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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蓄謀已久(全)

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_第十五章 方可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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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蓄謀已久(全)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_第十五章 方可如說

看著練舞蹈的孩子們,看著他們單純認真的臉,我想起自己最初接觸舞蹈的時候,我只是比較無聊,所以羨慕有事情做的孩子,老師讓我跟著一起跳,我心裡就很開心,因為有事情可以做了。

那時候我只想跳好,達到老師的每個要求,免得被刷下去,那時候學習舞蹈,並沒有真正給我帶來快樂,只是打發了寂寞。

而現在的孩子不同,也許在一定的物質保障之後,才更容易激發人的精神追求。這個道理連在小朋友身上都能表現出來,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很少有想接觸藝術的,他們只想成績好,考大學,改變命運。

我問了孩子一個問題,長大以後的理想是什麼?

有個學生告訴我:“我長大了要做舞蹈老師,像燕老師一樣,教人跳舞。”

我感到羞愧。

站在操場上,學生在我身邊如黑影稀疏而過,我終於停下來,又一次迷茫了人生。我鬥走了小音,然後呢?

接下來,或許就是該處理陳飛揚了吧。

吳玉清說陳飛揚現在很少回家。給陳飛揚打電話,他給我說了個地址,我殺過去找他,然後差點兒被嚇尿了。

今天陳飛揚的精神狀態很好,看到我的時候有些興奮,他帶我到了一處民房,屬於城中村,進了院子,裡面靜悄悄的。我茫然地看了陳飛揚一眼:“你這些天都在這兒?”

他點點頭,推開房間,裡面光線很差,窗戶都被紙和簾子封住了,裡面擺著一排排木頭打的架子,架子上有木頭托盤,盤子裡亂糟糟的,我一眼沒看清,等看清的時候……我嚇得扭頭就跑了。

陳飛揚追出來把我抱住,我還在亂叫,渾身發抖:“什麼東西啊,嚇死我了……”

陳飛揚笑,說:“寶貝,別怕別怕,我不是要嚇你的。”

我覺得我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他說:“這都是錢,這些可以賣好多錢的。”

“到底是什麼呀?”我皺眉問他,我在裡面看到的,是很多蟲子,一條條在那裡蠕動,數量之大讓人想吐,“你養這些東西幹嗎呀?”

“這叫黃金蟲,養成了可以賣好多錢的。”陳飛揚解釋。

哦,合著這麼多天他沒動靜,就是養蟲子來了。真夠變態啊,他現在在我眼裡就是條大蟲子。

陳飛揚說這是他加盟的一個專案,從加盟商那裡拿幼蟲過來養,養成成蟲再賣回去,中間能得到很高的利潤。

我鼓足勇氣推門再看一眼,還是看不下去,不知道陳飛揚天天遊走在這些蟲子之間,這得多強大的心理素質,我是不行,掙多少錢我都看不下去。

遠離蟲子房,我問他這些蟲子能賺多少錢,他說:“等兩個月養好了,能賣十萬吧。”

十萬?這些破蟲子值十萬?

我問他加盟花了多少錢。

他說:“四萬多。”

“什麼?”我驀地睜大眼睛,“你哪兒來的錢啊!”

“跟朋友借的。”陳飛揚回答得比較小心,怕我生氣,趕緊哄,“就兩個月,兩個月養好了,就是翻倍的利潤。”

我看了陳飛揚一眼,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陳飛揚攬我走得更遠一些,知道我是真的害怕,於是給我說些好聽的,他說:“我一年養四期,一期十萬,一年就有四十萬,然後我們就可以換房子了,你以後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不是,飛揚,我……”

我今天來找他,是想說分手的事情的,我本來以為,陳飛揚最近冷落我,也許我們倆該公開講這個問題了,可顯然他現在不是這麼個狀態。

陳飛揚卻不準我說下去,握著我的手,目光熠熠:“小嫦,我會讓你過得好的,比很多人都生活得好,吃好的、穿好的,給你買名牌,我要讓你變成一個闊太太,讓我們的孩子替我享受富二代的生活。”

我眨眨眼睛,有些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我說:“飛揚,我覺得,你現在做什麼事情應該先考慮自己,不用想著為了我,你以後真的有錢了或者怎麼樣,這些累積對你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陳飛揚摸我的臉:“但是你是我的動力,小嫦,我要帶你走向幸福新生活,相信我。”

勉強笑著,我低下了頭。

算了,這大蟲子房外面,大概不是個說事情的地方,我挺不忍心打擊他的。我還需要再鎮定鎮定。

朝蟲子房看了一眼,我說:“你,不害怕嗎?”

他撇了下嘴,目光真誠:“剛開始也挺怕,後來我咬牙在這兒睡了一晚上,想著都是錢,就沒那麼害怕了。”

他笑,笑得那麼陽光。我發現我確實不生氣了,他和小音的事情,確實不能令我感到生氣了,我現在看待他的目光,怎麼說呢,變了,也清醒了。

陳飛揚當然是一個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曾經以為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狠心傷害他,怎麼可能?

