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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流玩家退休以後

第98章 完結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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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流玩家退休以後第98章 完結章(下)

第九十八章

陰暗的蒼穹下。

冰冷的刀刃閃耀著緋紅的光, 輕而易舉地將擋在面前的肢體斬斷。

粘稠猩紅的液體四散飛濺,破碎的斷肢在跌落的瞬間化成乾枯的飛灰,洋洋灑灑地被拋向大地。

青年的表情冷漠, 但是進攻卻一招比一招狠厲, 猶如出鞘的劍, 帶著銳不可當的鋒芒, 逼的面前的龐然大物節節後退。

他的眼底流動著淺淺的金,倒映著漫天的猩紅與漆黑。

母親一邊勉強應對著, 一邊向後節節撤退,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這下就有點糟糕了。

雖然對方造成的每一道傷口都並不致命,但是一點點地磨下來, 就像是被戳破一個洞的袋子, 她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中的力量正在流失。

她現身的方式,其實更類似於某種能量的擬態。

之前的那扇門, 只不過是將她的意識和一部分力量釋放出來了而已,她的本體仍舊被困於彼岸。

現實世界中惡意的濃度不夠,所以她必須依靠皮囊, 才能維持住現在這種穩定的形態。

但是現在,不僅血祭失敗,失敗的後果被反噬在自己的身上。

葉迦還擺脫了血脈的束縛, 甚至能夠對她造成直接的傷害……

雖然這些傷勢仍然無法動搖母親的優勢地位,但是卻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 她在現實世界中的那部分力量遲早會被耗光,或者更糟, 皮囊被對方破壞, 而她就會規則被強制驅逐回彼岸。

不行……這樣不行!

母親的表情愈發顯得猙獰可怖, 一雙猩紅的眼珠在變形的眼眶內咕嚕嚕地轉動著, 閃爍著冷酷惡毒的光。

為了之後血祭的舉行,她本來還希望能夠將自己的這兩個嫡系活捉控制——但是現在看來,她不能留手了,不然最先倒下的就會是她。

懸空的肉瘤瞬間膨脹數倍,天地震動,空氣中充斥著令人膽寒的可怖陰氣。

世界隨之戰慄著。

葉迦牙關緊咬,眸光森寒。

他應付的並不輕鬆。

幾乎每一次攻擊都是來自於他的視覺盲區和死角,招招致命,幾乎每一次攻擊下的都是死手。

他的攻擊對於對方來說只不過是效用微小的削弱。

但是,只要被對方碰到,那就是必死無疑。

風聲在耳邊呼嘯,腎上腺素隨著動作和速度飆升,熱血咚咚地敲擊著鼓膜,就像是深深地沉入死寂的海底,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遙遠緩慢,視線範圍內,唯一清晰的,就是對方不斷攻來的觸手和肉瘤,神經在磨礪中變得銳利而敏感,呼吸聲鼓譟著,熱血在專注中沸騰。

再快一點……還需要再快一點。

青年的身形纖細修長,和面前猶如小山般的肉瘤比起來,渺小的猶如能夠被瞬間吞噬的塵埃。

他靈巧地躲閃著,腳尖輕點在飛速襲來的肢體上,猶如一道飄忽的影子,輕而易舉地在攻擊的間歇中穿梭,彷彿一陣風一般無法被捕捉。

母親的心下駭然。

她能夠非常明顯地感覺到,肉眼可見地,對方的狀態正在一點點地,但是穩定而迅速地進步和調整,就像是在飛速地進行學習一般,這種成長速度極其可怕,前後用時不過短短幾十分鍾,眼前看似弱小的人類,就逐漸地適應了自己現在的攻擊模式,慢慢地從疲於應對變得遊刃有餘,甚至能夠抽空進行反擊。

母親的眼球向下轉動。

葉迦一驚,趕忙躲過,但沒想到的是,對方並沒有根據剛才的行動軌跡向他攻來,驟然伸長的肢體捲起浮在空中的厲鬼。

那只厲鬼在猝不及防間被死死捉住,猙獰可怖的面容因震驚而微微扭曲:

“什麼……?!”

