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33章 同出一門

少陽宗,離火殿,凝滯的氣氛充斥著裡裡外外，一個個噤若寒蟬,針落可聞。

“廢物！廢物！廢物！”,‘砰,砰,砰’三聲巨響震得人肝膽俱顫,南松仙木打造的案臺搖搖晃晃，終是在堅持不住，碎了一個稀里嘩啦。

兩名弟子從側旁悄聲上前,想要收拾一番，卻迎來一聲“滾”字,嚇得連滾帶爬退了出去。

“正陽宗養你們這群廢物究竟有何用處！！！”莽長青氣指指點點,氣的胸口劇烈起伏，本是個天生黑臉,這回直接黑成個鍋底。

臺下那麼幾個人,都是少陽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卻都成了縮頭烏龜,大氣都不敢喘,唯恐遭了雷霆之災，可話還是要回，踟躕間一個身著黑色軍機坎的人走上前去，看樣子也是個長老，顫顫巍巍的說“事前確實不曾聞得半點風聲，且那魂火也無異常，但也不能排除是守火之人動了手腳，如今宗內死傷近半，已經尋不到那人了”。

說完趕緊一縮脖子，退了回去，可這話似乎完全不能讓莽長青滿意，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痛罵，直罵的各個抬不起頭。只有墨非立在眾人之中，雙目微闔，老神在在，全當聽不見。

莽長青身為掌門，積威已久，自然知道這些人沒那膽子誆騙自己，只是實在氣的急了，少陽兩萬弟子死了八千，五遁秘境徹底損毀，著實傷了根基，捏著眉心思量片刻，有了些許計量，說“傳正陽法令，選二百得力弟子，進入黎洲探查魔道各宗動向，尤其是屍魂殿”，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古卓已死，暫由聞亟道任少陽掌事，速去安撫重傷弟子，及時醫治，能挽回多少挽回多少吧，以及吩咐各房重新分配，都滾吧”。

眾人得令，趕緊退了出去，連剛剛升任掌事的聞亟道也不敢多留，剛踏出門口，聽身後聲音再次傳來“墨非留下”。

墨非眉毛一皺，本不願多待，但礙於門規還是留了下來，只是一臉的不情不願。

偌大的離火殿，如今只剩這二人，“老四....”莽長青想說什麼，但只喚了個名字，再也說不出口。

而墨非眉毛一揚，眼瞅房梁，回了一句“幹屁？”直接把莽長青噎的說不出來話了，什麼兄弟相認，什麼重歸於好全被這二字煞透了風景，莽長青扁了扁嘴，索性一揮手，“滾滾滾”，再回頭時，已經不見了墨非的身影。

空無的大殿，莽長青獨自一人顯得有些清冷，但依然有人惦念著他，虛空破碎，倩影留形，江晏殊立在莽長青身旁，輕輕的說道“他還是那麼固執，苦了你了”。

而莽長青卻道“我不苦，他苦”。

墨非一路飛馳，徑直回了崇陽閣，落下地來，只見有一人跪在閣外一動不動，卻是從五遁秘境內死裡逃生的塗戈，也不理這人，自顧自的開啟禁制一閃而入。

閣內畫中仙正在優哉遊哉的畫著畫，一卷薄宣靜立半空，手中毫錐筆酣墨飽，皴、擦、點、染間繪出一幅跌宕多姿的畫來，仔細一瞧，畫的正是外面跪著的塗戈。

墨非走上前來，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對畫中仙說“大哥要在少陽留駐幾日，可要千萬小心，不要讓他發覺了”，一聽此言，畫中仙手一抖，點點濃墨滴在宣紙上暈散來了，這一張畫算是廢了。

索性扔了毫錐，語氣不善的回到“我還怕他不成？當年之事錯在於他，我不打上門去已經仁至義盡，如今還要我躲著他？”

墨非趕緊賠笑，“是是是，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與他一般計較，況且如今大業未成，也沒空理他”，提到‘大業’二字，畫中仙立馬消停了，端坐於茶几前，正襟危坐，神色肅穆“此次命劫已解，一指仙人已經回去了”。

墨非坐於對面，不禁讚歎道，“這老頭兒忒是厲害神秘，卜算生死劫運，窺破天地玄機，你們居然能把他拉扯進來，想必也費了不少周折吧？”。

“是羽化仙尊執意請他，而且許了大諾，他才肯出山，不過算有他，我們也實是勢單力薄，扶搖仙尊已死，羽化仙尊也已轉生，滿打滿算，只有我這個半死不活的人有渡劫修為”畫中仙想到此處，實在是頭疼。

“還有我啊，自家漢子，絕對可靠”，墨非嘿嘿笑著往畫中仙身上蹭，卻聽得一聲哀嘆，“哎，區區化神，有什麼用呢？”輕輕側開身子，躲開了墨非，轉而指著倒映在火鏡內的塗戈，“這小子，你不想管管？”。

