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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蓄謀已久(全)

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_第四章 情不知何時而起,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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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蓄謀已久(全)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_第四章 情不知何時而起,覆水難收

瞅了他一眼:“回去坐著。”

這個黎華就先一步走回來,這大個子走在教室裡的時候,十分招搖,女生們的目光不禁緊跟著他。他自己也知道,有點不好意思,微笑著摸了下鼻子,坐在我後面。

接著點名,該點的都點到了,包括站在上面的另外兩個帥哥,邵思偉和薛家正,都挨個兒被放回來了。

坐在我旁邊的女生有點激動,三個大帥哥坐自己後面呀。看見帥哥誰不激動啊,可我知道激動有毛用,激動帥哥也不是你的,所以沒太大的感覺。

接下來班導訓話,我太討厭訓話這種事了,而且我這個角落非常好,是講臺那邊幾乎看不到的位置。

於是我直接趴下了,兩手攤在桌子上,跟一死狗似的。

正兀自無聊著,後面一隻腳在我椅子板兒下面蹬了一下,嚇得我一激靈。一抬頭,班導還在滔滔訓話中。

我扭頭瞪坐在後面的人,也就是那個黎華,張口就是一句:“你有病啊!”

黎華有點蒙,抿著嘴巴看著我。旁邊的邵思偉和薛家正忍不住偷笑,我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飛快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

這就是我和大學三個好友的初識,沒什麼特別的。

軍訓結束的那天,學校有個迎新晚會,我和同宿舍女生到操場看臺上蹲著,一個班級來了很多人。

也包括那三個大帥哥。

我們坐得太遠了,根本看不清舞臺上的表演。邵思偉湊到我旁邊:“小辣椒?”

“幹嗎?”我瞅他一眼。

他一笑,像古人摸銀兩似的,從衣領裡面掏出來一個信封,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麼呀?”

“你猜?”

“無聊。”

我不理他,他清了下嗓子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還沒理他。他就直接把信封開啟了,大大方方開始念:“TO燕小嫦……”

我飛快地把信紙和信封搶過來。我沒想過會有人給我寫信,也沒誰知道我現在的地址。同學之間寫信,一般都會用那種有花紋兒、有香味兒的彩色信紙,但這封信的信紙,是那種紅色線條的稿紙,非常正經的樣子。

這字很熟悉。

我翻到第二頁看了落款:王昭陽。

當時我的臉色就不對了,從人群中站起來,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坐在階梯上,藉著非常不清晰的月色,認認真真地看這封信。

他說:你能看到這封信,就說明你到學校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我不該決定你的人生,但我還是想推你這一把,你是我帶的第一批學生,我對你們每一個都是有感情的,對你也有。

我不希望你們哪一個以後生活得不好,我都會覺得有自己的責任。當然,也不是每一個我都能照顧得過來,也許是家庭的原因,我會更照顧你一些。

燕小嫦,你不該做一個隨波逐流的女孩兒,總有一天你會長大,到時候你會發現,現在的煩惱都不是煩惱。總有一天,你會站在路上,擁有能讓自己安身立命的東西,發現你和所有人都不再有任何不同。

不要自卑,也不要驕傲,但要時刻相信自己。你不是我帶過的成績最好、表現最好的學生,但你有你閃光的地方。堅強、隱忍,這不是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隨隨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你很出色,也很優秀,我不想看著你在網咖那種地方繼續沉淪下去。

上學,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我上過大學,知道大學對於人生的意義。這三年,你要珍惜,用心去感受。成績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不重要的,努力做到最好的自己,無論對人、對事。

開朗一些,熱情一些,你本來是個活潑的女生,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呵呵,眼睛彎彎的。

你的照片,老師會一直儲存著,還有其他同學的。

前面這些話,也許都說得太官方了,那就說句實在的,你給我好好的,別給班主任我丟人。

送走你們這批,我也不當老師了,去哪裡暫時不清楚,不用給我回信。

王昭陽。

這封信我反反覆覆看了幾遍,而關於我那通大敵當前一般的表白,他只字未提。

他不提,就代表他不想提,也不想再順著下去有任何發展,當作沒有發生,或者乾乾脆脆地忘了。

我端著信紙,眼淚吧嗒吧嗒往紙上掉,洇溼了幾個字。

邵思偉坐在一旁撐著下巴看著我,看我還沒哭完,遞過來一包紙巾。我把紙巾拆開,擦了把鼻涕,扔在一邊埋頭繼續哭。

邵思偉默默地把信紙拿過去,疊好放回信封裡。

他拍拍我的背:“怎麼了?男朋友跟你分手啦?”

我抬起頭瞪著他,把邵思偉瞪得有點害怕,他安慰我:“什麼呀,什麼事兒好哭的。軍訓這麼難都挨過來了,要不你跟我們一塊兒去唱歌吧。”

邵思偉站起來,伸出一隻手要拉我,我也真的鬼使神差地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被他拉起來。

路上邵思偉問我:“誰的信啊,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

“那你哭什麼呀?”

“關你屁事!”

“那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

“喜歡的人呢?”

“沒有。”

學校附近的KTV不怎麼樣,是用一個像盤子一樣的遙控器點歌,而且歌曲很不全,比較適合吳玉清她們那個年代的人唱。

其實我跟他們幾個也不熟,就跟邵思偉關係還行,邵思偉女人緣很好,容易跟女生親近。那兩個不行,薛家正會主動跟一個女生說話,基本就是看上這個女生了,黎華基本不會主動搭理女生,實在有必要說什麼的時候,他有邵思偉。

這三個人似乎很早就認識了,是相約到這個學校來的,從裝束、行為來看,黎華和薛家正家庭條件都不錯,邵思偉要差一些。

邵思偉就是人好,人特別好,像女生一樣熱心體貼。

他們讓我唱歌,我找了幾首都沒有喜歡的,最後點到一首溫嵐的《祝我生日快樂》,夏天的時候網咖一直單曲迴圈,我雖然沒唱過,但順著哼哼問題不大。

唱到“還愛你,帶一點恨”的時候,我忽然抑制不住情緒,後面幾句哽咽了。那哥三個聽得有點入迷,以為這種哽咽的嗓音是我裝出來的,一首唱完,我把話筒放下,心情有點不痛快。

然後和邵思偉一起喝了點酒,喝了幾口才想起來,問邵思偉:“你們是好人嗎?”