粘膩猩紅的肉瘤表面滲出液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厲鬼發出慘叫,靈體伴隨著“滋滋”的腐蝕聲逐漸融化,吸收。

葉迦一驚,只見更多的觸手從母親龐大如小山般的軀體中伸出,猶如一張巨大的網一般,密密麻麻地將整個天空遮蓋,周圍懸浮的厲鬼被盡數捕獲,刺耳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他的神情微沉。

居然……

居然透過吃掉自己的孩子來補充體力,實在不愧是眾惡之母。

女人才慘白的面容低垂著,猩紅的舌尖從口腔中探出,緩緩地舔過唇角,顯現出一種貪婪的邪異。

總算恢復一點了。

她的嘴唇緩緩地向著兩邊裂開,森白的尖牙閃爍著寒光,一排排一圈圈向內延申,粘稠的,帶著腐蝕性的唾液緩緩地從嘴裡流淌出來。

——接下來,該吃大餐了。

地面上。

空氣中瀰漫著腥臭的氣味,腳下殘破猙獰的屍塊堆積在一起,正在緩慢地融化進空氣之中。

但是,增加的遠比消逝的要快得多,在厲鬼的屍體變成陰氣之前,更多的屍塊和鮮血潑濺下來,一層層地堆疊,構成一副地獄般的圖景。

嵇玄站在其上,猶如地獄的主宰。

他微微眯起雙眼,猩紅的眼瞳在長睫下閃爍著冷光,慘白的面容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就是給敵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強行將母親對葉迦的束縛轉移到自己身上所帶來的副作用正在緩緩顯現。

嵇玄的動作慢了下來。

但是,圍攻他的厲鬼卻反而變得謹慎而畏縮——畢竟,在它們腳下的大部分屍體,全都是由對面獨自一人製造出來的,即使失去了部分能力,現任鬼王帶來的壓迫感仍舊無法小覷。

毫無預料地,腳下的地面猛然炸開。

土層以下突如其來的攻擊令所有的厲鬼猝不及防。

無數猩紅的肢體彷彿密密麻麻的蟲子般冒出,在半空中蠕動搖晃著,向著地上的所有厲鬼無差別地攻去。

嵇玄身體早已在意識之前行動,他向旁邊一躍,避了開來。

在看到面前的景象之時,他的心下微震,抬眸向著空中看去。

原來,母親之所以將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龐大,估計為的是這個。

她是如此狡詐,她非常清楚,在面對這樣巨大的體積時,面前的對手無法將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捕捉到。

所以,她一邊在和葉迦交戰,一邊藉著地上屍體釋放出來的陰氣作為掩飾,操縱一部分猩紅的肉瘤悄無聲息地鑽入了地下,就為了等待著現在的一擊。

葉迦聽到背後的不遠處傳來一整片刺耳的慘叫。

那慘嚎刺破天空,震耳欲聾,令他本能地心底一顫。

……這聲音是從嵇玄所在的地方傳來的。

葉迦分神了短暫的半秒。

母親趁此機會,猛地襲了過來。

葉迦反射性地抬手格擋。

只聽“鏗”的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伴隨著刀光閃過,只見看似柔軟粘膩的肉塊剝落下來,露出鋒利雪白的牙齒,死死地咬住緋紅的刀刃,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被咬住之後,鐮刀無法收回。

無法逃離。

葉迦用雙手撐著鐮刀的骨柄,手背上青筋暴凸,手臂在重壓下微微顫抖著。

他眯起雙眼,死死地盯著面前正在向著自己緩緩靠近的母親,眼底閃爍著孤狼般狠絕的冷光。

餘光裡,葉迦看到,背後的觸手緩緩地圍攏過來,他能夠活動的區域逐漸縮小。

“捉到你了。”母親說。

她貪婪地望著面前的青年,佈滿利齒的嘴伴隨著說話開合著,更多消化液從中淌出,滴滴答答地落下。

葉迦短促地笑了下:“是嗎?”

他毫無預兆地鬆開手,整個人立刻迅速地向下墜落,精準地向著包圍收攏前唯一的空隙中飛去。

想跑?!

母親表情猙獰,她緊隨而上,觸手猛地向著對方卷去。

但是,就在咬合力鬆懈的瞬間,緋紅的刀刃猶如泡影般幻滅消失。

葉迦仰起頭,自下而上地望去。

一絲笑意從他的唇上掠過,轉瞬即逝,近乎挑釁。

他的眼珠定定地落在面前龐大的怪物身上,掌心裡,鐮刀再次浮現。

糟糕!他不是想逃!

母親心下大駭,急急向後退去。

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逃不出對方攻擊的範圍。

冰冷的刀鋒揚起淺淡的紅光,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母親的一條腿從大腿根部以下齊齊斷裂,皮囊刃撕裂,在被斬斷的瞬間開始褪色風化。

這是自手腕之後,被切斷的第二個肢體。

不過——

她驟然停下慘叫,表情在那瞬間立刻變得可怖起來,猛地向前襲來,裂開的嘴角上揚,發出詭異的“呵呵”聲:“沒關係,我已經知道你的弱點了。”

