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107、番外15
姑娘眼底閃爍著盈盈的光, 那雙醉人的眸子緊緊盯在他面上。
陸筠一覺得所有的言語都蒼白起來。
她用這樣嬌氣的語氣和表情跟他話。
她撞壞了腦子傻了?
他連做夢都不敢夢成這樣。
“你……還好?”他指了指她的,意思不言而明。她她一直在想他,他不敢信的, 他遠還沒有自我感覺良好到會覺得她對他有什麼特的感情。
明箏怔了怔,她發暈, 不確定自適才了什麼, 此刻夢境現實她分不清, 在這月明星稀的夏夜, 她與夢中親暱纏綿的男子獨處,這情景真幻, 她著實分不清明。
陸筠想觸觸她的額, 確認她不發熱了。傷後高熱的人易胡話,許她此刻當真神志不清。
但他沒敢伸手去著實行動, 他盯著她的眼睛,仔細觀察她黑亮的瞳孔。
姑娘在望著他。
她心中有那麼多的疑團, 想他要一個答案。
四目相對,她在他眉目間發覺無法掩飾的關切。
此刻他的表情幾乎與夢中的樣子重疊。
真誠熱切,關懷備至。
她兩頰滾燙起來。一秒他溫柔的吻會落來嗎?
她深深記得他每一聲喘每一聲嘆, 記得他指端捻過她唇瓣的輕柔, 記得他薄唇溼潤的軟。
攥住袖角,她驚慌失措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那個縮在男人懷抱中無處可逃的女人低低喊了聲“夫君……”
明箏緊緊抿住唇, 朝後縮去一點,把自環抱住,她腦子亂, 心亂。
男人身在對面,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此刻分不清前世今生的人,彷彿她, 而不陸筠。
他知道她更需要的診脈看傷,得瞧大夫。
他站起身,思量如何要不要先把她送回去。
“想喝水嗎?”他。
明箏搖搖,牽動傷處,疼得小聲抽氣。
陸筠重新俯身,靠近過來瞧她腦後的傷勢,“血已止住了,你傷得不輕,許會眩暈,想吐,可能會疼。”胡話許後遺症之一。
明箏點嗯了一聲,表示她知道自的情況。
陸筠視線落在她那只赤著的足面上,白嫩的肌膚上染了血汙和泥汙,小巧圓潤的腳趾蜷縮著,足背弓起,——這不能輕易示人的所在,姑娘傷後意識不清,毫無防備之心。
他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安全無害。他會心猿意馬,想到不該想的去處。
他畢竟只有著七情六慾的尋常男人。
他從衣襬上撕一塊布,遞到她手上,“能動嗎?要不要擦擦……”然後把鞋襪穿起來?
明箏接過布塊,朝他衣襬瞭了一眼。好好一件絲質中衣,已被撕好大一片。
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華貴的衣料沾染了血點和泥。
明箏沒話,抿唇無聲地擦了擦小腿上的汙漬,她注意到陸筠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尷尬地背轉過身,自覺地避嫌了。
她垂,抱膝背過身,傷處的痛楚,被夢境糾纏的難捱,面對他百般紛亂的心情,她還年輕,她真的承受不了這麼多。
她自不個軟弱的人,可原來她有扛不住的候。
那些羞人的心事無處訴。眼前的窘迫她根本排解不了。
“陸公子,您……能聯絡上我的家人嗎?他們應當在找我,您能否幫忙,帶個訊息給他們,告訴他們我在這。”她實在不敢再繼續與他獨處去,每一須臾對她都無比的煎熬。
“……”陸筠在心底,小小地失落了一瞬。從她醒來到現在,他一直沒開主動提及送她回去的事。他承認自有私心的。
他想留住她,哪怕多一刻,好的。
“你試試能站起來嗎?”他將佩刀遞在她手裡,“用這個支撐一試試。”
明箏扶著坑壁站起身,腦一陣劇烈的暈眩。
陸筠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心。”
姑娘跌在他臂彎,仰起又糾結又哀傷地望住他,那雙眼裡彷彿有訴不完的情緒,她想逃開,向後退了一步。陸筠沒有放手,隔衣握著她的手腕,認真地道:“明姑娘,你的傷不能亂來。”他緩緩遞手裡的刀,“拿著,你站穩後我會鬆開手。”
明箏點點,試探用另一手接住他遞過來的刀鞘,陸筠鬆開手,她身子晃了晃,勉強站定。他退開少許,與她分析眼前的形勢,“明家派人在四處尋人,找到這裡來,遲早的事。我願意幫你送信傳話,但我不能離開。”
她眉凝了凝,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這裡荒山,留她一個人不安全。他想留保護她。
沉默片刻,陸筠又道:“明姑娘,你信我嗎?”
