

所以他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不理外界的想法,也不用顧及別人的感受。

自己想做了,就去做。

可是,現在,他居然真的有了永遠不會被完成的執念。

·

景予沒興趣管謝知安的什麼執念不執念的。

他在等李導。

李導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離首映還有三個小時,景予穿過走廊,從其中一扇窗戶裡,瞥見了西灣那一片的燈火。

夜幕下,高大的摩天輪被燈帶環繞,如果轉動起來,一定璀璨得像銀河。

他的心臟好似漂浮在雲端。

景予給那座摩天輪拍了張照,頓了頓,發給了李導的微信。

這個賬號他似乎早已經不用了,沒有回覆過訊息,也沒有任何動態,只有頭像上那空蕩蕩的一片大海。

他們的每一條訊息都記錄在案。

他沒有敢往回翻過。

但景予知道,總有一天,這個賬號會重新亮起來。

他把手機揣回兜裡,沒再看訊息。

倒計時兩小時,景予抵達了首映場地。

楊編劇終於松了口氣,趕緊讓他試試裝置。

四下都已佈置周全,等下媒體和影評人就會進場,還有一些抽到贈票的粉絲也會一起進來。

趙恆星比所有人到得都早,他看起來比劇組的人還緊張,手足無措、支支吾吾,湊在景予身邊,像是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景予終於停下來,問他:“有什麼事嗎?”

趙恆星重重地頓了一下,咬著牙根說,“我就是擔心景予老師會不會忙不過來,想過來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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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忙不過來的,你先找個地方坐著吧。”

趙恆星松了口氣,正要借坡下驢,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王哲就架住了他,稱兄道弟起來。

“哎——趙總,你不找我敘舊,這不地道啊!”王哲笑眯眯道,“聽說你想幫幫忙,正好,媒體區的水還買擺好,這個活兒留給趙總一定完成得完美無缺。”

趙恆星扯了扯嘴角,“哈哈,是啊!我最擅長擺水了!”

在王哲的虎視眈眈下,他擼了擼袖子,忙不迭跑出去一箱一箱地搬水進來,再一個個拆封放好。

擺到一半的時候,有些到得早的媒體已經入場了,在落座前,有人看見他還在兢兢業業地挨個放著礦泉水。

“……我懷疑我瞎了,那是不是恆星娛樂的趙總?”

“我好像也瞎了,我怎麼看見趙總在擺礦泉水呢?”

兩個娛樂刊物的副主編呆滯地看著。

有人趕緊拿起相機拍了下來。

恆星娛樂總裁親自為媒體放水,疑似經費緊缺。

觀眾區也陸陸續續進了人。

不過他們是最晚入場的,他們不以電影為工作,沒那麼多人有時間提前來候場。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終於都放進了廳裡。

這個廳很大,最底下擺放著一張簡單的桌子,等下採訪完了就會搬下去,等電影結束再搬上來。

現場擠擠挨挨坐滿了人,唯獨第一排還空缺著,那是主創團隊的位置。

抽票進來的觀眾心跳都很劇烈。

等下就能近距離看到主演了!啊啊啊!真的好近!

倒計時半小時。

終於有人從前面的那扇門走了出來。

所有人定睛一看,是一個為人熟知的外國面孔,長卷發、大紅唇,穿著很隨便,如果不是有臉撐著說她潦草也不為過。

這個熟悉的風格……

“韋妮!是韋妮!”

“韋妮來了!”

在一片尖叫中,韋妮揮了揮手,蹺著二郎腿在第一排角落坐下。

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其他人:“……噗。”

有的觀眾已經激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對《怪人》的記憶還深深刻在他們腦海裡,現在“安迪”又出現在了“歐文”另一場電影的首映禮上,好像電影裡的人物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並且他們有著能夠互相產生交集的人生。

看到韋妮吊兒郎當地開始打遊戲,又忍不住無語了一會兒,然後笑出了聲。

韋妮果然還是那個韋妮。

沒一會兒,主創團隊來了。

走在前面的竟然是李泯工作室的人。

正在準備提出問題挑刺的媒體們有些傻眼。

怎麼回事?主創團隊為什麼會是李泯工作室的人?

