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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

44、猜猜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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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44、猜猜我是誰

後院瀰漫著嗆鼻的油煙味, 廚子們,夥計們正在忙著手裡的活兒, 炒菜燒湯,摘菜剁肉, 刷鍋洗碗,打水砍柴,那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刺激的劉楚心煩氣躁。

茅房在裡側,有二人在蹲坑,憋著勁兒用力“嗯”,簾子忽然被掀開, 他們嚇一大跳, 見著來人,也沒機會臊,就著撅屁股的姿勢打招呼,“劉捕頭。”

劉楚快速一掃, “見過宋少爺沒有?”

那二人齊齊搖頭。

劉楚放下簾子, 他看向酒樓的後門,離茅房不遠,步走約莫二三十步,跑也就轉眼的功夫。

後頭的四毛追過來,邊喘邊說,“老大,我已經問了後門和大堂的弟兄, 他們都說沒見到宋少爺。”

劉楚的眉頭緊鎖。

四毛擦額頭,一手的汗,“怨我,要是我沒和老鄉妹子搭話,跟宋少爺一塊兒去茅房,就不會出這檔子事了。”

劉楚沉聲問,“你看著他去茅房的?”

四毛搖頭,“當時老鄉在井邊打水,我幫她扯繩子,是背對著茅房的。”

劉楚問,“你老鄉可有看到宋少爺?”

“沒呢,她同我說話來著。”

四毛還在喘,“後院就這麼大,東邊的幾間屋子是酒樓夥計們的住處,我找了,還有兩間是放雜物的,我也沒漏掉,都沒見宋少爺。”

他滿臉的費解,“老大,從後院到大堂就一個門,宋少爺既沒出去,也沒回來,他能去哪兒啊?鑽地底下了嗎?”

劉楚道,“叫戴老闆過來。”

四毛從一樓找到三樓,回後院說,“沒找到戴老闆,問了一圈都不知道。”

劉楚在剋制著什麼,“那就叫管事的!”

四毛趕緊去把人帶來。

劉楚問道,“酒樓有沒有什麼地下室?酒窖?”

管事的說,“沒有的。”

劉楚又問,“戴老闆呢?”

管事的笑笑,一臉褶子,“劉捕頭,我就是一管雜事的,這老闆的行蹤,我哪兒知道啊。”

劉楚抿緊薄唇,“去找。”

四毛剛邁出一步,就聽到背後的聲音,“叫上所有人,聽清楚了,是所有。”

他扭頭,看到老大的面色時,咽了咽口水,後背都發涼。

從什麼時候,老大跟宋少爺走的這麼近了的呢?

好像是那次土||匪進鎮,宋少爺失手傷了老大的腿,他搬進客棧,和老大同吃同住,照顧老大開始的。

從那以後,老大就把宋少爺掛在嘴邊,時不時的說一兩句,跟弟兄們掛自家婆娘一樣的。

四毛帶著弟兄們繞著酒樓找的時候,劉楚人在宋府。

宋氏聞言,乾枯的手一偏,將茶盞推到地上,砰地一下開花,碎片蹦的到處都是,“劉捕頭,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

她握緊柺杖,大力敲擊地面,“你說過,你拿你的命保證!”

劉楚淡聲道,“老夫人,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宋少爺,等他平安回來,劉某的命,老夫人倘若想要,便拿去。”

宋氏撥著念珠,嘴巴輕微張合,她在唸經,很難讓人聽清念的什麼。

劉楚拿著刀的掌心汗溼一片,他的額角鼓動,“老夫人,宋少爺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也不明,你若是等著佛祖來救,會來不及。”

宋氏闔在一起的眼睛睜開,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一抹厲色,她用力攥住念珠,開口將管家叫來。

很快,宋府的下人們全部出動,以及看護祠堂的教頭和教員們。

鎮上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在各個商鋪跑進跑出,還向行人問話打聽,不到一炷香時間,大家夥都知道,又有人出事了。

這回是宋家的大少爺,老夫人的命根子。

宋家那些旁支聞訊都往大宅子裡去,假模假樣的擔心,著急,他們全被管家給攔在禪房門外。

趙老頭過來時,禪房外的人都走了,他像是特地掐準了時機,不想跟那些人碰面。

一門之隔,宋氏在裡面跪著唸經。

趙老頭在門外站著,出聲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阿望不是小孩子,他興許就是覺得酒樓悶,出去散散心。迷了路。”

裡面沒動靜。

趙老頭背著手來回踱步,“不到晌午,應該就會回來的。”

裡面還是沒丁點回應。

趙老頭喊自己的學生,“你回去罷。”

書生反應慢半拍,他抬起頭,明顯的心不在焉,“老師,你喊我?”

趙老頭搖頭嘆息,“一個倆個的,都怎麼了?”

晌午過去,人依舊沒找到。

宋府被壓抑的氛圍籠罩,下人們走路做事都輕手輕腳,大氣不敢出。

葉父來過一趟,也沒見到宋氏的面兒,他的態度送到,在禪房外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沒多待就走了。

葉家的人都在兩眼一抹黑,要死要活的尋找大小姐,騰不出人手幫忙。

到了下午,鎮上的人們知道一個驚天的訊息,原來不見人影的不止是宋少爺,還有酒樓的戴老闆。

他們都被妖抓走了。

肯定是的!

人們開始恐慌,妖怪還在鎮上,沒有走,上次他們誤以為張老闆是妖,結果弄錯了。

這次呢?妖會換上誰的皮?

有人看到了張老闆的老母親,她又跟平時一樣,在大街小巷走動,今天不但唸叨個不停,還發出笑聲。

怪滲人的。

膽子小的孩子都嚇哭了。

那孩子的母親咒罵,“瘋老婆子,嚇唬孩子幹什麼啊?怎麼不去死了算了!”