葉迦心下一驚。

母親的肢體飛速地掠過耳邊,向他的背後攻去,凌厲的風聲擦過耳畔,帶起冷意。

身後驟然響起男人低沉的悶哼。

葉迦的瞳孔微縮,本能地扭頭看去。

半空中哪裡有嵇玄的身影,凹凸不平的猩紅肢體上浮凸出巴掌大的一張嘴,正在咧著嘴衝著葉迦笑,發出嵇玄的聲音:“瞧,弱點。”

背後,母親的氣息已然靠近。

瞬息間,局勢已定。

葉迦無路可退。

背後怪物猛然張開巨大的嘴巴,將面前的青年整個吞了進去。

女人的身形仍舊纖細,完全看不出來剛剛將一個比自己還高的青年吃了下去。

她裂開的嘴角上揚著,猩紅的眼珠內閃爍著愉悅滿足的光芒。

自從他們開始對戰,葉迦從來沒有失誤過一次。

就像是專為戰鬥而生的機器,神經,骨骼,肌肉,全部都被最大效率地利用,運轉,算無遺策,甚至令母親都感到可怕。

但是,她發現,葉迦唯一一次的失神,出現在嵇玄的方向傳來尖叫的時候。

於是在那個瞬間,母親就想好了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

母親微微笑了。

這就是人類,即使是最強的那一個也不例外——軟弱,愚蠢,容易預測。

只要捏住了弱點,就不再有任何威脅。

只可惜的是……

她低下頭,看向自己被砍斷的腿,整齊的橫截面之下,猩紅的肢體蠕動著,某種黑灰色的液體從中滴落而出,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化成了飛灰。

母親的表情有著一瞬間的扭曲。

居然在死之前還帶走了她的一條腿……

被吞掉真的是便宜他了,不然她一定要讓這個愚蠢而傲慢的人類付出代價。

她緩緩地將龐大的肢體收回,猩紅的眼珠轉動,向著不遠處的地面看去——

現在,該去見見她另外一個愚蠢而傲慢的孩子了。

“行了,都停下吧。”

母親慵懶的聲音從頭頂不遠處響起。

下方,厲鬼們紛紛停手,畏懼地向後退去。

女人坐在小山一般的肉瘤上,低垂著一張慘白的臉,她的手腕和腿以下已經斷裂,和軀體不符的龐大肢端從中湧出,和背後的肉瘤纏繞在一起。

她緩緩地揩掉臉上殘餘的血跡,低頭向著站在屍骸中的男人看去。

對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定定地回望著她。

他的表情冰冷漠然,但是在那雙與母親同色的猩紅眼珠內,卻彷彿醞釀著可怖的風暴一般。

嵇玄緩緩道:“他呢?”

男人的脊背挺直,在問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仍舊沒有半點動搖,唯有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收緊。

母親笑了:“怎麼,你現在還在問他?”

明明現在早已沒有了任何的懸念,居然還會問出如此天真的問題。

實在是不像那個和她一起在彼岸待了那麼久的嵇玄啊。

母親搖搖頭,可惜地說道:“沒想到,這麼短時間裡,你居然已經沾上了人類的臭毛病。”

“我不需要不聽話的孩子。”女人抬起僅存的那只蒼白的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之上,唇角的笑意加深:“所以,我讓他回到了他該在的地方。”

霎那間,空氣中一片死寂。

嵇玄眼眸沉沉,死死地注視著面前的女人,某種陰暗的情緒在他看似鎮定的表面下湧動著

母親望向從剛才開始就沉默不語的嵇玄,施恩般地探出手:

“我的孩子,只要你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對你的忤逆既往不咎。”

她微笑著:

“當然,一點小小的懲戒還是會有的。”

畢竟,留下嵇玄,對自己將來再次開啟血祭還有用。

母親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如,就從親手把那些敢違抗我的厲鬼和人類處死開始吧。”

嵇玄輕笑一聲:“您可真是寬宏大量。”

他的語氣非常平淡,但是從字裡行間就是透露出一種輕慢譏諷的意味。

母親的表情微沉。

她聽出了對方語氣中不尊的意味。

細白染血的手指不耐煩地在肉瘤上輕點:“你不會覺得……你還有可以違抗的權力吧?”

母親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ace能用鐮刀傷到我,而且還能使用你的招數,是因為你承擔了所有的代價,而讓他一個人得到了所有的好處。”

“可真是無私。”她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只可惜,錯信了人呢。”

母親向前傾身:“現在的你,不僅無法對我造成傷害,而且……”

她的視線上下掃過面前的男人,毒辣地一眼看穿對方的虛弱,輕笑道:“你現在應該正在被副作用折磨吧。”

“明明已經沒有了一戰之力,居然還這麼死撐……愚蠢。”母親興致缺缺地搖搖頭:“你知道嗎,現在甚至都不需要我出手呢。”

她向著下方掃了一眼。

但是,嵇玄卻仍是那副喜怒難辨的表情,不贊同,不否認,好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母親扭曲唇角,露出一個帶著惡意的笑容:“你不信,對嗎?”

