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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風雲錄

徵朝鮮 第六百三十二節 宴無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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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風雲錄徵朝鮮 第六百三十二節 宴無好宴

既然沒有出產,沒有什麼來錢的東西,那麼自然而然就只能依靠土地了,所以金州衛上上下下的各色軍官將土地看的比天還大,全家老小的嚼谷全靠地裡面的出產,軍官們奢侈生活的依託也在土地裡面,也正是因為如此,這金縣的土地成了一眾人等的命&根子,所以金縣的整個土地表面上來說是進了大戶的懷抱,其實說透了都是進了這些金州衛所上下軍官的口袋裡面,因此誰要是動了他們的命*根子;宋年也是管制不住的,必然出了大亂子不可,兵如亂匪也是常有的事情,說句實在話,宋年既然坐在了金州指揮使的位置上面,他就必須要為手下的這般弟兄們謀福利,要不然,沒了奔頭和利益,誰願意跟著他宋年走呢?

再加上還有別的情況在裡面。隨著旅順設港口,建立船舶司的事情不斷深化,山東的私港轉移到了旅順,大筆的銀錢流來流去,日益繁華起來,剛開始的時候,李成梁就打過招呼,要金州衛協助一二云云。但這招呼歸招呼,利益歸利益。

數個月過去了,除了送過幾次不痛不癢的禮物之外,這船廠和港口根本就同自己沒有什麼來往,好似完全不想幹一樣,眼見著大筆的貨物整日從他的守備區內流過,如此一注莫大的紅利,卻沒了他的事情,你叫宋年心裡面怎麼能不怨氣沖天?這時候別說李成梁,就是梁成李來了,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也不好使。

金縣縣令的轉換,新任縣令的政令其背後的目的,他很清楚,擺在臺面上說,就是為了更好的掌控住整個港口附近的土地,為港口擴大化服務。正是因為如此,他一直在等,等待著有人上門談判,結果呢,左等不來,右等不到,反而金縣縣令居然打起了丈量土地的主意,這在宋年眼睛裡面是欺人太甚,太拿豆包不當乾糧了,就算你有李成梁撐腰那又如何?俗話說的好,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是在金州衛,是他宋某人的地盤。

於是宋年就有了指使大戶針對駱博軒的舉動。但當初他做出這個舉動並不想鬧大,說起來,只是想藉著把柄恐嚇一下駱博軒,藉機找個藉口,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在港口裡面撈出一杯羹,來分潤一二,總不能別人吃幹的,自己連湯水都喝不著吧?

卻沒想到,手下派出去的親兵傻大膽,因為家中的土地侵佔的官田被退了回去,利益受到侵害,因此異常仇恨駱博軒,藉著這個機會,直接將這金縣縣令打傷了,也許金縣的大戶不明白這其中代表著什麼,但是宋年卻是知道其中的意味和道道,要是朝廷認真,有人推波助瀾的情況下,上綱上線說是亂民謀反都未嘗不可,到時候問題就擴大化了,對他極為不利。

可眼下騎虎難下,這個世界也沒有後悔藥賣,只能想辦法善後了。就在他撓頭左思右想的時候,傳來最新消息數百馬隊進了金縣,金縣現在只進不出,讓他心中大驚,正在思量著要不要親自去金縣探探虛實,就聽到手下有人通報,龍致遠、李重山的來訪,讓他眼前一亮,立刻明白,轉機來了。

熱情,極度的熱情~!這是龍致遠、李重山對宋年的第一印象。這位金州衛的指揮使,在得到了自己來訪的訊息之後,不僅沒有絲毫的怠慢之意,屈尊降貴,親自帶著在衛城有司職的所有軍官弄出了偌大的排場,將一眾人迎了進去,然後大擺宴席,吃吃喝喝,熱鬧非凡。

