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返回

小可愛,你假髮掉了

第103章 番外:兒時
上章 目錄 下章

小可愛,你假髮掉了第103章 番外:兒時

雲知很快長到了四歲。

她穿著師父用舊衣做的寬寬大大的小僧袍, 光著顆小腦袋,每天跑在石卵小路上, 山林河流邊。

雲知對身邊的一切都持有善意。

她會和枝丫上的鳥兒打招呼, 也會和水裡的魚兒問好;遇見螞蟻搬家, 會蹲在地上看很久很久,若是下雨天, 她還會用樹葉編一定雨傘, 為它們遮住。

於是這條回家的路硬是被雲知拉長許多。

春日和睦,樹木鬱鬱蔥蔥,河水潺潺, 雲知揹著和師父一模一樣的小竹簍, 蹦蹦跳跳的跟在了禪大師身後。

了禪大師不敢走太快,每走兩步都會停下看看她。

前面是木橋,他害怕雲知摔倒,便張臂想抱她。

雲知避開,奶聲奶氣的說“雲知是大孩子,不需要師父抱抱。”她扯著肩膀上的編帶,“雲知自己可以過去。”

說完, 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了禪大師憋著笑, 默然不語跟在後面保護。

木橋年代久遠, 但還算結實。

腳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橋下河水清澈, 魚兒暢遊其中。

雲知踮起腳尖向河裡張望, 她瞧見魚兒可愛, 便從行囊裡掏出饅頭,掰成沫撒了進去,之後抱著大饅頭,一邊走一邊啃。

很快見到了人煙,矮屋並立,村頭村民們嗑著瓜子嘮嗑。

村東頭有白事,了禪大師今天過來就是唸經超度的。

他換上袈裟,推門走了進去,讓雲知在院子裡玩耍。

院裡院外有不少人,小孩子爬在樹上看熱鬧,大人坐在石頭上聽曲子。

雲知不敢亂走,一直乖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突然,幾個比她大幾歲的小男生走了過來。

男孩們臉上掛著鼻涕,渾身髒兮兮的。

雲知白白淨淨,眼睛和玉一樣晶瑩剔透。

小男孩擦了擦鼻涕“你是從和尚廟過來的嗎?”

雲知誠實點頭。

“那你父母呢?”

雲知愣了愣,說“我沒父母。”

小男孩不依不饒“你為什麼沒父母啊,別人都是父母。難不成你和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

“我不是,我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雲知急急解釋,“我……我有師父養。”

“可是師父又不是父母,你父母哪裡去了?它們是不是不要你了?”

話題再次饒了回去。

雲知憋著嘴,緩緩把腦袋低下。

“二狗子,過來吃飯了!!”

後頭有女人在吆喝。

“來啦媽——!”小男孩沒再和雲知說話,撒丫子跑了過去。

“你看看你臉上蹭的,這都是啥呀。”女人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擦著他髒兮兮的小臉蛋。

沒一會兒,旁邊玩鬧的小男生都接連跑回了父母的懷抱裡。

雲知站在原地看著,她太小,不懂得悲傷何物,也不懂失落是甚,只覺得心裡空空落落,像缺了個角一樣的難受。

日落黃昏時,做完法事的了禪大師拿著酬勞帶雲知回廟宇。

她一路無言,低頭悶聲走。

了禪大師覺察她情緒不對,輕問“雲知不開心嗎?”

雲知靜靜思索,搖搖頭。

“是有人欺負雲知了?”

雲知又搖搖頭。

她仰起頭,瑩潤的瞳眸裡倒映著茫然,“師父,為什麼別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雲知就沒有。”

了禪大師一怔,心疼與酸澀逐漸佔據胸膛。

“不過我要是有爸爸媽媽,可能就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不能陪著師父了。”小姑娘很快安慰好了自己,小臉露出澄澈的笑,“師父是一個人,爸爸會和媽媽在一起,所以佛祖想讓雲知和師父在一起。”

她小手張開抱住了禪,小奶音黏糊糊,“雲知不要爸爸媽媽,要師父。”

蟬叫的動聽,風吹得也溫柔。

他摸了摸雲知的小光頭,摘下她肩上竹簍,彎腰抱起她放在了揹簍裡。了禪大師揹著她,一步一步踏上石階。

她坐在用揹簍裡,雙手託腮,搖頭晃腦,視線跟著飛舞的蝴蝶轉。

過了會兒,她開始軟乎乎的唱小曲兒“小和尚沒有家,像個傻瓜只有袈裟;袈裟也沒有家,只有小和尚這個大傻瓜……”

