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願望29、讀取與回憶（下）
貓咪老師曾說過, ‘能化形為少女的貓妖，應該性格溫順, 相當喜歡人類。’
這無疑說的就是澄，她性格溫順, 非常喜歡人類，在暮的記憶中，澄一直溫柔而單純的笑著，所謂的大和撫子，大概就像澄這樣吧，夏目想。
暮第一次見到的場拓真時，是澄將他領到山洞的, 那個只有五歲的小男孩怯怯地躲在澄的身後, 用一雙黑亮的眼睛偷偷地打量著她。
“你怎麼把人類的小鬼領到這裡來了。”暮對於人類雖然不能說討厭，但是絕對談不上喜歡，所以就算對方是一個粉嫩嫩的小娃娃，她也一臉毫無興致的模樣。
澄微微鼓起臉頰, 不滿地問：“暮, 真是的，沒有覺得拓真很可愛嘛？”
“可愛？”暮輕輕挑眉，用淺金色的眼睛掃視了一下的場拓真，咬了一口烤魚說，“完全不理解，這種人類的小鬼哪裡可愛？”
“澄姐姐……”的場拓真害怕地撲到澄的懷裡，暮的目光雖然沒有任何惡意, 但是因為不帶任何情緒，顯得有些冰冷，對於只有五歲的的場拓真來說這樣的目光令他害怕。
“姐姐？你的年齡能當這小鬼的奶奶了吧……”
“奶奶？”澄唇邊的笑容僵住了，摸著自己臉頰，委屈地說，“我那麼老嗎？”
“澄姐姐最漂亮了，”的場拓真稚嫩的聲音非常響亮，鼓起勇氣對暮大喊，“我不許你欺負澄姐姐。”
“我欺負她？”暮丟掉手中的魚骨，一臉深沉地搖頭說，“小鬼你還不瞭解你的澄姐姐有多恐怖……”
“……我對你做過什麼很過分的事情嗎？”
“這句話就已經很過分了！”暮幽怨地看了澄一眼，“天天不讓我睡到自然醒，抓魚的工作統統交給我，惹禍以後總是一臉無辜的模樣。”
“澄姐姐就是這點不好呢，”的場拓真露出一副‘我瞭解’的表情，“每天我沒有睡醒的時候，她就來叫起床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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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的場拓真人小鬼大的模樣逗樂，暮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現在不折磨我，是因為換這個小鬼了。”
“折磨……？暮，這樣形容是不是過分了點？”澄氣鼓鼓地說。
看到暮的笑容，的場拓真露出孩子獨有的純淨笑容，“姐姐，你笑起來也蠻好看的。”
“雖然被小鬼誇獎完全不覺得開心，”暮淺淺一笑，摸了摸的場拓真的頭，“不過謝謝你。”
“但是，果然還是澄姐姐最漂亮。”的場拓真撒嬌一般抱住澄，臉頰微紅地說，“我最喜歡澄姐姐了。”
“謝謝，拓真，見到這個姐姐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告訴你的父親哦。”澄聲音溫柔地囑咐著的場拓真。
的場拓真歪頭問：“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和拓真的秘密，拓真會保守秘密吧。”
“恩。”的場拓真用力點頭。
澄笑容溫柔拍了拍的場拓真的腦袋，“自己去山洞門口玩吧，不要走太遠哦！”
目送的場拓真跑出山洞後，暮才開口問澄：“出什麼事情了嗎？”
“恩，暮，我曾說過，小智越來越奇怪了。”澄輕輕起皺眉，清麗的面容蒙著一層淡淡陰霾，“昨天，小智竟然用他的妻子當誘餌。”
“誘餌？”
“恩……”澄咬住下唇，緊緊握住暮的手，彷彿這樣才有力量說下去，“小智曾對我說過，家族現在會強大，因為有我的存在，我被其它妖怪畏懼著。”
暮回握住澄手，微微揚起嘴角：“他還是很清楚的嘛，貓又的強大。”
“但是，我在他過世後就會離開，那樣家族會衰弱下去，所以小智開始追求強大的妖怪。”
“知道無法留下你，所以開始追求新的力量嗎？”
“拓真的母親身上有靈力，雖然很微弱，但是卻很受妖怪喜歡……”澄的聲音一頓，臉頰蒼白地說，“小智想用她來吸引強大而邪惡的妖怪。”
“那個男人為了追求力量已經開始扭曲了，你小心點，畢竟你和他簽訂的式神契約還在他的手中。”