老婦人腳步不停,嘴裡的唸叨也不停。

街上有人鬧,有人罵,有人大叫,恐慌在無形之中擴散,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害怕,人們開始草木皆兵,疑神疑鬼,更有人覺得身邊熟悉的親人朋友都變的可疑。

信任這個東西可以很牢固,也可以一碰就碎。

一旦出現危害個人生命的東西,自保是人們會做的唯一選擇,亦是本能。

不知不覺的,太陽漸漸西斜,夜幕已經露出曼妙的身影。

鎮上的人們措手不及,他們強烈反抗,拒絕充滿危險和未知的黑夜到來。

可天空還是暗了下去。

劉楚整整找了一天,他挨家挨戶的找,鎮上的那幾口井,蚯蚓河,蜘蛛嶺,鉞山,甚至是茅坑,地窖,水溝,山坳,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四毛拿著兩塊芝麻餅,“老大,給。”

劉楚坐在牆根,沒接。

四毛說,“宋少爺在外留洋那麼多年,會的東西多著呢,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其他捕快會意的附和,“是啊是啊!”

劉楚把刀g地上,雙手扒著頭皮,身上的官||服髒兮兮的,還有一股子臭味,汗往脖子裡淌。

他這灰頭土臉的混亂模樣,全然不見一貫的沉著冷靜。

四毛見地上的人拿著刀往前跑,差點被嘴裡的餅噎住,他咽下去就喊,“老大,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啊?”

人已經跑遠。

捕快們個個都累的夠嗆,一天腳不沾地,兩條腿又酸又痛,真不知道老大哪來的勁,還能跑。

大家一邊大口啃餅,一邊大口喝水,抽空議論起來。

“宋少爺不見了,老大好像很著急啊?”

“不是好像,就是!”

“老大那樣兒,就跟……就跟家裡的婆娘丟了一樣。”

“不像,我婆娘有天出門,天黑了都沒回來,我也就在門口轉悠轉悠,沒跟個瘋子似的滿大街找。”

“你們都沒看見嗎,剛才我們和宋家,還有祠堂那夥人匯合,確定都沒有一點宋少爺的訊息,老大那表情,快哭了。”

四毛抹把臉,哎,他怎麼覺著,宋少爺一g,老大的命都快沒了啊。

夜晚的鉞山要比白天幽靜。

劉楚沒拿火把,只借朦朧的月色上山,他下午來過一回,沒有線索,晚上又來了。

一停下來,劉楚的心裡就發悶,感覺自己對不起青年,對方不知道是什麼處境,有沒有受傷,好不好,是不是害怕的在哭。

他不能歇。

山裡鋪著枯樹葉,蛇蟲鼠蟻在葉子下面藏身,睡覺的睡覺,餓著肚子的準備開始覓食。

有腳步聲靠近,嚇壞了樹底下的一隻野兔,它嗖地一下竄進草叢裡,小腦袋往一片寬葉底下縮,瑟瑟發抖。

劉楚聽著響動,知道是只兔子,就沒去管。

他在山裡尋找多時,無果。

“去哪兒了?”

劉楚揮拳砸在樹上,半響,他站在飄落的樹葉中說,“宋望,你別嚇我……”

樹葉一片兩片三片地掉在地上,帶出輕微聲響。

夜深了。

鉞山西邊,有一山洞,藏在複雜交錯的林木深處,旁人即便是三番兩次的路過,也不會撥開密集|糾||纏的藤蔓往裡面瞧。

洞裡有一個天坑,普通人徒手上不去。

黃單醒來就在坑裡,他有點愣,轉頭就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看不清面孔,聞著香水味兒才曉得人是戴老闆。

戴老闆的聲音很輕,在昏暗的坑裡,聽來有幾分詭異,“宋少爺,你醒了啊。”

黃單嗯了聲,沒有多言。

他目前不能判斷,跟自己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戴老闆是人是妖。

戴老闆拍著胸脯,驚魂未定道,“我快嚇死了。”

“宋少爺,你是不知道,我一睜開眼睛,發現不在酒樓,而是在這麼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還以為被土||匪給綁了呢。”

黃單不說話。

戴老闆頓了一下,說,“宋少爺,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她輕嘆一口氣,“我也是跟你一樣的,還沒搞清楚是什麼狀況,只不過比你早醒一小會兒而已。”

黃單還是不說話。

“宋少爺,你要是懷疑我,那我心裡可真就傷心了呀。”

戴老闆哎了聲道,“我被困在這兒,又餓又渴的,犯不著這麼對自己,不是嗎?”

黃單沒回答,在心裡問,“系統先生,你能不能給我弄到火摺子?”

系統說有,需要5個積分。

黃單立馬就說要買,“從蒼蠅櫃直接扣吧。”

系統,“黃先生,5個積分已經扣除,您目前的財產有235積分,7支菊花靈。”

“好的。”

黃單把手伸到懷裡,摸出系統先生給他的火摺子,一簇橘紅的火苗竄起,透過跳躍的火焰,他看清女人的臉,有幾處髒汙,沒有傷。

戴老闆一陣歡喜,“宋少爺,你帶火摺子了啊。”

黃單說,“戴老闆,你找找周圍有沒有什麼乾柴,我們需要把火點起來。”

戴老闆忙說,“好的呀。”

片刻後,一個小火堆搭起,坑裡的全貌展現在黃單跟戴老闆二人面前。

坑可以容納十幾個人,四面的土壁上都有爪印,巨大,且深,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這裡像是妖的洞||穴。

戴老闆雖然開著一個大酒樓,可她怎麼都是個女人,看到那些爪印,自然是嚇的不輕,手臂抱在胸前,人往黃單身邊靠。

黃單挪開。

戴老闆又往他邊上挪,“宋少爺,你說,我們是不是快死了?”