仰撞進他幽深的眸間,明箏心裡澀澀的,不的滋味。她對他的感覺複雜,但她知道,他不會害她。
明箏抿著唇,輕輕點了點。
“我帶你上去,可能會有點吃力,我們試一試。去後,避著人群,我們走林子裡的小路,……不會有人知道今天的事,不會傳風言風語,我保證。你可以試著相信……”
“我信你,陸公子。”
她把自的安危,託付給了他。
……越朝外走,樹叢越疏,隱隱看見山間星星點點的燈火。
陸筠將她帶到一間偏僻的佛堂外,“你在這裡稍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門扉閡上,佛堂一片漆黑,將所有光線隔絕在外面。她靠坐在身後的牆壁上,閉上眼想到適才一路與她同行、細心呵護她的男人的側臉。
他對她遠遠不僅個陌生人。
陸筠……
陸筠悄悄潛入禪房,翻箱倒櫃找到一套乾淨的衣裳。
他快速奔回明箏所在的佛堂,他彷彿從來不曾走得這樣快。姑娘獨自等在那,他擔心她會害怕。
快速折返,在門上輕敲兩記提醒她他進來了。
裡沒有半點回應,陸筠心中發緊,——不會給人發覺了帶去了?
點燃火摺子,藉著光亮照見佛龕前蜷縮的影子。
她閉著眼,似乎已睡得沉了,身上緊緊裹著他那件髒汙不堪的衣裳。
他抿抿唇,俯身來輕喊她的名字,“明姑娘?”
聲線溫柔得緊,小心翼翼的。
“明箏、明箏……?”
“唔……”睡夢中的人應了一聲,似乎不需睜眼知道面前喊自名字的誰。她伸手模模糊糊地道:“侯爺怎麼才回來……”指尖勾住他衣帶,在他錯愕的注視,將貼靠在他胸口。
陸筠整個人都呆住,手裡緊攥著小包袱,動不敢再動。
他維持這個姿勢久久,直到脖子和脊背都開始僵硬發酸。
不遠處傳來人聲和步聲,有人在靠近,快明箏就會被人發現。他依依不捨地將她手腕攥住、挪開,“明箏。”他稍稍提高了音調,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她張開眼睛,眼底透著無盡的疲倦和迷茫。
“把衣裳換了,水囊裡有水,沾溼手帕擦擦臉和手,我沒找到新的鞋子,你勉強先穿著之前的……”
頓了頓,他又道:“你記著,你一直在這裡,傷勢因為屋子裡太暗,摔倒跌傷的。”一個姑娘家走失了好幾個辰,若不處好,名節就完了,藉口他都替她想好了,他不要她的人生留什麼汙點和遺憾,他要她平安順遂的……
“記住,你沒見過我,沒去過後山。”
完這句,他將小包袱推給她,起身退後,便欲離去。
明箏仰望著他朦朧的背影,她覺得自應當點什麼,可嗓子澀啞,不知為何開口就有些哽咽。
“你夢見的人,我對嗎?”他背轉身,立在距她幾步之遙的地。
他忽然這樣一句,明箏一不知該怎麼答,那個夢糾纏了她許久,她痛苦過,迷茫過,糾結過,……她抬手遮住眼睛,低聲道:“……”
“我們成親了?”他得慢,要壓抑著急促的呼吸,控制著劇烈的心跳。他聰明,今晚她那的那些胡話,以及她適才所有的反應,一串聯,就猜到了大概。
明箏臉發燙,眼底落的兩行淚珠微涼,“……”她不知該怎麼,她遠還沒到可以遊刃有餘處一切麻煩的年紀。
“明箏,不管那個夢怎樣,你對我……”他握著拳,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對我……不討厭吧?我現在……對我本人,如果我,我想去明府提親,你覺得……”
話沒完,腳步聲已來到極近之處。
他從窗躍,在外閂了門,攀上屋簷,閃身消失在屋頂。
明箏抬手抹去眼淚,來不及多想,慌忙拖著傷腿把髒汙的衣裳換掉。
用水囊溼帕子,將露在外面的臉和手擦拭乾淨,攏攏發,將髒掉的衣裳團成一團塞在佛龕底。
堪堪做完這一切,就聽見外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箏,你在這嗎?”
