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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娜塔莎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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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娜塔莎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龐天德在工廠裡幹得真是如魚得水,他自修了夜校大學的課程,刻苦鑽研,為車間搞了四項技術革新和裝置改造,大家都覺得他很了不起,他被授予全省生產標兵稱號。在廠裡開的表彰大會上,他胸前戴著紅花,走到麥克風前,拿出幾張紙,念秘書給他寫的發言稿。他才念了幾句,就把稿子放到一邊說:“嗨,這稿子是請別人寫的,我念起來有點彆扭。說像領導作報告吧,可我是個工人;說像工人自己發言吧,又像領導作報告。兩邊都不對。我還是自己說吧,說點實在的。”臺下的人哄地笑了,大夥熱烈鼓掌。

白副廠長的女兒白愛紅一邊笑著鼓掌,一邊欣賞地盯著臺上的龐天德。回到家裡,白愛紅對白副廠長說:“爸,給你個任務,瞭解一下龐天德的情況。”白副廠長問:“哪方面?”白愛紅有點不好意思:“就是,家裡的唄。”

白副廠長哈哈笑了:“不用瞭解,我早看過他的檔案了。嚴格地說他沒檔案,只有進廠時的一張登記表。當過兵,受過傷,復員下來進了工廠。未婚,家中一個老爹,是個紅色資本家,還收養了一個日本遺孤。愛紅,有什麼想法?”

白愛紅笑道:“不知道。”白副廠長說:“嗯,一般來說,不知道,就是心動了,或者是心亂了。愛紅,你挺有眼光,我們廠領導班子正準備研究破格提他為車間主任。這小子,有頭腦,也能幹,雖不是科班出身,但對技術有一套,好好幹有前途,就是有點個性。”白愛紅說:“有個性也不是什麼不好,男人沒個性就太面了。”白副廠長點頭:“哦,我明白了。”

白副廠長開始為女兒行動了。他把龐天德叫到自己辦公室,先扯一陣子工作,鼓勵一番,然後很自然地問:“你還沒女朋友吧?”龐天德點頭又搖頭。

白副廠長笑道:“到底有沒有嗎?算了,不好意思說,不問了。我女兒白愛紅,在省工業局當翻譯,跟你一樣,也是個大齡青年。那天聽你作報告,很感動,想和你交流交流。”龐天德問:“交流什麼?”

白副廠長說:“傻小子,交流嘛,不就成朋友了?交流深入了,關係就發展了嘛!還用我說嗎?”龐天德忙搖頭擺手:“不行,廠長,我有女朋友了。”“嗯?是真的?誰呀?”“這個,這個……”龐天德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副廠長說:“年輕人,白愛紅可是我的女兒,她的要求很高,一般的男青年她看不上。她想和你交流,是跟你有緣分。”龐天德說:“知道,廠長,我真的有了。”

白副廠長停頓了一會兒說:“有個訊息,不該跟你透露的,現在給你透個風……廠裡準備提拔你為車間主任,只是還沒開會討論定下來……啊,怎麼樣?跟我女兒約個時間見見吧?”“白廠長,我真有女朋友了,哪能再跟別人交流?那多不好。主任的事,我也難以勝任,謝謝您關照。沒別的事,我去幹活了。”龐天德說完徑自走出辦公室。白副廠長愣愣地看著關上的門自語:“小子,我還沒說完話你居然敢走!”

得罪了白副廠長,龐天德當然不會有好果子吃。在討論龐天德任車間主任的廠領導會議上,賀書記說:“龐天德是省裡的標兵,人很正直,鑽研技術,又有組織能力,考察他的時候,聽說當班長抓生產也有一套。領導一個車間,對他也是個鍛鍊,沒準以後是個好苗子。”白副廠長說:“我看,還是再放一放吧。我覺得他的優點和缺點都很明顯,個性太強了,說話也不太注意政治。聽說上次作巡迴演講,都脫稿了,敢自己講。”

表決時,只有白副廠長一個人沒舉手。廠長說:“透過了吧。任命龐天德為底盤車間主任,主抓車間全面工作。”白副廠長說:“我保留意見。聽說他家還養了個日本女孩子,歷史上是不是有問題啊?還沒查清楚?”

