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揚明第五十六章 指點迷津
第五十六章 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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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停頓了一下，朱厚熜接著說道：“朕當初決議請松平竹千代到我大明，本意是不想讓松平氏成為駿河今川氏和尾張織田氏之間爭鬥的棋子，天下忠義無雙的三河武士成為你們織田氏的死敵。卻不曾想，事與願違，三河武士認定少主竹千代已經被貴國所害，甘願為今川義元做先鋒，憤然出陣，還斬殺了你的庶兄織田信行。松平氏和織田氏兩家的仇怨越結越深，要想化解，絕非易事。這個時候，讓竹千代跟你一道回國，你要不要把他送回岡崎城？如果送回去，他還是會被今川氏強迫送往駿府或京都做人質，三河武士還是不能不對今川義元惟命是從，仍會成為你復國之一大障礙。你若不肯送他回岡崎城，想用他來脅迫松平氏改換門庭。以今川氏如今之強勢，松平廣忠會答應嗎？為要保全家業，他只有忍痛捨棄幼子。而你為要在家臣乃至天下人面前樹立威望，就不得不將竹千代斬殺，替庶兄織田信行報仇。如此一來，三河武士更會成為你的死敵，對你的復國大業亦是有損無益。再者說來，松平竹千代父子離棄、你和你情投意合的三河弟弟手足相殘，都是朕所不忍看到的……”
別看朱厚熜說的頭頭是道，其實心裡卻在想著：我不惜動用鎮撫司三名太保、幾十名緹騎校尉，耗費無數人力物力財力，還多虧了有大明王朝此前死於倭寇之手的百姓，以及後世所有慘死在你們日本侵略者屠刀之下的中國人民的保佑，才如願以償地把你們三個日後統一日本的亂世英豪弄到了大明。如今再讓你們都回國，豈不是放虎歸山？我傻啊我！說真的，要不是你們尾張織田氏已經滅亡，今川義元已經上洛，我既想讓你攪亂日本，又擔心你一個人獨木難支，翻不起多大的浪，我連豐臣秀吉那只“猴子”都不會讓你帶走！
織田信長沒有特異功能，也不會傳說中的“讀心術”，自然不會想到明國皇帝竟有如此卑劣的想法。先前明國武士從熱田神宮救走松平竹千代，他還以為是有人故意要挑唆三河松平氏和尾張織田氏反目成仇，以圖火中取栗。但到了明國，猜到那些神秘的明國武士都是奉了明國皇帝之命行事之後，他不相信如此富庶、如此強大的明國會對尾張和三河有非份之想，反而釋然了。此刻他更是被朱厚熜這一番絲絲入扣的分析所折服，由衷地說：“皇帝陛下有神佛一般的慈悲心腸！竹千代自幼便失去了母親，又被迫離開了父親和故土，的確十分不幸。既然他現在已經來到明國，就讓他遠離戰亂，過一段平靜的生活吧！”
織田信長如此開通，倒讓朱厚熜有些慚愧了：畢竟是自己的大舅子啊！昨晚還睡了人家的妹妹，今天就這樣愚弄人家，將這位器宇不凡的異國一代英豪玩弄於股掌之間，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想到這裡，朱厚熜說道：“其實，松平竹千代性格堅忍、心思慎密，又與你頗為投緣，日後定能成為你治政安民的一大助手，是故朕一直讓他在我大明南京國子監就學。你回國之前，可以去見見他。求他一封書函、一件信物，回國之後密送岡崎城，告知松平氏，他們的少主被你護送來到了大明，絕無性命之虞，日後也定能回國。如此一來，三河武士即便不能為你所用，也就不會再為今川氏賣命、跟你為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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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又搖頭苦笑道：“三河武士的鐵骨錚錚、耿忠主君，堪稱世所罕有。但他們的性格卻十分固執，既認為你們尾張人奸詐狡猾，更對你們織田氏的成見頗深，要想化解兩家仇怨，絕非易事。或許不會那麼輕易相信你，甚至會認為這是你的陰謀。你跟竹千代商量一下，能否讓他派一位侍童跟你回國，有他身邊的人做旁證，或許三河武士就能相信你所說的一切。”
明國皇帝如此設身處地地為自己著想，而且考慮得十分周到，令織田信長不禁萬分感動，再度俯身在地，說道：“多謝皇帝陛下。”