“那就試試看吧。”只見女人纖白的手指微抬,一根觸手探出,猩紅的液體從中滴落,四散開來,飛速地向著那些蠢蠢欲動的厲鬼飛去。

喀拉喀拉。

骨骼刺破皮膚,異變嘶吼的聲音響起。

每一雙眼珠裡都隱隱透出紅光,帶著瘋狂而飢餓的神色,緊緊地盯著站在不遠處的嵇玄。

“去吧。”母親笑著,輕描淡寫地說道。

狂化的厲鬼嚎叫著,猶如被斷開鎖鏈的瘋狗,爭先恐後地向著嵇玄撲去。

每一隻厲鬼的戰鬥力比起剛才都飆升數倍,本就落於下風的嵇玄更是獨木難支,他在攻擊中艱難地躲閃迴避,但是身上的傷口卻越來越多,動作一點點地變得遲緩。

母親垂眸,欣賞著嵇玄狼狽的模樣:

“想通了嗎?”

嵇玄慘白的手指洞穿面前其中一隻厲鬼的喉嚨,他抬眸看向對方,削薄的唇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當然。”

下一隻厲鬼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深可見骨的三道抓痕,然後被“咔擦”一聲扭斷了脖子。

嵇玄避開第三只從背後撲來的鬼。

越過面前密密麻麻的頭顱,那雙猩紅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母親所在的地方,眼底裡有某種陰暗瘋狂的情緒在滋生,猶如怪物掙脫囚籠,露出可怖的真實面容:

“我會吃了你。”

——只有這樣,我和哥哥才能融為一體。

“然後,我會吃掉所有人。”嵇玄笑著說道。

——既然沒有了擁有光明的可能,那就乾脆一起沉淪。

縱然對方明顯落於下風,但是在面對著那樣的視線之時,母親仍舊控制不住心底一突——本能告訴她,嵇玄說的句句非虛,而是對方心底真實的想法。

既然這樣,那就不能留了。

母親的表情猙獰了一瞬,她緩緩地抬起手,但是,還沒有等她動作,某種怪異的危險感驟然襲來。

就像是刺骨的鋼針扎入身體,帶起一陣生理性的戰慄。

勁風襲來。

母親本能地向旁邊一閃,但卻並沒有完全避開,那龐大的肉山在這一擊之下,震顫,晃動,碎裂,那是純然恐怖狂暴的力量,血肉飛濺。

由森白骨骼構成的怪物緩緩而來,巨大的山羊頭顱上仍舊掛著碎肉,黑洞洞的眼眶深處,浮動著令人膽寒的血光。

是血蠱魚。

母親的表情驟然變得森冷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權威不斷地受到挑戰的滋味。

這種叛逆的苗頭必須扼制在此了。

女人背後龐大如小山的肢體正在迅速地重組與自我恢復,冰冷的殺意在她猩紅的眼眸深處閃爍著。

山羊頭骨的怪獸毫不畏懼地和她對峙著,背後是翻滾著的濃重陰雲。

突然——

“喂!你們在這裡聚會怎麼能不喊我呢?”

不遠處,一個肆意囂張的聲音響了起來。

熊熊燃燒的陰火在鬼群中炸開,灼燒的噼啪聲和嘶吼聲響徹雲霄。

母親驚愕地向著騷動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何時,在被厲鬼佔據的荒原邊緣傳來了人類的氣息。

在黑壓壓的天空與黑壓壓的厲鬼的包圍下,那湧入的陌生氣息就像是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星,微弱,孤獨,但是卻清晰生動,完全無法忽視。

所有厲鬼的動作都不由得停留了一瞬,一張張兇惡醜陋的臉上都難以遏制地露出驚愕的神情。

它們沒有想到……

那些弱小的,絕對劣勢的人類,居然還有膽子回來。

“blast!你給我留點啊!”少女不滿的聲音伴隨著電鋸的嗡嗡聲響了起來:“你不知道我被關了多久,關節都要生鏽了。”

“你們兩個,別那麼莽撞。”男人無奈地說道:“注意隊形啊。”

伴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蟲群的嗡嗡聲響起。

驟然變大的蜈蚣躍入蟲群中,鉗子咔噠咔噠地相互碰撞著,轉瞬間就將一隻擋在面前的b級厲鬼撕碎。

嵇玄也同樣愕然。

為什麼……?

影鬼不是把超自然管理局的人都帶離了嗎?