黃單說,“不知道。”

戴老闆的神色緊張不安,“妖把我們抓來,是要吃掉我們吧?”

女人的聲音放的更輕,說悄悄話似的,那音調,也似是在說鬼故事,自帶恐怖的效果。

黃單說,“有可能。”

一時之間,倆人都沉默下來。

除了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把大活人從一個地方帶到另一個地方,還能神不知鬼不覺。

這坑裡的爪印,也不是什麼東西可以爪出來的。

火堆突然滅了。

緊接著就是一聲尖叫,黃單的身前有一片柔||軟,他大力把撲到自己懷裡的女人撥開,“戴老闆,請自重。”

戴老闆好像是嚇壞了,“宋少爺,抱歉,我是嚇著了。”

她在黑暗中問,氣息有些紊亂,“這火怎麼滅了啊?是那妖來了嗎?”

黃單說,“風吧。”

戴老闆質疑,說哪有什麼風啊,一定就是妖幹的。

耳邊的聲音聒噪,黃單說,“戴老闆,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失蹤了,會找到這裡的。”

“不可能的。”

戴老闆搖頭,“我在鎮上住了快二十年,就沒聽人說附近有這種天坑。”

黃單默了。

他再去點火,怎麼也點不著了。

方才還燒的正旺的柴火都溼溼的,原本飄散的煙霧也全都沒了,這現象太過詭異,除了妖,就是鬼做的。

坑裡死寂。

這種時候,脖子彷彿已經被一隻大手捏住,呼吸困難,隨時都會死去。

戴老闆的言語中滿是後悔,“酒樓重新開業,人很多,我喝了不少酒,頭有點暈,就去房裡躺一會兒,哪曉得會……”

她絕望的說,“宋少爺,怕是凶多吉少了。”

黃單問的是別的事,“你比我先醒,為什麼不叫我?”

“叫了的呀。”

戴老闆說,“宋少爺,我一直在叫你,叫的嗓子都啞了,你就是不醒,我怕的喲,心都怦怦直跳。”

黃單看不清女人的臉。

他的心裡轉過多個心思,嘆道,“我回來沒兩個月,鎮上就發生了好幾起案子,還出現了妖,早知道就在國外待著了。”

戴老闆有感而發,“今天也不能想到明天的事,我要是知道,也就不會一個人去房裡了。”

坑裡再次陷入死寂。

死亡的氣息悄然無息的逼近,縈繞在黃單和戴老闆中間。

女人小聲抽泣的聲音異常恐怖。

黃單說,“戴老闆,反正都快死了,我們來說會兒話吧,到了地府黃泉,也能結個伴,一塊兒走。”

戴老闆停止抽泣,“宋少爺想跟我說什麼?”

黃單說,“你為什麼要往身上噴那麼多香水?”

戴老闆說,“香水啊,是我一個朋友從國外給我捎回來的,我非常喜歡那味兒,聞著心情好,就多噴了些。”

黃單問道,“聽說張老闆出事的那天,有人看到你在閣樓上。”

短暫的寂靜後,戴老闆的聲音響起,“是啊,我在的,當時我嚇傻了,兩條腿發軟,要不是有欄杆抓著,我都能倒下去。”

她露出心有餘悸的情緒,“我是第一次看到平時和和氣氣的那些人會發瘋,瞪著眼睛把張老闆往死裡打,像魔鬼。”

“人們以為他是妖變的,打死了才相信他是人。”

黃單垂了垂眼,“那天晚上,張老闆房裡怎麼會有骨骸的?”

“宋少爺,不瞞你說。”

戴老闆說,“當晚整個酒樓值班的只有我那個廚子,出事之後,我就問過他了,他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也怪呢,誰有那本事,能逃過捕快們的眼睛,把骨骸和頭顱帶進酒樓,而且啊,酒樓那麼多廂房,卻偏偏選中張老闆的房間,想想也就只會是妖幹的了。”

“我就是想不通,妖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說,“眼看馬上就要死了,我還不知道那骨骸和頭顱是哪個人的,宋少爺你說說,我這個老闆當的是不是很沒用啊?”

黃單沒出聲。

戴老闆忽然說,“有個事,我同劉捕頭講過的。”

黃單問,“什麼事?”

戴老闆說,“那晚,我在走廊看見了你的奶奶。”

她連忙解釋,“宋少爺,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只是陳述事實。”

黃單陷入深思。

“前些天,廚子突然死在家裡,不明不白的。”

戴老闆長嘆,“宋少爺,你別看我那酒樓開的大,其實最後進腰包裡的銀子不多的,如今接二連三的出事,這生意還不知道會下滑成什麼樣子,能不能做下去。”

她苦笑,“你也曉得的,鎮上的男人想吃了我,女人想扒了我的皮,就算我混不下去了,也得裝出風光的樣子。”

黃單抿嘴,這女人是擔心酒樓的生意,所以魂不守舍,出現不記事的情況?

“老師這次送你的對聯很好。”

“是蠻好的,”戴老闆說,“他說以前也送過,我後來細想了一下,當年酒樓開業那天,趙老師才剛搬到鎮上,沒進私塾教書,默默無聞,我就沒有邀請他。”

黃單捏手指的動作一滯,趙老頭在撒謊?或者是這個女人在騙他。

總不可能是倆人的記憶都錯亂了吧。

戴老闆說,“好啦,宋少爺,該我問你了,國外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

黃單說,“和鎮上的差不多。”

戴老闆說,“不會吧,我看那留洋回來的葉大小姐,就跟我們不同,她那短裙子,外套,指甲塗的油,挎的小包,還有那煙,打火機,哪一樣都不是縣裡能買到的。”

黃單說,“戴老闆看起來很關注葉藍。”

戴老闆的情緒似乎放鬆不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只有你們男人喜歡看美人,女人也喜歡看的。”

黃單認同,女人喜歡看帥哥,他也會去多看一眼。

戴老闆問,“我看你跟劉捕頭關係蠻好的,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黃單說,“這個我不清楚。”

戴老闆一副很好奇的樣子,“劉捕頭沒有過相好的,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宋少爺你呢?”

