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RR|無頭]生理期93、第九十六章 有恩有報
第九十六章 【有恩有報】
千繪記得,最初接受換血治療的時候,岸谷新羅說過這樣的話。
“這是賭博。”
沒有人能夠確定千繪身上的遺傳病的根源,是由於血液引起的,還是由於基因引起的。雖然從表現上來說是前者。
“如果是基因導致的問題那還沒什麼,如果是血液問題的話,換血雖然會使症狀消失,但是也有可能完全擾亂你的生長軌跡。不會長高,第二性徵不會發育,人生永遠停留在‘少女’的概念中。”
“答應,還是不答應,從現在起,你要自己負責。”
那個時候,千繪毫不猶豫地表示同意。
既然事已至此,沒有後退的理由,也沒有婉轉的餘地,除了繼續下去,徹底切斷和靜雄的“血緣”以外,千繪找不到更好的消磨時間的辦法。
實際上,從那天起,隱隱約約地她就覺得有很多非馬上做不可的事情在等待著。不行,不能再拖了,少女告訴自己。
這種,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的淡淡恐慌感緊緊逼迫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千繪常常偷偷地深呼吸。
在聽到長高的評價時,千繪還特別辯證地想“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母親夏惠的遺傳病不是由血液控制的。
壞消息是,可能會死。
——岸谷醫生說的沒錯。
有時候,她會默默抬起頭,假想視線內有一顆不存在的樹。
——將人類一生最美好的姿態暗暗積攢起來,然後瞬間爆發,迅速凋謝。好像櫻花啊。
儘管以為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卻仍是一下子洩底,兩腿發軟站不穩當。
【!?】
身子向旁側倒去,一不留神整個人摔進賽爾提的懷裡。雖然被安全地護住,卻不知是因為賽爾提在晃還是自己的神經出了問題,看什麼都是一會遠一會近。千繪想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駭人,因為看上去靜雄的表情更加恐怖。
——想起來了吧,靜雄君也想起我說的話了吧。賽爾提也是,這邊的人都在擔心我吧。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緊跑慢跑,緊跑慢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到底跑不過死神。
掌管死亡的神明比想象中殘忍的多,甚至讓她覺得之前賭氣非要從臨也手上活下來這件事像個笑話。
“沒……我沒事。”
與生命賽跑到底是為了什麼,在沒能得到活下來的保證前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情。比起半年前,現在的自己,行動力是不是很有長進了呢。是不是也能算是個合格的社會公民了呢。
明明想要誠實地面對生命的盡頭,可是為什麼,突然怕死了。
千繪知道,對“活著”不捨,是因為心有牽掛。
人類這種擁有智慧的生物,一旦對什麼東西掛心了,就會變得膽小怕事。它並不是對生命消失本身抱有恐懼,而是放不下牽掛。“牽掛”既是人生的財富,也是阻擋人前進的絆腳石,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低等動物如蟲豸反而無拘無束。
她心中牽掛的事情不必掩飾,誰都知道,況且她本身也很誠實。用她自己的說法,就是身上少了“傲嬌”的流行萌點。
但是,另外一個人就不同了。
說起牽掛,折原臨也珍惜的東西並不比其他人少。畢竟不是燒瓶裡的小人*,身上的罪孽不是說分離就能分離,關心的東西也不是說拋棄就能拋棄。可活了二十多年,總覺得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不需要任何人幫助、安慰、同情、支援,因為工作常陷入至極危險中,卻連半個患難之交都沒有。別說“患難之交”,就連“朋友”二字,他都沒什麼特別感想。
和平和島靜雄是絕算不上朋友的,和新羅雖是朋友,但卻是普通標準下最低層次的“朋友”——然而只剩新羅一個能算得上“朋友”的傢伙,所以不管怎麼排名都能排得上“最好”之名。
折原臨也當然也有絕對不能動的東西,可幾乎都被自己親手推開。
“孤獨的”——有此稱號,他實至名歸。
對代田千繪的態度,已經不必再多說。只是沒想到,她把他絕對不能動的東西帶走,卻又完好無損地歸還——很想罵,這算什麼!長著天然無害的臉,心思比誰都陰險,自己死不忘拖別人下水,現在憑什麼又散發著救贖味道的聖母光輝俯視仇人!?
在想著“不過,能活著,比什麼都好”的同時,想著“我寧肯你不要救她們,也不願意向你低頭”。瞬間,折原臨也終於不得不正視人格中最矛盾的缺陷。
——哼,我絕對是個白痴啊。
臨也苦笑著扶額。
——都二十四歲了還在鬧什麼中二。
“我說舞流,你們是和小千繪一夥兒的?”
“差點害死自己妹妹的人沒資格怪我們胳膊肘朝外拐。”舞流憤憤地揮舞著拳頭。“要不是有個送外賣的幫了我們阿臨哥就要給我們辦葬禮了你怎麼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啊我說!”
“……哈?送外賣?”
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臨也回頭問道:“喂,送外賣的是誰啊?”