表面上虛與委蛇,私下龍致遠對宋年的這套做派很有些警惕之心。正所謂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雖然說自己是皇帝的貴官,李重山是李成梁的孫子,但是恐怕在這幫官油子的眼睛裡面最重要的還是利益二字,要不然堂堂正三品的朝廷大員,雖然在金縣這邊吃冷屁坐冷板凳,也不至於丟份到如此田地。

當然,宋年不說,龍致遠也不會說,裝糊塗麼,誰不會呢?只是大談風花雪夜,遼東土產,言語之間還頗有粗豪之語,弄得在做的一干丘八心中倒是高看了這龍致遠幾眼,覺得這舉人老爺出身的文人頗有些對自己這些行伍出身人的脾氣,沒有文人的幾分酸氣。

面上熱情,宋年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說到底,他為自己的利益是不錯,但是對這兩位李成梁的貴親倒是也不敢含糊,既然想要下嘴吃肉,總是要摸清楚對方的底細才能有的放矢麼,可是越看越心驚,李重山倒也罷了,完全就是個沒心沒肺的軍閥公子哥,完全是個雛兒,絕對是個隨便糊弄的主兒,倒是這面上笑得歡暢的龍致遠,卻如同蒙著一層迷霧讓人始終揣摩不透,似乎裡面暗中隱藏著什麼,讓人看不清楚。

酒到酣暢之時,在主桌之上,一名軍官叫做尤煦,乃是金州衛的屯田官,其職責專負責糧秣田地後勤之事突然掩面大哭,一副難受之極,爹死娘嫁人的摸樣。關注場上局勢的龍致遠心中微微一笑,嘿嘿,戲肉來了,卻不知道這自編自導的劇情怎麼演下去。

在一邊興高采烈喝酒划拳的李重山見到如此奇景心中感到莫名其妙,剛想開口詢問,就被坐在身旁的龍致遠扯了扯衣角,雖然不明所以,不通世事,但並不是傻子,將姐夫當成偶像的他立刻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仿若無事的人一樣眯著眼睛端起酒來細細喝了起來,仿若眼前這酒碗之中有什麼瓊漿玉液的滋味,而龍致遠呢,根本不理尤煦的摸樣,裝作根本沒有聽見有人在哭,專心致志的對著宋年說話。

見到兩個人都不接茬,宋年心中暗恨龍致遠、李重山二人的油滑,但又無可奈何,畢竟大戲開鑼,又是自家編導,別人不接話茬,他能不接,要不然戲還怎麼往下演?只得做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摸樣,開口怒斥道:“你這賊醃臢,好不小事,今日貴人上門,正是我金州衛一大喜事,怎得哭哭啼啼的惹人厭煩,還不快快向兩位官人賠罪。”

尤煦一邊悲慼之聲大作,一邊哭訴道:“大人這金州衛一向貧苦,大人今日將我等十數日的糧餉銀錢化作一餐之用,家中老母幼子嗷嗷待哺,無以衣食,一時感觸這才潸然落淚,還請貴人恕罪,下官一時忍耐不住,才有如此表現。”

心中一陣冷笑,龍致遠暗念一句狗屁,看看你這腦滿腸肥的摸樣,又白又胖,哪裡有半點缺衣少糧的樣子,這宋年太不專業了,找人來演戲,這演員也不挑些好的,估摸著還沒有青年軍中宣傳隊的那些幹事們弄得漂亮。

心中腹誹,但是面上卻是做出了一副訝然姿態,龍致遠放下酒杯,嘆了口氣,悲天憫人的言到:“何至於此,何至於此?都是吃朝廷俸祿,屢受皇恩之輩,怎的落魄到了如此田地,我常聽人說邊軍苦楚,眼下看來倒是的確艱難的緊啊~!也罷,小可雖然沒甚本事,總是不至於如此齷齪,在爾等原本不多的血肉上撕咬上幾口,那不是丟了長輩家聲臉面麼?這樣,今天這餐諸君儘管開懷暢飲一番,一切費用都由晚輩償付,也算略表對大家長於邊事的仰慕之意,來來來,大家別客氣,端起碗來,飲勝~!”