黃單說,“我也不知道。”

“你那個小丫鬟不是你的通房丫頭?”

戴老闆驚訝,隨即笑了一下,“沒想到宋少爺還是個孩子啊。”

黃單,“……”

戴老闆說,“宋少爺,你看啊,我們馬上就要死了,你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這走了多遺憾啊,姐姐索性就讓你嘗一把。”

她說著就開始解旗袍釦子,露出袖長的脖頸。

黃單說,“不用了。”

戴老闆的眼神哀怨,“你嫌姐姐髒啊。”

黃單說,“我不行。”

坑裡一靜,之後是戴老闆憐憫的聲音,“真看不出來……可惜了……”

黃單的嘴角抽了抽。

他將從戴老闆嘴裡得到的內容一一整理,全部待定,當務之急是怎麼離開這裡。

之前有火堆的時候,黃單注意過,四面的爪印很深,手能摳進去,他決定試一試,不然就算妖不現行,他也會活活餓死。

理想比現實殘酷,黃單才離開地面沒多少距離,就摔下來。

戴老闆關心的問,“宋少爺,你沒事的吧?”

黃單的屁股摔到了,最疼的是尾骨那兒,他不停吸氣,淚眼模糊,疼的說不出話來,摸了摸才確定尾骨沒斷。

緩過了那陣疼痛,黃單又去爬,光線昏暗,全靠手去摸。

他冷不丁地在土壁上摸到一塊柔||軟的東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大概是沒聽到土渣子掉落的聲音,戴老闆知道黃單停下來了,就出聲喊,“宋少爺?”

黃單吞嚥唾沫,原來摸到的不是女人的手,是什麼植物的根莖。

差不多摔了有十五六次,黃單昏了過去,意識恢復時,他還在坑裡,營救的人沒來,妖也沒來。

戴老闆的聲音響在左邊,“宋少爺,你可嚇死我了。”

黃單掙扎著坐起來,“我昏了多久?”

戴老闆說不知道。

坑裡不見天日,不清楚外面是黑夜,還是白天。

“宋少爺,我好餓啊,再不出去,我們都會餓死在這裡。”

戴老闆的聲音虛弱,“你說那妖是不是就在暗中看著我們,故意不出現,等著看我們慢慢餓死啊?”

黃單全身骨頭都疼,疼痛帶來的生理性淚水根本就止不住,他沒哭出聲。

戴老闆似乎不知道黃單在哭,還在說著很餓,也渴,要死了。

黃單把頭埋在雙臂裡,咬牙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疼痛感才一點點減弱。

摔的次多了,經驗也就多了,黃單終於爬到坑上面,他以為坑裡的光線暗,是被樹木遮住了,沒想到坑在一個山洞裡。

有滴滴答答的水聲傳來,那聲音極其陰森,且怪異,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趴在某個角落,等著獵物上門,再將其撕碎。

黃單吹火摺子,火光亮起,又滅,他吹了幾次,粗略的看了看山洞裡的環境。

在地上歇夠了,黃單去找藤蔓丟到坑裡。

坑裡隱約傳來女人的聲音,“宋少爺,我抓好了!”

黃單抓住藤蔓,咬緊牙關,手背青筋一根根突起,坑裡的女人明明很瘦,怎麼這麼沉?他感覺自己拽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藤蔓滑出手心,黃單被那股力道帶的摔趴在坑口,肋骨狠狠撞上去,他疼的全身發抖,牙齒打顫,滿嘴都是血腥味。

坑裡傳出戴老闆受驚的聲音,“宋少爺?”

黃單沒回答,他抓著草藤爬起來,痛哭流涕,“系統先生,我太疼了。”

系統,“抱歉,黃先生,我向我的領導問過,能夠麻痺疼痛神經的產品還沒有研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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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單一接收,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灌溉,體力恢復了過來,身上都沒那麼痛了,他哭著說,“謝謝你,系統先生。”

系統,“無需多謝。”

坑裡傳出哭聲,戴老闆驚慌,以為黃單把她一個人丟在坑裡,她奔潰的大哭。

黃單撩起長衫下襬,用牙咬開,撕下來兩塊碎布條纏在汗溼的手上,沒那麼滑了,他拽住藤蔓,做了幾次深呼吸,後退一步,穩住身形,“戴老闆,我拉你。”

藤蔓抖動,另一頭的重量已經傳上來。

黃單的額頭有汗滴落,砸在他的睫毛上,他眨眨眼睛,有一瞬間,想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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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念頭被黃單強行捏碎,他往後挪步,喉嚨裡發出用力的低吼聲,用盡全力把人拉扯上來。

戴老闆抓著黃單伸過來的手,努力爬上來了。

倆人都在喘氣,一時發不出別的聲音。

黃單渾身肌||肉在以痛苦的頻率顫||動,心臟也往肋骨上撞,咚咚咚的亂蹦。

戴老闆擦額頭的細汗,字裡行間都是感激,“謝謝你啊宋少爺,我真以為你對下我不管了。”

黃單拽掉手上的布條,沒多說,“走吧。”

戴老闆爬起來跟在後面。

山洞裡面潮溼,腳下的石頭有青苔,很滑,一不留神就能摔倒。

黃單的袖子被戴老闆抓在手裡,他走一步,就受牽制,等於是在拉著對方,“戴老闆,你能自己走嗎?”