正在這時,影鬼苦哈哈地從人群的背後現身。

它一邊吞掉了一隻向自己攻過來的厲鬼,一邊還不忘扭頭跟自家老大解釋:

“這個,這個真的不是我不想阻攔,他們非說要回來……”

對於阿咪而言,一切也都完全超乎常理——倘若它對一群厲鬼說清利弊,告訴它們,贏得機率幾乎為零,只要回去,面對的百分百就是死亡,不會有任何厲鬼願意回來的。

它們就是這樣趨利避害的物種。

但是,在它將同樣的說辭告訴這群人類的時候,他們的反應卻出乎了影鬼的預料。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其中一人開口說道:

“那既然這樣,就更不能讓我們的同伴孤軍奮戰了。”

更加令人驚愕的是,在如此簡陋的理由之下,所有的人類,居然全部同意了這場自殺式襲擊。

阿咪看向嵇玄,有些困惑地說道:“人類……真的是非常奇怪的物種呢。”

所以……連帶著它都有些戰意了。

或許,只是或許,人類真的能夠反敗為勝呢?

所以,抱著這樣的想法,阿咪也跟著回來了。

即使必敗無疑,它也真的想見證這個物種的結局。

“砰——”

巨大的撞擊聲再次從頭頂響起。

血蠱魚擺動著尾巴,再次向著母親衝去,張大的嘴撕咬住對方的肢體,任憑對方如何攻擊都不放手。

在被甩開之後,即使身上的肋骨斷裂,肢體脫落,但是血蠱魚卻仍舊不知疲憊地向前衝去,憤怒地撞擊著眼前龐大的肉山。

——“砰”“砰”。

周遭一片黑暗死寂,只能聽到隱約的撞擊聲,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怎麼聽都聽不真切。

在晃。

就像是墜入晃動著的深海,整個世界都在隨之微微震顫。

是什麼……?

葉迦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緊接著,又是一陣撞擊。

他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

一層血浪將葉迦整個人包裹在其中,猶如一道幕布,忠心地守衛著它的主人。

這是……哪裡?

葉迦的大腦遲緩地運作著。

砰!

又是一聲。

他艱難地直起身,但是卻毫無著力點,只能再次跌了回去。

“當”

什麼東西落了出來。

葉迦探出手去摸索——那是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玉石般溫潤的手感,其中有一個眼睛形狀的孔洞。

他怔了怔。

“全知之眼”。

這個名詞陡然在他的腦海中躍出。

葉迦捏著它,冰冷的石質觸感沉甸甸地在手中墜著,混沌的頭腦一點點地變得清醒。

他想起了在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事情。

所以……

葉迦環視了一圈眼前的黑暗。

他現在應該是,在母親的身體裡面。

葉迦無法召喚出自己的武器。

無論是鐮刀,還是嵇玄贈與他的血浪,都無法召喚與使用。

只有眼前這一層血幕仍舊勉強存在,將外面無邊騷動著的黑暗與葉迦隔絕。

……該如何才能離開這裡呢?

石頭冰冷的表面被他的皮膚溫暖,堅硬的稜角硌在手掌中,帶來隱隱的疼痛。

葉迦怔了一下。

他猶豫著,最終還是緩緩地抬起手,將全知之眼放在眼前。

面前的景象格外駭然,即使是葉迦都忍不住瞳孔緊縮,甚至有幾秒忘記了呼吸。

那些黑色中……密密麻麻,全都是被母親吃掉的靈魂,有人類,有厲鬼,或麻木,或痛苦,表情或慘叫,或凝固,一層層一重重地堆疊在一起,看不到開始或者盡頭,猶如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而他就是漂浮於其中的唯一一架孤舟,可能下一秒就會被吞沒。

葉迦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然後,他透過全知之眼,一點點地,認認真真地尋找著黑暗中任何一點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葉迦突然注意到,在黑暗深處的某個地方,透過來一點微弱的光亮。

那是什麼?

他不太確定,但是,本能告訴他,那或許……十分關鍵。

幽深起伏的黑暗中幾乎沒有任何的著力點,前進變得格外困難。

葉迦只能踩踏在那些被吞噬的殘魂的臉上,一點點地艱難向前進著。

那亮光非常黯淡,就像是狂風中即將被吹滅的蠟燭,或是湍急波濤上倒映著的微弱月光,似乎下一秒就能被周遭的黑暗徹底淹沒。

有好幾次,葉伽都懷疑那抹亮光會在他眨眼的瞬間消失。

但是它沒有。

它始終艱難而固執地亮著,猶如某個支撐已久的執念,在一切都已然湮滅之後,仍舊固執地留存於世間。

越來越近了。

葉迦幾乎已經能夠勉強看到亮光的輪廓。

那是一個球體,周圍懸浮著一層薄薄的屏障,而在球體中央,則是漂浮著許多……

靈魂。

那層屏障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禁錮,一條條閃爍著微光的細線從它們的身上延伸出來,消失在了黑暗的盡頭。