一提塗戈，墨非有點臉黑，自從被救了出來，一直跪在崇陽閣門外，一句話不說，更不吃不喝，但誰都知道，他想要拜師。

“一個穀梁煜我都擺弄不明白，沒那心思收別人”。

“此子雖雙靈根，但我看他不錯，是個可造之材”，畫中仙甚少讚許後輩，今日卻一反常態，墨非眼睛眯眯成一條縫，陰仄仄的說“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道強勁氣浪，直接打飛在牆上。

跪著的塗戈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有些搖搖晃晃，崇陽閣傳來一陣波動，好似地龍翻身，身形不穩倒了下去，咬了咬嘴唇，想再爬起來繼續跪著，模糊間卻看見遠處有一人走了過來，“老三”，聲音已經極其沙啞。

“走吧”，穀梁煜背起二當家，大步的往回走去，而塗戈想要掙扎卻已經沒了力氣，“終究是不成啊”，塗戈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心灰意冷。

弟子房已經倒塌了大半，屋內僅餘兩張破床，展丞與墨寶各自一張，都趴在床上動彈不得，墨寶一直哼哼唧唧，展丞卻沉默不語，比展丞更沉默的，卻是穀梁煜了。

放下二當家，穀梁煜又獨自一人蹲在牆角，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破敗，沉悶，衰落，充斥著這個曾經歡愉的地方，展丞對此深深擔憂，不知道能否再回到從前的光景。

小小的院落，各自藏著心事，都不想說話。

‘嘩啦’，有人踩碎了斷瓦，聞聲看去，居然是墨非。

塗戈看清來人，艱難的爬起來，繼續跪了下去，頭貼著地，他感覺這是最後的希望。

墨非負手而行，走到塗戈跟前，開了口“入我門內，是要吃大苦的”。

塗戈激動地渾身顫抖，鼓足了所有力氣，“弟子願意！”雖然不知道因何原因，但能得償所願，能因此變強，能不再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塗戈覺得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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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丞趴在床上，眼見塗戈得償所願，心裡也是為他高興，剛想道賀，卻見墨非衝自己走來，展丞有些不明所以，雖說有傷在身不必行禮，但還是撐著床沿站了起來，一鞠到底“墨老”。

“單土靈根，不錯，可願入我門內”，這一句話，卻是驚了所有人，展丞向來聰明，此時卻轉不過來彎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只想著“墨老這是何意？”

關鍵時刻，塗戈努力壓低聲音“大當家，想什麼呢！！！”聽得墨非眉毛直跳，真當他是聾子不成？

展丞一下子回過神來，心知這是要收自己為徒啊！趕緊跪了下去，“弟子願意！”。

至此，一房三人，都被墨非收入門下。

墨寶眼巴巴的看著兩個當家都拜了師，趕緊連滾帶爬的下了床，跪在墨非腿邊，輕輕拽著褲腳，“老祖，老祖”，聽得墨非一陣頭皮發麻。

一腳踢開墨寶，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入我門下若是再丟人現眼，滾回老宅去”。

墨寶自是知道自家老祖脾氣，被踢了反而喜不自勝，也是高呼一句“弟子知道”。抬起臉來，滿臉的春光得意，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墨非再行一步，來到穀梁煜身前，臉色沉了下去，聲音卻是柔和“你隨我來”。

三人都是心喜異常，連一向沉穩的展丞都露出笑容，墨寶更是歡天喜地，也不顧有傷在身，蹦來蹦去，“今日真是天大的喜事，老祖居然把我們都收入門下，不過你們發現沒，老祖今日臉怎麼腫了？”

穀梁煜顯得有些沒精打采，低頭跟著，一路兩人未言一字，甚是沉默。

直到進了崇陽閣，封好一切禁制，這才發現，畫中仙也在這裡。

見了畫中仙，穀梁煜先是一怔，隨後身子直接沉了下去，雙膝砸在地面上響起老大動靜“謝上仙救命之恩！”

畫中仙一如往昔的雲淡風輕，坦然受之，墨非卻偷偷抬頭望天，片刻後心裡慶幸“還好，還好，這次沒天劫”。

“你不會以為我隕落了吧？”畫中仙語氣不鹹不淡，透著一股從容不迫，未等穀梁煜回答，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區區肉身破碎，何足掛齒”彷彿在說著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聽到這裡，穀梁煜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我說麻，上仙天人之姿，蓋世修為，怎能輕易身死道消，是小子多慮了”。

畫中仙的話今日似乎格外的多，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了一番後又說“你長大了許多，但還遠遠不夠”，這句話似有弦外之音，但穀梁煜並未察覺，因為他又想起一件事，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心情又沉了下去。

“上仙，我會入魔麼？”問得如此鄭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