戴老闆喘息,“宋少爺,對不住啊,我這鞋不好走的。”

黃單,“……”還是省點力氣吧。

他們走出山洞,視野開闊起來,發現所在的位置是在鉞山。

知道是什麼地方,恐懼依舊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黃單爬上來的途中摔過很多次,渾身都是傷,為了把戴老闆拉上來,兩條手的肌||肉都拉傷了,現在還在抖,他的膝蓋,腿部掉了好幾塊皮,走的很慢,越來越慢。

每邁出去一步,黃單都沒有信心還能邁出第二步。

早就走在前面的戴老闆停下來,“這樣不行,我們這麼慢吞吞的走下去,妖會發現我們的。”

她看看四處,扭頭說,“宋少爺,要不你找個地兒藏起來,我一個人先下山吧。”

黃單抬起流著淚的眼睛。

山裡靜的駭人,雲遮住月,一切都很模糊。

戴老闆說,“等我下山了,我一定去你府上通知老夫人,叫人來接你。”

黃單抹掉臉上的淚水,身上不知道哪兒最疼,他抿著嘴唇,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戴老闆說,“宋少爺,我……”

黃單打斷,“好。”

“那你保重。”

話落,戴老闆加快腳步,頭也不回的跑了。

黃單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就不行了,他靠著樹跌坐下來,手伸在半空,想碰身上的傷,又不敢碰,“系統先生,女人能信嗎?”

系統,“在下不瞭解女人。”

黃單說,“我也是。”

現在怎麼辦,他這樣子,天亮了都不能走到山下。

戴老闆的選擇,是人的本性。

此時此刻,黃單不願意對那個女人做過多的評價,他舔|舔乾裂的嘴皮子。

老太太一心為孫子著想,是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劉楚應該不是妖,只想跟他搞好關系。

剩下的,就是趙老頭,葉父,黃單心想,他是不是可以把目標定在他們中間了?還是有遺漏的什麼人?

戴老闆的嫌疑洗掉了吧?

如果她是妖,在坑裡搞一齣戲,那黃單就真的懷疑人生了。

只剩下一次機會了,不能像上次那樣草率,必須親眼看到妖出現,再填。

黃單在算計,如果妖現身,自己能否在斷氣之前填上答案,完成任務。

兩種結果各佔一半的機率。

可以賭。

畢竟就現在掌握的那些線索而言,不能將目標鎖定在某個人身上。

黃單的心態發生變化,就沒那麼急了,他在地上癱坐許久,扶著樹吃力的往前挪步,疼的走不了就坐下來。

不遠處的樹叢裡有響聲,是枯葉被踩碎的聲音。

有人來了。

黃單屏住呼吸,手捏住一根粗樹枝,神經末梢緊緊繃著。

那串腳步聲在黑夜裡的林間響著,越來越近,高大的身影慢慢變的清晰,是劉楚。

黃單還處在呆愣之中,男人就朝自己這邊飛奔,將他用力抱住了。

劉楚勒住青年,呼吸亂的不成樣子,他粗重的喘息著,呢喃著,重複著,“沒事就好。”

黃單說,“你輕點抱我。”

劉楚親他的頭髮,親他的臉,親他的眼睛,親他的鼻子和嘴巴,嘶啞著聲音說,“兩天了,我找了你兩天。”

黃單一怔,他以為一夜都沒過去,沒想到已經過了兩天。

老太太恐怕一直在禪房裡為孫子唸經。

劉楚聞到青年身上的腥味,呼吸一緊,緊張的視線上下掃動,發現了好多處血跡。

他蹲下來,伸手去碰青年膝蓋位置破開的褲子,那裡有一片血汙。

黃單說,“疼。”

劉楚不碰了,起身把他拉到背上,手掌托住他的屁股,“手摟著我。”

黃單照做,摟住男人的脖子,牽動到身上的傷,他連連抽氣。

劉楚小心避過地上的草藤,儘量走的平穩,“疼了就哭,別忍著,我不笑話你。”

黃單把臉埋在男人的脖子裡,汗臭味往鼻子裡鑽,還混著餿味兒,他哭著說,“你身上怎麼這麼臭?”

劉楚沒好氣的說,“我的大少爺,這兩天我為了找你,跟一條狗一樣,在整個鎮子裡瘋跑,衣服也沒換,還是你出事那天穿的,能不臭嗎?”

黃單摸到男人的下巴,鬍渣硬邦邦的扎手。

“胳膊腿都在就好。”

劉楚的嗓音低下來,氣息渾濁,“我一閤眼,就是你四|肢不全的樣子。”

黃單能感覺到男人的恐慌,“對不起。”

劉楚扯開一邊的唇角,“不用跟我說這個,要說的話,也是我謝謝你,把我的大少爺完整的帶到我面前。”

黃單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

劉楚說,“我懷裡有餅,四毛給的。”

黃單把手伸進男人的衣襟裡面,觸手一片溼|熱。

劉楚的呼吸粗重,“少爺,我讓你摸餅,你摸我,你這是找事呢,嗯?”

黃單說,“你淌了很多汗,衣衫都溼了。”

劉楚的額角一抽,“你信不信,你再不把手拿出來,我褲子也會溼?”

“……”

黃單摸出餅,撥開外面的那層油紙,拿到嘴邊啃,很硬,有芝麻香。

劉楚邊走邊說,“先吃兩口墊墊肚子,回去了再吃好的。”

黃單啃一口,把餅遞到前面,“你吃。”

劉楚說,“我又不餓。”

他剛說完,就有一串咕嚕嚕聲,“你肚子又叫了。”

黃單說,“不是我。是你。”

劉楚還在嘴硬。

黃單說,“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劉楚聽到一個響聲,他扭頭,“你把餅扔了?”