葉迦微微一怔。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葉伽靠近過去,隨著距離的縮短,那些靈魂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它們大多數都是殘魂。

虛弱,蒼白,輪廓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是和那些早已被黑暗同化到面目混沌的靈魂比起來,它們要顯得完整的多。

“喂……”

葉伽沒有抱太多希望,試探性地開口道。

沒有靈魂響應。

葉伽沒有氣餒,再度靠近幾分:“喂,你們能不能聽到——”

他的聲音驟然收住。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哽在了喉嚨裡,阻止他將剩下的話說完。

那是一個被剝去皮膚的靈魂,鮮紅的肌肉和筋健失去了皮膚的保護,裸露在外,但是卻依然能夠看出身材的年輕和姣好。

雖然無法看到面容,但是葉伽就是知道她是誰

她的皮膚曾經被懸掛在那個狹□□仄的集裝箱內,等待著被運往別處。

葉伽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緩緩地扭頭,向著一旁的另外一個靈魂看去。

那是一個面容熟悉的年輕主婦,身上的從胸口到腹部都被鮮血浸染,衣服之下血肉模糊——葉伽記得,自己曾在百鬼夜行之後的居民區內親眼看到,她的丈夫一次次地將刀捅入她的身體。

怎麼回事……她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葉伽感到自己的大腦一片混沌,無數種猜測在混亂中沉浮。

正在他陷入愣怔中的時候,突然,一旁一個細細的聲音響起:

“是你……”

他猛地一愣,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只有七八歲的男孩站在不遠處,在他眼睛的位置是兩個鮮血淋漓的窟窿,似乎被人挖了出來似的。

小男孩用那雙空蕩蕩的眼窩看著葉伽,好像不藉助視力也依舊能夠看到他一般。

比起其他人,他的面容要更加清晰,也還沒有喪失思考和說話的能力:

“我知道你。”

小男孩用童聲篤定地說道。

——他應該就是那對眼珠的主人了。

葉伽怔了下。

但是,在他見到時,那對眼珠已經被裝到了盒子裡,那對方又為什麼會知道自己?

似乎看看出了葉伽的困惑,那個小男孩開口說道:

“因為她和我說起過你呢。”

她……?

葉伽感覺自己喪失了思考能力。

他不願想,也不敢想。

小男孩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聽上去格外的清脆而天真:

“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裡啦。”

“但是,她很少開口說話,大部分時候都在發呆。”

小男孩轉頭指了指一旁的兩人:

“那個大姐姐和阿姨一開始也還能說話,但是慢慢的也只會發呆了。”

他的表情有些悲傷:“我最近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或許很快我也沒辦法繼續說話了。”

“但是,她雖然發呆的時間長,可是卻還是能偶爾說說話,”小男孩歪歪頭:“而且,她好像是我們中在這裡待得最久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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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伽聽到自己問:“你說的她……就在這裡嗎?”

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陌生而遙遠,葉伽幾乎有些不確定這句話真的是自己說出來的。

“當然啦。”沒有雙眼的小男孩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她就在那裡。”

“你是來找她的嗎?”小男孩問。

葉伽說不出話。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真好呀,我也想見我的爸爸媽媽。”

說完,他就站在原地不再動了,好像是也開始發起了呆來。、

葉伽向著對方指著的地方看了過去。

冥冥中,好像有什麼力量強迫他繼續向前,繼續靠近。

隨著他的前進,渾渾噩噩的殘魂在他的身邊分開,為葉伽讓開一條道路。

道路的盡頭,是一縷殘魂。

光芒暗淡,殘破不全,面容已經幾乎消失,只能隱約看到模糊的人形輪廓,一根細線從她的身上向著黑暗中連去,雖然它看上去最為破碎,但是,在那根細線上的光卻似乎要比其他靈魂更亮幾分。

霎那間,葉伽如遭雷擊。

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他不敢想,不敢思考,不敢呼吸。

那縷殘魂似乎也同樣感知到了什麼,遲鈍而呆滯地抬起眼,向著葉迦的方向看了過來。

葉迦呆愣著,回望著她。

他張了張嘴,但是,卻沒有任何聲音從他的嘴裡發出。

……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媽媽。

人類與厲鬼混戰在一起。

除了有經驗的玩家之外,參戰的還有普通的超自然管理局的成員,他們謹慎的地組成機動小隊,利用道具,解決著那些落單的厲鬼。

每一個人的眼底都燒著熊熊的火焰,掙扎著,不止為了自己的求生,更是為了整個世界的未來。

空中。

母親的背後,巨大的肢體張牙舞爪地蠕動,正在一點點地重新拼湊完全。

她陰惻惻地眯起雙眼,定定地看向不遠處的怪物。

不知道為什麼,皮囊的深處似乎傳來一絲不適。

母親皺皺眉,但還是將這種不適忽略掉了。

她抬起眼,憤怒地注視著面前的血蠱魚。

必須要要殺一儆百。

讓所有的厲鬼知道,背叛自己將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無邊的黑暗中,靈魂的光芒微弱而暗淡。

