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妹54、虛土
三人從天上降下, 落到林中。緹煙兩道眉幾乎擰成結,仍死死盯著緊攥手中的輿圖。
嫣華一身本事得南山覺真傳,對土壤、礦料、靈植等物擁有很深見地, 連她也這麼說,越發印證南棠查探到的訊息。
這對緹煙來說, 絕對是個噩耗。
“我們再探一探這個地方吧, 也許會有新的發現。”眼下這個情況, 南棠也只能先安撫緹煙。
緹煙鬆開手,輿圖兩側已被揉皺, 她似乎突然間就冷靜下來, 只道:“你們帶小羅小馬先去把鳳梧木砍了,我去去就回。”
語畢,她也沒說己要去哪裡,拔地起,眨眼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南棠搖了搖, 嫣華先去安排鳳梧木之事。這一安排就安排到了天黑, 小羅和小馬已經開始伐木, 斧斬落的聲音在寂靜夜裡格外清晰。
緹煙依舊沒有回來。
南棠有些擔心。楊成包下的地方她們這裡就一山之隔, 萬一緹煙衝動過去找對方算賬, 可就真的著了對方的道。
如此想著,南棠和嫣華商量後, 讓嫣華留在原地,她騎上夜燭去尋找緹煙。她的神識白天施展了一次,需要時間恢復,只能親動。
搜了半天山,她在臨近天亮時靠近西邊的赤剛巖附近泛起一陣金光,同時伴著尖銳的鳴叫聲, 顯然是有人在這裡鬥。她拍拍夜燭的,示意落下去,夜燭壓根不必她開口,早就已經往那地方掠去了。
不消片刻,一人一獸就趕到赤剛巖旁的樹林上,夜燭收起一對翅膀,停在半空。不遠處的地面上,一隻巨大的金色鬼面蛛在緹煙廝鬥。這是南棠第一次到緹煙手,她用的是圓月雙彎刀,刀狠辣,無一絲多餘虛招,配合她詭譎多變的步伐,整個人如同鬼魅般幻化四五道殘影繞在金蛛身邊,彎刀上泛著幽幽青光,顯然淬過劇。毒。她身後的地面上還堆著不少蟲獸屍體,應該是這一路發洩般殺過來的。
鬼面金蛛大小應該也有大幾百歲的樣,按修士境界來算,修為約在結丹中期,八足如利刃,時不時緹煙的彎刀撞上,誰也傷不到誰。只不過南棠總覺緹煙的動作已有些遲滯,好幾次本該斬在金蛛節處的彎刀,莫名其妙偏了方位。
地上……似乎有些東西絆住緹煙腳步。
白白的一大片,是……
蛛絲?!
她猛然睜大眼——這只金蛛的蛛絲並沒向緹煙吐去,而是偷偷結在地面上,等著緹煙入網,好生狡猾的蟲。
緹煙發洩了一晚上,已有些力竭,暫居下風,手中彎刀被金蛛利爪彈開,金蛛卻猛地從地面躍起,跳到半空,緹煙受蛛絲纏被縛在地面,應變不及,那金蛛無聲無息落到她後背,高舉利爪,就往她頂百會穴刺下。
“小心!”急喝聲響起。
一道獸影從半空掠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到金蛛背上。南棠穩坐赤寧獸背上,雙掌齊撐在他後頸上,掌中青光直沒赤寧體內。龐大的赤寧獸周身綻起黑焰,四爪更是被黑焰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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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體化成利爪,只聞“錚”一聲,穿透金蛛後背,狠狠扎到金蛛背殼中,穩穩落在蛛背上。那廂緹煙早有察,已在同一時間回身,竟也不閃避,只將彎刀離手,瞄準金蛛長足蛛身連接處旋飛而過。
卡嚓一聲,利足被削斷,重重插、入地面,擦過緹煙手臂。
“穿其腹部!”南棠聲音響起。
夜燭展翼,扣著蛛背將整隻金蛛提到半空,緹煙見勢切斷腳下纏絲,騰到半空中,穿過蜘蛛的七根利足,彎刀對準蛛腹柔軟處交叉劃下,將蜘蛛開膛破肚。
蜘蛛吃痛,臨死一搏,利足攻來,將緹煙掃開……
“夜燭,接住她!”南棠喊道。
夜燭收回利爪,蜘蛛落地,他卻停在半空動也不動。那廂緹煙被蜘蛛掃開失勢飛了一段距離,最後凌空折身,穩穩落地。
“夜燭?”南棠揪住他的頸毛——他們向來極有默契,這次他怎不聽使喚?