但王昭陽說,當斷不斷害人害己。我已經意識到,這段感情該斷了,或者給它一個全新的模式。只是斷大概也講究個方式、技巧、天時、地利的吧,我想把傷害降到最低,我覺得這沒有錯。

他要在這邊喂蟲子,我實在沒辦法陪他,回家以後,吳玉清在洗床單。

吳玉清老得很快,現在還不到四十週歲,總鬧腰疼。他們老一輩的,總是對洗衣機不太信任,放進洗衣機之前,還是要把髒的地方用手搓一遍。

我一直不太喜歡糾正吳玉清的生活習慣,由著她來。搬個馬紮子坐在她旁邊,廁所裡有兩個大盆,我幫吳玉清搓床單,手腳哪有老一輩的麻利,人家搓起來吭哧吭哧的。

吳玉清看不下去,但不拒絕我的幫忙,從盆底下摸了兩條枕套給我,讓我搓這個。我就搓唄,吳玉清問我:“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我笑一下:“沒有,最近學校比較忙,所以沒回來。”

但她應該還是感覺到了,她說:“我沒結過婚,夫妻間的事情說不上話。”手上頓了下,似乎有些惆悵,接著說,“現在不像以前,我們那個時候,結婚都比較早,男人二十一二歲就結婚了,也就飛揚這麼大。”

平常吳玉清其實很少跟陳飛揚說話,她喜歡繃著臉,不過陳飛揚對她很客氣也很殷勤,不管吳玉清會不會回應,都一口一個阿姨叫著,什麼事情都很有眼色地張羅著。

我說:“時代不一樣了,以前的人要求得少,過日子就行,現在的人日子好過了,想要的就多了。”

吳玉清其實也是個文盲,也沒那麼多所謂的精神追求,但女人心思還是細點兒。她說:“好是一輩子,賴也是一輩子,到頭來不都是個死。”

我說:“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飛揚這孩子不錯,你們這段時間都不回來住,家裡米啊面的都沒斷過,他每次回來都會看看,缺了什麼就出去買,我也沒跟人家說過聲謝謝。”吳玉清說。

我心裡泛起一絲苦澀,安慰吳玉清:“有什麼的,都是一家人。”

今天我做飯,陳飛揚出現的時候,我還特地在他身上反覆看了好幾遍,看看他別把蟲子帶回來了,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沒誰不害怕,即使不害怕,也會覺得很噁心……陳飛揚也是城市裡長大的孩子,家裡照顧得那麼好,除了早年訓練的時候必須刻苦以外,人家身體上也沒吃過什麼苦,所以他現在吃那個苦,我覺得挺不容易的。

我跟吳玉清已經吃完了,陳飛揚吃的是剩飯,大口大口吃出很幸福的模樣,我給他倒了杯水:“你慢點兒,又不是多好吃的東西。”

他扒口米飯看我一眼:“好吃,特別好吃,好久沒吃到你做的飯了。”

我仍勉強地笑,讓他吃吧,吃完這頓飯,我大概就要開口了。他吃完,我主動去洗碗,打算在洗碗的過程裡好好措辭一下。

不鏽鋼水龍頭還是鏽了,我扒拉一下,水龍頭乾脆掉下來了,到處噴水。陳飛揚趕緊衝進來,給我把傘擋著身體,傻了吧唧地用手指去堵水龍頭,水從縫隙裡噴得牆壁都溼了,他自己身上也被噴得一道一道的。

我聽陳飛揚的吩咐出去找水龍頭等工具,遞給陳飛揚,他開始修。我把傘遮在他身上,他試了試,又把傘推開,說:“不用,這樣看不見了。”

我只能在旁邊看著,看他冒著亂噴的水,有條不紊地修好水龍頭,抿著嘴巴一圈一圈纏著膠布。

多好的小青年兒啊,栽在我手裡真是可惜了,我又不能珍惜。

其實我的心,比起開始已經平靜多了。如果在很多事情發生之前,這水龍頭給我鬧彆扭,陳飛揚這邊修好,那邊我就會開始罵他,傻子,到處被騙,愁死個人!

現在一點也不想罵他。

水龍頭修好,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陳飛揚換好衣服出來坐在我旁邊。

我說:“飛揚……”

他似乎想起點什麼,說:“等一下。”然後拿出手機來打電話,打給加盟商那邊。我看著他打電話,挺認真的樣子,他問那邊,這兩天蟲子看上去好像不是太精神,那邊問他室溫多少度,他彙報了幾個數字,早上、中午、晚上和半夜的溫度,他都有在記。

那邊可能是說因為不恆溫,尤其北方這個季節溫差太大,得做點措施,說了半天,聽明白了,那邊又開始賣他東西。

說是弄兩臺空調,賣給自己的承包商,價格比外面賣的便宜,質量過硬,差不多六千。

而且那邊還說,這個得抓緊,時間長了蟲子受不了溫差,就會死了。

陳飛揚急忙預訂了兩臺空調,掛了電話以後,想了想,又要給朋友打電話。我問他:“不會是騙子吧,我怎麼覺得這麼不靠譜呢?”