了禪大師溫柔笑笑“這曲子我怎麼沒聽過。”

雲知嘻嘻笑了笑,語氣驕傲“是我自己編的,師父你說我編的好不好。”

“好。”了禪大師點頭,“雲知真聰明。”

路兩邊的野果樹都開花結了果,他停下腳步,摘採下一顆圓潤的果子,用袖子擦乾淨後,遞給雲知。

雲知抱著果子啃,啃了會兒突然犯困,她揉揉眼,抱著果子睡去。

黃昏已落,山林隱於暮色。

老和尚揹著小和尚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夜色深處。

也許是睡得涼著了,雲知半夜時忽然發燒。

病來如山倒,白天還活潑伶俐的女孩一下子像離了水的魚,燒得全身通紅,嘴唇乾澀。

燒未退,她又開始咳嗽,咳嗽裡帶著濃重的痰音。

了禪大師燒水喂藥,一直照顧著。

她渾渾噩噩睜著眼,聲音又弱又小“師父,我難受……”

了禪大師握著雲知的小手,沉聲安慰“師父在。”

雲知嗚了聲,慢慢把眼睛閉上。

他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烏雲沉沉壓在樹木之上,像是馬上要有一場大雨降落。

家裡的藥已經不夠了,了禪大師不敢給孩子喂中藥,她太小,要是腸胃吃不消再落了點別的病根,那就得不償失了。

了禪大師找出最厚實的棉衣將她裹的嚴嚴實實,找揹簍把她放進去,又小心用蓋子在上面加固,拿了個手電筒直接下山。

山林裡的春夜寒冷,手電筒散發出的光在濃夜裡是那麼微不足道。

他老眼昏花看不清路,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幾次都險些摔倒。

揹簍裡的雲知意識不清,咳嗽聲不斷。

她咳一聲,師父的心就揪緊一分。

“師父,雲知想喝水……”

“待會兒去村長爺爺家喝。”

她嗯了聲,小小的身體不住顫抖。

一道響雷劃破夜空,傾盆玉珠朝天抖落,密密匝匝的咱在地面。

現在快到山腳了,了禪大師不覺加快步伐。腳下溼滑,他走得急切,一個踉蹌摔倒在了路邊。

揹簍上面加了蓋子,她沒有被摔出去。

了禪大師咬咬牙,雙手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結果稍微一動,刺痛便從膝蓋處傳來,疼得人全身僵直。

他喘了喘,正想著再試一次時,一道光從不遠處傳來,緊接而來的是虎子的聲音“大師?是了禪大師嗎?”

光打在了了禪身上。

他僧袍沾滿汙泥,全身雨水,狼狽不堪。

虎子急忙跑過來“大師怎麼這麼晚下山。”

了禪來不及解釋,摘下身上的揹簍遞過去,聲線顫抖“雲知夜裡發燒,喝藥退不下去,勞煩你帶雲知去找你父親。”

虎子毫不猶豫接過揹簍,猶豫著看了了禪一眼“那大師……”

“不用管我。”他揮手,“我緩會兒自己過去,先救孩子,孩子要緊。”

虎子知道這事兒耽誤不得,把手上雨傘遞過去後,說“那我先送雲知過去,回頭我讓你來接。”說完,抱著揹簍向家裡跑。

了禪大師一顆懸著的心暫且放下,他雙掌合一,默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

雲知發燒是小兒肺炎引起的,打幾天針就能退下;相比起來師父的扭傷有些嚴重,起碼半個月不能下地看重活兒。

了禪大師對村長有恩,他怎麼也不能讓孤寡老人帶這個孩子在山上過活兒,於是每天讓自己的小兒子過去幫忙。

雲知很快康復,她也沒閒著,整天圍在虎子屁股後面轉悠。

“虎子叔叔,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呀?”

“虎子叔叔,我師父什麼時候才可以好。”

“虎子叔叔,你能給我講故事嗎?”

虎子“……”

這小孩話怎麼這麼多?!