面對暮的叮囑，澄只是露出一抹蒼白笑容，小聲說：“暮，我有些弄不懂人類了，我還記得小智喜歡上拓真的母親時，那種羞澀而幸福的表情，怎麼一轉眼他就把自己心愛的人當成道具一樣使用。”
“……”暮無言以對，所以她才不想去瞭解所謂的人類。
澄一離開，暮就跑出山洞爬上一顆高高的大樹，坐在粗壯的樹枝上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與暮一同注視著澄背影的夏目，感受到暮深深地擔憂，還有淡淡的不安。
夏目也很難想象當初在山洞那個笑容溫潤的男子，竟然會將自己的妻子當誘餌，他是多想告訴暮，快點與澄回到妖怪之裡吧，很危險，的場真的很危險……
暮的妖力完全恢復後，偶爾也會跑去人類的村莊遊玩，還會去河邊抓魚自己烤著吃，無聊時還會去戲弄一下森林的小妖怪。
澄經常帶著的場拓真來找暮，曾經還怯生生地躲在澄背後的小男孩轉眼間已經十五歲，面對依然保持著少女模樣的澄和暮，他依然叫暮為姐姐，卻直接稱呼著澄的名字。
“拓真越來越不可愛了，以前還會軟軟地叫我姐姐，”澄經常一臉委屈地和暮抱怨，“現在直接稱呼我的名字，但是對暮卻還叫姐姐。”
“我聽村民說，孩子長大後都會很叛逆。”暮瞥了一眼在樹上摘果子的的場拓真，“也許再長大一些就好了。”
但是的場拓真再長大一些，情況一點也沒有好，“今天又和我生氣了。”澄小臉皺成一團向暮抱怨著。
每次澄和的場拓真吵架就跑她這裡抱怨，所以暮已經習以為常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啊？”
“因為拓真越來越不可愛，我希望他像小智一樣娶個妻子，然後生個寶寶，”說到這裡澄眼睛一亮，“這樣我就有可愛的寶寶照顧了，但是他臉色一下就變得很難看，然後還向我發火……”
“對哦，他也快二十了，這個年齡的人類確實可以娶妻生子了。”暮沉思一下，澄和的場拓真一吵架就會來找她，不分時間，就算她在睡覺，也會被澄給叫醒。
“澄，你好好和他談談吧，”為了她能好好的睡覺，“你們不要再繼續吵架了。”
那之後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找過暮，契約沒有任何警示，代表澄沒有遇到危險，暮依然每天吃魚，睡覺，偶然逗逗森林裡的小妖怪，算著她和澄還要多久回到妖怪之裡。
“真閒啊！”暮坐在果樹上一邊吃著果子，一邊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時，樹下突然傳來嬌軟地女聲，“暮，原來你在這裡啊！”
“啊，是澄啊，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暮的話還沒有說完，澄爬上了果樹直接撲向她，強烈的衝擊讓暮直接掉下果樹，“好疼，你在做什麼啊，差點摔死我！”
與暮一起掉落下來的澄，她自始自終都被暮牢牢地護在懷裡，一點傷痛都沒有。
暮動了一下身體，疼痛感迅速蔓延到全身，但是接下來澄說的話，讓暮震驚的連疼痛感都忘卻了，她說：“暮，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類。”
“你在說什麼，你這傢伙一直不是都很喜歡人類。”暮笑著捏住澄的臉頰，澄目光閃躲垂下頭，臉頰泛紅說，“是那種心跳會加速，想要當那個人的新娘的那種喜歡，應該說是愛吧。”
“開玩笑的，妖怪愛上人類這種事情……”
“真的，暮，那個人對我告白時，我也很無措，但是卻很在意，所謂戀愛到底是什麼感覺……”
暮第一次見澄這樣的笑容，泛著紅暈的臉頰透著淡淡的幸福與羞澀，她的眼中閃著絢爛的光芒，暮的身體微微一顫，茫然地問：“澄，你為什麼會喜歡那個人類？”
陽光下，澄的黑發散著柔柔的光澤，唇邊笑容溫柔，眼睛笑成彎月的模樣，她低聲說：“為什麼呢？大概因為我在他身上看到其他人類沒有光芒，因為沒有見過，所以一直在觀察，不知不覺就這樣了，呵……，他果然是一個奇特的人類。”
吶，澄，你對我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說你愛上了人類，我應該說些什麼？
你都已經愛上了那個人類，我能說些什麼呢？
暮眯起眼睛，掩蓋住眼中的情緒，低聲問：“澄想要為了那個人類留在現世嗎？”