陳飛揚自信滿滿:“不會,我去公司總部看了的,考察過。”

“他們公司在哪兒?”

陳飛揚告訴我一個南方的地址,我又問這些蟲子他們收來做什麼,陳飛揚按照加盟公司給他的說辭,細緻地給我講了一遍。

我說:“你是不是沒錢了?”

“沒有啊。”他笑,他不會撒謊,他撒謊我總能看出來。

我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抽了張卡給他:“這裡面有一萬。”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錢?”他有些驚奇。

我說:“教學生跳舞掙的啊。”

“教跳舞這麼能掙錢呢?”陳飛揚更驚奇了。

我就笑了:“現在的家長給孩子花錢都捨得。”

把卡再推給他一次:“拿去用吧,我也幫不了你什麼,我看見那些蟲子就渾身發麻。”

陳飛揚看了看卡,有一點點為難的樣子,到底也沒有拒絕,只是再次向我保證,他一定會賺大錢的,一定讓我過好生活。

我問他:“飛揚,你有夢想嗎?”

他乾乾一笑,他有夢想,當世界冠軍,只是再也不可能實現,所以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我問:“那你為什麼想賺錢?”

“為你啊。”

因為我是個自私的人,所以即便站在別人的角度去考慮,我也是替他去自私。

我覺得,努力啊奮鬥啊賺錢啊,怎麼能說是為了別人呢,這些奮鬥所打下的基礎,最直接的獲益人還是自己。

於是我把自己的想法跟陳飛揚說,但陳飛揚不是我,他比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仍是那句話:“你是我全部的動力,如果沒有你,我今年應該還是過得和去年一樣,明年過得和今年一樣。從退下來以後,我就是在混日子,認識你以後我就有目標了,我要讓你過上好的生活。”

我低頭,想了想,死不要臉地反駁,我說:“可是每個人,始終都是單一的個體,不能把指望放在別人身上的,那萬一,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我突然死了呢?”

“那我就跟你一塊兒去死。”他回答得飛快,並且態度不像開玩笑,也不像是為了哄我開心。

“我跟你說真的,以後的事情誰也不能保證。”

陳飛揚已經不聽了,拿了條大短褲,招呼都沒跟我打,就去廁所洗澡了。感覺得到的,我覺得他應該感覺得到,所以他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坐在床上,想起他那句“那我就跟你一塊兒去死”,這是什麼樣的堅決啊。我做不到,無論王昭陽還是陳飛揚,誰死了,我都不敢馬上說我會跟著一起去死,總有苟活於世的理由吧。

我有點擔心,我怕我選了個不合適的時候開口,陳飛揚腦袋那根筋反不過來,容易走極端。

當然,走極端不是說擔心他會殺了我,他這個人愛喝酒,我怕他出去亂喝酒,然後惹事兒。

夜裡我起來看著睡在沙發上的陳飛揚,覺得他受了莫大的委屈,他沒做錯什麼,只是思想上有些差距。我們性格不合,但在決定開始的時候,比他年長的我並沒有及時認識到這些問題。

是我的錯。

手指滑過他外形標緻的鼻尖,我以一種看待親人的目光看著他,陳飛揚對我來說,的確很親很親,只是始終沒能真正發展成為愛情。

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地掙錢。這一年,他為我所付出的,我欠他的,儘管不能用錢來衡量,但總有那麼點意義,就好像他以為只要努力掙錢,就

能挽留我。

我想再給他點時間,幫他找到除我之外讓生活朝好的方向繼續下去的動力,這樣我走得也比較放心。

白天我去學校給學生上舞蹈課,手機收到自己的銀行卡的提現資訊,是陳飛揚取錢買空調了,這樣我心裡也才平衡了一點點。

除了舞蹈教室,放假的校園裡一片寂靜,我朝操場的方向看去,不知道王昭陽此時在哪個角落做什麼。上次他罵了我,然後再也沒有出現,大概真的對我哀莫大於心死了吧。

晚上回家,陳飛揚情緒很不好,我問他怎麼了,他黯然地說:“今天死了幾百條蟲子。”

只要開始死,那就是大批大批的,最好只是因為室溫的原因。我問:“空調多久能到?”

他說:“物流得幾天。”

我扶了下他的手腕:“沒事兒,不就幾百塊錢嗎?”

那四萬多,有一部分是他租房子的錢,一部分是買蟲子的錢,還有一部分是加盟費。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蟲子死光了,我們把房子退了、把加盟費退出來,應該還能回來兩萬多。

陳飛揚撫了下額頭,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是不是真的什麼都做不好?”