門被開,明箏扶牆站起身來,“哥哥?”
明轍大喜過望,“阿箏,你真的在?我們找了你好久,怎想到你原來在這?”
“我……我來參佛,不小心睡著了,醒過來,發覺門從外閂上了,哥哥,你怎麼才來?”
**
今晚的一切都虛幻得像夢。
陸筠離開,還覺得自腳步虛浮,猶如走在雲層中。
山,明家的車馬駛動,他的女孩被接回家人身邊,隨他們去了。
夏夜風中,他抬手撫了撫自微涼的薄唇。
少女輕軟的身子投入他懷,柔若無骨般的小手攀著他的衣袖,他不柳惠,今晚數次相觸,他心裡那道防線早就崩壞。他垂,在她額上輕輕印一吻。
原本還不確定的心意,剎那變得堅定了。
他想娶她為妻。
想和她在一起。
**
明家院內,明箏睡得沉。
長久不曾安睡,又部撞傷失血,她虛弱,需要補眠。
奇的這回她沒有做夢。
彷彿一切告一段落,生活終於可以迴歸軌。
沒有前世今生,沒有纏綿親熱,沒有那個男人。
醒來後吃了一大碗熱乎乎的蔬菜粥,體力恢復得快。傷勢處及得當,沒留太嚴重得後遺症。
那個晚上發生過的一切連同那些凌亂的夢境,終於遠離她的生活。
直到邊境告急的訊息傳來。
“聽了嗎?這回陸公子要隨軍徵。陸家的郎十六七歲都要上戰場,可真不容易,瞧那陸公子蠻瘦弱的,不知掄不掄得起刀劍。”張姑娘邊吃點心,邊把聽來的訊息給明箏知道。
這候的陸筠在京城各家公子之中,格外沒有存在感。
他不常現在公共場合,即便現,少話,頂著一張冷臉,不像梁霄那麼風趣幽默,沒什麼不得了的才名被傳來。
明箏聽得這話,心裡有些不自在,“哪裡瘦弱了?他力氣大的,只看起來清瘦罷了。”身材雖還沒有幾年後那麼健碩,但現在結實的……
張姑娘瞟了她一眼,“阿箏,你怎麼知道他力氣大?”
明箏哽了一。
張姑娘沒有繼續糾結,順勢道:“上戰場歷練個幾年,許會不一樣吧。我瞧的人家,上戰場前一般都要娶門媳婦,留個後才走,就怕有什麼意外回不來。不過這次戰情緊急,多半來不及了,今日午後點兵,明一早就得啟程,陸公子的婚事,就不知什麼候能了。原本我表姑姑還有意,想把閨女給他呢……這小子沒福氣,我那表妹,可個挑的大美女。”
明箏蹙眉,拈了塊點心塞入口中,心不在焉地吃了。
他明日就徵。
一走數年。
帶著一身傷回來,從那個寡言執拗的少年,成長為更孤絕冰冷的男人。
明箏在屋中踱著步,她坐立不安。
她想見見他。
沒法欺騙自,她真的在意他。
她好想他。
此的陸筠立在明家牆外。他躑躅著,該用什麼法子能讓她願意見他一面,與他話?名不言不順,原本謀劃著提親,可戰事來得太急,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
他覺得自有責任,給她一個交代。
她若願意等,可以等到明年他班師回京……
吱呀一聲,不遠處的角門被輕輕開一條縫隙。
陸筠震驚地望過去,見女孩滿面錯愕地朝他望過來。
**
一前一後穿過巷子,她在前,他在後,一言不發地轉過幾道彎。
來到小巷口的柳樹,牆的那一邊就喧譁的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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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來,折了段柳條在手,半晌沒話。
陸筠沉默著,他緊張,跟女孩子獨處的驗太少,他一不知該怎麼應對。
不知沉默了多久,天邊晚霞染了微沉的青藍,就要天黑了,她不能離家太久,胭脂在幾十丈外焦急地等待著她。今天所行實在格,若給人抓住把柄,又一條萬劫不復的罪證。
可奇的,她並不覺得害怕。
“明天就走?”她百般糾結,緩緩開口,就這麼開始了話題。
“嗯。”他點,“你聽了?”