賀書記笑道:“老白,你不是很賞識他的嗎,這是怎麼了?他爸爸那麼大個紅色資本家,都沒有問題,一個日本女孩子,能有什麼?算了,就這樣吧。”

會議最後一個議題,是選拔幾位優秀的年輕幹部到哈爾濱軍工大進修的事。賀書記看了初定的名單說:“龐天德現在也是中層幹部了,我提議把他加上。他懂技術。”

劉秘書給龐天德一張表說:“去哈爾濱軍工大進修,有你一個。把這個表填上,下午去小會議室開會。”龐天德高興得呆呆地自語:“哈爾濱,哈爾濱,娜塔莎,娜塔莎……”他急忙抽空給娜塔莎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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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娜塔莎:

我的天空,我的牛奶,我的永不消逝的電波,我要告訴你兩個好消息,一個是,我已被任命為車間主任;一個是,我將去哈爾濱軍工大進修,下個月初就動身。哈爾濱,你想想,離你多近了,在那裡,我相信都能感受到你的呼吸,看得到你的影子了。我知道你放棄了去莫斯科工作的機會,留在東部城市的工廠,只有我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那裡離中國近,離我近。親愛的鴿子,如果有條件,有可能,我也一定要往北邊轉移,離你更近一些。可是,你知道,中國的情況跟你們不同,沒有極特殊的原因,不能隨便調動工作,這是很困難的事,基本沒有可能。我不知道,我們下次相見,會是在什麼時候。也許,這一生,就再也見不到了。我只有靠那些珍貴的回憶來過今後的日子了……

已經是工程師的娜塔莎接到龐天德的來信,激動得淚流滿面,她立即在辦公室裡寫回信。她提筆寫道:“親愛的龐,我的……”但不滿意地把信紙團起來,扔掉又寫:“親愛的瓦洛佳,我的外套……”她激動得寫不下去,就放下筆,兩手捂在臉上輕輕抽泣。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平靜下來,很快地寫下去。

親愛的瓦洛佳:

我的外套,我的佈滿夜空的星光,收到你的信,我激動得全身發抖。你說你要到哈爾濱,我覺得就像你說要到蘇聯一樣。我抑制不住心中的這個大膽的想法,我也不想再抑制了。我迫不及待地要告訴你,瓦洛佳,我們的下次相見,馬上就要來了。我上次從中國回國的時候,路過哈爾濱,在站臺上看到了去綏芬河的火車,我突然就決定去那裡看看,我沒有絲毫猶豫就上了車。我找到了我們曾經在那裡過河的地方,我甚至還認識那些樹,認識那裡的河岸。我趴在地上找我們曾經留下的腳印,我相信我找到了,有我的,也有你的,也有我們疊在一起的。龐,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現在的這個城市,離邊境不遠,我要請假,我是戰鬥英雄,每年都有療養假的。我要去綏芬河邊等你。你也可以從哈爾濱到綏芬河,你肯定記得我們曾經去過的那個地方,那裡過河容易極了。

龐,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我在設計我們那個偉大的時刻。我也是月初動身,我可以在那裡等你十天。我在小鎮上住,我會每天騎著馬去河邊等你出現。感謝上帝,感謝他賜給我們這條綏芬河,這條河,是我們的幸福之河。戰爭年代,我們的身體曾經在這同一條河裡浸泡過,而現在,我們又可以在這條河裡相見。天哪,我的淚水已經把信打溼了,我無法寫下去了。我期待著那個日子,期待著那一刻,期待著你的親吻……

龐天德在吃午飯時接到娜塔莎的來信,他顧不得吃飯,跑到一臺廢棄的蘇式“嘎斯”車旁,坐進去急忙掏出信。看著看著,他不由得熱淚盈眶,只好仰起臉,不讓淚水流出來。

下午,龐天德抽空來到閱覽室,站在牆上掛的兩幅巨大的中國地圖和世界地圖前,用手指找著哈爾濱、牡丹江、綏芬河、邊境,他手裡拿了個小尺子,量著牡丹江到綏芬河、到邊境的距離。他在給娜塔莎的回信中約定,到了哈爾濱軍工大,得空他就去綏芬河,兩人夢寐以求見面的日子就要到了!

白愛紅來到劉秘書辦公室,輕聲對他說:“求你個事。這兒有張電影票,是內部片子,你幫我給那個龐天德。你就說是廠裡安排的,讓他一定去。別提問題,幫我辦了就行。能不能辦到?”劉秘書心知肚明地笑道:“能,沒問題!”

