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甲第八十二回 南征軍
徐國長鬚嶺軍營，與東山營一起扼守著徐國南大門，做為防備揚庸二國的重要據點，這裡的戍衛軍戰力可謂不俗。從馳援蒼國，反攻聯軍的戰績就能窺見一二，一經出擊便猶如餓犼撲食，敗揚滅庸只在翻手之間。
如此重要的利器是大司馬徐裕耗時七年一手打造出來的，所以徐侯專派他來勞軍，提升士氣，穩固軍心，已應對接下來的戰事。
淳于祁快步走在營地，直奔流雲的帳篷而去。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裡面一團歡快的笑聲。走進一看，裡面果然是熱鬧非凡。四五個大小將領圍著榻上的流雲有說有笑，親熱得彷彿是一個村子裡長大的發小。
入營已經五天了，這些人對流雲好奇的熱度依然不減，前幾次因為流雲靜養傷病而不得相見，這兩天剛聽說好一些，就迫不及待的衝了過來。更多的，是奔著想一睹赤鬼甲的風采，和打探流雲升官如此之快的竅門。
流雲對這些老粗的過分熱情也有些厭煩了，見淳于祁到來，忙起身相迎，“哎呀呀，淳于校尉，快進來坐坐，陪這些大哥一塊聊聊。”邊說還邊擠眉弄眼，示意他替自己解圍。
淳于祁忍住笑意，面向眾人道：“諸位將軍，大司馬有命，請諸位立刻入中軍帳議事，不得有誤！”
“快走。”眾將一聽老上官召見，立刻嚴肅起來，整理好儀容走出帳篷。
流雲歡喜的送客，末了長舒一口氣，撐著淳于祁的肩道：“唉……我終於知道，原來賣笑是件這麼累的事情！”轉身朝臥榻走去，“別理我，我要好好歇一會兒。”
“歇什麼……”淳于祁拉住流雲道：“你也得去！”
“我？”流雲愣道：“不是，我雖然是武官，可我幹的是文職啊！”
“大司馬點名要你參加軍議，別囉嗦了，走吧！”
“哎慢點兒……”
淳于祁強拉著流雲出了帳篷，很快就來到中軍大帳，居於上座的大司馬徐裕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戎裝，流雲不禁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不斷迴響著一句，“完了完了，真的要打仗了……”
“快坐下！”淳于祁小聲提醒流雲一聲，將他往末席推了一下，自己則站在門口警戒。
所有人到齊了，徐裕提著配劍站起，走到大營中央，地上鋪著一副東境地圖，上面有許多用硃砂筆標註的地理位置，與行軍路線。
徐裕看了一下左右部將，道：“相信大家已經對軍議的內容猜到幾分，我運糧來此並非是為了勞軍，而是奉君密令，擔任南征揚國的主帥！”
眾人面面相覷，驚訝的眉目間透露著疑惑與欣喜。上座旁的侍從端著一方錦盒走上前來，向大家展示裡面的帥印。
“真的要打啊！”
“太好了！”
眾將激動不已，他們一直留守營地，眼饞前線的同袍不斷立功，心裡早已按捺不住要上戰場的衝動。
徐裕擺手示意侍從退下，“從現在起，所有駐紮在南邊的守軍統一聽我調遣。庸國、東山營兩地已經相繼接到指令，明天拂曉之前，三路兵馬必須進入各自指定位置。亥時一同向揚國發動進攻！”
“三路進攻，一定能打得揚國措手不及！”
“是啊，此計可行啊！”
眾將止不住興奮的誇讚，徐裕也是信心大增，道：“這都是君上的佈署，揚國先前遭遇大敗，如今又沒了吳國的支援，已經是驚弓之鳥不堪一擊。咱們務心要以迅雷之勢，一舉拿下揚都！”
徐裕拔劍投擲地圖，正中揚都興城之上。
劍擺嗚咽，發出的鳴泣之聲迴盪在眾人心間。
“諸將立刻回營傳達命令，咱們天黑行軍，早些趕到揚國下丘！”
“諾！”眾將起身應和。
“流雲！”
“下官在。”流雲心裡發虛，不住的祈禱徐裕不要帶他上前線。
“運糧的八百役夫臨時徵為軍士，由你和淳于校尉統領，留守大營！”
流雲一聽這個命令，瞬間喜上眉梢，但又馬上恢復平靜，淡然道：“下官領命！”
“大司馬！”淳于祁不服的上前請求，“末將領有兩百禁衛，願追隨大司馬往前線奮戰，請大司馬成全！”
徐裕指著淳于祁對左右部將笑道，“淳于兒郎，素有家風啊！”
“是啊，不愧是大良造的兒子！”
“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眾將也點頭對淳于祁主動請戰的精神表示讚賞，只有流雲暗罵他犯傻。