據他們的認識,這好像……還是原班人馬,全部上陣?

不是說景予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李泯也可以拍出好電影嗎?不是恩將仇報的反噬嗎?

景予把李泯工作室都策反了?

難道原來李導的消失是一場篡位逼宮事件?

有人放任自己的思緒,越想越荒謬,連手裡的機器都忘了啟動。

在景予入場的瞬間,場下爆發出短暫而高吭的尖叫。

然而不過一眨眼,就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大多都看過那次接機現場的影片,不用景予提醒,就不約而同地恢復了安靜。

臺下此刻,真正是鴉雀無聲。

景予走到桌前,拿起了話筒,除錯了一下,發出輕微的銳鳴。

“大家好,好久不見。”他垂著眼睛,看著桌上的座位分佈表,用手指輕輕比了一下,才抬起頭來。

短短的開場白,就讓場下差點又掀起一陣尖叫。

“這部電影的意義非常特殊,不管是對於我,對於整個工作室,還是它的原型。”

“在籌拍之前,我去見了它的原型一面。”

“他告訴我,去拍吧。”

景予的眼睛抬起來,目光緩緩地掃過臺下每一個方向。

知情人驚愕。

但這是少數。

楊編劇知道原型是誰,但為他去見過原型而驚愕。

趙恆星知道他見了誰,卻為那個人是電影原型而驚愕。

更多的人,更多旁觀著影片故事的人,既不知道李泯的過去,也不知道他和李泯的經歷。

所有人都只是看了個故事。

而故事裡的人,卻是真的過了一生。

這就是電影。

用創作者的無數悲歡哀樂,去塑造成型。

景予覺得心內很通明。

而今他也從故事外走到了故事裡。如果這個故事和李泯有關,那他三生有幸。

場下有記者舉手提問。

工作人員把話筒遞了上去。

“景予老師你好。”那名娛記顯得有點緊張,但想到自己的任務,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有傳言說你是為了證明你離開李導照樣能拍出好電影,所以才有了這部作品,是真的嗎?”

楊編劇下意識想站起來替他解釋,但被景予用氣勢按住。

他坦然地和記者對視著,儘管這個視角是仰望,但他並不顯得侷促躲閃,反而極為大氣。

“我並不想替自己證明什麼,我只是在完成一個續集。”

“其次,這部電影離不開李導。”

“可以說,每一個鏡頭裡,都是他的影子。”

記者被這回答噎住了,一愣一愣的,沒想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也沒有幾個人明白。

倒計時五分鐘,另一個記者抓緊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請問景予,這部電影的原型是誰呢?”

景予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他笑了笑,“看電影吧,這個答案在電影裡。”

工作人員收起了桌子,記者也只能不甘地坐下來。

其實有聰明的人已經隱隱有猜想了,從剛剛景予的那幾句話裡,能夠得出的資訊已經指向性非常明顯。

只不過這個答案,怎麼看都透著點不可思議的巧合性。

韋妮就是其中一員。

她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溜到景予身邊來,小聲問:“小景予!你告訴我,原型是不是李導?這對我很重要!快!”

景予:“導演不能帶頭劇透。”

韋妮那個恨啊,就差把他拎起來抖抖看藏了什麼秘密了,但這廝硬是撬不開嘴,她只好含恨溜回座位。等回了座位才想起來,景予身邊,是不是好像空了一個位置?

誰啊,這麼大排場,都快開始放了還沒來?