說完這番話語,龍致遠咕嘟咕嘟幾口將酒喝了個乾乾淨淨,然後把碗底向外亮了亮,也不管旁人的反應,徑直從懷裡面拿出一錠小金元寶,放在桌上,朝著宋年推了過去,笑著說道:“宋大人倒是別同我客氣才好,雖然我是文人出身,但最仰慕的就是真刀真槍的廝殺之人,爾等如此真性情,都是好漢子,只是人微力薄,又畏懼人言可畏,不敢紛擾君事,唉,心中戚戚然也,實在是慚愧慚愧啊~!”

說著說著,龍致遠仿若動了真感情,以手掩面,流下了幾滴淚水。這番舉動下來,一眾金州衛的軍官面面相覷,戲唱到這裡還怎麼演下去?人果然是好本事,連消帶打,原本想用苦情戲往下轉接,討要好處的計謀完全泡湯,這可如何是好。

宋年心中又驚又怒,心中更是將龍致遠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乾乾淨淨,但面上卻不能翻臉,畢竟人站的都是道理,又有大靠山,如此情況之下同人翻臉,豈不是落人口實?想起李成梁治軍的手腕,他的渾身不由得一顫,心中頓時寒了幾分。

不過麼,怎麼說宋年也是從屍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角兒,又豈是易於之輩,一邊滿臉慚愧的推動著哪錠噁心人的金錁子到龍致遠面前,一面作色的說道:“二位貴人這不是打我的臉麼?你們二人到底,屈尊降貴,乃是給了我金州衛上上下下的臉面,我等雖然窮迫,但就算全體上下不吃不喝,也要表一表心意才是正理,別聽著糊塗之人的糊塗之語快快收了回去,要不然下次我去總兵衙門面見老大人之時,可是不好交代呢,來人啊,給我將這喝醉了胡說八道,擾人酒性的混蛋拉下去,潑上幾盆水,醒醒酒。”

話音剛落,就聽到下面的軍官裡面有個粗豪的嗓音響了起來,陰陽怪氣吼道:“他娘的,指揮使大人,我看這事情不能怪人尤煦說話,自從金縣來了個什麼狗屁縣令之後,我輩軍人就被欺負的沒地方站了,一縣良善多被欺辱,我等自然之道忠君愛國的道理,但是下面的一干士卒卻是愚鈍目光短淺之輩,如此下去非有大變不可,餘聽說這老兒被人砸了腦殼,嘿,弄得天怒人怨,不知死活,真真是報應迴圈啊。”

龍致遠城府深厚,根本不理會這位跳出來的軍官話語之中句句含刺帶骨,眯著眼睛不說話,倒是邊上的李重山再是不通世事,也品出了這幫丘八的矛頭是直接指向自己的姐夫,立時勃然大怒,拋開他對龍致遠的敬仰不說,這群軍人居然敢如此扎翅完全是不給李成梁留臉面麼,一向以遼東軍方為自己家自留地的李重山那裡容得如此挑釁之舉,啪的一下重重錘在桌面上,站了起來,大罵到:“直娘賊,朝廷命官被人暗算,居然如此幸災樂禍,豈是人臣所為?你還是不是大明的官員,又還是不是皇帝的子民?”

哪說話的軍官也是軍痞子一個,原本就是刺頭兒,那裡會在乎李重山的話語,只是畏懼李成梁的威風,說真的,他跳出來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宋年指示,這麼危險的活計傻子才出來頂缸呢。不過呢,縣官不如現管,李成梁雖然可怕,可宋年卻是掐著他的命運,再說金州衛上下的利益也的的確確的綁到了一塊,因此他那裡敢不聽命?

見李重山站起來一副怒氣沖天的摸樣,面上雖然還是一副滾刀肉的神態,但是心中已經怯了三分,嘴上言到:“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就是皇帝也不能差餓兵不是?我等自然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但是哪金縣縣令又不是皇帝,他要絕了下面人的衣食,貴人高見,你教我等如何辦?”