邵思偉大睜著眼睛:“你什麼意思?”

我直來直去:“我就是怕喝多了,你們把我賣了。”

邵思偉笑笑:“他們兩個不是,我是。”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交給你了。”我揚了下手裡的啤酒瓶子。

據說很多人喝酒,迷戀的都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喝醉了,逃避世界的感覺。

我一直在喝,邵思偉給我剝花生米,我讓邵思偉把那封信拿出來。

把信展開再看最後一眼,我把它撕了,撕得粉碎粉碎,然後像雪花一樣揚掉了。我想我要開始新生活,必須忘記那一切,所以也不打算留下王昭陽曾經出現在我生活和內心中的證據。

他們都說我是個很絕情的女人,常常說不要就不要了,其實我只是拿得起放得下。自我安慰能力比較強大。

我這邊滿地的紙屑,也沒人管我。我依然坐著喝酒,邵思偉和薛家正去唱《紅日》,這旋律非常熟悉,似乎聽王昭陽哼哼過。

黎華在我旁邊,把我手裡的酒瓶拿下來:“你喝多少了?”

我打眼掃了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個空酒瓶,也分不清有幾個是我解決的。那時候傻,不會說話,還說:“反正我醉不了。”

黎華笑了下:“是嗎?你要是不介意今天睡男生宿舍,你就接著喝。”

對啊,這裡沒有女生,男生進不了女生宿舍的,要是今天喝多了,我就回不去宿舍了。看黎華一眼:“我怎麼覺得你這麼眼熟呢?”

黎華眯著眼睛問:“報到那天,你是不是跟人在學校門口打過架?”

“拉架的是你?”

黎華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我急忙豪情萬丈地跟他碰酒瓶口:“謝謝。”

黎華碰了下,仰頭對著酒瓶隨意喝了兩口,拿著瓶子問:“跟你打架的是你後媽?”

我沒回答。

“她為什麼打你?”

我說:“對我不好唄。”

“對你不好還花錢給你上學?”

一句反問,把這事兒定性了,所謂天底下沒有十全十美的父母,所謂有奶便是娘,對吳玉清,我花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

我只是有種感覺,這個黎華說話的口氣,跟王昭陽還真有點像。

舞蹈教室上專業課,需要分小組,四個人自由組合。女生們積極地選來選去,都很主動。只有我不主動,因為我跟誰一組,就是拖誰的後腿。

最後我落單了。

邵思偉問老師:“我們能不能三個人一組啊?”舞蹈老師是個男的,長得高高壯壯,小臉還很齊整,特高冷,根本沒搭理邵思偉,看著所有人問:“還有誰沒分好組的?”

我抬了下頭,遞過去一個不好意思的眼神,邵思偉小聲說:“我們這邊是三個。”

於是老師把我發配去和邵思偉他們一組。

自由練習的時候,黎華問我:“你怎麼這麼簡單的動作都不會?”

“我說我壓根兒沒練過你信嗎?”

薛家正摸了下額頭:“得了,從頭開始教吧。下腰劈叉能行不?”

我點點頭。

其實老師沒教我多少東西,關於舞蹈,都是這哥仨給我補課教的。剛開始跟不上進度,每天被他們壓著練,而且這東西不是個突擊訓練就能搞定的玩意兒。

我還脾氣急,經常有要放棄的念頭。

有次黎華摸了摸我的頭,他說:“不用著急,揚揚16歲開始學跳舞,現在多厲害。你比她強,起碼還有點基本功。”

這個摸頭的動作,因為過於親暱,讓我這小心臟不禁有了些其他的節奏。我承認,在這三年大學時光裡,我是喜歡黎華的,除了黎華我誰也沒有喜歡過,但這其中,也不排除有點移情的成分。

但關於這個喜歡,我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第一年大學生活,基本就是苦練專業課,黎華和薛家正去打球的時候,我和邵思偉就去泡網吧。

好友名單裡已經找不到叫“昭昭沐沐”的人,洋蔥頭像倒是有幾個,分不清。我不知道王昭陽是改名了還是把我拉黑了,我知道我找不到他了。我認了。

當時我們四個人一起玩兒的遊戲,因為黎華和薛家正總不出現練級,我和邵思偉已經比他們牛很多了。

當黎華和薛家正發現的時候,不幹了,非說隊伍裡缺個“奶”,就是加血的職業,要求我們倆必須有個人返回去重練。

遊戲是分大區,當時還算一熱門遊戲。我的名字還是叫“流浪鳥”,學生線上時間都挺長的,而且我和邵思偉靠這個掙錢。

經常邵思偉出去帶人打本掙錢,打到的東西交給我,我整天掛在城區裡擺攤,偶爾出現個極品,這一天能掙好幾十上百。

我收東西賣東西,在整個伺服器裡都快出名了。

這遊戲裡的風景不錯,那天我站在一座小橋上吆喝收寶石,有個人就在旁邊蹲著看,蹲了好久,也沒動靜,我以為是個掛屍的。

後來他忽然站起來,給我點了交易,然後把我要的石頭放在交易欄。我正要輸入相應的金幣,他打字告訴我:“看著給。”

“你確定?”

“嗯。”

哈哈,看著給?

我就給了一個銅板。這人一愣:“好吧。”

雙方確認,交易成功。

然後他站在對面看著我,頭頂上冒出氣泡:“你是學生?”

“嗯。”

“學什麼的?”

“舞蹈。”

他發了一串省略號:“加個好友。”

眼前這個人,名字叫“覆水難收”。其實他給我的石頭也不多,我看了下等級和造型,應該是個剛玩兒的。

看在他今天一個銅板賣給我貨的情況下,我就忍著加了,但沒興趣交這個朋友。

當時遊戲裡出了個線上追蹤功能,就是如果有好友的情況下,可以追蹤到這個好友在哪個頻道,但具體位置是找不到的,需要自己滿城跑著尋找。

這個功能要花錢,我也就沒花這個閒錢。

我依然每天掛在主城區的水池子旁邊,收完東西就開始擺攤。擺攤的時候,螢幕是被交易視窗鎖定的,我雖然能看到在自己身邊跑來跑去的人,但除非退出交易視窗,否則不能跟他們說話。

這種情況我已經習慣了,這邊坐在椅子上啃著邵思偉帶來的雞蛋灌餅,那邊盯著旁邊邵思偉螢幕上的操作閒得無聊。

這個覆水難收又出現在我旁邊,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新手小號,這一身金光閃閃的牛氣裝備啊!