韋妮探頭看了看,依舊沒見有人進來。

她很快失去了興趣,將全部注意力投到了螢幕上去。

燈熄滅了下去。

螢幕上動畫的熒熒光芒,成為唯一的光源,清清淡淡地映在臉龐上。

景予坐得端正,但他看著熒幕,有些走神。

這是他第二次等待自己參與的電影首映了。

他好像經歷了很多。

又好像和從前一樣,什麼也沒變。依舊做著最忠實的觀眾,在李泯的電影上映的第一天,坐在電影院裡,被熒熒微光照耀著,和故事背後的創作者共度短短的兩個小時。

他和李泯透過電影對話。

他和所有人一樣不知道李泯是什麼樣子。

他崇拜這個人,渴望靠近這個人,儘管素未謀面,可李泯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偶像。

他的夢想好像已經不知不覺地成為了現實。

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李泯是什麼樣子。

也再沒有人如此靠近。

他一直以來真摯無比的夢想,如今也把他視作了夢想。

他們都在今夜圓夢了。

片頭曲低低緩緩地響起來,畫面開始暗下去。

一片黑暗中,視覺失去了效用。

只有耳朵幻覺一般聽見很沉定的腳步聲。隱隱的,但每一步都走得堅穩。

漸漸地、漸漸靠近。

不知道來自什麼地方,可目的地在景予身旁。

寂靜裡,高大身軀在唯一的空位裡屈身坐下來,一身的黑色,沒進了黑暗。

畫面亮起來之前,景予聽見了。

他剎那間抓住身旁人的衣袖,手從乾淨分明的指節撫摸到袖口下的腕骨。

那裡戴著一塊和他同樣的表。

不用看也知道,摸一下錶盤,會彈出半邊金屬質小桃心。

身邊的人沒有反抗,溫順地讓他握住,十指交叉。

景予扣得很緊,像是怕弄丟了,拉住那隻手放在身邊。

他找回來了,是他的了,永遠也不能離開。

好在,他從未有離開的想法。

……

高大的石門推開,俯拍視角下,衣著隆重的中年男人從神廟外大步走進來,最終停在由外照進的這道光線的終點。

鏡頭也從他身後一步步轉到了他身前,不變的是依舊高高在上,彷彿是神明悲憫的視角。

“我尊敬的至高神,您的指令非常正確,我又處置了一位背叛帝國的叛徒。”

男人默唸了一聲深奧的禱告,跪立在地上,緊握雙手。

“請您告訴我,這場戰爭要如何才能獲取勝利吧。”

神廟裡有一座高大的神像,靜默地聆聽著。

任由他的禱告多麼真誠,也無動於衷。

那男人像是察覺了不對勁,睜開眼,抬起頭來直視神像,躲閃地說:“神?您在嗎?”

“神?”

——

依舊是快節奏的開頭,簡單的場景交代背景。

這貌似是一個國家的君主,正在經歷戰爭,想要向神討教獲勝的方法。並且這個神好像真的存在,已經替他解決過一個叛徒,而現在,神消失了。

外在的危機——來勢洶洶的戰爭;內在的危機——供奉的神不再靈驗了。

緊張感一瞬間就提了起來,才一個鏡頭過去,觀眾就被吸引住了。

接下來會怎麼辦呢?去尋找失蹤的神嗎?到底要用什麼代價才能換回神靈的庇佑?這個神是真正的神嗎?

經驗豐富的影評人也坐直了腰板。

有時候,單從一部電影的開頭就能判斷出這部電影的質量。

光看這個開頭,就知道後面也不會差。

有人在心裡暗暗驚歎,沒想到景予真的有點東西,不是瞎搞的。

……

劇情依然展開得很快。

隨著開頭的男人四處搜尋,神失蹤的訊息再也藏不住,傳遍全國,民心惶惶。

這位君主為了安定民心,放言說神已經轉世在帝國內,即將展開選拔,將有可能是神的人篩出來。

一時間,各方勢力湧動。“選神”這件事上,能夠抽榨的利潤太大了,由不得人不心動。

與轟轟烈烈的選神活動一同發生的,是在帝國的鄉下。

一個普通的鄉野青年,在水流中睜開了眼。

根據特寫,觀眾很容易就明白了他要麼是神,要麼是把神挖出來的人。

而當他們看見青年生澀地活動著肢體,幼童一般好奇地觸控周圍的一切時,就能確定他的身份了——就是那個離奇失蹤的神。

青年順著水流走到村落裡,遇見了自己曾經的信徒。

而這群信徒並不認識他,正瘋狂地湧向村長的屋子,去看那位從他們村中選拔出來的轉世神候選人。

那名候選人年輕、英俊、挺拔、正氣,村長搓著手,充滿希冀地問他:“如果你是神,你會做什麼?”