我只能哄他:“已經很好了,你別太辛苦了,眼睛裡都是血絲。”

在那個暗房裡,把死掉的蟲子都挑出來,他這眼睛真是辛苦了。我去給他找眼藥水,陳飛揚仰著脖子讓我給他滴下去,他的眼睛變得更紅,抽了抽鼻子,把臉轉到一邊去。

我感覺他在哭,自己也跟著眼眶潮溼,但我真的沒辦法安慰他,抱一下都不行。

學校開學,中午在食堂遇見王昭陽,隔著兩個視窗,他端著飯盒要朝我走過來,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可他還是走過來了,彷彿根本不在乎什麼多餘的目光。

我不想面對他,或許,對於他罵我這件事情,我心裡有些生氣?說不上來,總之就是不想,於是我蓋上了飯盒的蓋子,飛快地走出食堂,離開他的視線。

在辦公室吃飯的時候,美術老師已經吃完回來,朝門口瞅了眼,問我:“小燕老師,看見了嗎?”

“什麼?”

“那輛Q7……”胳膊撐在我的辦公桌上,她說,“你不是和王主任關係不錯嗎?”

“嗯。”我也許該解釋下了,“其實我上高中的時候,他是我的班主任。”

“哦。”美術老師點點頭,“我說那個Q7是誰的,看見來接王主任好幾次了,開車的是個女人。”

我勉強笑了一下:“你都有家庭的人了,八卦這些幹什麼?”

美術老師瞪眼:“我有家了才好八卦呀,我是替那些單身女老師八卦,我一個結了婚的,打聽就打聽下了,要是單身的來問,還不得讓人多想啊。”

是這麼個理兒。

美術老師說:“這個王主任啊,模樣長得挺好,咱們學校對他有意思的,我就知道好幾個。”

“是嗎,都有誰啊?”

美術老師:“我問你問題呢,那個開Q7的女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是他前妻。”

美術老師拍了下巴掌:“我說吧,肯定就是前妻。哎,這年輕人啊就是衝動,說離就離了,那股勁兒一過,沒準兒發現還是原來的好。我說他前妻可夠有錢的呀,不會離婚是因為老婆在家總壓他一頭吧?”

我說:“你看王主任像那樣的人嗎?”

“這可說不準兒,一物降一物的。”說著,她在我對面坐下,嘆口氣,“哎呀,好嗎,人家前妻也回來了,咱們學校那些個女老師喲,可該死心嘍。”

我乾笑,是,我也該死心了。

陳飛揚給我打了個電話,沒什麼大事兒,吳玉清在家閃了腰,他已經給背到醫院去了,跟我說一聲。

飯扔在這裡我就跑了,趕去陳飛揚跟我說的醫院,吳玉清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跟醫生問了下,問題倒是不大,也不用住院,休息過來帶回家養著就可以了。

閃腰不是大問題,大問題是閃了一次,還容易閃第二次,所以照顧起來比較麻煩。

學校那邊我請著假,下午陳飛揚去喂了次蟲子,又幫忙把吳玉清給背回家。

我們年輕人都要工作,陳飛揚他媽還好心過來幫忙照顧。這人情債一摞一摞地欠,都不知道怎麼還了。

那個我找他幫過忙的教育局領導最近總給我打電話,約我一起出去吃飯,我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拒絕了幾次。

不巧讓陳飛揚發現了。

其實我挺後悔的,挺後悔當初不該去招惹小音,畢竟小音走了,我也沒覺察到什麼實在的快感,還給自己整了一屁股爛攤子。

我開始思考那句“得饒人處且饒人”,思考什麼叫作“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當狗咬了我們一口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要變成狗咬回去,還是扭頭去醫院打針,先治好自己的病?

我每天都在想怎麼跟陳飛揚把話說開,怎麼儘可能地安慰他,應該挑一個怎樣合適的時候。我每天都在暗示,他每天都在逃避,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見我,甚至不接我的電話。

又耗了兩天,這邊吳玉清的腰剛養好,有自理能力了,那邊陳飛揚的亂子真的來了。他又喝了酒,別人打電話告訴我地方,我把他弄回家的。

今天陳飛揚沒跟我鬧,一句話都不說,躺在床上,用胳膊擋住眼睛,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傷感。

他的那批蟲子基本死光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死光了。這不只是錢的問題,同時扼殺了他的指望、他的夢想。

我給他擦手,拳頭上有破裂的地方,肯定是心情不好砸牆打樹了。有時候我發現,我看著他,就是看著自己的弟弟,他難過失意,我也心疼,並且打心眼裡願意陪他一起挺過去。

陳飛揚伸手抱住我,讓我趴在他身上,他用胳膊圍住我,抱得並不緊,也不說話。我知道,他需要安慰,他怕我離開,他自欺欺人。

我不說話,就這麼讓他抱著,聽著他咚咚的心跳,非常強壯有力,好好一個陽光青年,怎麼就生生被我折磨成了這樣?

第二天我早起,給陳飛揚買了早餐,他板著臉出來,坐在沙發上不動筷子。

我遞上油條:“吃點兒。”

他搖頭,我也吃不下。

沉默良久,陳飛揚問我:“不去上班嗎?”