我想了一會兒想起來在小橋上的初遇,把交易視窗退了,去看他的裝備。

黎華一直想弄這身裝備,我正好可以打聽一下,裝備做齊以後,攻擊和防禦資料。

“站住,別動,說你呢。”我打字。

覆水難收回了個問號。

我急忙去看他的裝備,看完以後問自己想問的問題。廣場上刷屏太快了,他說的話我沒看清,黎華的遊戲人物正好過來,張口就是:“給我拿一組石頭。”

我乖乖地把石頭給他,邵思偉和薛家正過來喊我一起去下本。

我們對話的時候,覆水難收一直站在旁邊,到決定走了,我打了聲招呼:“等我下啊,副本出來找你。”

結果這個本,我們反反覆覆刷了三個小時,我早把什麼覆水難收給忘記了。這天我們通宵玩兒的,對時間也沒什麼概念。

等我趁著最後一波人流高峰,再回去擺攤的時候,發現覆水難收還站在那裡。

我湊過去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的裝備,轉了兩圈,正要開交易視窗,覆水難收打了一串省略號。

我說:“還以為你死的。”

他:“呵呵。”

我問他在這裡幹什麼。

“等人。”

“什麼人?”

“沒什麼。”

我還是問了正經事:“你攻擊、防禦多少?”

覆水難收簡單告訴我,我接著問:“做這套多少錢?”

“你要做?女性職業做這個不合適,主攻擊的。”

我:“幫朋友弄的。”

“哦。我做得早,你現在弄的話可能要貴一點,我幫你去交易所看看。”

“不用了,我擺攤了。”

說著我這邊已經點開了擺攤的頁面,他再說什麼,被頁面擋住我也看不到了。網路嘛,是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地方,我不會對這裡面的人和事投入太多的感情,我玩兒遊戲,完全是為了維持現實生活裡的朋友感情。

在之後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們幾個沒有太多時間泡網吧了,只是每個星期還相約一起去做每週的任務。做完任務就下,我答應給黎華弄的裝備,到現在還沒有落實。

暑假,雖然我們都是一個市的,但也都沒有見過面。吳玉清現在跟一老姐妹兒一起,找了本足療的書,看著學了學,對著捏腳練了練,租了家附近的民房,掛了個大招牌,開起了足療店。

那天吳玉清讓我去陳飛揚家商店買大桶水,我隨口閒聊著:“阿姨,你兒子拿到冠軍沒有啊?”

阿姨笑:“還在訓練呢,世界冠軍哪那麼好拿喲。”轉頭往院子裡喊了句,“姍姍,幫她把水抬過去。”

陳姍姍是陳飛揚的姐姐,比我大一歲,和陳飛揚一樣,長胳膊長腿的,挺漂亮。陳姍姍挺不情願地走出來:“幹嗎又叫我,電視剛開始呢,煩不煩?”

陳飛揚他媽說:“幾步路,快去。”

陳姍姍把手裡的紙扇子放在冰櫃上,和我一起抬,不冷不熱地:“哪兒啊?”

我指了個方向:“就那邊的足療店。”

陳姍姍臉上嫌棄的表情,我至今難忘。

水抬過去以後,陳姍姍就走了,我到了外面一間,沒敢貿然進去,聽見吳玉清在和客人說話。

客人語氣享受,說:“哎呀,三十多歲還小啊,得找個男人啊。”

吳玉清倒是客氣:“看你說的,三十多歲還叫小,那十七八歲的是什麼了?”

“十七八還沒長開嘛。老哥給你介紹個,有錢的,有模樣的

。”

我抬了下眉毛,喲,吳玉清想找對象了?

我接著去網咖打工,下班後上網打遊戲,黎華他們逼我回去練小號,負責給他們加血的職業。

還是在那個我最喜歡的小橋上,薛家正說:“名字改了吧,什麼鳥啊鳥的,難聽死了。”

我光顧著跟他們商量事情,沒顧得上觀察周圍的環境。然後被逼著註冊小號,回到了新手村。

在新手村跑完任務,我正要出城去打怪升級,在城門口遇到覆水難收。

我站住了,急忙打招呼:“嗨。”

“嗨。”

“幹什麼呢?”

“沒事,隨便逛逛。”

沒事都逛到新手村來了,嘿嘿,看他很清閒嘛。現在我換了名字,他也不認識我,即使認識,好久不見應該也不記得我,於是我輕飄飄地在鍵盤上敲著字:“收徒弟嗎,給我當師父吧。”

拜師是為了圖個方便,想找人帶我升級。

覆水難收給我發了收徒邀請,他說:“我只有一個小時,刷哪裡我帶你。”

我說了個位置,點了他的跟隨,他轉身就往城外跑。他那個遊戲角色高高大大的,因為裝備都是極品,走起路來會發光。

到了做任務的地方,我也不打,找棵樹蹲著掛機,看“覆水難收”一劍砍死一群小怪獸。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我一直是掛機在和人聊天,偶爾看一眼,看他沒完沒了地打。

這人也真夠有耐心,換我可不行。

站在我旁邊,他說:“我要下了。”

我好久才注意到這邊的對話,發過去一個笑臉:“謝謝師父。”

他說:“別熬太晚,早點睡覺,女生睡不夠不漂亮。”

“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生?”這是個網遊人妖氾濫的年代,我這號的名字叫“山裡朵”,也不算十分女性化。

很久,他發過來兩個字:“猜的。”

一隻怪走過來,一刀砍掉我半管血,“覆水難收”飛快地砍死那只怪:“我下了。”

“師父再見。”

他的人影變成一道光消失在我眼前,我站在樹下,遊戲環境很好,地面上還有陽光穿透樹葉留下的斑駁的影子。

站在這棵樹下,我忽然想起了王昭陽,一年了,不知道他在哪裡幹什麼,有沒有繼續做老師。

想起他的名字、他的樣子,還是有心動的感覺,只是那些虛無的幻想,已經不存在了。

想起一年前,他在網咖找到我時的場景,我從旁邊薛家正桌子上拿了根菸,點上以後猛抽一口,整個人都醉了。

這個暑假相安無事,覆水難收每天會線上兩個小時,什麼也不說,默默帶我升級,這世界從不缺乏無聊且愛心氾濫的人。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在主城區和邵思偉扯淡,邵思偉說新出的套裝不錯,女生那套很清純,跟一中學生似的。

我到商城裡看了看,是很漂亮,無奈地講:“沒錢買。”

邵思偉問:“你存的那些金幣呢?”