候選人驕傲而矜持地回 答:“我會讓村落裡每個人都過上好日子,無旱無澇,永遠豐收。”

村民們一陣歡呼,直說他肯定就是真正的神,簇擁著將他送去王宮。

而那個灰頭土臉的青年一句話都沒插上。

不是這樣的,他想說,神不是這樣的。

然而沒有人聽他的話。

看到這裡,終於有人隱隱感受到一些呼之欲出的東西。

緊接著,後面的劇情緊鑼密鼓,各地選拔出不少符合“神”之特性的候選人,送往王宮。

而那些候選人都有著各自的承諾,有的說如果我是神會讓這場戰爭勝利,有的說如果我是神會讓帝國版圖無限擴張,會讓子民沒有任何疾病,長生不死。

人們很滿意,幾乎挑花了眼,好不容易才從候選人裡選出一個最適合的“神”。

至此時,觀眾都心癢難耐了。

神倒是選拔出來了,可是是假的。接下來會怎麼辦?君主的騙局會被揭穿嗎?主角又會擁有什麼命運?

主角在鄉間認識了幾個好心的年輕人,以為他沒有生計,邀請他去各自的家裡幫忙,並提供薪酬。其中有一個人並不熱衷於選神,而是安安靜靜地守在自己的裁縫鋪裡,偶爾主角去幫他收拾針線時也不怎麼說話,好像對外面的紛紛擾擾並不在意。

神都訝異了,某一天問他:“你不在意他們選出了一個怎樣的神嗎?”

裁縫看著他,嘆了一口氣。

“每個人心中的神都是不一樣的。”他縫合著兩片布料,針腳細密,“他們選出的神未必是君主心中的神,也不是我心中的神。”

“你好奇真正的神明是什麼樣子嗎?”

“我不好奇。”裁縫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樣的神明,都並不會偏愛於我。除非他是我選出來的。”

主角很久之後才點了點頭,“是,神不會偏愛任何人。”

隨著劇情的展開,主動幫助主角的這幾個年輕人漸漸發現了他的異於常人之處。

比如,他久待的地方,生機會比別處更濃郁,衰敗的樹木會再開,凋零的花朵會重新生長。積雪會融化,陽光會變暖,斷流的小溪會重新流淌,好似重回春天。

甚至連他抱過的動物都會起死回生。

一個女孩漸漸有了大膽的猜想——他不會是神吧?

就算不是,也至少是候選人。

在此時,之前被浩浩蕩蕩的全民選□□新神已經住進了神廟裡,根據他的指示,帝國即將出征迎戰。

在出戰前夕,女孩看見默默無聞的青年蹲在牆角,用手罩住一朵花。

等他放開後,花已經開得蓬勃盛大。

在過去,他總用“是巧合”來糊弄他們。

可這一次,她親眼看見了證據。知道了神廟裡那個被供起來的新神,其實是假的。

她著急起來,要立馬帶著他去見君主,證明他才是真正有不可思議能力的人,他才該被供奉在殿堂上,指引帝國獲得勝利。

然而她的話出傳進王宮,並沒有獲得重視。君主依舊我行我素帶兵出征,還連勝好幾場,一時間全國上下對新神的膜拜到達了頂峰,更沒有人相信他不是真正的神。

女孩回來找到主角,激動地問他能否想出辦法證明神殿裡的那個是假的,重新歸位,讓這場荒唐的選神運動畫上句號。

主角說:“他們需要的並不是神,而是勝利。”