垂著眼,注視著姑娘裙襬,她的傷勢不知恢復得怎麼樣了,留了疤痕了吧?還疼不疼?
“保重……”好像話題就此就可終止了,明箏搜腸刮肚,找不更多的話題來。
陸筠這樣想,好不容易見到了她,不能就這樣乾巴巴的發著呆浪費間。“你等我。”他急切的。
明箏怔了,旋即意會過來,他要她等他回來……臉上一點點漫上紅暈,心道習武的人都這樣直接嗎?什麼甜言蜜語都沒,開口就要人許一輩子。
她扭過身去,面對著樹幹半晌沒言語。
“明箏。”他喊她的名字,湊近一步,急切地,“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明箏耳尖發燙,羞紅了臉,垂,半晌發輕輕一聲。“嗯……”
他沒聽清,又靠近一點,“行不行?”
姑娘揪著柳條,小手白嫩似玉,他喉結滾了滾,大著膽子上前,握住她的指尖。將瑩白的小手一點點包裹進掌心。
姑娘掙了,沒掙開,紅著臉由著他了。
陸筠道:“你等我回來,我一定能回來。回京之日,就提親之,你許定了我,明箏,不可反悔。”
手被他用力攥住,力道大到有點發疼。她盯著那棵樹,紅透了臉道:“知道……知道了……”
陸筠心跳的飛快,他甚至覺得這樣還不滿足,他想更靠近些,抱一抱她……
可終究只想想,他怕嚇到姑娘,環境不合適。
“你在外,保護好自。”想到即將到來的分,明箏心裡酸酸的難受,“要平平安安的回來,不要一個人冒險,凡事要和陸老將軍他們商量著來,不要受傷……”
她一句,陸筠就應一聲“好”,他從不曾這樣溫柔的待過誰,對著她似乎就有無盡的耐心,想把她捧在手心裡恣意的疼寵,一點不忍違拗傷害。
“我會寫信來。”他,“我會安排人給你送信的,你安心等我的訊息……如果你願意,回信給我的話,我會高興。”
**
夜深了,明箏躺在帳子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索性翻身而起,摸索著點了燈,找了紙筆來。
對著空白的紙張一又不知該對他點什麼,她伏在案上,最終在紙上畫了張臉。
他的臉。
容顏清俊,五官深邃,濃眉鳳目高鼻薄唇,他的俊美竟然未被京城閨秀們發現……她心中暗暗覺著欣喜,像拾到了一塊不為人知的隱秘寶藏。
他將她的丈夫,她將他的妻子。他們許定了今生,延續前世未盡的情緣。
此的陸筠未有絲毫睡意。今日姑娘給了他一冊謄抄的手稿,她祖父私留的九州四海行軍輿圖,輿圖他其實有不少,但這冊又不一樣,沒處地勢都做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註釋,繪圖人實實在在走過許多地,將當地的風土人情氣候情況都解釋得十分細緻。
手稿應當她抄來的,連註解抄得細。
她的字秀麗,像她這個人。
腦海中浮現姑娘的影子。
那眉那眼那唇……處處他喜歡的。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戰爭快些結束。
他想快點達成心願,娶她為妻,就不用再繼續熬著相思,在一夜一夜的不眠中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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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到底殘酷的。
初她每隔幾日就能接到他寫來的信,後來變成五日一封、十日一封、甚至有半個月收不到。
她開始頻繁去佛前禱祝,為他祈福。
京中受戰事影響不大,遙遠的烽火燒不到京城,貴人們依舊夜夜笙歌。
五月迎來的梁貴妃的生辰大典。明太太等人受邀席,明箏接了旨,太后喜歡小輩在前熱鬧,喊她和幾個世家的姑娘們一道進宮話。