青年無法自抑地戰慄了起來,從頭到腳都在打著哆嗦。

腦海中彷彿混沌成了一片漿糊。

那張臉……輪廓模糊,幾乎無法辨認出五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葉迦就是認出了對方——即使已經過去了那麼長的時間,但是,那熟悉的氣息卻好像是烙印似的,被深深地烙進了靈魂深處,縱使他以為自己早已將其遺忘,但是在多年之後觸碰,仍舊會帶起一陣陣鑽心的疼痛。

就像是被重新帶回那天雷聲大作的雨夜。

他渾身溼透,站在門前,哆嗦著向著黑暗的房間內看去。

“你……”

葉迦的聲音嘶啞,幾乎聽不出原本的聲線。

他驚慌無措,小心翼翼,幾乎帶著點恐懼。

你在發呆嗎?

你在醒著嗎?

你……還能認出我嗎?

所有的問題全部都哽在葉伽的喉嚨深處,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

面前已然混沌,失去理智的殘魂定定地望向他,時間似乎沒有了意義,一瞬間被拉長成一輩子,一輩子又被縮短成轉瞬間,終於,許久之後,女人的殘魂抬起手,一點點地向著葉迦探了過來。

那張模糊的臉上,帶上了些許葉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神色:

“……小……伽……”

葉迦的指尖冰冷顫抖,他抬手,向著對方探去。

泛著黯淡白光的魂體虛無縹緲,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吹散。

模糊殘破的手指觸碰到了葉伽的指尖,然後……穿了過去。

明明沒有任何實在的觸感,葉伽卻難以遏制地一抖,好像是被燙到似的。

她眼眸微彎,露出一點笑模樣:

“長……大……了……”

在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只見殘魂背後的細線寸寸斷裂。

殘缺的靈魂開始一點點地消散。

“等……等等……”葉伽驚慌地收緊手指,但是掌心中的靈體卻變成破碎的粉末:“先別走……”

不要走。

再等等……

明明……才剛剛見面啊。

血蠱魚擺動著尾巴,微微低伏下腦袋,巨大的山羊角上閃爍著尖銳的光,然後再次直直地向著那彷彿無法動搖的肉山衝去——

嵇玄在戰鬥中瞥到,心下驟然一震,厲聲道:< /p>

“別過去!”

但是已經晚了。

觸手破空,角度刁鑽精準,徑直向著血蠱魚核心的方向卷了過去!

血蠱魚巨大的軀體被觸手牢牢地禁錮,任憑它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束縛。

母親快意地注視著它。

觸手狠狠地扎入它的肋骨下,在它痛苦的顫抖下一點點地深入,向著它的核心探去。

血蠱魚艱難地調轉過頭,哆哆嗦嗦咬住母親的其中一隻觸手,似乎縱使送命,也要扯下對方的一塊肉似的。

“不識好歹。”母親冷笑一聲。

她的觸手驟然收緊,血蠱魚發出一聲哀鳴。

但是,就在母親即將把那滴鮮血和眼淚凝成的核心捏碎之時,她的動作卻猛然停了下來。

“怎……”

她瞪大雙眼,猩紅的瞳孔緊縮。

鬼魂誕生於執念。

執念消亡,魂體即散。

葉伽低下頭,愣怔地注視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心。

背後的黑暗傳來騷動,似乎在不安地震顫似的。

他緩緩的收攏手指,隱約可以看到刀刃的形狀在掌心內顯現。

母親對這個空間的掌控能力在下降。

他不止能夠重新召喚出一部分自己的武器,而且還知道了應該如何才能破壞掉母親的皮囊。

葉伽緩緩地扭過頭。

失去雙眼的小男孩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童聲稚嫩,但是卻帶著一種和年紀不符的成熟,他小心翼翼的問:

“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葉伽:“是的。”

他低下頭,將掌心虛虛得落在對方的發頂,溫柔地低聲回答道:

“但是別擔心,我會帶著你們一起走。”

“那,那我能重新見到爸爸媽媽了嗎?”小孩的聲音中帶著雀躍。

葉伽笑了下:“或許不能。”

他的聲音輕而柔和:“但是,總有一天,會重聚。”

緋紅的刀刃劃出完滿的圓弧,在無聲掠過的瞬間,閃爍著亮光的絲線齊齊斷裂。

束縛連同執念一齊消散。

觸手戰慄著,失去了氣力,已經無法再困住血蠱魚了。

它從裹纏中掙脫了出來,歪歪扭扭地向著遠處遊去。

但是母親卻已經顧不上它了。

她的皮膚下傳來“喀拉喀拉”的細微聲響,乾枯龜裂的紋路開始飛快地在女人白皙的皮膚上蔓延,彷彿蜘蛛網一般擴散,在眨眼間就遍佈全身。

“不可能……不可能!”她表情猙獰,聲嘶力竭地喊道。

這……這個皮囊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突然就支撐不住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她不允許……不允許!!!!

