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第四百九十八章 內聖外王
姬傲劍愣了一下，忙說道，“革命運動是高危事業，九姐年紀這麼小，怎麼能讓她進入那麼危險的領域？”
“小什麼？”姬聖典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她還比你大兩歲呢。”
“三姐，年紀大小是要以外表年齡為準的。”姬傲劍一本正經地說，“就好比你只有十六歲，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是奔四的人吧？”
姬聖典臉色一黑，“你說誰奔四了？＂
“既然你都只有十六歲了，九姐怎麼可能超過二十歲呢？”姬傲劍嘿嘿一笑，“三姐，以九姐那兩年一歲的生長速度，現下的樣子大概也就十二三歲，和來歐之前的你差不多吧？”
“十二歲已經不小了，有志不在年高，自古以來，在這個年紀拜將封相的少年英雄，就是層出不窮。”姬聖典哼哼道，“你不要小看你九姐，她也已經天地入心，以她的本事行走歐洲大陸，也沒什麼大礙。”
“九姐已經是一代宗師了嗎？”姬傲劍又驚又喜，隨即又嘆道，“可惜分量是硬傷啊。”
“沒事，她打不過還不能跑嗎，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她的身法？”
“這倒是……”姬傲劍剛點了下頭，陡然又覺得不妙，“可是以九姐那脾氣，要是革命運動進入到緊要關頭的時候，只怕她會帶頭衝鋒，那卻如何是好？”
“哎，畢竟那些都是歐洲人之間的革命，她應該不會太投入的。”
“還有，剛才你為什麼慫恿那個西班牙人去鎮壓革命？”姬傲劍抱怨道，“他可是個高手啊，要是遇上九姐，會給九姐帶來很大壓力。”
“有什麼壓力，難道他們兩個會對上？”姬聖典懶洋洋地說道，“威靈頓在滑鐵盧打敗拿破崙的時候，莫非這兩位是在兩軍陣前一對一決鬥來著？”
姬傲劍繃住了臉，直直地盯著她。
“好啦，別瞪眼了。我告訴你吧，其實革命運動的爆發節點都是可以控制的，很少有不可預測的風險。”
姬傲劍好奇地問，“怎麼控制？”
“鎮壓革命是需要經費的，爆發革命也是需要經費的。”姬聖典回答道，“沒有錢就什麼事都幹不成，而錢財的運作流通，那是可以把握的。”
姬傲劍倒吸了一口冷氣，“您的意思是說，歐洲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革命，都是被操縱的？”
“在這個火器時代，裝備費用遠比古代更加昂貴。”姬聖典笑道，“你莫不是以為一群人隨隨便便上街散步，赤手空拳就能鬧革命？要想和正規軍隊抗衡，就必須武裝起來，就得大大的燒錢。”
姬傲劍不服地說，“如果士兵也加入革命的話，武器的問題就順利解決了。”
“軍隊參加革命，是因為政府發不出軍餉。”姬聖典仍是笑道，“如果軍費沒有斷流，士兵為什麼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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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傲劍悵然道，“看來要在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之後，政府財政陷入崩潰，才是革命時機最成熟的時候。”
“現在歐洲暫時不會有激烈戰事。”
“要是這麼說的話，九姐還是相對安全的。”姬傲劍低頭想了一想，又記起了一事，“對了，三姐，當年你說到了歐洲要聯絡阿瓦隆島，有接觸過嗎？”