黃單說,“扔了。”

劉楚在地上找,沒找到,他罵罵咧咧,“他娘的,那餅我從早上留到中午,又留到晚上,就想著什麼找到你了,就給你吃,你竟然給我扔了,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黃單的聲音裡透著笑意,他渾然不覺,“騙你的,我沒扔。”

劉楚,“……”

黃單把餅遞到男人嘴邊。

劉楚就咬了一小塊,聲音模糊,“敢玩我,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黃單愣了愣。

將餅咽下去,劉楚問道,“那天是怎麼回事?”

黃單說,“不知道,當時我在後院,突然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就到坑裡了。”

劉楚的腳步一停,“坑?什麼坑?”

黃單說,“西邊有個山洞,坑在洞裡,周圍有很多爪印。”

劉楚皺眉,“明天叫幾個人上山檢視一下。”

“好哦。”黃單想起來什麼,“你過來時,看到戴老闆沒有?”

“沒看到。”

劉楚的語調一變,“戴老闆也在那個坑裡?那怎麼沒跟你一起?”

黃單說,“我受傷了,走的慢。”

劉楚的臉色驟然陰沉,“那娘們忘恩負義,真不是東西。”

黃單說,“不提她了,我身上疼。”

“摟緊點。”

劉楚把背上的人往上託了託,他的腳尖點地,飛速穿梭在山裡。

黃單在自己的房間醒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老太太佈滿皺紋的臉,和他初次穿越到這個事世界時的一幕重疊了。

宋氏的雙眼裡有淚光,情緒很激動,“阿望,你這兩天到哪兒去了啊?”

黃單沒隱瞞,將事情簡短的說了,他留意老太太的表情變化。

宋氏握緊孫子的手,沒說別的,只是說著和劉楚大同小異的話,能回來就好。

黃單身上的傷被處理過了,“奶奶,劉捕頭走了?”

“別跟奶奶提他。”

宋氏的臉色頓時就變的不好看,“當初那劉楚信誓旦旦,在奶奶面前說會保你周全,結果還讓你陷入險境。”

黃單說,“不是他,我回不來的。”

宋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躺著吧,晚點再說。”

黃單拽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意外不是誰能預料的,劉楚如果沒有一直找我,一刻不停的找,一次次的進山,我會死在山裡。”

宋氏拍拍孫子的手,轉身走了。

黃單看著天花板,他有些頭暈目眩,意識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天在坑裡傷了元氣,黃單的身體很虛,使不上來力氣,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時間短,沒過多久就又睡了。

這麼躺了快三天,黃單身上的傷在不特地用手按的情況已經不疼了,可他還是沒恢復,“系統先生,你給我的營養液沒有什麼副作用吧?”

系統,“沒有的。”

黃單問道,“那我這是怎麼了?”

系統,“在下猜測,是相思病吧。”

黃單,“……”

房門是關著的,門外有下人看守,每天來看黃單的除了老太太,就是娟兒,給他端藥,擦汗,遞水。

娟兒不會說話,黃單問什麼,她都只能點頭,搖頭,或者啊啊。

黃單跟娟兒打聽戴老闆的訊息,娟兒搖頭,他不確定那意思是人沒回來,還是不知道情況。

沒辦法,黃單只好把管家喊來了。

管家說,“戴老闆沒回來過,也沒什麼訊息。”

黃單的眉心蹙了蹙。

那個女人在鎮上待了那麼多年,去鉞山的次數不會少,看她當時的反應,很熟悉下山的路,腿腳又健全,哪兒都沒傷著,跑的很快,他都回來了,對方怎麼還沒蹤跡?

管家說,“少爺,沒什麼事,我就出去了啊。”

黃單把人叫住,“管家,劉捕頭呢?他有來過嗎?”

管家面有異樣,“沒有。”

黃單哦了聲,看來那男人來了,是老太太不讓進,有意為難。

管家離開房間,就往大門那裡去了,之後又去禪房,“老夫人,劉捕頭還在門口。”

宋氏撥著念珠,“讓他站著,愛站多久站多久。”

管家說,“少爺問過了。”

宋氏撥念珠的手一頓,又繼續,“阿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跟誰都不親,就偏偏跟劉楚親上了。”

管家說,“老夫人忘了吧,前段時間少爺去照顧劉捕頭,想必是那時候處的感情。”

“這回是少爺危難之際,是劉捕頭將他救了,他過問也是正常的。”管家又說,“少爺像他爹,是個很善良的人,懂的感恩。”

宋氏闔眼唸經。

宋府門口,劉楚抱著刀,背靠在石獅子上面,長腿斜斜疊在一起。

四毛看不過去,“老夫人是怎麼想的啊?要不是老大拼死拼活的找,她的寶貝孫子能活著回來?不把老大請進去,好茶好水的伺候著就算了,竟然還攔著不讓進,真不識好歹!”

其他捕快點頭稱是。

“宋家是鎮上的大戶,老夫人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雖然老夫人不怎麼樣,但是宋少爺的為人還是不錯的,值得一交。”

“是啊,我看他跟老大處的……”

劉楚不耐煩的吼,“你們有完沒完了?都閒的沒事兒幹是吧?去教場跑圈去!”

四毛拍腦門,“哎呀,戴老闆還沒找著呢,我得趕快去找了。”

其他捕快立馬跟上,“還有我還有我。”

弟兄們都走後,劉楚臉上的不耐煩消失,被壓在底下的焦慮和煩躁翻湧出來,在他的眉眼和面上鋪展開來。

他摸摸石獅子的腦袋,自言自語,“好幾天沒見了,怪想你的。”

下午,娟兒慌慌張張跑出去,對著門外的下人啊啊個不停,下人探頭去看,驚的臉色一變,連忙跑去禪房。

黃單陷入昏迷。

宋府亂了。

鎮上有名的大夫全被請到府裡,他們在床前把脈檢視,都直搖頭,說宋少爺沒什麼問題,就是找不出昏迷的原因。

宋氏叫管家去請洋大夫。

那洋大夫來了一檢查,也說病人身體各方面的技能都很好。

但是,人就是不醒。

這府裡進進出出的人很多,難免就有人嘴巴不嚴實,把風聲給放了出來,還有的在暗地裡窺視,故意煽風點火,等著看熱鬧。

夜色深沉。

房門口站著幾個下人,他們沒閒聊,在那高度戒備,冷不丁聽見一個響動,都警惕的問,“什麼人?”