“我請假了。”

陳飛揚再看我一眼,眼神裡甚至有感激的意思。他要得不多,只求我在他身邊就夠了,也許連愛不愛什麼的,他都已經不奢求了。

我說:“給公司那邊打電話了嗎?”

他搖頭:“沒人接。”

我安慰他:“沒關係,這次不行,以後就有經驗了,做生意有成功有失敗很正常。從頭再來就好了。”

陳飛揚低頭:“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好。”

我撫了下他的手背,這時候他需要安慰,儘管微不足道。陳飛揚抱住我,抱得那麼那麼緊,用骨頭都快被捏斷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我再也不想罵他,再也不想跟他吵架了,儘管有的時候,他真的很沒用。

當天我和陳飛揚買票,去了趟加盟公司那邊。火車要走一天一夜,臥鋪車廂裡,陳飛揚在下鋪睡著了,我從上面下來,坐在休息凳上看著窗外呼嘯的風景。

旅行是什麼,是飛快地經歷一場又一場的錯過,許多未來得及看清的風景,就那樣被時間帶走。彷彿一段一段,絢爛的、糾結的、感動過、激動過的心路歷程。

過了就是過了。但旅行還在繼續,生命還在繼續,短短一陣觀摩,讓我參悟了一個道理,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真沒有。

南方城市,我跟著陳飛揚風風火火地找到他曾經考察過的地方,早已經是人去樓空,甚至連周圍的人都說根本沒有這樣一家公司存在過。

又是一拳捶上牆壁,我分明看見那牆壁上出現了幾處凹陷的痕跡,不知道是這年頭牆壁太軟還是怎麼回事兒。

陳飛揚打了好幾拳,我怕他把手又打破了,急忙攔下來,用溫柔的姿態抱著他:“沒事兒的,我們去報案。”

從這天起,陳飛揚變成了一個啞巴。

車廂裡,我看著對面撲克臉的陳飛揚,想起過去的我們。

“叫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你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吧?”

“不介意我以前的事情?”

“以後別幹了就行,偷腎實在是太缺德了。”

我眼眶潮溼,低下了頭,手機響起,是王昭陽的來電。

走到一邊去接,回頭看了眼依然沒有表情的陳飛揚,不知道他那顆單純的心臟裡,此時都會聚了些什麼。

一定很沉重,開口就會令人哽咽。

王昭陽問我這幾天請假幹嗎去了。

我淡淡地回答:“陪飛揚辦點事情。”

“辦好了嗎?”他似乎聽得出來,我的情緒也不好。

我沒回答,王昭陽說:“對不起,上次跟你說的話太重了,你別放心上。”

“沒什麼,你說得也對。”

“這些天,你好點兒了嗎?”王昭陽是個很懂得以退為進的人,知道我那兩天心裡在跟他鬧彆扭,可能他自己也有些不愉快,所以沒著急找我開解,但可惜,這兩天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

我掉著眼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沿途風景,一程又一程,王昭陽在電話那端沉默了,默默聽著我啜泣的聲音。

哭了五分鐘,我結束通話電話,他沒有再回過來糾纏,沒問過一句發生了什麼。

轉眼看下陳飛揚,他依然那麼坐著,我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在哭,爬到上鋪去躺著哭。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無法擺脫陳飛揚,此時此刻,從內心裡我就做不到擺脫陳飛揚,我不能放下他。

話說得再開,陳飛揚單純無知,陳飛揚走偏門咎由自取,那也不是他想的。他不想當文盲,他不想被人騙,他最無助的地方,就是他什麼都不懂,在這個險惡的社會,他其實更需要保護。

我願意保護他,如果我可以的話。

回家以後陳飛揚依然一蹶不振,唯一一次出門,是一把火燒了那些養蟲子的破木板和死蟲子,還引得周圍鄰居報了火警。

陳飛揚生意失敗這訊息流得不算快,畢竟我們已經離家幾天了。

來討債的是老黑的老婆,陳飛揚從老黑那兒借了兩萬。老黑拿陳飛揚當兄弟,當然不會來要,把這事兒跟老婆一絮叨,老婆坐不住了,殺了過來。

把吳玉清支回屋裡,我叫了聲嫂子,老黑老婆瞅我一眼:“喲,回來啦?還以為你們這兩天回不來呢。”

我笑:“嫂子,你這什麼意思啊?”

嫂子有話直說,拿來了陳飛揚打的欠條,說:“我們家這幾天打算買車,款都提出來了,就差這兩萬了,來問問你們現在能不能拿出來。”

我面色有點窘迫,說:“嫂子你看,我,我們倆現在是有點兒不方便,等那個……”

“你們不是去退加盟費了嗎,不正好嗎?”

我跟她說加盟費沒退出來,顯得跟我們要賴她賬似的,我說:“這不是還需要點兒時間嗎?”