師父傷好後,村長又送過來幾塊燻肉和營養品給雲知和師父補身體。師父不吃肉,於是那些都成了她的盤中餐。

肉肉很香,雲知吃得也香。

師父在一旁喝麵湯。

她舔了舔嘴巴,夾起一塊肉放到了師父面前的小碟子裡。

了禪大師拿著筷子的一頓,默不作聲把肉又夾了出去。

雲知歪歪頭,不死心的又把肉肉送過去,“師父也吃,虎子叔叔說吃肉身體會好。”

“師父是出家人不吃肉,雲知吃就好。”

了禪大師雖是和尚,卻把雲知當正常小孩子來養,並未告訴她出家人是什麼意思。平常打坐唸經她也會跟過來蹭熱鬧,但具體幹什麼她並不瞭解意思,只覺得那是一件新奇好玩的事。

雲知眼神懵懂,“出家人就不能吃肉嗎?”

了禪大師點頭,“佛以慈悲為懷,不可殺生,不可食葷。雲知還太小,不需要懂這些。”

雲知若有所思的沉默一會兒,把肉肉推了過去,“那雲知也不吃肉肉了。”

了禪大師愣了愣。

小姑娘雙手合立,一板一眼說“佛以杯子為懷,師父不吃,雲知也不吃。”

了禪大師眼底帶笑“是慈悲,不是杯子。”

“慈悲要怎麼寫?”雲知歪著小腦袋,認真求學。

他用筷子蘸上水,一筆一劃在木桌上寫下慈悲二字。

這兩個字筆畫很多,雲知斬看來看去也沒看懂,又問“師父,慈悲是什麼意思?”

了禪大師說“雲知以饅頭餵魚,那就是慈悲;雲知給螞蟻打傘,那也是慈悲。”

雲知點頭,臉蛋上露出兩個甜滋滋的小酒窩,“師父帶雲知看病,是慈悲;虎子叔叔幫助我們,也是慈悲。”

了禪師父一臉欣慰的點頭。

有些意外她年紀這麼小就能懂得這些道理。

“以後,我要和師父一樣慈悲。”她合起爪爪,“阿彌陀佛。”

了禪大師摸了摸她的小禿頭,“不過雲知先要學會慈悲兩個字為好。”

三四歲大的孩子該去送去幼兒園學習了,村子裡沒有幼兒園,唯一的幼兒園設立在鎮子上。那是國家創辦的學費,每個月只要交些飯菜錢就能進去。

了禪大師沉默著看著雲知。

自打抱她回來,她從沒出過懷月山,更沒有同齡人的玩伴,這樣下去似乎對孩子的心理健康不太好……

也許該讓雲知上個幼兒園。

打定注意後,第二天了禪大師就帶著雲知去了懷月鎮。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鎮裡,一時間新奇極了。

懷月鎮不大,四面環山的地形註定要讓這座小鎮遠離城市的喧囂。小鎮道路狹窄蜿蜒,青磚搭建起的小院緊緊想挨。

雲知被了禪大師緊緊拉著,一雙眼好奇的四處打量。

街兩邊開滿了店鋪,有賣包子的,捏糖人的,還有賣糖葫蘆的,各種食物的味道混合成難言的香味,狠狠勾著雲知肚子裡的饞蟲。

她吞嚥幾口唾沫,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前面剔透無比的冰糖葫蘆。

小販看到了她視線裡的渴求,拿起一根走過來問“吃糖葫蘆嗎?一塊錢一根。”

雲知舔了舔嘴巴,抓著師父的衣服躲藏在他身後,羞羞地把臉藏了起來。過了兩三秒,她微微探出半個小腦袋,繼續盯著糖葫蘆看。

“大師,要給小孩買根糖葫蘆嗎?”小販滿臉掐笑地看著了禪。

了禪大師正要從錢袋裡掏錢,袖子就被拉了拉。

他低頭看去。

雲知仰著小臉“師父,我不吃。”她說,“我、我不喜歡吃。”說著,吞嚥了兩口唾沫。

了禪大師溫和笑笑,摸摸她的腦袋,取出一塊錢遞過去,“拿一根吧。”

“好嘞。”小販把糖葫蘆送到雲知手上,“小師父拿好,別掉了。”

“謝謝叔叔。”雲知眼睛一亮,接過糖葫蘆甜滋滋叫了聲。

她生得實在可愛。

小販在這裡買了這麼多年貨就沒見過長得這麼標誌的小女孩,一時間父愛氾濫,又從旁邊拿出一個糖人遞過去,“這是贈禮。”

“謝謝叔叔,不過那不是我們花錢買的,不能要。”她搖搖頭,拿著糖葫蘆跟著師父擠入人潮。

小販愣了下,隨即笑了,重新把糖人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雲知一根糖葫蘆吃完,幼兒園也到了。