劉秘書瞅機會把電影票送給龐天德說:“廠裡特意給你們參加培訓的幾個人發了電影票,內部的,很難得,一人就一張,要求你們一定去看。”

龐天德回到家裡忙著看圖紙計算,沒興趣看電影,就把票給了紀子,還特意解釋道:“這是內部電影,只能給領導看的。”紀子很高興地去了。

紀子到電影院剛對號入座,白愛紅也走到紀子身邊坐下。電影開演了,白愛紅藉著電影的光亮,打量著紀子,紀子也轉頭看了她一眼,兩人誰也沒說話,各看各的。電影散場了,紀子走出影院,白愛紅跟在她身後說:“你等一下。”紀子問:“您在叫我?”白愛紅問:“誰給你的電影票?”紀子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叫白愛紅,你呢?”“你好,我叫紀子,給我票的人叫龐天德,他沒時間,給我來看。”

白愛紅點頭:“噢,明白了,你就是他們家收養的那個日本女孩?”紀子說:“是的。我都告訴你了,可是,你還沒說你是誰呢!”“我現在不能說。龐天德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他。”“請原諒我說這樣的話,但是,這不公平。”

白愛紅說:“我以後肯定告訴你我是誰。再問你一下,你在他們家裡,應該跟他叫哥吧?”紀子說:“真是對不起,白愛紅同……同志,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是說,你們的關係——”

紀子說:“請別再繞圈子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要是你想跟他好的話,請聽我的話,打消這個念頭,去找別人吧,別再煩他了。他的心裡,已經有女人了。牢牢的,沒有人能搬得動。”白愛紅問:“是你嗎?”“不是。我不會再回答你的問題了。再見。”

紀子推著車子向外走,白愛紅喊:“哎,我們可以再見面嗎?”紀子騎上車子,賭氣地用手打車把自語:“都是壞人!誰都來打他的主意!他有什麼好!他也是大壞蛋!”

紀子回到家裡,龐天德問:“電影好看嗎?”紀子反問:“天德君,請問白愛紅是誰?你認識嗎?”“白愛紅?不認識。怎麼回事?”“沒事,請睡覺吧。”紀子走向自己的房間。

紀子悶悶不樂地幫龐天德收拾行李包,龐天德顯得興沖沖的,嘴裡哼著歌,一會兒塞進去個東西,一會兒又塞進去個東西。紀子說:“天德君,請不要帶那麼多東西,又不是不回來了。”龐天德說:“要待三個月呢。”他手拿著日曆牌自語:“後天到哈爾濱報到,開課,然後,下個禮拜天……”“然後幹什麼?天德君,請問你在計劃什麼?”“啊?沒什麼,然後就上課啊,培訓啊。”

紀子一下子把東西扔下說:“天德君,我心裡慌慌的。”龐天德笑:“又不是你走,慌什麼?”“就是你走,我才慌呢!”“啊,爺兒倆在家裡害怕是不?沒事,晚上早點把院門鎖了,現在治安挺好的。”“我不是說這個事。天德君,請問你這次培訓,是真的吧?”“什麼意思?這還能假?廠裡去好幾個人呢。”“天德君,你這次去,會不會就不回來了?”“紀子,你怎麼了?”龐天德驚愣道:“你想啥呢?學習就三個月,不回來我去哪兒?”

紀子低頭細語:“對不起,我看見你找地圖了,我不是故意的。”龐天德問:“找地圖怎麼了?”紀子說:“那個,偷越國境,是犯法的。你可想好了。”龐天德又驚又氣,忙說:“你這丫頭,鬼精靈啊!誰說我要去偷……那個,別再提這事了,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真要那個,把我抓起來。我哪兒也不去!”