“不是說好給華子弄裝備嗎?”

“那讓華子給你買,還能給他白幹嗎?”

黎華和薛家正在旁邊切磋,覆水難收在角落裡站著,等我休息好了接著去升級。

我跟邵思偉撒嬌:“嗚嗚嗚,怎麼辦,好想要。”

螢幕這邊,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壞笑:“要幾次?”

“一夜七次,你行嗎?”我淡定地回嘴。

邵思偉:“必須行。”

我打字:“進、出、進、出、進、出、進,啊,七次。”

邵思偉愣了愣,說:“燕小嫦,你是不是個女生,男人跟你講黃色笑話,是讓你害羞的,不是讓你講一個更黃的給我聽!”

我:“哈哈哈哈哈哈。”

正笑著呢,禮物盒忽然亮了,我點開看,是我剛才看過的時裝,但是前面標的是系統贈送。

我馬上就穿上了。

邵思偉:“這麼快就穿上了。”

我以為是邵思偉給我買的,嗲嗲撒嬌:“邵邵你真好,邵邵我愛死你了,邵邵邵邵邵邵。”

邵思偉一愣一愣的,沒搞清楚狀況,就沒說什麼。

那天覆水難收下線之前,我升到了轉職等級,轉職簡單來說,就等於高中畢業上大學了。然後要選個大學專業,需要更改相應的技能方案,為了以後路走得更順暢。

覆水難收問我轉什麼,我告訴他自己要轉的職業。

然後他給我發了個網站連結,說:“你參考下這個,今天不用全加完,有不明白的,我明天上線告訴你。”

我挺感動:“師父,你對徒弟都這麼好啊?”

覆水難收說:“以前帶學生習慣了。”

“你是當老師的?”

他似乎停頓了下,發了個“嗯”,補充:“現在不是了。”

“幾年級?”

“高中。”

“現在在做什麼?”

“外貿,自己幹。”

哦,棄文從商。

說到老師,我仍然有些小小的激動,急忙又問:“師父,問你個問題唄,嚴肅回答。”

“好。”

“高中女生都不小了,你當老師的時候,有沒有班裡的女生喜歡你,你有沒有對哪個女生比較有感覺?”

覆水難收半天沒說話,我以為他去忙了,或者已經卡掉線了,原來他是在打字。

他發來一段長篇大論:“不會的,老師就是老師,學生就是學生,老師對學生好,是出於師德和照顧。在老師眼裡每個學生都是一樣的,不分成績好壞,漂亮還是醜。這是師德,像你說的那種,是不稱職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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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稱職的老師?”

他:“我下了,你早點兒睡。”

說著就變成一束光,消失了。我很無聊,在螢幕上自說自話地打字:“我還沒問完呢,你以前是教什麼的,歷史?”

空曠的山頭上,到處都是綠色,還有那些遊走的怪物,沒有人回答我。

我站在山頭上,豪情萬丈,不停地在螢幕上打字。

王昭陽。

王昭陽。

王昭陽。

王昭陽。

王昭陽。

……

景色不錯,我還穿著新的時裝,這個時候我已經會用截圖了,於是截了張圖片,儲存到QQ空間裡。

我喜歡留下自己在遊戲裡的小見證,從我最開始玩兒這個遊戲的時候,就儲存了很多圖片,都在QQ空間單獨相簿裡,相簿沒有加鎖。

遊戲角色滿級後,覆水難收帶我打了很多副本,刷作裝備的材料。

那天黎華做裝備,爆了,就是消失了沒有了,前面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和邵思偉等人接到訊息,我帶著師父千里迢迢過去給他送材料,還帶上了自己的全部家當。

黎華今天人品爛到極點,做一件爆一件,邵思偉勸他明天再做,他較上勁了,不停地做。我已經把所有的能發動的財產都給了他,還是不夠,轉頭去看師父。

但那天我們想做的裝備還是沒做出來,黎華怒了,我也怒了,扭頭說:“我上大號給你收材料去。”

黎華:“不用了,反正也不想玩兒了。”

說著就下線了。

過了一分鐘,邵思偉發氣泡:“華子刪號了。”

我在QQ上叫黎華,讓他想開點,他很淡然地說:“我也沒時間,你們玩吧。”

這邊邵思偉無奈:“主攻泡妞去了,刪號了,咱倆還玩兒個屁啊,我下了。”

邵思偉也下了。

又只剩下我和覆水難收兩個,我不想說話,覆水難收問我:“這幾個都是你同學?”

我:“嗯。”

“你喜歡哪一個?”

我短暫愣了下:“爆裝備那個。”

他說:“感覺性格很倔,會不會不太好相處?”