神廟裡的那位能否繼續以這個身份存活下去,並不取決於他的真實性,而是取決於君主是否贏得勝仗。

如果贏了,自然有人把他捧上雲端。

如果輸了,也很快就會被踩進泥裡。

人們只需要自己想象中的庇佑,無法達成的,就是騙子。

沒過多久,局勢急轉直下,戰況惡劣,死傷慘重。

在神廟前祈禱的人多了起來,民間情緒變得焦急。

他們到此刻暫且還認為是向神提供信仰的心不夠虔誠,加大了供奉的力度。

但並沒有任何作用,前方還是節節敗退。

終於,君主戰敗,回到都城中,當眾處決了那個新神。告訴所有人,是這個冒牌貨欺騙了他們,讓他們不得不打了敗仗。於是群情激奮,剛享受至高無上的神靈生活沒多久的“新神”就被憤怒的人們踐踏得屍骨無存。

帝國損失了許多疆域和錢財,人們的生活也都緊張起來,信仰之風愈盛,處處都在急切地尋找那位真正的神明,有了前車之鑑,再也沒有人敢冒充。

而君主此刻終於想起了之前來報信的女孩,派人把她召進王宮,女孩卻一口否認,說自己看見的也是一個冒充的假神,並不是真的。

君主卻越發起疑,令人暗自探查,果然發現了主角。

他大喜過望,主角被重新迎回了神殿,享受更勝以往的供奉,曾經幫助過他的那些年輕人都極其震驚,唯有小女孩感到痛苦,還有裁縫依舊無動於衷。

不知道是否是真神的威力,生活重新繁榮安定起來,每時每刻都有許多人向他禱告,祈求他的施捨。君主也向他提出了許多要求。

帝國蒸蒸日上的時候,神廟裡的神像突然裂開了一道縫。

人們驚慌不已,唯恐真神出了什麼事故,找來金子將裂縫修補好。然而也就在同一個夜晚,女孩和裁縫看見青年又回到了小村莊,身影很淡,疲憊地笑著。

他將村落裡破碎的東西修補還原,讓沒熬過冬天的生靈重新呼吸,讓未完成的一切走向圓滿。

女孩叫住他:“真正的神難道會滿足人們的一切願望嗎?”

主角露出了最後一個安詳的笑:“我不知道真正的神是什麼樣子,我也只是一個被塑造出來的神。”

如果神明真的公正無私,沒有任何偏愛,他就不會偏頗任何季節,讓如常到來的隆冬回到春天。

也不會偏愛生存或者死亡,讓已經逝去的生命再被喚醒。

他也是因為人們的祈求和信念而被塑造出來的一個神,誕生之初就是為了滿足信徒們的願望。

神明為信徒而存在著。

能夠滿足慾望的,就是人們心中的神。

神拯救世人,但自己無法被拯救。

他沒有怨言。

女孩看見他很快地消失了。

後來,神廟裡的神像再也沒有回應過任何一句祈禱,也沒有滿足過任何人的願望,依舊高高在上地站在那裡。

隨著戰爭再次席捲,瘋狂的人們在混亂中砸毀了神像,將金子摳走,只剩下一地亂石。

很久以後,裁縫回到已經變作廢墟的舊都城,在雜草裡找到那一堆零落的石頭。

他撫摸著其中一塊,說:“辛苦你了。”

被人為製造出來的神是不被允許崩塌的。他崩塌了,人們就會親手將他毀滅。

當人們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並確信自己能夠推翻曾信奉的神祇時,他們就具有了毀滅一個世界的能量。

哪怕這個世界,曾由他們一磚一瓦親手砌成。

……

片尾曲響起來的時候,依然還有人沉浸在劇情中走不出來。

這個故事並不複雜,比起前一部甚至顯得有些簡單。

可是它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本以為是真正的神的主角,事實上也是人為創造出來的,為了滿足各種各樣的慾望而被供奉著。

他和假神並沒有什麼區別,哪怕他真正擁有神奇的力量,也會因為無法完成人們的願望而被無可反抗地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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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應該滿足所有人的期待嗎?