這家幼兒園的規模不大,加上老師只有三四十個人。

進門後,雲知被放在外面的院子裡和其他小朋友玩耍,了禪大師進去瞭解情況。

小院子裡有鞦韆和滑滑梯,小朋友們玩的開心,雲知站在一邊不敢動,直到其他小孩來拉她的手,她才開開心心過去一起玩兒。

很快,了禪大師和學校老師走了出來。

看著玩得高興的雲知,老師說“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她今天適應一天,決定了再正式送過來。”

了禪大師凝望著雲知沒說話。

“如果家裡遠,可以選擇住在這裡,週末在回去。這裡很多外村的孩子都是住在這裡的。”

孩子的爸爸媽媽有的打工,有的在外地,留下老人不方便照顧小孩,於是選擇把孩子留在幼兒園,這樣可以為大人減輕很大程度的負擔。

見了禪大師還是不說話,老師繼續說;“開始肯定捨不得,等孩子習慣也就好了。”

雲知開始和小朋友們玩老鷹抓小雞,歡聲笑語鬧作一團。

到底是小孩子,怎麼著都會比和大人在一起開心。

了禪大師合計一番,慢慢有了主意。

“那……今天就讓她在這裡待一天,明天我再過來。”

“好。”老師笑著點頭,“那你現在可以偷偷走,免得孩子發現哭。”

了禪大師點了點頭,最後看雲知一眼後,從院子裡離開。

他前面剛走,後面在玩的雲知就有所覺察的抬起了頭。

她抹了把頭上跑出來汗水,站在原地來回左右的看,眼睛裡有茫然,也有無措,更多的是害怕。

“小朋友們,該吃飯啦——!”老師拍拍手,召集小朋友們過去,“排排隊去各自的教室哦。”

“吃飯啦!”

“老師,我可以多吃一個蘋果嗎?”

“可以哦。”

很快,小朋友們都回到了教室裡,只剩雲知還在院子裡看著。

她孤零零的,像被遺棄的小貓咪一樣可憐。

老師坐過來在她身前蹲下,柔聲說“雲知小朋友,我們也去吃飯哦。”

雲知腳尖併攏,來回攪動著手指頭,一雙圓圓的眼睛蒙了層淺淺水霧,“我師父呢~”

老師早就習慣了小孩子的這種態度,面不改色撒著慌“等你吃完東西,再睡一個覺覺,師父就來找你了。”

雲知鼻尖立馬紅了,她朝著大門的方向看了眼,最後撒丫子跑了過去,雙手扒拉著鐵門欄杆,這額不住向外張望。

行人來去匆匆。

沒有一個人長得像師父。

“雲知小朋友,我們去吃飯。”老師上來拉她的小手。

雲知一把掙開,手指頭死死拽扯著欄杆不鬆開。

“雲知?”老師在她身前蹲下,一愣。

她嘴唇死死抿著,眼淚就在眼眶打轉,卻遲遲不肯落。

老師的心瞬間軟化,溫柔撫摸著她的小光頭“幼兒園有很多小朋友和雲知玩兒,雲知在這裡會開心的。”

“我要師父……”她哽咽著說,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她好害怕,她想要師父,想找師父抱抱。

“還有很多小吃點,雲知不想吃好吃的嗎?”

雲知哽咽聲稍停,突然看向她“有、有很多好吃的嗎?”

老師愣了愣,點頭;“很多,雲知想吃什麼都有。”

雲知鬆開鐵欄杆,抽抽搭搭向教室走。

她太難過了,豆沙餡的包子吃了好幾個,吃一個哭一會兒,哭完再接著吃。

最後小盤裡的包子還剩下一個,雲知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後,偷偷把包子藏在了小包包裡,她要把包子帶回去給師父吃~

正食吃飯是水果,雲知都是吃一個留一個,留下的全部都是帶給師父的。

接下來是午休時間,她哭累了,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下午五點,家長們過來接小孩回家,也有很多小孩沒回去,和雲知一樣站在班級門口滿目豔羨的看著撲向父母懷抱的小朋友。

小孩子們一個接一個離開,院子空了,雲知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大門的方向不動。

——師父是不是不要她了。

——師父怎麼還不來接她。

日暮落下,雲知被老師抱著向裡屋走去。

這裡面的小朋友們早就習慣了大人不在身旁的日子,如今依舊玩鬧的開心。

她蹲坐在角落緊緊環繞著膝蓋,巨大的恐懼近乎將她吞噬,讓她忍不住偷偷啜泣。

此時,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雲知耳朵動了動,淚眼朦朧的看了過去。

了禪大師站在門外,微躬著身,一臉歉意的和老師說著什麼。

“雲知,有人接你回去了哦。”老師上前為她整理好衣服書包,拉著她向外走去。

雲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了禪看。

他彎腰牽起雲知軟軟的小手,“雲知,師父來接你了。”

和老師告別,師徒兩人再次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影搖曳,雲知低著腦袋一言不發。

“雲知今天有聽話嗎?”