“不會,他也就今天這樣,平常都挺無所謂的,估計心情不好吧。”

覆水難收:“那你找他好好聊聊。”

沉默兩分鍾,轉動滑鼠看看這片熟悉的風景,我說:“師父,他們不玩了,我也就不玩了,你以後可能見不到我了。”

“嗯,我也不能常玩了,你好好學習。”

抬手放了一朵煙花,在我們的頭頂綻放,他騎著大白馬絕塵而去,消失在城鎮盡頭,遠處是連綿不絕的青山綠水。

這畫面,生生給我一種相忘於江湖的意境。

結賬下機,沒幾天我也該開學了,現在還有個問題,學費。

我不知道吳玉清給我準備好學費沒有,一萬塊的學費,我也覺得很多。那時候吳玉清給人捏腳,捏一個才十五,一天其實也捏不了幾個。

而且我現在越長大,就越知道心疼人了,吳玉清以前那工作,我還沒特別的感覺,就是挺鄙視她,現在她給人捏腳,我反而有些心疼她。

到了那個簡陋的足療店,剛推開門,我聽見裡面有男人的聲音,以為是客人,就沒好意思進去。

吳玉清問我來幹嗎,我說:“你先忙吧,晚上再說。”

我打算走,房間裡走出來個男人,個子不高,腦袋挺圓的,四十來歲,穿著普通,但還算得體。

這男人我在吳玉清這兒見過好幾次了,剛開始以為是個常客,現在看著吳玉清送他走時候的那個眼神,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

男人走了以後,吳玉清讓我進去。

進門是兩張足療床,簾子後面還有張小床,那是吳玉清午睡的地方。房間就這麼大點兒,牆上貼著兩張大腳丫子圖片,標著足底穴位。

我看了眼這兩張足療床,都沒有動過的痕跡,說明剛才那個男人很可能不是在做足療的,我擔心她還在做以前的老買賣。

吳玉清是個可憐人,南方山區的,家裡窮,養不起,又因為是閨女,所以家人收了點錢就把她送人了。之後又被人轉手了幾次,人生已經無所謂軌道了。她現在字也不認識幾個,學人家做足療也得靠死記硬背。

與其說我排斥她的過去,更多的是不希望她繼續這樣下去。我現在長大了一些,也不想耽誤她。

吳玉清從枕頭底下的塑料袋裡拿給我一張卡,我忽然有點不想接,我說:“挺多的,你要是有難處就算了。”

吳玉清沉著臉:“是你的我一毛錢也不拿。”

我沒聽懂什麼意思,呆呆地望了她一眼,挺感激的,我說:“你放心吧,我以後肯定會養你的。”

吳玉清抽了下鼻子:“你能養得起自己就了不得了。”

就衝她這句話,我以後都不想再伸手向她要生活費。人家捏腳賺的錢,是真心不容易。

回到學校,我在學校區美髮店找了份兼職,給人洗頭。

和我同校模特專業的陳姍姍來我們店裡做頭髮,她髮質太差、我手藝不精,把陳姍姍的頭髮燙焦了。

陳姍姍借題發揮跟我吵了一架,當著許多人的面說我是後媽做雞養大的,我跟她吵了一架。晚上自習的時候,她再度找到我頭上來,差點兒大打出手,虧得舞蹈專業老師路過,擺平了這件事情。

我和陳姍姍的樑子就此結下。

假期打工的時候,不出意外地,我碰到了謝婷婷和她乾哥。多日不見,我也沒怎麼跟他們打招呼,只是不小心想起了王昭陽。

開機後,我瘋狂地翻自己的好友名單。

怎麼就找不到呢,我怎麼就是找不到王昭陽呢?

我特別想找到他,單純地聊聊天,聊聊這兩年的生活,他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想聽他再給我講講人生,談談未來。

可現實是,我真的找不到他了,這種忽然而至的“求不得”,讓我張皇甚至憤怒,而憤怒之後只能靜靜地接受。

接受一個人在生命中的徹底消失,接受無論如何努力回望也望不到的過去的風景和時光。

這世界上每天都有事物在消亡,一個銷燬的塑料袋,一具火化的屍體,一段疲憊的感情。

最後我上了遊戲,看著寥寥無幾的好友,看著灰下去許久的覆水難收,給他發了一份郵件:“師父,還記得我嗎?好久沒上了,想看看你在不在。聽說你也不怎麼玩兒了,郵件一個月就自動刪除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看見。師父,我想跟你說說話,算了,也沒什麼好說的。這是我今天剛打的鑽石,送你了。”

大學畢業時,我十分清楚地瞭解我要工作賺錢,養自己,養吳玉清,還學費。待在我們這個小城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年輕人嘛,總覺得自己沒準兒能幹出一番漂亮的大事業。

正如當年王昭陽對我說的,無父無母,我就無牽無掛,所以我覺得我該出去闖蕩。

這時候吳玉清給我闖了個大禍。

吳玉清之前和一個老男人好過,這男人我也見過,就是之前總去足療店的那個。吳玉清這些年,緊巴巴地存下點錢來,打算跟著那男人過日子,那男人看好了個房子,跟吳玉清搭夥,付了首付,錢掏出去沒兩個月,那男人消失了。

準備出去闖蕩之前,我覺得還是該回去跟吳玉清打打照面,那天搬著些從學校拿出來的行李,回家經過小賣部的時候,碰見了陳飛揚。

夏天,很熱,我拿著手裡的東西,有些提不動。高高瘦瘦的陳飛揚看我一眼,我在想,如果他殷勤點兒過來幫我,我會接受的。

但沒有。

陳飛揚在和他家對面的大樹較勁,用拳頭一下一下地砸那棵樹,擺開擂臺上的搏擊造型,盯著自己的對手,眼神跟餓狼似的。

我覺得光天化日這樣,有點神經病。

跟樹對打了一會兒,他還抬腿踹那棵樹,那麼粗一棵樹,被踹得樹葉搖動,真有力量,不愧是練過的。

打累了,陳飛揚背過身來,沿著樹幹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著樹幹,很疲憊又很痛苦的模樣。

汗水從他的額頭上往下滴,必須承認的是,那個瞬間挺帥的。

陳家的人都長得人高馬大,卻算不上五大三粗,他姐模樣就不錯,他也不錯,身體大,但臉卻很小,稜角分明。

這孩子已經要長成個男人了。

我悶頭走過去,陳飛揚拎著旁邊的礦泉水瓶子站起來,我們擦肩走過,他陰沉著臉,似乎很不開心,皮膚呈現一種不健康的白皙。

以前我看到陳飛揚的時候,他都是挺黑的,因為訓練曬的。

我在吳玉清的小足療店裡翻報紙,幫她看著店,吳玉清出去了,我也沒問她幹什麼。

後來聽見外 面吵起來了,兩個女人尖厲的聲音,一個在嚷嚷:“還錢!”

我聽見吳玉清在喊:“找張有寶要去!”