“那我們買車也不能等了呀,本來上個月就該買的,老黑揹著我拿了家裡的錢,說這個月就能還上。”

我勉強笑:“要不下個月吧。”

這女的已經不留面子了,臉一黑:“不行,今天就得要。”

我深吸一口氣,有什麼說什麼:“嫂子,老黑和飛揚這麼多年的哥們兒關係,飛揚什麼人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不會欠你們錢,咱不帶這麼逼人的。”

“怎麼就逼你了,欠債還錢還成逼人啦?”嫂子旁邊的一個妞搭腔,這個是負責撕破臉的。

我找手機直接要給老黑打電話,這女的不讓:“反正欠條我給你拿來了,今兒這錢我必須拿走,拿不走我就不走了。”

“呵呵,我們家今兒沒準備飯。”

老黑媳婦白我一眼,陳飛揚洗完澡出來,還不知道這是來討債的,只是不想打招呼。老黑媳婦看著他說:“陳飛揚,聽說你生意賠了?就跟你說別幹那些,錢哪有那麼好賺啊,有那麼好賺不誰都發財了,現在好了吧,錢還是借來的,你別忘了你欠你師父的錢還沒還清呢,不是嫂子說你們,你們兩口子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鼓搗那些亂八七糟的幹什麼呀,栽了吧……”

我瞪她一眼:“你說夠了沒有!”

現在的陳飛揚能刺激嗎,她這些話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扎刀子嗎?陳飛揚又不是個會說話的人,看著老黑媳婦,就那麼看著,不回話。

我估計她要不是個女人,今兒得捱揍。

“怎麼,還不讓說了,欠錢還不讓人要了啊。”唱黑臉兒那個又張嘴了,還站起來衝我嚷嚷。

我走過去推她:“行行,我們家今天不見客,你們趕緊回去吧,誰稀罕欠你家錢似的。”

我推著這倆女的,從沙發推到靠近門口的位置,那女的還在罵罵咧咧:“還錢,不還錢今天就不走!”

我就徹底不高興了:“什麼玩意兒啊你,不就兩萬塊錢嗎,缺了兩萬

能死啊,老黑怎麼找你這麼個媳婦?你也不想想,你他媽生孩子的時候誰給你抬醫院去的,老黑在外面喝到胃出血的時候,不是飛揚墊的醫藥費啊,還了嗎,你還了嗎?你們倆結婚,要十萬塊錢彩禮,有一半兒是飛揚借給老黑的,你摸著良心說說,飛揚什麼時候欠過你家東西,欠過你家一毛錢嗎?滾滾滾,趕緊滾!”

推開門,我把這倆女的扔出去,砰一聲關上門,轉頭看陳飛揚還杵在那裡,胸口的起伏很明顯,他壓這口火,想必壓得很辛苦。

我靠著門板,彷彿這麼堵著,就不會再有不好的事情找上門來。

清了下嗓子,我說:“累了一天了,睡覺去吧,我不想吃飯了,你吃嗎,你吃我給你做。”

陳飛揚垂了下眼睛,似乎搖了下頭,然後回了臥室。

我坐在沙發上,長長舒一口氣,找個筆記本開始算賬。我的收入多少,陳飛揚的津貼多少,我們過日子花多少,什麼時候能把這筆錢還完。

第二天回學校上班,還得裝沒事兒人,下午仍然在舞蹈教室上課,王昭陽曾來看過我一眼,站在舞蹈教室的大玻璃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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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了他一眼,輕輕搖了下頭,他彷彿把自己心中的那些疑問都壓了下去,深深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給邵思偉打電話:“邵邵,有什麼辦法能多掙點錢呢?”

“你現在一個月掙多少?”邵思偉問我。

“一萬多點兒吧。”

“累嗎?”

我對自己點了下頭:“帶二十多個學生,嗓子都快廢了,說話都恨不得打舌頭,每天把學生放走以後,腦袋都繞成一團兒了。”

我嘆口氣,邵思偉問我:“那你還想怎麼累,再多帶二十個?你受得了嗎?”

我當然受不了。

邵思偉說:“別琢磨了,賺多少錢就幹多少事兒,你既沒那個運氣,又沒那個體力,還沒那個頭腦,你還想怎麼著?”

四萬塊吧,說起來其實也不算很多,真就是我幹幾個月的事兒,生活節儉點就好。

無論我們的關係會走到何方,我打算陪陳飛揚一起還錢。這世界上有很多賬是理不清的,只有錢是一碼歸一碼能算明白的。

算起來,我還欠了人家陳飛揚他媽十萬塊呢。

我對陳飛揚已經沒啥指望了,所以我也不會跟他吵架,剛回來這兩天,他就是坐在家裡發呆,我琢磨應該是在反省自己。

吳玉清看出點端倪,又嚷嚷著要出去找活幹,嘴巴上不會說是為了幫我減輕壓力,就說自己閒著覺得沒意思。

老黑把自己的媳婦罵了一頓,專門打電話過來道歉,話我聽著還舒服了點,也承諾會儘快把錢還上,老黑說不著急、不著急。

有了完整的計劃,收債的也不來催賬,我這心情好歹是平復了點兒。

這時方可如主動找到了我。

下班後,我正要趕回家,校門口那輛Q7上下來個女人,這女人就是方可如,她在對我招手。

我一時有些警惕,上次和她見面的場景還記憶猶新,一時間我不能理解方可如主動跟我打招呼的目的,還是她認為我現在依然是擺在她和王昭陽之間的障礙?