明太太背地裡跟明思海唸叨,“雖拿太后娘娘的旨意做託詞,實則梁貴妃跟聖上求來的恩典,她想替他侄相看相看,挑個閤眼緣的姑娘給梁公子。”
明思海蹙了蹙眉,“梁家……”雖不上不好,但他一向不怎麼喜歡跟梁少輕往來,覺得那人鑽營太過,不夠踏實穩健。
明太太輕叱,“您瞧不上梁家我知道,不過放眼朝堂,能給您瞧上的人家有幾個?連皇上您都要當面直斥,不我您,老爺,您這個性子,要改改了……”
明思海不言語了。明太太瞭解他,他為人自傲,確實對人嚴苛了些。
“你拿主意吧。”他嘆了聲,翻身睡到裡側。
**
次日宮宴前,明箏和幾個姑娘一塊被請進慈寧宮話。
太后穿著華貴的宮裝,含笑坐在榻上。首分坐著中宮皇後和梁貴妃。屋裡擠滿了人,可一個個都斂起屏聲,靜的落針可聞。
“你就明思海大人家的三姑娘?”話的梁貴妃。
太后和皇后已分嘉許了一番,給姑娘們都看了賞,梁貴妃一直飲茶沉默,這她今日的一句話。
一語畢,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明箏面上。
梁貴妃要給侄選妻的小道消息早就傳進各家,眾人心中明了,多半這回進宮,給明箏做陪襯。
“。”明箏緊張起來,小心翼翼應對著貴妃的話。
尋常寒暄了幾句,梁貴妃並未多什麼,只單獨又給明箏看了賞,那意思不言而明。
片刻,外傳報皇上到了。
眾女忙行禮退來。
明箏候在外廊,垂眼望見明黃袍角一閃。皇帝跨進殿中,再瞧不見御駕,眾人才又站起身,被請去御花園的宴席上。
“阿箏!”一把熟悉的聲音喊住了她,側過看去,竟喬姑娘,——如今該稱聲喬貴人了。
盛妝扮的喬貴人比從前還豔麗幾分,只那股靈動勁似乎少了,行止變得規矩起來,連笑掩著嘴。
“給喬貴人請安。”明箏行了禮,兩人退到迴廊上話。
“你在宮裡可好啊?”
“提了。”喬貴人蹙了蹙眉,示意宮人去外望風,壓低聲音道,“我自進宮,除了侍寢那晚,就只見過皇上一回,宮裡梁貴妃一人獨佔恩寵,哪有我們這些小人物立足之地?聽,她看上了你,要讓你當她侄媳婦?”
明箏聞言收了笑,“我原本不知今日為什麼來,直到適才在慈寧宮見了貴妃,才察覺到……”那些姑娘們瞧她的目光帶著敵意,彷彿她佔了什麼便宜一般。
“梁家不過個伯爵府,架勢倒像給皇子們選妃似的,驚動了皇上不,連太後皇后都要拉來給她作陪。”喬貴人顯然憋了一肚子牢騷,在宮裡一向連句錯話不敢,如今對著她最信任的明箏,不免大倒苦水。
“小聲些,娘娘。”明箏不得不提醒她,怕隔牆有耳。
喬貴人哭喪著臉道:“難得見你一面,自進了宮,就像坐牢一般,什麼自由都沒有……”
明箏寬慰了她幾句,話題又繞到了明箏的婚事上,喬貴人道:“梁貴妃要覺得你不錯,多半這婚事你跑不了了。好,梁家得寵的候,梁公子前途無量,最要緊他那張臉,京都雙玉之一,給你撿了個大便宜呢。”
明箏有些苦惱,她和陸筠之間的事,她沒對任何人起過,他走了兩個多月了,好久沒寫信來,她滿心煩惱不知該跟誰傾訴。
“我不會答應梁公子。”她猶豫著,把心事與喬貴人了。
“梁霄你都瞧不上?阿箏,你老實,你不心裡有人了?”
明箏紅著臉點點,靠近她,低聲了陸筠的名字。
“天哪。”喬貴人吃驚,她印象中的明箏得體周到,從來不會格,她在眾人都不知情的情況,跟陸筠私定終身了?
“我心裡好亂,好擔心……”
“等等,所以你決定要等陸筠,不答應梁家的婚事?可陸筠跟你沒過明路,只個口承諾,他沒上門提親,這許諾就不作數的。萬一梁貴妃求了聖旨賜婚,你能抗旨不成?”
“我……所以我準備今晚就跟爹孃明……爹他應當有法子……”
“我不贊成,阿箏,陸筠去的戰場,回不回得來還兩。你為了他放棄這麼好的婚事,甚至可能要得罪了梁貴妃,到底值不值得?”
明箏嘆了聲,她已定了主意,不管得罪誰,她都不可能答應跟梁家結親。她心裡有陸筠,只有他,再裝不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