夜燭回,獸目在夜色發淡淡螢光——馱你一個已經夠了,再多一個是不可能的。
緹煙可不管他們之間眉眼官司,已經迅速回到蜘蛛身邊,蜘蛛翻身曲爪死透,腹部汁液流得到處都是。緹煙手中暗光閃過,將蛛丹從腹中掏,又拿著彎刀一聲不吭地把蜘蛛腳通通砍斷。
南棠落回地面:“緹煙,你不會想靠這些妖丹賺回本錢吧?”
妖丹當然也值錢,但他們只有天時間,能殺多少只兇物?就算不眠不休地殺,這西北角也沒那麼多兇物供他們擊殺。
“沒。”緹煙把手裡綠幽幽的妖丹擦乾將,順手扔給南棠,“想砍幾根蜘蛛腿回去烤來下酒。這顆妖丹還值點錢,給你了。這裡的情況就這樣,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
經歷一個下午一個晚上的時間,她不死心沿著赤剛巖來回搜尋了一遍,已經接受現實冷靜下來,雖說南棠她們做過約定七三分,但她二人也是著信任陪她進了白汲,真叫人空手而歸,也著實說不過去。
“這麼久沒見你回來,我為你找楊成拼命去了。”南棠知道她的想,收下那顆妖丹,幫著她將巨大的蜘蛛腿扛到一起,又開始處理巨大蛛殼。
“我是那麼衝動的人嗎?打不過還去送命?”緹煙淡道,“去了再想解決吧。”
兩人邊說邊把巨大的蜘蛛腿和蜘蛛殼歸攏到一起,然後……扛到了夜燭背上,用蛛絲搓成的繩綁好。
夜燭又瞪南棠,這次南棠衝他挑眉——你不馱人,那馱貨總可了吧?
夜燭無力拒絕。
“我跟你說,這蜘蛛腿烤乾後嚼一口,再配上思醉釀,那叫一個香!”緹煙摘蜘蛛毒腺,道,“,回去了!”
南棠應了聲,飛到蜘蛛殼上盤腿坐好,拍著蛛背發哐哐聲:“了。”
夜燭馱著八根蜘蛛腳、一具蜘蛛殼再加上一個南棠,慢慢飛到半空中,回了眼南棠——不是不讓他馱人嗎?她又坐上來?
南棠嘻嘻笑著——她不一樣!
————
南棠緹煙回到那片鳳梧林時,鳳梧木已經被砍完運回營地,兩個小修士都不在了,嫣華也不見蹤跡。二人又折回營地,天已大亮,兩個小修士忙了一晚,這會正盤膝調息。南棠幫著緹煙將蜘蛛腳和蜘蛛殼御下,緹煙廝殺了整夜,精力有些不濟,也盤膝坐下調息。南棠的精神倒依舊旺盛,四下打量著仍沒瞧見嫣華,給嫣華髮了傳音。
不多時,嫣華就給了迴音。
“師叔,快來快來!有發現!”傳音符裡嫣華的聲音顯得格外興奮。
南棠了眼已經入定的緹煙,沒有打擾她,跨上夜燭的背去尋找嫣華。
嫣華在秘境最西端的一片草坡上,草坡再往西就是寸草不生的赤剛巖秘境的屏障。
“嫣華!”南棠邊從夜燭背上跳下,邊喊她,“發現了什麼?”
嫣華原正蹲在地上,聽到她的聲音,立刻起身轉向她,舉起手裡抓著的東西興沖沖道:“師叔,我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好不容易逮到的!”
南棠望去,只見她手裡抓著個光不溜丟的小人兒,這小人估摸就比變小的銜寶大一點,嬰兒模樣,扁著小嘴可憐巴巴望著她們,而被嫣華攥在手裡的,不是他的發,而是一撮……草葉?
“這是何物?”南棠好奇至極。
“松草精。”嫣華道一個陌生的詞,
松草是玉昆修仙界再普通不過的一種草,隨處可見,但松草也能成精?南棠聽都沒聽過。
“其實我也沒親眼見過,但師父撰寫的《草木記》裡對此物有過描述。松草精確實是松草成精怪,長成之後松草根部會化成嬰兒模樣,而留在地面上的仍是松草莖葉,平素隱藏在普通松草叢中,極難被發覺,還會跑。我昨夜在林中陪小羅小馬伐馬時發現的,追了它一宿,剛剛抓到。”嫣華一邊解釋一邊伸輕撓松草精的肚皮。
松草精扁扁的嘴一張,發陣咯咯咯笑聲,彷彿被點了笑穴般,嫣華一收回,它就又扁了嘴,著實喜人,得南棠一陣笑。
逗了片刻,嫣華忽然鬆手,把松草精一放。松草精倏地鑽入土裡跑遠。
“抓得這麼不容易,你為何放了?”南棠不解。
“松草精對修士沒什麼幫助,我抓它只是為了確認這裡是不是真的生有松草精。師叔有不知,松草精的長成條件極其苛刻,需要無靈之土為壤,且一滴水都不能碰,只從土壤中吸納養分有可能長成。這個地方被赤剛巖包圍,赤剛巖絕水,正是松草精成長必需。這裡既然有松草精,有赤剛巖,那必然也有無靈土。”
嫣華說著說著,蹲到地上,用力掃開草皮,露下面棕色的土壤。
“無靈之土?”南棠喃喃著,腦中忽然閃過一物。
“虛土!”二人異口同聲。
說無靈之土,大部分修士都很陌生,但提及虛土,則無人不知。
那可是一小匣就價值萬金甚至更高的寶貝。
“下面,肯定有虛土。”嫣華指尖點地,篤定道。
這就是她為何興奮的原——她們發財了!