紀子看著龐天德,還想說什麼,眼圈紅了:“我……算了,我還是去做飯吧。”龐天德一把拉住她:“有話就說,別悶著。”“天德君,現在你當了領導,就更看不上我了吧?”“跟你說了不是領導!紀子,你不能成天為這事犯尋思!今天再最後說一次,我從來就沒看不上你。你很好,賢惠、善良、體貼、勤快,只是,我不能娶你做老婆,原因你也知道。”

紀子問:“除了娜塔莎,還因為我是日本人嗎?”龐天德說:“這個,有一定的原因吧。”“我懂了。誰讓我是個日本人呢,你們中國人,跟日本人有仇,跟蘇聯人好。這個,我也認了。就像乾爹說的,天意吧。”“也不是那麼回事,跟哪國人沒關係,跟是誰有關係。反正,你想開了就好,咱們是……”

紀子打斷道:“可是我想不開!天德君,請原諒我打斷你。這種事,誰能想得開?你怎麼不想開呢?娜塔莎怎麼不想開呢?為什麼就讓我一個人想開?還說讓我想開這樣的話。這公平嗎?你說說倒容易,可我怎麼想開啊?”龐天德說:“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我這輩子,不能和娜塔莎在一起,我註定要一生痛苦,我也不會快樂。我不希望你也像我這樣。”

紀子說:“這些天,我也使勁要想開,我想趕快找個看著順眼的男人,嫁給他。不再給你添麻煩。可是不行,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除了你和乾爹,我看著誰都煩。我要是能回日本,還能遠遠離開你,可是不能,你說我怎麼辦?”龐天德說:“紀子,你說的我理解。可是,這種事別人幫不上忙,得自己解決。”

紀子說:“總說讓我自己解決什麼的,我解決不了。我完了,你也完了,娜塔莎也完了,咱們三個人,都完了。”紀子忍不住,眼淚終於流出來。她呆呆地走出龐天德的房間,嘴裡嘟噥著:“完了,都完了……”

龐天德到了軍工大,被任命為學生班長。學員要接受三個月強化培訓,一切行動軍事化,早晨起來要出操,每天上午、下午各四節課,晚上自修到九點。一般情況下不準請假,星期天休息,但是如果外出上街,要向班長和學校請假,而且,必須兩個人以上一組。外出前,需要上報出行的計劃和路線以及返校的時間,晚上五點前銷假。違犯紀律者,第一次警告並通報本人單位,第二次除名。

龐天德在圖書館自修,他拿出個小日曆看著,上面已經用紅色筆畫了五個圈。他在心裡說:“親愛的娜塔莎,你等急了吧?可是我一步也動不了,怎麼辦?”

娜塔莎還真的等急了。她請了假,如約來到扎烏斯克鎮。當天下午,她就騎馬從林中小路出來,小跑著來到河邊,把馬拴到一棵樹上,拍拍馬頭說:“吃吧,這裡有吃不完的青草。”

娜塔莎跑到河岸邊,手在嘴上圈著,用漢語喊:“龐——老夥計——瓦洛佳!我來了——你在嗎?”對面的河岸和樹林寂靜無聲。娜塔莎很興奮,像個孩子一樣,用手撩起河水,揚起來,嘴裡喊著:“噢——”

河邊有個男人在釣魚,他身後有個用樹枝搭起來的簡易“人”字形窩棚。釣魚人收了釣竿,走過來說:“姑娘,你這麼喊,把我的魚都嚇跑了。”娜塔莎說:“對不起同志,我是太高興了。我不喊了,我們一起釣好嗎?”

釣魚人說:“我要走了,你要是願意釣,這裡有釣竿,累了可以在窩棚裡面休息。”娜塔莎說:“您太好了,我會付您錢的。”“不要錢,把魚給我留著就行。”

日出日落,娜塔莎又在一棵大樹幹上用小刀刻記號了,上面已經有三條了,她在刻第四條。但是,河對岸還是沒有瓦洛佳的身影。魚咬鉤了,把釣竿拽著跑。娜塔莎去追,可是釣竿順著河水漂走了。

樹上已經刻了六道印記,小刀插在旁邊。娜塔莎坐在河邊一棵倒的樹上,抱腿望著對岸。水邊的釣竿又被魚拽跑了,就在娜塔莎的腳下流過,她看見了也不去追。她在心裡呼喚:“瓦洛佳,你怎麼了?難道沒去哈爾濱嗎?難道老師會那麼嚴厲,不給你兩天假期嗎?親愛的,快來吧——”

娜塔莎用刀尖數著樹上的印痕:“六——七——八——”

那個釣魚人騎馬從林中小路出來叫著:“娜塔莎同志!您的加急電報!我從鎮上給您取來的。”娜塔莎接過電報看:“噢——讓我速回工廠。可是,我的假期還有兩天呢。”她不情願地一邊望著河對岸,一邊走向自己的馬。她上了馬,又騎馬到河邊轉了一圈。她把脖子上的紅紗巾系在河邊的一棵樹上,然後打馬走了。