姬聖典淺淺一笑，“阿瓦隆啊，那其實也是個組織。”
“是什麼樣的組織呢？”
“這世界上每一個地緣板塊，都一定存在著整合自身的願望，我們可以把這種思想叫做王霸之道。”姬聖典道，“而阿瓦隆這個團體，就是一群有著王霸理想，致力於統一歐洲大陸的強者聚集在了一起。”
“歐洲要想統一，這可不容易哪。”姬傲劍說道，“民族太多，語言太多，文化太多，整合起來太難了。”
“是啊，這些強者南征北戰，想要建立統一的國度，但因為缺乏整合的根基，不管是什麼樣的王國、帝國，建成不久就會再度陷入分裂，即使是顯赫一時的查理曼帝國，也逃脫不了這樣曇花一現的命運。”
“幹這種事情，真的沒前途。”姬傲劍道，“而且歐洲還有個教皇，更不樂意見到歐洲有統一的王權。”
“是啊，不過反過來想，在中世紀的時候，至少基督教的信仰漸漸覆蓋了歐洲，這就成為了一種整合的力量。”
姬傲劍問，“那阿瓦隆的人，是想透過教廷統一歐洲嗎？”
“不。”姬聖典搖了搖頭，“阿瓦隆的人，是有著王霸雄心的強者，他們不會屈服於教廷的腳下，只不過是想要利用宗教的力量。”
“那他們是怎麼利用的呢？”
“阿瓦隆的強者反思了過去的行為，覺得光以武力不能征服人心，應該從宗教的道德典範上尋找統一歐洲的正當性。”姬聖典停了一下，說道，“於是，歷史上亞瑟王的故事，經過阿瓦隆的精心包裝，就橫空出世了。”
姬傲劍知道重點要來了，“這個故事在包裝之後，實質含義是什麼？”
“有一個誠實正直的國王，有著一群誠實正直的騎士部下。這群誠實正直的人，從來不想著開疆拓土，而是忙著尋找一個聖物杯子，得到上帝的獎賞和祝福。真正能拿到聖盃的人，又只能是一位最為聖潔無垢的騎士。這位騎士得到聖盃之後，走到哪兒，就被哪兒的人推舉為國王。”
姬聖典笑了一笑，“你明白了嗎？”
“這個故事，說的是要以德服人，不斷加強自身道德修養。”姬傲劍一邊思索，一邊回答，“當道德修養達到了完美的境界，就能透過努力找到聖盃，也就是上帝的認可。而得到聖盃的人，反過來也就證明了他的道德純潔無暇，就可以被人們推舉為王。”
“不錯，這正是阿瓦隆島想要告訴人們的道理：一個成為完美道德典範的聖徒，加上一件代表上帝認可的信物，就有資格成為所有基督徒的國王。”
姬聖典道，“用我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就叫做內聖而外王。”
姬傲劍問，“這個傳說既然利用了基督教的信仰，為什麼和教廷無關呢？”
“難道你沒發現，這個故事裡面，沒有教士們的什麼事嗎？”姬聖典道，“高貴的騎士透過自我道德完善就能成就王業，無需藉助於教會的認可和幫助。”
“我覺得這個故事講的確實很優美。”姬傲劍想了想，“但要想透過這樣的手段成為歐洲之王，只能說是太理想，太天真了。這個故事的核心思想，並沒有能夠普遍推廣開來。”
“要想統一歐洲，自然要有各種各樣的探索和嘗試，失敗自然也就是難免的。”姬聖典道，“到了十世紀之後，他們又做了一件大事，就是策動了十字軍的東征。”
姬傲劍問，“莫非十字軍東征也有助於統一歐洲嗎？”
“他們的目的，是希望有傑出之士透過征伐異教徒，建立宗教上的偉大功勳，進而成為具有無上威望的領袖，回到歐洲凝聚人心，建立統一的國度。”
“這個計劃聽上去不錯，但似乎也根本沒能實現。”
“我剛才說了，沒有錢什麼事都辦不成。”姬聖典微笑道，“阿瓦隆島固然可以推動歐洲的騎士們東征，但是軍隊的給養卻離不開義大利商人們的經濟支援，而且教皇同樣可以在這支隊伍裡發揮影響力，所以整個東征的計劃和行動，成了互相爭奪扯皮的鬧劇。到了最後，十字軍非但沒有打退趕走穆斯林，反而洗劫了同為基督世界的君士坦丁堡，嚴重打擊了拜占庭帝國的統治根基，為日後亡於奧斯曼帝國之手埋下了隱患。”
