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無罪第002章 魂兮歸來（1）
翠玉雕花屏風“咣琅”一聲被踢翻在地，一身酒氣的黑袍男子披散著頭髮踉踉蹌蹌著跌進挽月軒的西暖閣裡。
他顫著手，扯開晃在臉上的翡翠珠簾，抖著手裡長鞭怒罵道，“木槿！木槿！你給我出來！！木槿！你給老子滾出來，朕知道你在這裡……”
“不出來是吧？”手中長鞭狠狠甩在地上，夜燼朦朧醉眼裡的陰鷙之氣越發濃郁，“哼，以後若是被朕找到，非打得你跪地求饒不可！賤人！全都是賤人！”
“噼啪”聲越發清脆響亮，夜燼的怒吼震得內室半蹲在床沿的少女髮絲微微顫動，“滾出來！滾出來……”
“晚月呢？晚月！晚月！”聲嘶力竭的怒罵夾雜在“譁啦啦”的珠簾脆響中莫名帶了絲淒涼意味，“晚月，晚月！”
燭影搖曳，一身鵝黃色羅裙的溫婉女子提著燈撩開暗紅帷幕，“誰在這兒大聲喧譁？”
一見來人，她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皇上。”
夜燼髮絲凌亂，橫著眼睛望著來人道，“晚……晚月呢？把她給朕叫出來。”
那溫柔女子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聽一道清脆明快的少女聲音響起，“你是什麼人！？小姐已經睡下了，不見客。”
聲音裡帶了幾分不悅和斥責，尾隨著提燈女子身後進來的少女柳眉一橫，“發酒瘋也得選個好地兒，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挽月軒是你這種人能來的地方麼！還不……”
她望著跪在地上的溫柔女子，目光中露出一絲驚疑，“淺草，你跪在地上做甚麼？”
“紅燭，住口。”那叫淺草的溫柔女子面色大變。她神色慌張，跪在地上連連扣頭，“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紅燭不懂事，未識天顏……”
紅燭的臉色刷的一下也白了。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不已，“皇上饒命，奴婢知錯了，皇上……”
“皇上？”夜燼眼風一掃，發出一聲近乎嘲諷的冷笑，“皇上是什麼東西？”不過片刻，他自嘲的目光便瞬間泛紅，“晚月呢！？把晚月給朕叫出來！”
“是，是，奴婢遵命……”紅燭連滾帶爬著踉蹌走進內室，一看見半蹲在床邊的少女，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喜，“小姐，您怎麼還沒睡？皇上來了，讓您出去呢。”
紅燭的聲音清脆響亮，但那少女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動也不動，依舊是埋著頭。她半蹲在床邊，漆黑如墨的長髮鋪灑了一地。
紅燭走到少女身邊，扶起髮絲垂地的少女，柔聲道，“小姐，皇上來了，我們出去吧。”
那少女順著紅燭的手緩緩站了起來。她的頭髮很長，一直垂到了腳踝。她半低著頭，臉頰便被細密的髮絲遮住，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少女的身段卻極纖細曼妙，彩裙隨著她雪白的足踝一蕩一蕩地飄動，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麗。
但若細看，便能發現，青絲搖曳下她那一雙漆黑眸子卻是一動也不動，幾乎是要融進漫天的夜色裡。少女目光空洞，紅燭扶她走向哪裡，她便走向哪裡，如同一隻沒魂沒魄的精緻人偶。然而紅燭倒是不以為意，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她來挽月軒已經快一年了，這一年來小姐始終都是這個樣子。不哭不笑，也不說話，整日整夜的待在白玉床邊，誰也不搭理。聽淺草說，小姐這是打孃胎裡帶出的病。
“賤種！”剛出內室，一道鞭影便攜著勁風狠狠甩向了二人，憤怒和酒精燒得夜燼眼睛通紅，“這麼久不出來，是指望朕親自去請你嗎！”
那鞭影太過凌厲，紅燭和那晚月小姐被鞭子一擦身，便雙雙摔倒在地。夜燼的咆哮讓紅燭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下賤胚子！”
還沒待紅燭反應過來，夜燼一腳便踹向了她的胸口，“滾！”
他蹲下身，一下子扯開遮住少女臉頰的長髮，一巴掌便甩了過去，“賤人！說！你娘她們有沒有來找過你！”
少女雪白的面容迅速飛紅，唇邊立時溢位一絲殷紅血跡。但那雙漆黑的瞳仁裡卻依舊是蒼茫空洞的目光。
夜燼見她這毫無反應的模樣，又是一巴掌狠狠甩了過去，“賤種！走的為什麼不是你而是她？！你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
夜燼憤怒的眉眼忽的湧起深深的頹然與蒼涼，“阿瑾……你為什麼要離開我？阿瑾……”
目光中短暫的軟弱很快消失，夜燼的聲音又恢復了冷酷決絕，他醉眼斜飛，“朕就不相信，打死了你，你娘她還能不回來！”
鐵鉗似的雙手猛的掐住了少女雪白柔嫩的脖頸，夜燼整個人幾乎撲在了晚月身上，嘶啞壓抑的怒吼讓剛走到珠簾邊的紅燭腿一軟，“去死！去死！賤人……”
“小姐……”餘光處，那雙蒼茫幽黑的眼睛一點點的泛白，紅燭的眼圈瞬間紅了。她下意識就欲上前，卻被走在前頭的淺草一把給拽住了。淺草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怒聲道，“你想死嗎？別多事。皇上是不會真的要了小姐命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紅燭慌忙縮回邁出的腳步，她抹掉眼中淚水，跟著淺草快步走了出去。翡翠珠簾撩起又落下，伴隨著夜燼憤怒的低吼發出混亂的聲響。
與此同時，王府鈺梅園的閣樓裡，一縷飄飄蕩蕩的遊魂正痛苦地蜷縮在沉香木的床邊。她死命地壓抑著痛苦帶來的呻 吟，虛淡的魂魄由於痛苦顫抖起來。
那具毫無感覺的行屍走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她知道。因為所有的疼痛都盡數給了她。
那是透入魂魄、最真切難熬的疼痛。
痛苦使她的腦子開始混亂起來。她彷彿看到，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在自己面前翩然墜落。那裙袂飛揚、翩然下墜的嬌小身軀像一隻飛舞的蝶，輕盈美好。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那一雙美麗沉寂的眸子偏偏明亮得驚人。那仇恨痛苦的眼神，像一把鋒利的刀直鑽入她的心裡。
她壓抑著疼痛帶來的昏厥感，費力地望向床上少年安靜溫和的睡顏。白影墜落的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中再次閃現的竟然是自己和眼前少年相對而立的場景。
狂風烈烈，少年素來溫和的眼中卻流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冰冷和倔強，而她自己，竟也是一臉的冷酷與決絕。她手中握著的那把冰冷長劍，更是毫不留情地向對面那倔強冰涼的少年迎風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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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她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怎麼會如此對他，他怎麼能給自己如此待他的機會？不會的，不會的……
而另一邊，夜燼壓抑的咆哮使寂靜的挽月軒看起來有些詭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