對面的千繪為何會倒在地上,臨也並不知道原因。“啊……那個人。”
只見少女索性像個男人似的盤腿坐在地上,定了定神,強打精神回道:“還有哪個送外賣的,當然是折原先生手機中披薩店外賣了。”
——誒!?
不會吧,怎麼可能是那家夥!?
千繪所指的那個人,他一聽就懂。整個事件絕對不可能關聯上的物件出現了。
用公正客觀的話來說,波江是挖了臨也的牆角。
但是臨也沒有這麼想,因為千繪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折原臨也你聽著,這次是我提前知道了才有所準備,沒有那位小姐我還是會拉著令妹一起死。”
她歪著頭笑了笑。
“我特別喜歡禍害別人。”
少女的言語撞擊著心靈,忽然心口變得很重,直覺中一定有東西壓著,沒法自如呼吸。臨也不禁蓋上腿側慢慢揪住了褲腿,緊握成拳的手中布料完全褶皺起來。
九琉璃的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拳頭。
“丈……(沒事嗎)?”
“啊啊,沒事。”
習慣性地回話後九琉璃輕柔的嗓音仍然在耳邊迴響,讓他覺得果然與千繪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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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嗎。
可是內心中卻不是逞強般的回答。
——不,我出了問題,很嚴重的問題。
他對自己說。
——矢霧波江這個人,我已經拿她沒辦法了。
絕不承認自己輸給任何人的自尊,當然也不會承認輸給千繪或者是波江或者是小靜。可是用他自己的說法,是真的對波江無能為力。
波江那個蠢女人!弟控,彆扭,弟控,毒舌,弟控,獨立,弟控,聰明,弟控,嚴謹,弟控——他真想說,每天能和活人一起工作的感覺真好,矢霧波江除了是個弟控之外,是他見過最優秀的女人了!只差一點,就只差那麼一點就能完美到登上神壇的地步!
可是不管怎麼誇獎她,都無法掩蓋她愚蠢到為了弟弟而要和別的男人結婚的事實!!
波江怎麼這麼確定我扔的不是真鑰匙。
因為折原臨也就是折原臨也,想使壞又不敢做到底的中二。
中秋的時候,波江曾經這樣說過。
——那家夥真的是太瞭解我了。到了令人討厭的地步。
可是沒有她的話,又太無趣。
【汝若前往地獄,吾必與君同行】
——啊啊,我明白了。
彆扭的女人,居然背地裡想要拉我上來。如果不是你告密,我就會因為失手害死舞流和九琉璃而墜入地獄!?你是這個意思嗎?
如果連和我一起下地獄的人都不肯有的話,至少希望有人拉我一把哪!
——謝謝。
只有一句話值得脫口而出。
波江,謝謝。
折原臨也幾乎沒謝過誰,大部分的事情都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事情也用錢解決掉了。唯獨這一次,不道謝不行。
那是生與死的煉獄,每一個跌入其中的人都必死無疑。
他沒想過有誰能救他,自知自身性格所致,必將人情寡淡。要說他身邊的人,幾乎人人都盼著他快點去死。
可就是自己都覺得沒救了的折原臨也急速下墜的時候,居然會有人拉住他。
拉住他的人居然會是詛咒他早死的一員,實在是無法想象。
心中難以名狀的情緒,毫無疑問的,一定是感激。
身為男人,臨也在眾人之中並未表現出明顯的情緒變化,可誰都看得見他握拳過緊而繃起的手背筋脈。
那拳頭證明著一個已經呼之欲出的結論:
——是的,我不能沒有矢霧波江。不是作為僕人、保姆、老媽子、吵架對手,就是這個女人。
我不能沒有她。
“千繪,有時間聽我說句話嗎。”
臨也意外地嚴肅起來,連名字後面的暱稱也省略掉了。
千繪似乎能夠預計到他要說什麼似的,冷淡地搖搖手:“沒有,我還要忙著寫劇本和萬字謝罪書。哦對了,”她看向九琉璃,表情變得柔軟了些。“你們也看見了,今天是11月20日,你們的哥哥生龍活虎地在大街上,所以打賭也是我贏了喔。”
“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臨哥我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想到千繪真的還記得打賭的事,舞流懊喪地開始拼命揪著臨也的衣服搖來晃去。
“喂喂喂喂舞流,住手!”
來不及躲閃被抓個正著,臨也拼命掙脫舞流的搖晃,對著被賽爾提扶著走開的千繪的背影大聲喊道:
“我問你,你知道一個叫做代田照喜名的人嗎!!”
停駐。
少女的雙腿像是被速幹膠黏住了,她慢慢扭過頭看著扭打成一團的臨也和舞流,表情像是吃了蒼蠅。
“你,從哪聽說的。”
臨也笑了,看上去像是又冒出什麼對付千繪的好主意似的。這可真是冤枉了。
因為他心裡想的是:
——波江,現在換我拉你出地獄了。然後我要向你證明,就算不嫁給別人,你也不必被用弟弟威脅!
你只要繼續做個變態弟控,留在我身邊,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