“不會，我怎麼會丟下暮！”澄淡淡笑起來，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我以為暮會發火，然後告訴我，不可以愛上人類。”
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苦笑：“啊，我很想這麼說，但是，估計沒什麼用，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
聽見暮的話，澄露出如雪般純澈的笑容，低喃：“因為，暮太過縱容我了呢。”
“你準備什麼時候把那個人類領來給我看看？”
“咦，暮不是見過無數次了，”澄眨了眨眼睛，彎起嘴角說，“就是拓真哦。”
“哈？”暮驚呼，面色一沉，她完全沒有想到，是的場拓真那個小鬼，必須要收拾他一下才行，竟然揹著她偷偷地對澄出手。
“拓真說，不想讓我看見他老去的模樣，所以，在小智去世後，我依然會回妖怪之裡。”看到澄有些悲傷地笑容，暮不樂意，“這是什麼理由？那小子是女人嗎，竟然這麼在乎容貌。”
“沒有關係，我也想回妖怪之裡，我要和暮一直在一起，”澄輕輕抱住暮，低聲說，“因為暮是我相依為命的家人啊。”
澄和的場拓真在一起後，非常的幸福，至少這份幸福開始讓暮猶豫，要不要陪澄等拓真去世在和澄回妖怪之裡。
陽光透過雲層照著暮的身上，暮躺在草地上望著蔚藍的天空，輕輕一笑，今天的天空真不錯，她想起昨天的場拓真對她的說話：‘我昨天和父親說要娶澄為妻，父親說今天會給我答覆。’
“澄穿白無垢的樣子，一定很美麗。”她一定要偷偷地去參加婚禮，暮笑著想，下一秒卻感覺那種彷彿渾身的血液在倒流的暈眩感。
暮眯起了一下眸子，這是契約在告訴她，澄遇到危險了，暮壓抑著內心的慌亂，迅速前往契約告知的地點——的場家。
到達的場家後，強力的結界攔住她進入的場家，暮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變為原型撞上結界，強烈的電流狠狠砸向暮的身體，但是暮依然用爪子撕著結界。
“澄——”熟悉的男聲，充滿著撕心裂肺的悲傷，那聲音彷彿扯住了暮的心肺，抑制著胸口的悶痛，暮狠狠扯碎攔住她的結界。
“暮，暮，你來了，你終於來了。”那被的場家式神按倒在地的男子，絕望的雙眼中染上一絲光亮，“救救澄啊，快點救救她……”
“這是什麼啊？”暮覺得自己的血液一點一點的冷卻著，澄倒在離她不遠的地上，她渾身插滿纏著咒符的箭，血液不斷從她傷口中湧出，空氣瀰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澄？”暮覺得自己心臟正一點點被扯碎，發出尖銳的悲鳴，她竭力壓抑著顫抖的身體，她不想承認這個渾身是血，如此狼狽的傢伙，是她的摯友，一隻溫柔卻不失強大的貓又。
“暮，抱歉，好像不能陪你回去了。”嬌軟而虛弱的聲音，她的笑容如雪般清澈而飄渺。
“貓又既然是被神靈分離出現世的妖怪，這份強大與兇惡已經被神靈所認可，澄，你是強大而高傲的貓又，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狼狽……？”暮聲音冷冽的嚇人，她所認識的澄不應該這樣的脆弱。
“一定是因為我違背的神靈大人旨意，見到了人類，所以才會這樣的狼狽。”她依然笑著，卻如此的悲慼而絕望，她是如此喜愛著人類，卻遭到這樣的背叛。
暮已經無法維持冷靜，她顫抖的聲音中帶著哽咽：“我也見到了人類，為什麼只有澄一個付出了代價？”
“因為暮還沒有接觸過人類，所以……回去吧，回到妖怪之裡，不要再來現世了……”澄充滿悲傷而絕望的目光，讓暮狠狠咬牙大吼，“你怎麼可以這麼狼狽躺在這裡，殺掉他們，將傷害你的傢伙，統統殺掉啊！”
“因為她是我的式神，所謂的式神就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人類，無論多麼強大的妖怪都是，”威嚴而蒼老的聲音，暮轉頭，當年那個笑容乾淨對她們介紹自己叫的場智的除妖師，已經變得如此蒼老而殘忍。
“可恨的除妖師，竟然……竟然敢這樣利用她……”這傢伙竟然敢在傷害澄以後，一臉坦然地站在她的面前，暮金黃色的瞳孔染上瘋狂的紅色，變為原型撲向的場智。