母親慌張地抬起手,將從臉上跌落的碎塊拼湊回去,試圖將它們按回原位,但是她的動作卻導致更多的碎塊跌落下來,整個人都在飛快地分崩離析。

“啊啊啊啊啊——”她淒厲地慘叫出聲:“快,給我新的軀體,快!”

女人肚子鼓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其下掙扎,試圖脫出——

霎時間,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了過來。

但是,他們沒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異變。

就像是迅速風化的土層,母親的皮囊快速地崩潰著,很快,那些慘叫聲變成了粘膩的蠕動聲響,不再具有了人類的發聲器官,很快,就連人類的形狀都不再擁有。

“砰!”

一聲巨響。

容器瞬間崩潰,一堆鼓鼓囊囊的肉瘤從空中跌落下來。

不……

不不不不不!

肉瘤無聲地尖叫著,在半空中拼命地掙扎著。

地面上裂開縫隙,怪異奇詭的紅光隨之亮起,在深深的淵藪之下,彼岸緩緩張開大門,迎接著它的原住民。

正在這時,只聽刺啦一聲——

銳利的寒光閃過。

在血雨之中,蠕動的肚腹被從內部破開,青年的身形從中脫出。

葉迦感到自己在墜落。

他仰著頭,望著被陰雲覆蓋的蒼穹,在雲層和雲層的縫隙之間,隱約能夠看到湛藍色的天空,就像是被水洗過的寶石,閃爍著遙遠而冰冷的光。

他在恍惚間下墜,失重感籠罩著全身。

視線裡,是傾瀉的血雨,渺遠的星河,遠遠的傳來喧鬧的聲響,但是葉迦卻什麼都聽不真,只聽聽到在耳邊掠過的呼呼風聲。

下沉,下沉。

四肢沉重的彷彿灌了鉛,根本無法抬起,似乎能夠就此睡去。

葉迦的眼皮緩緩落下。

突然,毫無預兆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好像是利刃一般,直直地切入一片混沌之中,瞬間將葉迦從那種近乎恍惚的狀態中扯了回來:

“哥哥——”

對方的聲音低沉急促,尾音微微戰慄,飽含著某種充沛到滿溢出來的情感,幾乎令人的心臟猛地一顫。

葉迦一怔。

下一秒,他感受到自己被死死地擁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裡。

墜落停止了。

他抬起眼看去。

男人低垂著眼眸,長長的眼睫下,一雙猩紅的眼瞳在眼眶中微微戰慄,冰冷的手臂因剋制而顫抖著,好像是難以置信般地擁緊懷中的青年。

他似乎害怕用力太輕,將對方再次從懷抱中溜走,又好像害怕抱得太緊,讓幻影捏碎。

葉迦按住對方的臂膀,掌心下真實的觸感將他從混沌中拉回:

“阿玄……”

他喃喃道。

葉迦眨了下眼。

一大顆淚珠滾了下來。

嵇玄被嚇了一跳,一時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他緊張地問道:“怎,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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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迦抬起手,如夢初醒般碰了下自己的臉頰。

冰冷而潮溼。

淚水滑落下來,順著下頜落下,滴落在嵇玄的手背上,將他燙的一抖。

啊……是這樣啊。

葉迦搖搖頭,勾起唇角,琥珀色的眼底被洗的越發清透明亮:

“只是……見到了一個人而已。”

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嵇玄凝視著他。

許久之後,他低下頭,輕輕地吻去了葉迦的淚水。

他的指尖仍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殺戮帶來的戾氣還尚未從他的眼底逝去,但是他的嘴唇冰冷柔軟,輕輕地拂過青年冰冷的臉頰,溫柔的好像是一片羽毛墜落。

嵇玄一點點地吻到葉迦的唇上。

這次,葉迦沒躲。

兩人唇貼著唇,嵇玄喉嚨間溢位模糊的聲音,好像是撒嬌一般:

“哥哥,你答應過我,在一切結束之後……你說話算話嗎?”

葉迦笑了一聲:

“嗯,說話算話。”

他抬起頭,回應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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