太陽很毒,吳玉清和一個女人,以及女人帶來的一男一女,就在小賣部門口吵架。

小賣部搭的遮陽棚下,空無一人。

我走過去,看到一個女人在扯吳玉清的頭髮,我很和氣地把那個女人拉開,擋在吳玉清前面:“怎麼回事兒,大白天的別動手啊。”

吳玉清在我身後指著那女人罵罵咧咧:“就是你和張有寶合起夥來騙我,老子要去告你。”

女人掐腰:“你告啊,你去告啊,看不判你還錢,騷貨!”

我生平最討厭的一個詞,就是“騷貨”,可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吳玉清幹過什麼,別人指出來,我就渾身不舒服。

我皺眉:“好好說話不會啊,欺負我們家沒人是不是?”

我們家確實沒人,但也不給誰欺負。那女人抽鼻子笑一下:“都來看看啊,大騷貨養的小騷貨出來啦,欠錢不還啦!”

吳玉清扭頭找了個板磚,就要往那女人身上拍,我一邊攔著還得一邊護著她,別讓人家給打了。

對面女人還帶了個男人,我和吳玉清不佔便宜,那男人拉了我一下,似乎是想揍我。我用力掐著他的手臂,我就鬱悶了,好好說話不行嗎,我又不想打架。

陳飛揚在家上網打遊戲被我們吵得受不了了,衝出來一把揪開我面前這個男人,一拳頭下去這男人就坐地上了。

男人沒爬起來,陳飛揚要上去踹他,我在後面拉著。這傢伙是練家子,一腳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對面的女人一屁股坐地上:“欠錢還打人啦!”

陳飛揚被我拉著才冷靜了點,對他們連吼了兩個“滾”,嗓音渾厚。

我這邊放了陳飛揚的手,沒來得及對他說聲謝謝,陳飛揚轉身就回小商店院子裡去了,路見不平一聲吼啊,做了好事不留名啊……

吳玉清手裡還拿著個板磚,氣呼呼地瞪著走掉的一行人。

我瞥她一眼:“走吧,還嫌不夠丟人。”

到了足療店裡,吳玉清坐在午睡床上生悶氣,我翻翻手裡的報紙,問:“到底是你欠人家錢,還是他們騙你了?”

吳玉清沒說話,以我對她的瞭解,要是別人騙她,她會比現在更憤怒,那就是她欠別人錢了。

“欠了多少?”

吳玉清還沒回話,我就受不了了,扯著嗓子吼她:“欠多少?”

吳玉清悶悶地:“三萬。”

這三萬還是因為那破房子的事兒。

“我給你還。”我說。

吳玉清抬眼瞪我,我瞪回去:“我給你還!瞪什麼瞪!”之後我摔門而去。

我去了北京,據說是個充滿機會的地方。舞蹈培訓班的老闆給我推薦了個工作,也就是暫時過渡用的。

夜店Dancer。出場費一晚上兩百,一個月不休息就是六千,在那個環境裡不算多,住的是公司給外地員工租的筒子樓,省我一筆開銷。

我知道這是碗青春飯,端不穩,白天就在找別的工作。誰說北京機會多,機會是給有背景的人準備的,像我這種要背影都得借光的,到哪兒都是小透明。

那段時間我過得不好,非常不好,被排擠會有,被騷擾會有,被吳玉清氣得想殺人的心也有。

那天擦鋼管的時候,一款爺喝多了趴在臺子上,想摸我大腿,跳了跳腳,他沒摸著,就勉為其難地摸了摸腳。

我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轉到臺子另一邊去擦,這人轉過來接著摸。我直接上管腳面離地,他就碰不著了。

款爺敗興而去,驚動了經理,讓我過去給他敬杯酒,我喝了滿滿一杯純洋酒,整個人都不好了。

從夜店出來,我東一下西一下地走在路上,看見一家網咖,一頭鑽了進去。

頭很暈、臉很燙,我現在覺得網咖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可是上網我又沒啥事幹,迷迷糊糊點開了當年那款遊戲,熟練地輸入賬號。

公會頻道飄著綠字,他們在聊天,然後我看到了“覆水難收”這個名字。

“師父?”

覆水難收似乎有些激動,匆忙間打錯了我的名字,他問我怎麼這麼晚忽然上線。

我坦言:“我喝多了,找不著家了。”

覆水難收問我在哪兒,我說網咖,問我人在哪兒,我說北京。

“你怎麼跑那地方去了?”

我慢悠悠地敲出“工作”兩個字,到底也沒打算告訴他我是在什麼地方工作。夜店,在很多人眼裡還是個不正經的地方,那是環境使然,而並非某個人的錯誤。並且我沒打算在這裡工作太久,等我找到穩定工作,我會走人的。

只是現在作為過渡,這裡是最合適的。

而且我要說我是一跳鋼管舞的,不知道這幫人會怎麼想呢。

我們跳舞也就是在角落臺子上默默地跳,想怎麼跳就怎麼跳,是那個意思就行了。我們的存在,就等於是活動的場景擺設,完全是為了烘托那麼個氣氛。

跟覆水難收聊了幾句,他在帶隊伍打副本,我不在副本裡,看不到那邊的情況。

帶的隊伍也是公會裡的人,問:“隊長,怎麼了?”

覆水難收說:“等等,會里誰是北京的?”

我很長時間沒上過這個遊戲,這個公會現在已經在伺服器很牛了,人挺多的,我都不認識,也不知道覆水難收是什麼時候又重新開始玩的。

刷刷蹦出來一群說在北京的。

覆水難收挑了個叫小五的人,說:“你在宿舍?”

小五:“嗯。”

覆水難收:“你去網咖找我徒弟吧,把她送回家。”

小五:“你徒弟是男的女的?”

覆水難收:“女的。”

然後又蹦出來一個人,說:“會長,我有空,我可以去,小五出宿舍還得翻牆。”

覆水難收:“小五是學生?”