龐天德問一個家是本省的同學,從哈爾濱去綏芬河要多長時間,同學告訴他,兩天只能到綏芬河鎮。龐天德就向班主任女老師請假,說只要三天,保證按時回來。女老師說:“剛開學不久,而且,你還是學生班長,影響不好。下個月課程不太緊的時候,看看怎麼樣。”龐天德急得以手加額,仰著臉在地上轉圈。

龐天德用紅筆在牆上掛著的日曆上畫十幾個圈了,可還是沒機會去他急著想去的地方,情緒十分低落。班主任女老師關切地問:“龐天德,你從開學就情緒不高,雖然成績不錯,但這種狀態長了,也會影響你的學習。有心事嗎?說吧,是因為愛情?”龐天德看看老師:“你怎麼知道?”

老師說:“你這種年輕人,身體好、工作好、有前途,也沒到老人拖累的時候,一般不太可能有別的煩惱,多半是感情出了問題。說吧,是互相思念,還是有危機?”龐天德說:“老師,既然說到這兒了,我也不瞞你。你記得吧,我說過需要三天假期。”“我記得,我還問你要去哪裡,你沒告訴我。”“綏芬河。”

女老師說:“去那麼遠?是跟愛情有關嗎?”龐天德說:“戰爭的時候,我在那裡打過仗,我在河的那一邊認識了一個蘇聯姑娘,我們相愛了。有相互的救命之恩,有感情的寄託和依賴,有相互的欣賞,有深深的眷戀,所有這些混雜在一起,沉甸甸的,老師你能理解嗎?我忘不了她,她也忘不了我。我們約定,今生今世,哪怕有一點兒機會,我們也要在一起。她不會嫁別人,我也不會娶別人。這次,她知道我來哈爾濱學習,已經去河邊等我了,我不知她現在還在不在,我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面了!”

老師愣了一會兒說:“我的天,這是真的嗎?龐天德,想不到你還是這麼一個感情豐富的人。看來愛情真是能創造奇蹟啊!可是,這不明擺著是個沒有結局的故事嗎?”龐天德說:“我只知道忘不了她,我知道現實很困難,但是我會一點點想辦法。”“她很漂亮吧?”“是很漂亮,我可不是只為她漂亮,開始我排斥她,後來,是一點點才愛上她的。”

老師點著頭:“嗯,龐天德,你把我感動了。你需要一張病假條,我會給醫務室的張醫生打招呼。”龐天德驚喜地問:“老師?真的?”老師點頭:“真的,但願你們還能見上一面。”龐天德衝老師行了個軍禮:“謝謝老師!”

龐天德終於來到綏芬河邊,他跑到水邊,衝對岸喊:“娜塔莎——娜塔莎——”河對岸寂靜無聲。龐天德在河邊來回跑著:“娜塔莎,我來了!娜塔莎——”

他跪在河邊喘著氣:“娜塔莎走了,她不等我了,不等了……”

他掏出望遠鏡,向對岸看,嘴裡嘟噥著:“為什麼不等我?我說了要來的,我就一定來!”望遠鏡裡突然出現了那條紅紗巾。龐天德拿下望遠鏡,眼睛溼了。他看看天上的太陽,又看看表,起身鑽到矮樹林中。

傍晚,一隊中國士兵從矮樹林旁邊走過。矮樹林裡,龐天德的眼睛盯著他們。對岸,也有一隊蘇聯士兵從樹林邊走過。龐天德看著他們,又看錶,計算著時間。天光漸暗,龐天德從樹叢中出來,把外衣脫掉,放到一個塑料袋子裡扎上口,用手舉著,悄悄下了河。他上了河對岸,跑到扎著紅紗巾的樹下,摘下紗巾放到鼻子上聞著,然後,又悄悄地游回來。

娜塔莎作為蘇聯專家,支援中國建設,分配到海東汽車廠工作。又回到日夜思念的老地方,娜塔莎高興極了。她到副食店買了好多食品,騎著腳踏車,嘴裡哼著蘇聯歌曲,來到龐家大門外,用腳踏車前輪“咣”地撞開院門進來,高聲喊道:“我來啦!娜塔莎來了!龐爸爸同志,伊田紀子,你們好嗎?”