“我很感謝澄對的場家的付出，所以，她回到家鄉，我也不會阻止，”的場智揮了一下，他收集的式神全部都衝向暮，他冷冷一笑，厲聲說，“但是，她卻引誘我的兒子，想要讓我的場家的下一代變成半人半妖的怪物嗎？”
暮什麼也聽不到，失控的她，只知道瘋狂的爪子撕扯著撲向她的式神，用牙將它們咬得粉碎，一個都不會放過，傷害澄的傢伙統統用血來償還吧。
身體被牢牢拖住，暮怔怔地轉頭，變為原型的澄正用力拖住她的身體，大滴淚珠從她眼眶中湧出，她大吼著：“住手啊，暮，我們本來就是偷偷跑出來的，你傷害人類的話，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的。”
“……”暮呆呆地轉了轉眼睛，發現周圍全部都是妖怪的屍體，血跡染紅了這個庭院，而的場智正在她的爪子下瑟瑟發抖，她稍微用力就能將他壓死。
雨滴噼裡啪啦的降落而下，暮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凍結住了，冰涼的雨沖刷掉了她所有的體溫，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白光，傳來充滿怒意而威嚴的老人聲：“立刻給我返回妖怪之裡。”
“啊，被暮的爺爺發現了呢，”澄淡淡一笑，身體開始下滑，“抱歉，暮，我們最終還是分開了。”心口傳來刀割般的銳痛，讓暮渾身一個激靈，接住澄的身體。
暮看見的場拓真瘋狂地跑過來，她金黃色的眼睛冷酷而灰暗的注視著他，聲音冰冷：“現在，澄永遠都不會看到你老去的模樣了。”
就算暮知道這個男人是無辜的，但是，她仍是恨著他，哪怕這是澄深愛的人。
“知道你們做了什麼蠢事嗎？偷偷跑去現世，殘殺現世的妖怪，散發出殺意和妖力連神靈大人都驚動了，你竟然還想對人類動手？”眼前這個雙眼充滿智睿的老人，是她的爺爺，但是暮沒有心思去觀察他。
她跪在莊嚴的神社中，聽著關於她私自去現世的判決，在澄消逝在她懷裡那一刻，一切都無所謂，多麼殘酷的判決都無所謂。
“澄，那孩子總是對現世很感興趣，估計都是她的錯。”
“啊，您就不要苛責自己的孫女了。”
“澄那孩子也為此付出代價了，這事就算了吧。”
啊，這些傢伙是希望她把錯推給澄嗎？讓死去的澄揹負一切，永遠成為這些傢伙嘲笑的物件。
“是我的想法。”暮用平靜地聲音說，“我想去現世，那裡的衣服一定會比我們用妖力變出來的漂亮多了，我想穿漂亮的衣服，而且我對人類很好奇，我想要接觸人類，瞭解人類。”
澄，每次你闖禍，都是由我來善後，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這麼想要理解人類，那麼你就去現世瞭解個夠。”老人用充滿冰冷怒意的聲音說。
去現世接觸人類？啊，可以，她要殺掉所有的除妖師，用他們血祭奠逝去的澄。
“我會封掉你的一條尾巴，也就是一半妖力，並且如果你傷害人類，另一條尾巴你也會失去，那樣你就淪為現世普通的妖怪，永不能歸妖怪之裡。”
“為什麼要用這樣忿恨的目光看著我。因為你想要去現世所以害死自己的朋友，為此付出代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啊，沒錯，這是她應該付出的代價，
如果當時她一直陪在澄身邊，
如果當時陪她和拓真一起去見的場智，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那麼縱容她……
“我要和暮一直在一起，因為暮是我相依為命的家人啊。”
暮緊緊捂住嘴，眼淚滴落在神社的地板上，澄，這是我最後一次縱容你，縱容你這樣的欺騙我。
暮輕輕睜開眼睛，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不停流著眼淚的夏目，輕輕抹去他的眼淚，無奈一笑：“讀取了我的記憶就算了，還哭成這個樣子，笨蛋。”
睡夢中的少年沒有回答，只是依然流著眼淚，暮輕輕閉上眼睛抱住這個為她流淚的少年。
澄，我也愛上了人類，深深地愛著，為此我要付出什麼代價呢？
什麼代價都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