另一個人:“學生怎麼了?我還有工作呢。”

又一個人:“會長是說你流氓,不放心你,哈哈哈。”

後來那個小五私聊我,問我具體位置。我覺得既然是師父欽點的人,應該是可信的。就把這網咖的大概位置和我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了。

覆水難收從副本裡出來,在遊戲場景找到我,我們找個房頂爬上去說話。

我都暈了,沒什麼問題要問他,反而他的問題比較多。問我怎麼會喝酒,我說和朋友出去玩兒喝的,他說:“那你的朋友呢?怎麼把你自己扔在網咖了?”

撒謊啊,圓不上了吧,我發了一串省略號。

覆水難收又問我到北京多久了,在做什麼工作,我說剛來,還在找。

聊了一會兒我的近況,公會幾個人也找過來了,在我們旁邊的房頂上跳啊跳的,弄得我和覆水難收沒法好好說話。

然後一堆人跑到我旁邊來招手:“嗨,美女。”

為了防止我睡著,他們帶我去打副本,覆水難收說:“一個人在網咖睡著不安全,不管男人還是女人。”

打副本的時候,小五出現了,站在我旁邊看了一會兒。我回頭看到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夥子,戴著四方小眼鏡兒,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小五今年大四,跟我同歲。

“你是‘山裡朵’吧?”他和我打招呼,我茫然地點點頭。也許我在夜場見那些表面光鮮內心糜爛的人太多了,見到小五這樣清純的小夥子,內心自然而然地萌生一種親切感,其實我也剛大學畢業沒多久而已。

我告訴覆水難收小五到了,他讓我回家。可我到底還是個二十歲出頭貪玩兒的年紀,並且我醒酒很快,現在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我還不想回家,我想玩。

求了覆水難收好半天,他終於同意:“好吧,那我陪你一會兒。”

小五也開機坐在我旁邊上網,一上遊戲,就在公會頻道裡喊:“會長的徒弟可漂亮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說話。”

我轉頭看小五一眼,笑一下,這實誠孩子,我喜歡。

他們打怪,我跟在後面屁顛屁顛地撿金子,一個銅板都不放過。

到了怪獸群,我就在遠處站著,看他們兩個在裡面殺,目光主要還是放在覆水難收身上的。這個人很奇怪,特別容易給我一種依賴的感覺。

我大概確實有戀師癖,也不是喜歡,就是容易依賴。

女人玩遊戲,除了少部分技術流以外,基本玩的都是感情,玩的是逃避現實的滿足感。

覆水難收三點去睡覺,下線之前說熬得受不了了,我打聽了下,他一般十二點之前就會消失,平常是好好工作的。

他囑咐我早點回去睡覺,我也答應了。

然後小五買了瓶奶茶給我,送我回家。

路上我就問了點關於他們會長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他說會長經常出差,在哪裡不一定。平常聽他聊天,應該是個做生意的,差不多三十歲。

遊戲裡,大家不會對彼此的現實生活關心太多。

因為跟小五實在不熟,說話比較尷尬,所以我們的話也不算很多,好在小五的學校距離這邊不遠,這趟過來陪我,沒耽誤他什麼時間。

睡了一覺,白天我繼續出去找工作。像我這種普通藝校畢業的女生,實在有太多太多,北京的機會多,相應的競爭力就比較大。

“剛剛兩個北舞的都沒要,你再等等看吧。”

“我們要師範專業的。”

“你沒經驗,不行。”

“北京城不好混啊,其實你這個水平,在老家那邊工作還是挺好找的。”

……

晚上還是要化妝去夜店裡跳舞,第一個月賺六千,花了兩千,四千存在卡上。我覺得照著這個進度下去,一年應該夠把吳玉清欠的三萬還上,到時候我也徹底輕鬆了。

但夜店裡總會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每天的心情都算不上多麼愉快,加上找不到正經工作心裡著急,我排解這些不愉快的方式,就是上網玩遊戲。

從遊戲裡那幫陌生人中尋求溫暖。

覆水難收的作息時間,生生被從12點前睡覺推遲到了兩點,只要我在,他會爭取多一點時間陪著我。

小五也經常過來上網,有時候我人還沒到網咖,他已經先坐在那裡了。這是我在北京的第一個朋友,有了朋友,心裡才能踏實那麼一點點。

副本地圖裡,一個很漂亮的山洞,山洞中林立著會發光的寶石,樹下螢火蟲點點,山洞外小橋流水人家,連晾曬的衣服都描畫得十分細緻。

砍掉周圍的怪物,覆水難收停下,打了行字:“奇怪,以前做任務刷這個圖想吐,現在反而有點上癮。”

小五:“那得看跟誰一起刷了。”

我心裡忽然一甜,完了,我怎麼覺得我這是瀕臨網戀的節奏?

那天小五送我回家,我問他:“會長結婚沒有?”

小五:“不知道,我明天給你問問?”

“不用了。”問什麼呀,如果他人在北京的話,這事兒還能考慮考慮,否則,網戀什麼的還是算了。

網咖門口,小五問:“哎,你到底什麼工作啊,怎麼每天這麼晚?”

我看他一眼:“會長讓你問的?”

小五搖頭。

其實相處這麼久了,說說也就沒什麼了。看了眼幾百米外仍然閃爍的霓虹招牌:“那裡面,跳舞的。”

眼看著我到北京已經三個多月,發完這個月工資,我卡里就能有一萬了。我在糾結,是現在把一萬給吳玉清讓她拿去還,還是等存夠了三萬,我自己親自去還?

我對吳玉清,總還是有那麼點不信任,我怕把一萬給了她,她再一不自覺給用掉了。

於是白天我給吳玉清打電話,她還做捏腳的生意,她要是我親媽,我肯定不讓她幹了,不光是覺得心疼,還有就是,去這種小足療店捏腳的,很多都不是什麼太好的人。

我還是擔心吳玉清再被騙。

打電話的時候,就說了兩句這個事情,然後就吵起來了。吳玉清說:“老子養得活自己,老子要你管!”

我說:“你怎麼就聽不清個好賴呢,我說了我會養你。”

從吳玉清被我爸騙來之後,這麼多年都是吳玉清在養我,養得好不好不說,我確實吃人家的、花人家的了,這恩情我會記著。

吳玉清不幹,她說:“老子老了,你不打死老子報復老子就不錯了,老子去街上討飯也不指望你!”