“你一再謝朕，可朕除了給你了幾千兵馬，卻並沒有給你多少實質性的幫助，讓朕頗為慚愧啊！”朱厚熜說道：“這樣吧，朕再給你三百支步槍好了。朕這麼做，並非是質疑你的能力，但世間之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你肩負著復國大業，面對的是已然上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今川義元，其中艱難險阻，絕非常人可以想象，能有一點出奇制勝的法寶，或可對你有所裨益。”
若說方才明國皇帝替他出謀劃策，只是讓織田信長深受感動的話，此番朱厚熜的話，就讓他大為震驚了——幾千兵馬，在日本戰國已經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明國皇帝卻還說“並沒有給你多少實質性的幫助”，讓他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明國的強大；明國皇帝還要送給他三百支步槍，在他看來，這已經不是慷慨大方，而是一種難以言狀的信任……
大約十年前，明國商人汪直將從佛朗機人手中購買的火槍傳到了日本種子島，有商人敏銳地看出這種武器在戰亂之秋的巨大商機，便開始蒐集和仿製，還美其名曰“鐵炮”，在諸位戰國大名之中兜售。可惜，由於不合於日本武士道愛刀如命、以武力決勝的傳統，有興趣的大名寥寥無幾，比如名震天下的戰國第一武將、甲斐國主武田信玄，號稱“海道第一神箭手”的駿河國主今川義元，就曾經把上門兜售火槍的商人趕出了國中。
早在織田信長還是尾張少主、“尾張的大傻瓜”之時，父親織田信秀或許是出於好奇，從一位來自堺港的商人手中購買了幾支火槍。織田信長第一次見到這種武器，就被它深深地迷住了，認定它是天下最恐怖的武器，只要槍聲一響，遠在百米之外的人就已經死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弓箭之類根本無法和它相提並論。為此，他纏著父親將火槍給了他，花費重金聘請來善用火槍的橋本一巴，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射擊。正因如此，生性桀驁不馴的他當初才會甘願接受父親的安排，擔任迎接奉行，將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殿下的御家人、管領細川信元大人的家臣松川信直，也就是將火槍傳到日本的明國海商汪直請到尾張。甚至，他被那些來自明國的神秘武士誘拐到明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那位率眾從熱田神宮救出松平竹千代的明國武士首領對他說，明國火器之利天下無雙，火槍應用也十分廣泛，他可以更加深入地學習使用這種武器的戰法。
可是，到了明國，被授予戰俘營管事，食明國六品武官俸祿，手下管著好幾千名倭人戰俘，織田信長也未能見識到被明國稱之為“步槍”的火槍，就連戰俘營裡那些負責看管倭人戰俘的明國士兵，也都沒有裝備這種武器，讓他好不懊惱。後來，“猴子”從明國士兵那裡打聽到，火槍已經成為明軍的制式裝備，駐紮在崇明島的外圍、負責監視、警戒倭人戰俘營的明軍整整一個團、三千多人都裝備著火槍，他才明白過來：原來，明國這麼做，完全是為了防範那些倭人戰俘發生暴動！
明白了這個道理，織田信長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在同時，他卻又認識到，正因火槍的威力非同尋常，明國才會如此嚴加保密和防範。他對火槍的興趣也就越發地濃厚了。
此次倭人營跟隨明國遠征軍南下討夷，明國方面仍沒有給他們換裝火槍，營中其他人並沒有認為有何不妥，甚至那些戰俘拿到了被沒收數年之久的武士刀，還激動得嚎啕大哭，但織田信長心中卻十分遺憾。在其後的攻打呂宋和馬六甲城的作戰之中，明軍主要仰仗的是海軍戰艦和威力巨大的火炮克敵制勝，並沒有發揮出步兵的作用，但在最後肅清馬六甲城中殘敵之戰時，以及駐紮馬六甲城期間觀看明軍操練，都讓織田信長見識到了明軍火槍的威力，的確遠遠超過了自己此前用過的西洋火槍。
皆因有如此之多的波折，此刻聽到明國皇帝說是要送給他三百支火槍，織田信長怎能不無比激動？
他再度俯身在地，正要叩謝大恩，卻聽到明國皇帝又說道：“除了步槍，朕還要另送你一件厚禮……”
織田信長怦然心動：難道說，明國皇帝要送給我那些威力比火槍還要大百倍千倍的大炮？馬六甲城的寬廣和堅固，都遠非日本國中所謂的“大城”相比，在明軍猛烈的炮火之下，頃刻就被轟塌了好大一段城牆。如果自己能擁有那樣厲害的武器，攻打城池，就再也不用長期圍困等待城中絕糧斷水；更不用驅趕著麾下的武士拿血肉之軀硬衝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