紀子從廚房出來,手裡拿的一個盆“當”的一聲掉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娜塔莎。龐善祖從屋裡出來,眼睛直直地看著娜塔莎。

娜塔莎先是跑到龐善祖身旁,張開雙臂擁抱他:“龐爸爸,我好想你,你身體還好嗎?”龐善祖頭往後仰著,躲著她。

娜塔莎放開龐善祖,又跑到紀子身旁,伸出手喊:“紀子,你好嗎?”紀子木木的不伸手。娜塔莎抓起紀子的手搖了搖,又跑到腳踏車旁,從後架上拿下東西說:“這都是給你們的禮物,爸爸的菸絲、葡萄酒、水貂皮帽子,紀子的裙子、唇膏、化妝鏡,都是蘇聯貨,還有我買的水果和吃的。你們——怎麼啦?”

龐善祖和紀子面面相覷,然後又都呆呆地看著她。娜塔莎說:“噢,你們還在生我的氣,是吧?對不起,上次我走的時候,我也在生氣。因為你們欺騙了我。可是龐沒死,他給我去信了,他沒死我就不再生氣了。我原諒了你們,你們也原諒我吧。好嗎?”

紀子問:“娜塔莎,請問,你又來幹什麼?”娜塔莎說:“噢,你的口氣不對,紀子,不是我又來幹什麼,是國家,懂嗎?兩個國家友好,蘇聯派了好多專家到中國來,支援你們國家的建設,我是第二批。對了,你不是中國人,我得對龐爸爸說。爸爸,我也是專家,工程師,我被分配到海東汽車廠了,要在那裡工作。我很快就要見到龐了,他的培訓,還有一個禮拜就要結束了。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這下,我可真的要成為您的媳婦了。”

龐善祖喝了一聲:“什麼話!是我的媳婦成何體統?應該是我的兒媳婦。”龐善祖看看紀子,覺得不對,“啊,也不是,誰說你可以成為我的兒媳婦?”娜塔莎說:“是龐說的啊!這事由他來決定。”

龐善祖看著紀子說:“他一個人也決定不了。娜塔莎,你不是軍人嗎?你怎麼又成了工程師?”娜塔莎說:“戰爭結束了,不需要那麼多的軍人了,我就學了理工,成了工程師。”

龐善祖問:“難道你和天德是約好的?要不他怎麼也進了工廠?”娜塔莎說:“不是的爸爸。我們是,中國話講叫——不約而同。這下好了,我們又在一起了,是上帝安排的。”龐善祖以拐頓地:“天意啊!這可怎麼辦?”說著轉身進屋。紀子也一扭身進了廚房。

娜塔莎喊:“咦?怎麼啦?你們,不歡迎我?我可是遠道來的客人啊!”

娜塔莎走了。紀子就著屋裡的燈光,在水槽前洗衣服。龐善祖出來問:“紀子,大門鎖好了吧?我可真怕她又闖進來。”紀子說:“鎖好了,乾爹,咱搬家吧。”

“往哪兒搬?哪還找這麼好的房子啊?”“搬了家,她不知道,找不著。”

龐善祖說:“唉,孩子,就算搬了家,天德能不告訴她?再說,海東就這麼大個地兒,她要是想找,早晚不得找著?”

紀子扔了衣服,坐在水槽邊說道:“這下好了,兩個人在一個工廠裡,每天見面,連信都不用寫了!還說又可以在一起了這樣的話,還說要成為您的兒媳婦,真是讓人臉紅!”龐善祖說:“我看她這是有意來的,要不怎麼就那麼巧,分到天德的工廠去了?”“乾爹,中國這麼多人,為什麼非要蘇聯專家來支援啊?中國自己沒有專家嗎?”“哎喲喲,閉嘴吧孩子,可不能這麼說!這可不是咱們說的事。”

紀子賭氣道:“她為什麼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呢?把人家的家裡攪得亂亂的?我為什麼不能?”龐善祖說:“唉!這個娜塔莎和天德,是一對打不散的冤家,你就認了吧。孩子,咱不管他們了,這回乾爹也上點心,正經給你找個好男人。啊?”紀子一下子趴在桌上,輕輕抽泣起來。龐善祖搖著頭嘆道:“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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