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的中世紀第一百四十三章 忠奸人（下）
看著周圍的大火、燃燒著的房屋和從天而降的漫天箭雨，英王威廉三世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剛剛發生了什麼？
英王威廉三世視線模糊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士兵們慌亂著、相互踩踏著、燃燒著、哀嚎著。
他只依稀記得自己走在隊伍的前列，離南門已經不遠了，眼看著就要第一個衝進南門，進入康斯坦察城內劫掠，卻發現自己的腦袋被什麼東西砸中了。
好像有無數的土罐從城牆上被扔了下來，裡面裝著的，是一種黑色的粘稠液體，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英王威廉三世身上的袍子被那黑色液體濺滿，正想怒罵之時，卻只見城牆上又有火把扔了下來。
那黑色的液體一接觸到火把，就以極快的速度燃燒了起來。
火把觸地的一瞬間，火勢順著地上的黑色液體迅速蔓延，只在短短數十秒，整個城外城區全部籠罩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身上沾到那黑色液體的士兵，更是整個人都被那火焰籠罩在其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地上不斷翻滾哀嚎，想要撲滅那火焰。
不過那都是徒勞無功的，他身上的火焰無論如何都無法撲滅，只短短十幾秒，就在地上不再動彈，成為了一具燃燒著的焦屍。
這種事情同時發生在了很多人的身上，只要被那黑色液體濺到的人，都逃不過被活活燒死的命運。
士兵們恐慌著，四周似乎什麼東西都在燃燒，就連地面都沒有幾個落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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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刻這裡還是劫掠者的天堂，此刻便已經成為了地獄。
英王威廉三世見了此景，心中大駭，立刻脫下了身上沾有黑色液體的袍子。
“希臘火！”
在一片混亂中，似乎有人在大聲叫著。
“是希臘火！”
“康斯坦察有希臘火！”
希臘火？
康斯坦察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不，不對，這個不重要。
英王威廉三世想著，康斯坦察不是被希伯來先生控制了嗎？這是怎麼回事？康斯坦察人怎麼還會伏擊我們？
英王威廉三世還在愣神恍惚之中，就只聽見遠遠的幾陣劇烈的爆炸聲。
“啊！”
“救我！救我！”
有士兵被炸得開膛破肚，倒在了地上，卻又被地上燃燒著的黑色液體沾上，呼救聲異常慘烈。
一片慌亂之中，人人只求自保，沒有誰會去救他。
“罐子！是罐子！”
“離那些罐子遠點！”
“那些罐子會爆炸！”
罐子？那些不起眼的罐子？
威廉三世還騎在馬上，正欲下馬，卻發現火勢已經綿延到了自己的跟前。
而就在離自己的不遠處，有一個罐子正擺在那裡。
轟隆一聲，世界天旋地轉，英王威廉三世失去了知覺。
等到他甦醒的時候，就只看到眼前這一片燃燒著的，充斥著火與血的地獄。
“陛下！陛下！威廉陛下在哪裡！”
威廉三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在這混亂之中，所有人都想著保住自己的性命，怎麼還有人在乎自己這個國王陛下嗎？
威廉三世想要回應，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陛下！陛下！”
好在那個聲音的源頭，很幸運地在一堆死屍旁，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威廉三世。
“陛下，您還好嗎！”
“你是……”
威廉三世模糊的視線，看清了那人臉部的輪廓。
是那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老騎士。
威廉三世看著那老騎士，他想說抱歉，這次的十字軍，自己讓他的四個兒子都死在了阿曼山下。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那麼固執，接受了康斯坦察的指揮，就不會讓這個可憐的老騎士家就此絕嗣了吧？
威廉三世在希什曼的眼中，就是個極度自私且陰險的人，但在這個時候，威廉三世居然想起道歉的事情了。
那就只有一種情況：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了。
但威廉三世沒有機會說他的臨終善言，因為他說不出話來，只能儘量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歉意，看著這名恪盡職守的老騎士。