“有。”她咬著嘴唇,“雲知有乖乖的,雲知沒有哭,真的……”說話間,眼淚不住掉了下來。

了禪大師停下腳步,蹲身用帕子擦拭著她臉上淚水。

雲知抽抽搭搭哭著,“師父,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了禪大師愣了愣。

“我我我……我聽話,你別把我丟下去。”她哭聲沙啞,壓抑了一天的驚恐在此刻如數發洩,“你別不要雲知,你別不要我……”

“雲知……”了禪大師感覺喉嚨裡湧出一股酸水,他想說些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師父不會丟下雲知的,雲知不哭。”了禪大師抱起她,“我們現在就回家。”

她抽噎著點頭,死死環著了禪的脖頸不鬆開。

過了會兒,雲知把白天剩下的吃的從小書包裡拿出來遞了過去,“師父,給~”

那個包子是雲知挑的最大的一個,餡兒也是最多的,她晚上一直忍著沒舍得吃。

“給……”雲知難過勁兒還沒過去,又抽搭兩下,“給師父吃。”

看著她手上那圓滾滾的包子,了禪大師眼眶瞬間溼潤。

他接過包子分成兩半,把大的那頭遞給了雲知。

雲知嚼著包子,又從包包裡拿出蘋果和幾顆水分流失的葡萄,“這些也是給師父的。”

了禪大師深深吸了兩口氣,“幼兒園不好嗎?”

“好。”雲知舔著嘴唇,“有小朋友和我玩兒,也有很多好吃的。”

“那雲知為什麼不願意留在裡面。”

雲知毫不猶豫說“因為沒有師父在。”

在雲知那狹窄的世界裡,師父就是她的唯一,是她的一切;和別人在一起也許會快樂,但沒了師父一定會不快樂。

比起好吃的食物,好玩的玩具,她寧可在廟裡,和師父過。

了禪大師抱著她“其實雲知不在,師父也不安心。”

了禪大師剛把雲知送過去就後悔了。

他一個人在門外面偷偷看了她好一會兒,她在裡面哭,他在外面抹眼淚;最後想狠心離開,發現怎麼都狠不了心,於是折返回來,帶著她回去。

“以後師父教你唸書。”

雲知重重點頭,打了個哈欠,靠著他肩脊睡去。

從這日起,雲知再沒被了禪大師送下山去。

了禪大師買來各種學習用具,做了塊小黑板,待在廟裡教雲知學習認字。

她學的很快,學會寫的第一個詞是“師父”,小孩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毛毛蟲一樣黏在紙張上,但那讓師父開心了好久,每天都會把那張紙帶在身上,逢人都會炫耀一番。

後來雲知執意要和了禪大師當和尚,任憑了禪大師怎麼哄都不吃一口肉。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師父是和尚,那她也要是和尚;師父不吃肉,她也不吃肉;師父以慈悲為懷,她也要以慈悲為懷。

雲知年紀小但固執,了禪大師沒有了辦法,只能多給她吃雞蛋和水果補充營養。

再大些,雲知不能再和師父睡一起了。

了禪大師給雲知收拾出一間房,床四周加固住欄杆,防止她不留神摔下去。

分開睡的第一天,雲知很害怕,但也沒哭鬧,門外了禪大師透過窗戶偷偷看著她。

屋子裡亮了盞小燈。

她側躺在床上,小手一下一下拍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皮“雲知快快睡,不怕不怕有月亮陪;雲知快快睡,夢鄉裡有師父陪……”

意識到她在做什麼後,了禪大師一下子笑了。

她又編曲子給自己聽,哄自己睡覺。

“觀自在菩薩,行……行大菠蘿……菠蘿蜜。”雲知皺眉,搖搖頭,“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師父是怎麼念的來著?