跟這種人說話,給我氣的啊:“你愛幹嗎幹嗎,我也不稀罕管。”

我把電話掛了,這叫什麼,這就叫好心當成驢肝肺。沒有她吳玉清,我現在一個月掙六千活得多輕鬆,冬天了,我可以買幾百上千的羽絨服暖暖和和的,誰喜歡去淘那些黑心棉穿。

北京開始刮大風了,我玩命地往臉上拍著爽膚水,隔壁房間裡又傳來駐唱歌手看A片的聲音。

我出去把髒衣服扔進公用的洗衣機,駐唱歌手紅光滿面地進廁所來洗手,一邊打肥皂,一邊問我:“小嫦,今天起這麼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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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回應不禮貌。

“晚上下班跟我們唱歌去吧。”

我倒著洗衣粉:“不去。”

“為什麼啊?”

看他一眼,我說:“你們一個個都是專業唱歌的,我跟你們唱毛線啊唱,不夠丟人的。”

歌手說:“經理生日你也不去?”

“我下班有事。”

“又去上網?”

我隨便應了一聲“公會有活動”,然後走出廁所,聽見她在後面說:“什麼玩意兒啊,不就一破遊戲。”

不玩遊戲的人,是不太理解遊戲裡的感情的。對現在的我而言,遊戲基本已經佔了我生活的二分之一,沒有它……啊,不能沒有它。

這天出去找工作,我已經放棄舞蹈老師之類的正規職業了,應聘的遊戲公司的ShowGirl,還是沒應聘上,因為胸不夠大。

晚上我下了鋼管臺,還是有人來招呼去給經理過生日這事兒,我真的不想去,出於禮貌,我實實在在地喝了大半杯洋酒,算祝經理生日快樂了。

今天小五沒來陪我,他要準備考研,沒那麼多時間熬夜打遊戲了。

一進遊戲,一個妹子認為我勾引了她的前任遊戲老公,帶著姐妹兒來跟我罵架。

老孃喝酒了,打字速度神一般地提升,一個人罵四個。後來她們就說:“誰不知道你是幹嗎的。”

“我幹嗎的?”

妹子說:“每天這個時間下班,不是坐檯的誰信?坐檯的還裝,噁心。”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坐檯了?”

“哎喲,我要是看見了我不就和你一樣了?”

遊戲這邊我冷笑一下:“哎喲,你這麼會聯想,不會自己就是幹這個的吧?”

妹子急眼了,在頻道刷喇叭罵我,說我坐檯的不要臉。刷喇叭的意思,就是花錢,一個喇叭五塊錢,能說一句話,這句話會讓整個伺服器的人都看見,就是讓你丟人丟到全世界的意思。

我這人就是不愛認,人家拿喇叭刷我,我不跟著上喇叭她們就說我。我還喝酒了,一激將,直接在網咖充了兩百塊人民幣,跟她們在“世界頻道”上對著罵。

當時我都忘了要找幫手,後來我們公會的人打電話給覆水難收,說我被欺負了,覆水難收匆忙上線。

見到我以後,第一句話:“你又有錢了是不是!”

我靠,他這麼說我多沒面子啊。我還嘴:“刷幾個喇叭的錢還是有的。”其實說一句話五塊錢,螢幕外的我很肉疼。

在外人面前,覆水難收還是知道給我留面子的,就沒再訓我,直接上喇叭讓對方公會的男人都出來,單挑或者群P看著辦,輸了公開道歉。

後來兩邊公會打了一架,我和那個跟我吵架的妹子觀戰,覆水難收和她的現任單挑,一個拿把巨劍,一個掄把大斧子。

格鬥打架我也會,只是技術一般般。有段時間我特別迷戀切磋,天天拉著公會的人和我對打。但是他們都不陪我打,因為我輸了急眼不放人走,但靠真水平我還贏不了,人家故意讓我,被我看出來了,我還不高興。

只有覆水難收陪我,把裝備脫到最爛,並且讓得很有技術,一般不讓我發現。有次我殺他殺得很嗨的時候,一轉身看見覆水難收沒出招,故意站在那裡等著我去砍,瞅著那個小人物,忽然也不覺得生氣了。

我不動了,覆水難收急忙解釋:“我剛才卡了。”

這會兒看著覆水難收和人單挑,我萌生出一種,古代男人一怒為紅顏的感覺,而我就是那個被保護起來的紅顏,我內心激動澎湃。

完虐對方之後,覆水難收帶我在風景區溜達,青山綠水彷彿身臨其境,我把自己角色的頭抬起來,螢幕上打字:“天上有個白色的蛋,它的名字叫日。”

我彷彿能聽到螢幕那邊覆水難收笑了,但他什麼也沒說,我知道他在,這是一種心靈感應。

我站起來,看著他說:“師父,我們影片吧?”

覆水難收:……

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他頓了頓,說:“我沒有影片,那我看看你吧。”

“行。”

有個人給我彈了影片視窗,名字是空白的,但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加過他的QQ好友。

我的樣子出現在螢幕裡,覆水難收那邊只是個攝像頭的圖示,我確實看不到他。於是我看了看自己,除了醉了疲憊點兒,還是蠻入得去眼的。

有點不好意思,我低頭笑了笑。

聊天框裡他發來字:“長成大姑娘了。”

我笑:“小姑娘的時候你也沒見過啊。”

他說:“買個電腦。”

“為什麼?”

“這麼泡網吧的錢,也夠買電腦了吧。這麼漂亮,天天晚上在網咖,不安全。”

被誇了,我又笑了笑,表面上答應了。我沒法買電腦,因為我住的是公共地盤,太麻煩,筆記本太貴了,我現在買不起。

之後就這麼開著影片,兩個人在遊戲裡的山水之間轉啊轉,我調戲NPC,他站在旁邊痴痴地看,時間差不多了,他下線睡覺。

遊戲和覆水難收在一起的這幾個月,只要有他我就很開心、很滿足。我會在遊戲裡給他做些小事情,比如把打到的所有鑽石都郵件給他,他也沒有拒絕過,他費時費力去做我喜歡的裝備和玩具。

玩遊戲的人,會懂得怎樣在遊戲中,給另外一個人滿足感。

我要感謝他,在我生活最低谷的時候,用這種方式陪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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