徐裕面向淳于祁，說：“你請戰的精神可嘉，但我心意已決，你的部下由我暫領。”
“可是……”
“好了！”徐裕伸手制止淳于祁，說：“軍令如山，不必多言。立刻和流雲一同去收編役夫，執行吧！”
“諾！”流雲搶先應道，然後離開席位，拉著淳于祁，對徐裕說：“大司馬放心，我二人一定盡忠職守，不讓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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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流雲拉著失落的淳于祁就往營外走。淳于祁意氣難消，甩開流雲的手大步朝前走，情緒激動道：“為什麼？我堂堂一個禁軍校尉，不將我派往戰場殺敵，只要我守在後方統領一幫莊稼漢！”
“哎呀，你別那麼生氣，這也是大司馬一片好心嘛！”流雲拍拍淳于祁的背，勸道：“你以為他為什麼會留你我駐守大營？”
淳于祁轉身，猜測道：“你是因為傷情特殊，而我……”
“而你是淳于召老將軍唯一的兒子了！”流雲道：“大司馬師承你父，又怎會不為你的生命安全著想？”
淳于祁陷入沉默，流雲短嘆道：“此戰攻略隱瞞了這麼久才向眾將公佈，而且是遙度三地作戰，想必徐侯也知道這場戰役的難度。南邊三地駐軍加起來的人數才兩萬多，若奇襲不能一舉成功，就只能撤退保存實力，而不能與揚國久戰。”
“那這場仗的意義何在？”淳于祁問道：“向四方炫耀武力嗎？”
流雲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你說對了一半。徐侯蜇伏十年，這次一下把全部家底亮了出來，目的是為了讓對手恐慌。齊國沒有正式發兵，而選擇搞些小動作，可能正是因為看清了徐國的實力。而現在君上同時發動南北兩線作戰，其目的是為了在齊國以霸主身份調停之前搶佔土地，擴大既得利益。”
“這麼說，這場仗打不了多久了。”淳于祁說：“齊國不可能坐視咱們南征北討，況且他的兩個盟友如今戰況都很不利，當初想要鉗制徐國的計劃已然近乎失敗。”
“是啊，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傷心。”流雲伸拳在淳于祁胸口輕捶了兩下，說：“咱們很快就會班師回朝了。”
“嗯……”淳于祁無奈的哼道：“還是感覺有些可惜啊。”
流雲不屑的搖搖頭，轉身朝前營走去，“行了，收起你的小性子，該辦正事兒了。”
二人到了役夫居住的前營，士兵們推來幾輛糧車，開啟油布袋，裡面竟然都是用乾草裹好的輕銅甲和刀劍。流雲不禁嘖嘖輕嘆，原來徐侯連這一步都算計好了，真是厲害啊！
役夫們聽到這留守大營的訊息，無一不是震驚咋舌。紛紛叫嚷著要回家，要照顧地裡的莊稼。流雲心中理解，也很同情這幫人，嘴上不斷勸說，告訴他們後方很安全。軟磨硬泡了個把時辰，才漸漸撫平眾人的情緒。
看著流雲心力交瘁，口乾舌燥的疲憊樣，淳于祁不禁帶著一絲後怕感慨道：“這真是比打仗還累人的活兒啊。”
“啊啊……”流雲長嘆道：“真心不容易啊。”
淳于祁遞過一碗清水，稱讚流雲道：“你可真厲害，能說服這幫莊稼漢改服兵役。”
“你錯了。”流雲端著水咕咚幾口喝完，回頭看著排隊領取兵甲的役夫們，說：“他們只是無奈接受而已，要說服一個陌生人把命交到你手裡是很難的，更何況是說服一群。所以你我的任務之重，可想而知了。”
淳于祁攬著流雲的脖子，輕鬆道：“好在這裡不會受到戰火波及，他們也不用提心吊膽。”
流雲把碗塞到淳于祁手裡，道：“但願如此。”
夕陽沉淪遠山背後，天空改換朦朧月色。大軍列隊出營，井然有序，站在高地俯看，照亮的火炬婉若一條長龍，遊蕩在山路上，去往敵國的境界。
流雲與淳于祁就這麼在高地上靜靜的看著，最後向壓陣的大司馬行禮恭送，在心中默祝他得勝凱旋。
對於遠離戰場的他們來說，旁觀並不比身在其境輕鬆多少。只要是戰爭就一定會有人死去，而良心會因為對生命的憐憫而感到難過，這是人性的本能，也是人禽之別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