那響動又有,就在不遠,幾人尋聲而去。

房門被推開,又掩上了。

劉楚走到床邊,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青年,“宋望?”

青年沒有反應。

劉楚把刀擱在床沿,他坐下來,伸手去摸青年的臉,“平時你不讓我摸,說疼,這會兒怎麼不說了?”

“你再不說,我撓你癢了啊。”

劉楚把手伸到青年的領口裡面,粗|糙的掌心貼著他的脖子,“癢不癢?”

青年依舊沒反應。

“大少爺,不是我說你,回來了還不省心,你就不能讓我喘口氣嗎?”

劉楚握住青年的手放在唇邊,一下一下親著,他低頭,唇貼在青年的眼皮上,嗓音低柔,“差不多就行了,別睡太久,我明天再來看你。”

一夜過去,天就變了。

宋家雖僅僅是鎮上的大戶,可宅子建的卻是氣勢不凡,灰瓦白牆之間矗立著一座高大門樓,門樓的門楣之上精雕細琢,刻有流雲走獸很是生動,雕刻左右對稱,中間掛著一華美牌匾,上書“宋宅”二字。

今日就在宋宅的正門門口來了一群人,領頭的正是族長。

族長的身邊站著一位駝背老嫗,只見她白髮蒼蒼,卻在頭頂揪起一撮小辮,骨瘦如柴的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拖地長袍,神情淡然。

她正是遠近聞名的神婆。

誰家要是發生個什麼怪事都會請她來看,只是她的要價不菲,普通人家一般是請不起的。

在他們二人的身後還跟著一群人,是以一位強壯教頭為首的一群教員,顯然他們也都是族長的手下。

在這一群教員之中還散亂的跟著幾個鎮上的百姓,他們都是這鎮上有些威望的人。

今日被族長特意請來的。

自從宋望回來之後,鎮上人心惶惶,一種流言漸漸的佔據了人們恐懼的內心。

那就是宋家的大少爺宋望與妖怪勾結,一起害死了酒樓的戴老闆。

由於他長期與妖股接觸沾染了妖氣,才導致他的長時間昏迷,族長帶著神婆和一群人來到宋宅,正是因為這件事。

宋宅的大門很快便被開啟,宋氏帶著一群下人走了出來,“不知族長今天興師動眾來到這裡,所謂何事?”

她知道這群人是衝著自己的孫子來的,沒給好臉色。

族長神情威嚴,開口說道,“老夫人,如今鎮上妖怪害人,宋望更是不幸沾染妖氣陷入昏迷,數名大夫都無法診斷,對於這件事我也是痛惜,如今我幫忙請來遠近聞名的第一神婆幫忙看病,還請老夫人讓我們進去看看吧。”

宋氏一語道破族長的心裡,“什麼幫忙看病,族長,你帶這麼多人來想帶走我的孫子吧。”

族長被宋氏猜出真正的意圖,卻也不尷尬,顯然是有備而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意,就請把宋望交出來,如今宋望沾染妖氣,放在宅中很是不吉,需要神婆立即做法驅除妖氣。”

宋氏義正言辭的喝問道,“胡說,什麼不吉,我孫子如今是我宋家唯一嫡系傳人,他要是因為做法有個意外,那才是大大的不吉,百年之後我們宋家還能不能存,都是個天大的疑問,作為宋家族長,你難道就不替我們宋家考慮嗎?”

“我正是因為替宋家的未來考慮,才會有今日之舉,宋望沾染妖氣,更是有戴老闆的失蹤有著莫大關聯,我們懷疑他聯合妖怪,殺害了戴老闆,作為族長,我絕不能允許宋家的嫡系中出現這樣居心叵測,沾染妖氣之人。”

族長神色微怒,大義凜然道,“不過看在宋望是嫡系唯一傳人,老夫人你也為宋家貢獻巨大的份上,我可以免去宋望的族規懲罰,但是驅除他身上妖氣的法事是一定要做的。”

“你們休想,神婆的做法方式我也是親眼見過的,那根本就是把活人往死路上逼,我孫子本就體弱,怎麼可能受得了,作為宋家族長,你是想絕了我們宋家啊,咳……”

宋氏的歲數大了,身子骨不好,在孫子昏迷不醒,又診不出來毛病後,就急的沒休息過。

如今一聽有人堅持要給自己的孫子做法,而且這人正是他們宋家的族長,她頓時怒火攻心,捂著自己胸口大聲咳嗽起來。

“宋家不會絕,嫡系傳人只有宋望一人沒錯,可宋家的旁系確是枝繁葉茂,優秀子弟無數,老夫人不管你今天讓不讓,我都會行使族長的權利,帶走不祥的宋家族人宋望。”

族長對宋老太的病態不為所動,嚴聲說道,“今日我也請來了幾位在鎮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們的看法也是和我一樣,捉拿宋望舉行驅除妖氣儀式。”

說著族長便請出了幾位鎮上的老人,向宋氏連續施壓。

宋氏的臉色漲紅,劇烈咳嗽起來。

“咳……今天你們誰想進這個門,除非踏著我的屍體進去。”