是我小人之心了。

走近一點點,我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五官生得立體,一頭黃毛,反應了下,哦,是個會開中國車的老外。

站在車子幾步外,方可如說:“抱歉,沒有你的聯繫方式,也不好通知你,昭陽說你在這邊教書。”

我禮貌地笑笑,已經不再像當年那般怯懦與窘迫:“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方可如回應我得體的微笑:“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些我和昭陽的事情,和上次一樣,這次見你也沒有告訴他。”

我眨了眨眼睛:“哦,你們的事情我知道一點點的,你放心……王老師是個很踏實的人,他可能沒太多野心,只想把日子過得穩當一點兒,但是他做每件事情都是很認真負責的。所以當時,當時我倆……是我一直在糾纏他。”看著方可如,我生怕她不相信我說的話,我說,“他一直都在拒絕我,確實是我很過分,真的。”

方可如皺眉:“你何必這麼說自己呢?我覺得你也沒做錯什麼呀?”

我搖搖頭� ��“我說的都是真的,王老師對我有恩,我不懂事,我就是誤會了,以為他喜歡我,所以……你們都是我的恩人,其實我一直挺想找你道個歉的。王老師人太好了,他也不是沒有志氣,只是他喜歡的,可能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他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你們以後在一起一定會很好的。”苦笑一下,“就是你得多陪陪他。”

我忍著,我不哭,我不能表現出一點點來。

方可如還是皺眉:“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就是覺得抱歉,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現在你們手續也辦好了……”看她一眼,我急忙承諾,“我會辭職的,等我……等我把手上的事情都辦完。”

嗯,我會辭職,再次遠離王昭陽的視線,不打擾他們。

方可如饒有興致地笑了:“你以為我們復婚了?”

我茫然地看著她。

方可如笑了:“看樣子是我打擾到你們了。”

我依然茫然。

“你還愛他,對嗎?”方可如問。

我愣了下,搖頭:“沒有。”

“別否認了。”苦笑一下,方可如說,“你們兩個有些地方還真是像,光想著讓對方好。我和昭陽沒有復婚,也不可能復婚。”

“那你們……不是辦手續……”

“嗨,那辦的是房子,離婚的時候昭陽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了,自己一樣也沒留。你看他現在三十多歲的人了,他自己過倒是也沒什麼,可是要是連個房子都沒有,怎麼給女人安全感,你說呢?”

她又笑了笑,笑得很輕鬆:“本來我說還給他,他一直都不肯要,前段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忽然肯收了。”

我幹幹地抽了抽唇角,方可如說:“離婚以後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最初我和昭陽結婚,只是因為雙方家裡,包括我,都覺得時候到了應該結婚。但結婚並沒有改變我的生活,似乎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結婚以後,我一直在忙工作,天南海北地飛,不回家也沒怎麼考慮過家。我對昭陽的感情是怎麼樣的呢,打個比方,就像你的一個表哥,你永遠都知道他是你的親人,但很少會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專門去看他,只是知道他在那裡,就可以了,昭陽這個人又讓人這麼放心。”

我耐心地聽,她耐心地說:“這像什麼呢,像一個背景,生活的背景。當初昭陽也說過要去國外陪我的話,我拒絕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對他並不是愛,真的愛一個人,怎麼會不努力想跟他多待一待呢,我甚至都不想他,打電話關心都像是婚姻裡的例行公事,我把他當作我的背景,用婚姻做完美生活的背景,這對他不公平。”

說著,她又看了眼車窗裡的男人,她說:“那是我男朋友,過完年打算結婚了。”

我猝不及防地說了句恭喜。

方可如說:“終於我也遇到了讓我真正心動的人,體會到了你們當時的那種感情,對我這個年紀來說,是不是來得有點太遲了?”

我乾笑著,想說三十多歲還不老,又怕顯得太虛偽。

她說:“我來,是因為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我覺得我耽誤了你們,雖然我聽他說,你們之間現在也有些麻煩。但我覺得,就算沒有結果,你需要一個完整的交代,以後想起他,也會釋然一些,對嗎?”

我苦澀地點了點頭。

方可如笑了:“雖然過去的已經不能彌補,但我說了這些,自己還蠻舒服的。那,不打擾你了。”

我再次禮貌地點了下頭,還沒琢磨明白該怎麼說這句再見,方可如已經邁著輕鬆的步伐,繞過車頭坐進了副駕駛座。

車子開走以後,她從車窗裡探出頭衝我揮手做了個“拜拜”的口型。

雖然接觸不多,但我感覺方可如變了,是因為身邊的那個男人嗎?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曾經我是很需要交代的,而現在方可如親口給了我交代,我內心卻愈加平靜。

我想起王昭陽,微微笑了笑,只是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對面宿舍亮燈,應該是搬回家住了吧。

陳飛揚不知道從哪裡扛來一個新的大馬桶,自己動手把舊的那個拆下來,又是抹水泥又是通管子的,從吃完飯就在搗鼓,直到我一泡尿實在憋不住了,站在門口夾著腿兒:“什麼時候好啊?”