真正的神到底存在嗎?

早些年有一句話很出名——“你是在拜佛,還是在拜自己的慾望?”

人們塑造一個又一個神,到底是在敬畏他們,還是在奢望自己的慾念能得到滿足。

……

這個神的原型,到底是誰呢?

其實在看完之後,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這個答案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他們親手塑造出來的神話,在一開始就將之捧到天上,卻不能容忍他做出一分逾越神話形象的行為。

他們害怕他的墮落、不允許他有弱點,把他限定在傳奇的框子裡。

甚至從未給過他選擇的機會。

久久的沉默瀰漫在觀影廳裡。

不止那個人,過往的時間裡,還有很多人被迅速捧至雲端,又迅速被踩進泥裡。

愛則欲其生,恨則欲其死。

流言蜚語,最擅長的就是蜂擁而上。

景予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攥緊了。

“還滿意嗎?”他在最後的黑暗裡向身邊問。

聲音很輕盈,像終於放下了什麼重擔。

身邊的人沉默著,像無話可說。

良久後,輕輕地道:“謝謝你。”

在燈光重啟後的明亮裡,他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李泯。

儘管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身旁的人都還沉浸在餘味裡,有人想起了李導,抹起了眼淚,竟然沒有人察覺這裡多了一個人。

工作人員按時把桌子和話筒搬進來,除錯器材的聲音短暫地驚醒了觀眾,讓他們回到現實世界裡來。

觀影後的採訪不止媒體有提問名額,觀眾也可以提問。

景予和李泯對望著,示意自己要上去了。

李泯這才慢慢放開手,嘴角彎起一個很輕很輕的弧度,有口罩遮擋,沒有人看得見。

“去吧。”

景予點了下頭,上前拿起了話筒。

看似平靜,實則感慨已經萬千。

下面沉默了會兒,第一個舉起手來的竟然是韋妮。

她抹著眼淚,打著嗝說:“景、景予,你真的、的是為李導拍的嗎?這對我很重要,快回答我。”

這也正是許多人最想問的問題。

他們在一片寂靜中,看見景予拿起話筒,微微笑了笑,毫不閃躲地說:“是。”

……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嗚咽。

影廳裡斷續響起了抽紙聲。

不容媒體插話,一個觀眾迅速舉手站起來,眼睛紅紅地說:“景予老師,聽說李導不再拍電影了,他還會出現嗎?他會露面嗎?”

景予短暫地怔了一下,看向場下。

那個人依舊身板筆直,安靜地看著他。

像是接受到他的問題,李泯頓了頓,在漫長的沉靜之後,輕輕點了一下頭。

一瞬間,景予的笑容大起來。

“這個問題不該問我。”他直視著臺下,眼中一點點璀璨生光。

在觀眾們的怔愣中,有人從第一排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身形高大,穿了一身冷峻嚴謹的黑。

他揹著人們走到景予身邊,寬闊的肩線順著往下是窄而有力的腰肢,還有挺拔的長腿,光是背影就讓人挪不開目光。

而他本人好像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吸引力,側身在桌前站定,安安靜靜的。

單是眉眼已經超乎尋常。

已經有人心中冒出大膽的猜想,在不可思議和震撼中,心跳得飛快,渾身都在發抖。

不會吧……不會吧……該不會是……難道真的是?

那個從未在公眾視野中出現的人,此刻也神秘疏冷得讓人不敢窺探。

他和景予對上了目光,只是輕輕掠過去了一眼。

但好像突然就擁有了無限的安定。

良久的靜默中,低沉的聲音沒有透過擴音器,也終於傳進了忐忑難耐的人們的耳膜。

……

“我是李泯。”他慢慢拉下口罩,輕輕頷首,“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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