宋氏手中的柺杖狠狠地砸向地面,卻因為一個步子不穩,差點栽倒在地,幸虧管家眼疾手快的將她扶起。

“既然你如此寧頑不靈,置族規於不顧,拼命想要護住宋望,那我今日只能行使我族長的權利了。”

說完族長便一揮手,他身後的教頭與教員一擁而上,同宋宅的家丁僕人們扭打在了一起,地上的塵土飛揚,各種慘叫哀嚎聲響成一片,場面十分混亂。

宋氏大聲怒斥著族長,她沒想到族長真的敢和他們宋家的嫡系用強,想要大聲阻止眾人,卻因為忽然一個呼吸不暢,一下子氣暈了過去。

而門口的亂鬥很快也停歇了,這些家丁僕人哪是是教頭教員的對手,很快便一個個的哀嚎著癱倒在地。

一些教員在族長的示意下,衝入了宋宅,順利便將昏迷的黃單給抬了出來。

黃單被他們放到了族長與神婆的面前。

神婆上前仔細打量著黃單,並指點了點他的天靈,然後又閉目掐指裝模作樣的算了算,忽然她眼睛猛的一睜,拍掌大叫道,“沒錯,這人確實是妖氣入體,而且已深入骨髓,如不立刻進行做法的話,怕是要異化。”

“異化?神婆你向大家解釋一下,什麼是異化吧。”

族長神色一動,對這神婆說道,此時宋宅的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村民。

“異化就是沾染妖氣很深的人,也就想宋家大少爺宋望這樣的,如果妖氣長時間得不到驅除,身體便會產生變異,從此失去理智,變成以人血為食的半妖。”

“什麼?”

眾人聽了神婆解釋,全都大驚失色,沒想到沾染妖氣的後果會這麼嚴重。

那宋少爺豈不是要變成……

幸虧宋族長秉公辦事,將宋少爺給抓了起來,否則鎮上如果再多個喝人血的半妖,那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真是沒有太平日子了。

在百姓的一片讚揚和支援聲中,黃單被抬到了鎮中心的一塊空地上,空地中央高高的堆砌著一捆捆的柴火,柴火的旁邊有一口巨大的鐵鍋,早已被支起。

神婆先令人放下昏迷的黃單,然後她便走到這口大鍋前,圍著大鍋不斷走起來,雙手不斷的胡亂比劃著,口中還唸唸有詞,旁人也聽不清她到底在嘀咕什麼。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神婆才停了下來,她擦了擦了頭上的汗珠,道,“來人,取我的法器和無上神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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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名小廝模樣的人,在點頭稱是之後,從輛破牛車的後面取了一面旗子和兩隻禿毛雞。

神婆接過旗子點了點頭,在宋望的頭頂揮舞著旗子,然後開口道,“取無上神雞的靈血來。”

“咕咕……”

小廝隨即就與兩隻雞劇烈的搏鬥起來,在一陣雞的慘叫,落了一地的雞毛之後。

小廝將一碗雞血端了上來。

神婆接過雞血,看了看小廝的臉,冷哼了一聲,

此時小廝的模樣實在有些狼狽,只見他臉上留下了幾道雞的抓痕,頭髮散亂還纏著幾根雞毛,最不堪的是衣服上竟還佔著幾塊雞屎。

為了不讓這小廝在大庭廣眾的繼續丟人,神婆趕緊揮手讓他下去。

手指沾了沾雞血,神婆在黃單的身上畫起畫來,不過這在圍觀的人們看來,神婆這是在畫符,以人體為符,這是一種極為高深的法術。

在亂畫了一通之後,神婆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她頭上的小鞭子,一本正經的道,“好了,法事已經準備完畢,現在我們就開始正式驅除妖氣儀式了。”

“讓開,都讓開,神婆的法術威力很大,大家離遠一點。”

此時神婆的小廝配合的吆喝起來,得意洋洋的驅逐的人群,那些離的近的鎮民也被他嚇了一跳,紛紛退後,深怕被神婆的法術波及。

鐵鍋裡早被人裝滿了水,水已經開了,有幾名教員還在不斷添著柴火。

遠處的族長靜靜的看這一切,他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在人們的一片驚呼聲中,黃單被抬向了鐵鍋,鍋裡的水開始滾滾翻騰,冒著炙熱的蒸汽。

就在黃單將被扔進鐵鍋的時候,他醒了。

第一反應是好多人,第二反應是好熱,有煙,起火了,第三||反|應是自己的身體是飄著。

黃單無意間瞥到那口大鍋,他往下看,鍋底堆著很多木柴,柴火猛烈燃燒著,而他自己被四個人抬在半空,這架勢,活脫脫就是水煮肉。

“……”

黃單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最後的記憶是喝完藥就睡了。

鬼知道睡醒了,就要被丟鍋裡煮。

神婆看到黃單睜開眼睛,她當場就嚇一大跳,尖著聲音喊,“不好,妖要作亂了,快,快扔進去!”

眾人不斷後退,害怕,又好奇。

黃單被煙燻的眼睛睜不開,眼淚不停往下流淌,“系統先生,我要死了。”

系統,“死不了的。”

黃單不信,大鍋就在眼前,抬著他的人手一鬆,他就會皮|開|肉|綻。

電光石火之間,黃單感覺天旋地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一條手臂勒住,平穩放在地上。

今早,劉楚和弟兄們都被縣老爺叫回去,說是縣裡有案子要他們去辦,他在半路察覺不對勁,急忙搶了匹馬跑回鎮上,看到這一情形,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要是來晚了一步,後果不敢想。

劉楚的面色鐵青,一把揪住神婆的長袍,將她提起來大力扔到地上,氣不過,又給了一腳。

神婆見形勢不妙,就要煽動群眾,突有寒光一閃,她頭頂的辮子被砍掉了。

劉楚手持長刀,面色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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