他低著頭:“快了。”然後擰螺絲的時候稍不留神,扳手把手給傷著了。廁所裡一股破味兒,我讓尿憋得有些不耐煩,說:“出去出去,我先解決了,別弄了,越弄越壞。”

陳飛揚沉著臉,在水龍頭下衝了衝自己流血的手指,工具扔下,走出去了,也不給我個好臉色。

我讓他弄得心情怪怪的,在下水口匆匆解決,看著地上亂七八糟一團,心情更糟糕。陳飛揚喜歡修理東西,但是每次修理完,他都不打掃,扔給我來做,而且經常他修不好,比方水龍頭壞了,我說找個工人來弄弄,他非覺得自己可以,纏一堆破膠帶,結果還是天天滴水,得拿個桶在下面接著。

我想跟陳飛揚說說這事兒,走出來,他用膠帶把自己的手指緊緊捆住,沒搭理我,回廁所接著弄。

這兩天他因為被騙的事心情不好,總在找這些亂七八糟的活兒幹。後來陳飛揚修好了,把舊馬桶搬出來扔在門口,然後在廁所裡奮力打掃現場,那些抹得亂七八糟的水泥,他用砂紙不停地在擦,整個房間都是那個刺耳的聲音。

我走到廁所門口,無奈地看著他。

陳飛揚平靜地說:“換個馬桶,以後廁所就不會反味兒了。”

為了固定新馬桶,下面蹭的那些水泥,真的挺醜的,這房子本來裝得就不好。他依然在努力打掃現場,看著他綁起來的手指那麼翹著,額頭在往下滴汗,我說:“別收拾了,放著我明天弄。”

他沒抬頭:“沒事兒。”

人活著,總有不如意的事情,可是我不喜歡他這種不振作的姿態,我覺得你要真是個男人,就別害怕打擊,重新站起來,踏踏實實地另尋發展,成天跟家裡這些擺設較什麼勁兒。

我就惱了,過去拉他的胳膊:“跟你說別弄了!”

他不搭理我,我又拉不動他,我無力地站在旁邊,陳飛揚磨了幾下地板上的水泥,大概是心情不好,再次扔下東西走人。

我也知道個好賴,天天喊廁所反味道的是我,不是他陳飛揚,他弄這個也是為了不讓我煩心。我只是見不得他這麼陰沉。

我蹲下來試著打掃這個現場,才發現弄水泥留下的痕跡,是一件這麼糟心的活,想著陳飛揚在這裡糟了半天心,我打算對他溫柔點。

走出去,陳飛揚坐在沙發上抽菸,那只手指還那麼翹著,都紫了。他沒有包紮,只是直接用膠帶一圈一圈纏在指節上,這樣血液不流通,傷口就不會流血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把陳飛揚的手拉過來,被繃住的指腹因為血流不暢,已經冰涼了。一邊拆那纏緊的膠帶,我一邊唸叨:“你會不會照顧自己,時間長了,你這手指頭就廢了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輕輕地說。

我覺得他在虐待自己,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但我到底還是心疼的,這到底是給我修馬桶的男人。

給他擦著傷口,我好聲好氣地勸:“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誰沒被騙過啊,你看我阿姨被騙了一輩子,不也好好活著嗎,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你再這樣虐待自己,我就要把你交給你師父了。”

陳飛揚心裡一動,伸手把我抱起來,腦袋埋在我的肩窩,很脆弱的模樣:“老婆我愛你,小嫦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

當一個人以一種非你不可的姿態賴著你的時候,除非這人十惡不赦或者讓自己討厭到極點,否則你很難打心眼兒裡決定擺脫他。

心裡微微一動,但我知道,我無法承諾他什麼,只是現在絕不是離開他的最佳時機。

陳飛揚上床睡覺,我關著燈坐在沙發上,想今天方可如對我說過的話。

方可如說,王昭陽雖然看著脾氣好,人家說什麼他都答應,但也有些自己的原則。比方說房子這事兒,剛開始他真是說什麼都不答應,他不怕過貧寒的生活,他只是不想讓自己愛的女人,過自己感覺不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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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愛得深沉而隱忍,但他始終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每件事情都很有計劃地在進行。

他說如果我好,他希望我更好,如果我不好,他會讓我好。

看著手機上他的名字,王昭陽,你累不累?

但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他打個電話,自從他那次罵過我以後,我就儘量迴避不理他,唯一一次搭理他,還是我在電話這邊哭,他默默地聽。

我折磨著兩個男人,但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更苦一些。

可我知道我愛的是誰,我知道我有離開陳飛揚和王昭陽在一起的慾望,這種慾望難以平息。

逃離一個不愛的人,奔向所愛的人身邊,難道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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