英王威廉三世看到了老騎士身後，好像有一支箭矢從城牆上飛了過來，威廉三世想要提醒，但反應過來之時，那箭矢已經穿透了老騎士的後腦。
老騎士向前倒去，奮力撲在了威廉三世的身上。
這位年邁的騎士，為了聖戰獻出了自己四個兒子之後，又在這臨終前的一刻，為自己的國王獻出了最後的忠誠。
他最後想用自己的屍體，為國王陛下擋住那漫天的箭雨。
不過這裡除了箭雨之外，還有無情烈火。
一旁燃燒著的房屋，終於在大火的侵蝕下支撐不住，在轟然倒塌之時，也將兩人永遠地埋在了火光之中。
這次的伏擊，比上次佩切涅格人來得更為慘烈。
上次希什曼還想要佩切涅格人的馬匹，所以打起來很小心，只允許用弩箭射擊，火焰只是起了一個封路的效果。
而這一次，希什曼什麼都不要。
他要的只是讓這些膽敢進犯康斯坦察的廢物，一個都不能活著離開。
所以他什麼都不顧，就算把西邊的外城牆和中城牆燒塌了，這些人也得全部給我死在這裡。
就連去敘利亞希什曼都沒舍得用帶去的康斯坦察土製炸藥，今天也全部用在了這些入侵者的身上。
保加利亞人和佩切涅格人一個都沒逃出去，你們也別例外了吧。
希什曼雖然是這麼想的，不過這次還真的例外了。
不是因為有人逃出去，而是因為有人還沒來得及進來。
西門的外面，還有近兩萬因為跑得慢而沒來得及進城的幸運兒。
這些在城外罵罵咧咧往裡死命擁擠的士兵，看到了城內沖天的火光，聽到了那一陣陣爆炸的聲響，也發現了城門被鐵柵欄突然堵死，都知道了裡面發生了什麼。
城外的士兵驚恐地退了回來。
裡面夾雜著一些驚慌失措的貴族，以及一位國王陛下。
波蘭國王和他的軍隊，因為開始的時候就離西門較遠，所以很多人都沒來得及進城，幸運地沒有進入到那片火海地獄。
“阿萊克修斯陛下！怎麼回事！”
波蘭國王帶著士兵回到了陣列中，眼神不善地看著阿萊克修斯皇帝。
但是波蘭國王還發現，阿萊克修斯皇帝的身旁，居然還有一位穿著康斯坦察甲冑的騎兵。
這是怎麼回事！
波蘭國王有了一個恐怖的念頭，難道這次的事情，完全是拜占庭帝國和康斯坦察聯手，為了解決其它七國而下的圈套？
波蘭國王準備拔劍。
“國王陛下，不是這樣的！”
那名康斯坦察的騎兵連忙說道：“國王陛下，因為各國士兵進去劫掠，康斯坦察士兵心存不滿，從而與各國軍隊發生了衝突，現在城內正在配合各國軍隊，解決這股叛軍。”
是這樣嗎？
波蘭國王聞言，還是狐疑地看著阿萊克修斯皇帝，等著他的一個解釋。
然而阿萊克修斯皇帝沒有任何解釋。
波蘭國王與北方異教徒征戰多年，不像匈牙利王那種成天躲在城堡裡的廢物，伯來國王有著戰士與生俱來的敏銳，他發現這事情還是有問題。
有叛軍或許能夠解釋，但是怎麼解釋拜占庭帝國之前不進城的舉動？
阿萊克修斯皇帝真的是出於好心，想把康斯坦察讓給其它人？
還是說這個陰險的皇帝早就知道城內有伏兵，就等著自己這些人進去送死呢？
自己剛剛在城門口，可是聽到了城內那些人，有聲音在叫著希臘火。
康斯坦察有希臘火的事情，很久以前就傳開了，大家也只把它當做一個傳聞。
拜占庭帝國看家的東西，怎麼可能就這樣出售給康斯坦察。
更何況兩者之間一直是競爭關係。
那如果說……他們早就和解了呢？
康斯坦察和拜占庭帝國站到同一戰線，在長公主安娜嫁給康斯坦察伯爵之前，沒人會往這方面想。
但是今天這一系列的事情，就不由得波蘭國王往哪方面去想了。
阿萊克修斯皇帝雖然沒有解釋，不過他卻讓士兵，把一門門的火炮從陣列中推了出來。
這是準備攻城，去解救各國軍隊了？
這一舉動打消了波蘭國王的些許疑慮，但是他還是沒有放心。
只見波蘭國王鬆開了劍柄，打馬回頭，去收拾自己受驚的軍隊去了。
比起其它軍隊的安危，還是自己的軍隊更重要。
好在這次波蘭的軍隊沒有什麼損失，只有一些貴族騎馬衝得太快，被困在了城內。
那些國內的大貴族，如果這次能葬身在康斯坦察的叛軍之下，對波蘭國王來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想到這裡，波蘭國王倒是不太希望拜占庭帝國的軍隊，去轟擊康斯坦察的城牆了。
“失策。”
等到波蘭國王離開之後，阿萊克修斯皇帝才開口。
他的這句話不是對其它人說，是對著馬車中的安娜說的。
自己沒有考慮到，康斯坦察的城內容不容得下那麼多人的問題，才讓波蘭王國逃出了生天。
“波蘭人的北方是異教徒，而且還會受維京人的襲擾；東方的基輔羅斯大公國滅亡之後，波蘭王國也直面了庫曼人的壓力。”
馬車中的安娜輕聲道：“波蘭王國保持強大，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或許吧。”
阿萊克修斯皇帝轉念一想，也不再追究了。
只不過另外一件出人預料的事情，是康斯坦察人居然真的有希臘火。
希臘火的配方，是帝國的最高機密之一，康斯坦察人是從什麼渠道得到的？
不過配方還是小事，希臘火的出現，會不會讓人懷疑到這次各國軍隊被伏擊，是帝國有意為之的呢？
阿萊克修斯皇帝正想著，忽有哨騎來報。
“陛下！港口的訊息傳來了！”
那哨騎跪在了阿萊克修斯皇帝和長公主安娜的馬車之間，說道：“康斯坦察遠征軍在港口登陸，港口五千餘威尼斯人及僱傭兵全部被殲滅，威尼斯總督當場身亡。”
阿萊克修斯皇帝點頭。
算是一個好消息，那些威尼斯人的滅亡，以後的帝國在地中海上，又少了一個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