南棠也這個發現勾去有注意力,全然沒有發現己的長髮被撥開一道縫,銜寶從她髮間探腦袋,雪白的臉頰通紅通紅,閉著眼在半空中不停地嗅,直到卟嗵一下從南棠肩上摔落,又在地上搖搖晃晃站起,彷彿醉酒的人,循著某種氣息搖搖晃晃地下去,沒幾下就不見了蹤跡。
“這裡範圍不小,如果真有虛土,也不見得天內夠找清楚位置,再加上虛土有靈,如遇外力挖取會改道逃逸,又被戲稱‘土中虛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挖到的。”興奮歸興奮,嫣華還是將顧慮說。
南棠一把攬住她肩膀:“你忘記我身體裡的東西了?”
句芒春種,天生就是有山石土壤的掌控者。
嫣華怔了怔,面露驚喜,南棠卻又一把按住她:“先不急,等我探探,如果確實有虛土,就把緹煙叫來,再商量如何挖取。”
難怪修士都愛探尋秘境,這大起大落的際遇,擱誰身上不覺得刺激呢?
南棠說動動,盤膝坐到地上,雙掌朝下緊貼地面。受春種召,地面上有無數靈源逸。南棠的靈識融入靈源,又隨著星星點點的靈源漸漸下沉,流進土壤中,剎那間宛如巨樹張根,向四周蔓延。
一瞬間,南棠彷彿回到當初被埋在土裡時的日,受著四方山動,心緒漸漸平和,如同大地化為一體。神識虛空的景象隨著她見而緩緩改變,一道細長的銀亮光河現在虛空中,猶如長夜銀河埋入地裡般,很是玄妙。
這道銀亮光河在地裡緩慢地遊動著,並非靜止,南棠的神識靠近後,這光河又彷彿受到她身上強大的吸引力,並沒任何抵抗,而是任她的神識融入光河之中。
毫無疑問,這光河就是嫣華說的虛土,虛土是這世間唯一一種純粹土壤,五靈在虛土內達到一種奇特的平衡,互相抵消後成了本身沒有蘊含任何靈氣的土壤。
南棠的神識沿著虛土的遊,打算探清虛土的具體範圍。虛土由南向西延申,她不到盡,隨著虛土往西探去,也不知探了多遠,忽然她神識一凜,撞到了另一股龐大神識。
她的神識被彈回肉身之中,一陣暈眩。
“怎麼了?”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南棠施展神識的時間有點長,緹煙已經趕來,嫣華趁此空檔將虛土之事已經緹煙又說了一遍,這二人正等她回來。
“我沒事。”南棠扶著嫣華手站起,遙遙望向西邊。
“師叔,下邊有虛土嗎?”嫣華興奮問道。
“有,地下丈處。”南棠回道,目光卻望著西邊。
秘境周圍被赤剛巖包圍,往西並沒其他路,並且有秘境屏障阻隔,可她剛從地底沿著虛土向西探查的廣度應該超過了西側赤剛巖,且撞到另一股龐大神識,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西邊有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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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夜燭是唯一一個發現銜寶喝醉酒般往西的人。
南棠嫣華忙於虛土之事,夜燭默不作聲地跟在銜寶後,隨他一路到至西點。
那裡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赤剛巖,被太陽烤得滾燙。銜寶卻全然不顧滾燙的石,醉醺醺地直接撞了上去,整個人蓬地變大,貼在了岩石上,不斷用手撓著石。
“寶貝,裡面有寶貝!”小家夥夢囈般開口,來來回回重複著同一句話。
夜燭縱身上前,到銜寶身邊,對著那塊石巖認真了半天,忽然爪,爪尖黑焰冒,隨著他的動作狠狠抓向石。
只聞一聲尖銳的劃石音,赤寧獸的爪被石巖擋在了外面,但他的魂體卻融進了石巖。
夜燭猛地收回爪,退後一步,獸目漸凝。
這裡竟然有個境中境,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