姬傲劍嘆道，“十字軍的東征，最後確實變成了一個笑話。”
“所以你要知道，如今的歐洲有三大勢力，想要建立強大王權的阿瓦隆，想要保持宗教影響力的教廷，以及反對政治強權和宗教強權的資本集團。”姬聖典拍手道，“整個歐洲史，就是由這三方交織構成。”
“也就是說，這是王權、教權和財權的相互博弈吧？”
“不錯，不錯。”姬聖典微笑，“知道現在神聖同盟的支持者是誰嗎？”
“那自然是阿瓦隆了。”姬傲劍道，“當年我就聽說他們幫助推翻了拿破崙。”
姬聖典笑道，“拿破崙推行民法典，本來金錢集團願意在背後支援他。但他居然有統一歐洲之勢，這會讓跨國資本喪失縱橫捭闔的戰略空間，所以最後也就只好將他捨棄。”
姬傲劍不禁問道，“既然拿破崙有可能建立統一的歐洲國家，阿瓦隆為什麼不支援他呢？”
“那是因為法國大革命葬送了舊的貴族階層，而阿瓦隆早已經和整個歐洲的王室貴族集團形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姬聖典道，“阿瓦隆想要的歐洲統一，是在貴族精英主導下的統一，可不願意把權力讓給那些底層的泥腿子。”
“如此說來，神聖同盟的確是他們目下最好的選擇了。”
“那個西班牙人也是阿瓦隆培養出來的高手。”姬聖典道，“我建議他去為神聖同盟效力，自然很容易幫他確立志向。”
姬傲劍不解，“三姐，你這麼一說，我為什麼覺得你好像也在幫神聖同盟的忙？”
“因為我已經接觸過阿瓦隆了，已經是其中的一員。”姬聖典若無其事道，“他們也讓我打入猶太人的集團。”
“這這，”姬傲劍緊張起來，“你不會被猶太人知道嗎？”
“猶太人早就知道了。”
“難道他們沒什麼反應？”
“阿瓦隆知道我成為了猶太人的先知，覺得我很成功。猶太人知道我進入了阿瓦隆的核心，也覺得我很成功。”姬聖典攤開手，“你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三姐，您這雙面間諜，當得也太強大了。”
姬傲劍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定了定神，想起此行的目的還要談一筆交易，便迅速取出一個檔案，“三姐，我這裡有一份上市計劃書，您給看看。”
“哦，跨美洲的運河？”
姬聖典接過來翻了翻，抬頭笑道，“你就是想騙錢，也不用編得這麼認真吧？”
“我是真的想挖這條運河，不是編造的專案。”姬傲劍趕緊解釋，“三姐，這筆生意你覺得能成嗎？”
“剛才不是和你說了金錢運作的三重境界嗎，你怎麼還是停留在這種多多掙錢的思維裡？”
姬聖典隨手把計劃書往桌上一扔，教訓道，“我看你這些年的進步頗大，尋思你如今最重要的，是修身養性，體悟天道。要是忙於這些俗事的話，你的人生層次會越來越低下的。”
姬傲劍緊張地問，“那我應該怎麼做？”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我得慢慢教你。”
“我早就想得到三姐你的親自指點了。”姬傲劍歡欣鼓舞，“那三姐，你什麼時候教我？”
“看你事情好像挺多的。”姬聖典算了算，“這樣吧，你每個週末過來，到時我和你繼續談談人生，聊聊境界啥的。”
姬傲劍答應一聲，往後退去。
“回來。”
“三姐，還有什麼事？”
姬聖典不說話，只是望著他的頭頂。
姬傲劍只好乖乖地把頭湊上去，“三姐，你請便。”
摩挲了頭頂心好一會兒，姬聖典的手又移到他的臉上，狠狠擰了一把，終於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臉頰，“行了，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