這話才是在場所有金州衛的大小官員想要問的出來的,總算是藉著某人的嘴巴吐了出來,讓一眾人等莫不暗暗松了口氣,然後齊刷刷的看向龍致遠、李重山二人,宋年呢,這個時候不言不語,只是默默的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一副聽之任之的摸樣。

淡淡的笑了笑,龍致遠將發怒的李重山扯著坐了下來,看了看宋年,對著剛才站起來這位軍官說道:“你這話說的沒錯,人麼,總是要吃飯的,這飯都吃不飽,自然而然是要出事的,原本呢,這種事情應該上奏朝廷,不關我私人的事情,但今天來諸君如此熱誠,又愛兵如子,讓我大為感慨,人間自有真情在,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冷酷無情,拼著被人參一個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的下場也要幫上一把,才方顯我熱血男兒的本色不是?

這樣,你等儘管聯名上奏朝廷,將你們的苦楚同朝中諸公申述一番,想來朝廷必然會憐憫邊軍難處,會有個妥善解決的方法,而在這段時間之內呢,爾等將吃不飽飯的士卒交給我代管也就是了,我保證他們以及親屬三餐衣食,如此不就解決了諸位心頭最大的難題麼?”

什麼?將手頭吃不飽的士兵交出去?這完全是割了這群軍官的心頭肉麼。說透了,這些軍官能夠吃得白胖,養尊處優,還不是靠著吃兵血麼,要是交出去了,他們日後還找誰作為剝削的物件來欺壓呢?可是前面那人說絕了下面人的衣食,現在人龍致遠針對這一點,答應只要將吃不飽的人交出來給他,他就能負擔起來這部分人的肚子,如此前面的藉口和說辭也就不成立了,一時之間在場的軍官們也不知道如何回話,都閉嘴不言。

酒宴到了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那份熱鬧,大家的心中都充滿了不爽,那裡還吃喝的下去,而旁邊的宋年更是沒滋沒味,原本想欺負這兩人年輕不通世事,從人的嘴巴裡面弄些好處出來,卻被人滴水不漏的擋了回來,別看二位歲數不大,但是極為難纏,軟硬不吃,這叫什麼事嘛,唉,看來只能自己赤膊上陣了。

只見他冷哼一聲,抬頭呵斥在場的一眾軍官說道:“丟臉之極,你等不要臉面,我還要臉面呢,都給我滾下去,別在這裡僥倖,下去之後好好反省反省,朝廷一飯一食得來不易,你等要格外珍惜才是道理,再胡言亂語,決不輕饒。”

說完之後一眾軍官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齊聲言到:“職下等領命。”說完齊刷刷的退了下去。

龍致遠見此情景,心中一動,這宋年看來還有幾分能耐,難怪敢暗中不顧李成梁的臉面,看這群金州衛軍官的反應,很明顯,他在這裡控制力很強麼,沒有三兩下板斧,一干軍頭那裡可能如此俯首帖耳,想到此處,頓時心中明了,這宋年絕對是金縣駱博軒受傷一事幕後最大的黑手,哼哼,既然如此你可就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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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一眾人等退下去之後,帶著假惺惺的笑容,宋年朝著龍致遠拱了拱手言到:“讓貴人看了笑話,真是無奈的緊,都是群鼠目寸光的丘八,可千萬別放在心上,不過,唉,也是難啊,您看看咱們這金州衛,說是衛軍,其實就是一群叫花子對付著事兒罷了。”

擺了擺手,止住了邊上李重山氣哼哼的神態,龍致遠笑著說道:“窮有窮的好處,富有富的困難,這天下的事情從來不是絕對的。說來說去,一眾人等還是覺得金縣縣令動了他們的利益罷了,如此這般的話,咱們也可以換個角度看問題,那裡失去的利益,那裡補償回來不就是了,不知道指揮使大人您覺如何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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