糟糕,想不起來了。

雲知敲了敲腦袋,操著小奶音罵自己“真笨,這麼簡單的東西都學不好,你真笨。”

了禪大師抿唇憋著笑,貓著腰繼續看。

雲知翻了個身,換了只手拍自己“小和尚,腦袋大,沒有媽媽也沒有家;小和尚,穿袈裟,不下大雨不回家……”

她聲音弱了下去,最後歸於安靜。

了禪大師小心翼翼把門推開,進去為她蓋好踢開的被子,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一夜很快消逝。

第二天,剛睡醒的小光頭對著床單下面的一灘溼發呆,等意識到那是什麼時,她眼尖兒一紅,嗷的聲大哭出來。

她哭聲震天,很快吸引了了禪大師的注意。

匆匆跑進來的了禪大師以為她是怎麼了,著急進門後結果發現她只是尿床,當下愣在原地,之後不給面子的扭頭笑了出來。

他一笑,雲知更難過了,哭喪著小臉狠狠譴責自己“雲知你已經是大孩子了,你怎麼可以尿床!嗚……”她一邊哭一邊罵,“羞羞臉,沒朋友。”

了禪大師憋笑,“沒關係,師父給你洗。”

雲知擦乾淨眼淚,翻身從床上下來,“不用師父洗,雲知自己洗。”

師父挑眉,“可是你會嗎?”

她一本正色的點頭“我會。”

了禪大師沒攔著,由著她做了。

至此後,她自己洗衣服,疊被子,哄自己睡覺。沒事就跟著師父學習,跟著師父雲遊,跟著師父在廟裡度過冬雪暖春,烈夏深秋;

她沒有朋友,沒有玩伴,沒有穿過好看的花裙子也沒有戴過髮飾,但她比誰都要樂觀開朗的長大。

十七歲時。

破廟裡第一次來了外人。

中年男人西裝革履,氣質不凡;跟在他身旁的女人珠光寶氣,柔和貌美。

她放下挑來的柴火,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

“雲知,過來。”了禪大師衝她招手。

雲知一雙手侷促背後,挪動步伐,慢慢悠悠走了過去,張嘴弱生生叫人“師父。”

“這是韓先生和韓夫人。”

雲知小心看了過去,視線與中年男人對了個正著。

與光鮮亮麗的夫婦兩人相比,一身寬大僧袍的雲知簡直像是土地裡的泥巴蟲。她腦袋剃得乾乾淨淨,白皙的腦門在陽光下亮到反光。

韓夫人對著那顆光腦袋愣了許久,視線慢慢移動到了她臉上。

雲知已經出落開了。

自小生活在深山裡的她眼神澄澈,鼻樑秀挺小巧,唇紅齒白,水靈靈的精緻好看。

“韓先生找了你許久,這次來是想帶你回家。”

雲知張了張嘴,半晌沒發出聲音。

“……可是我又在不認識他們。”她說,低頭盯著腳尖,“我去燒水做飯。”

“雲知。”了禪大師叫住她,“韓先生和韓夫人是你哥嫂,他們是你親人。”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兩人似乎不安,一直打量著她的眉眼不語。

他們的到來讓雲知向來平穩的世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讓她無從應對。

當夜韓家夫婦住在了廟裡。

雲知跪坐佛堂前,虔誠誦經。

身後有腳步聲,不多時,了禪大師盤腿坐在她身旁的墊子上。

“雲知不想去城裡看看嗎。”

雲知閉起的睫毛顫了顫。

她怎麼不想。

她當然有想過。

但是比起那些,她更想陪著師父。

師父年過半百,腿腳一天比一天差,現在彎腰挑水都很吃力。雲知意識到師父老了,意識到該他來照顧師父了。

雲知睜開眼看過去“我要是走了,師父也會一起嗎?”

了禪大師半仰起頭,雙眼倒映著神色慈悲的佛像。

“這廟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師父走後,我謹遵囑託,一心向佛。”他看向雲知,眼神透出悲涼,“雲知,師父在這廟裡生,在這廟裡長,除了這廟,這山,師父不知該去哪裡。”

雲知眼眶一酸,慢慢拉起他乾枯的手握住“你可以和雲知走,我是不會丟下師父的。”

了禪大師搖搖頭,目光蒼老堅定“這地下埋著英魂,師父肉身一日便滅,便一日守著英靈不散。”

戰爭爆發時,清心寺二十個和尚同日下山,無一迴歸。

年邁的方丈在後林誦經,立碑,而後圓寂。

了禪大師年幼起便聽著師祖們的故事長大,師父走後,由他繼承遺願。

他能離開嗎?

他當然可以離開。

但總要有一個人留下,總有有一個人做這些事,總有有人守著亡人的心願。

“雲知,師父老了。”他頭髮花白,背也不再筆直,沒逢冬夜總會被病痛折磨。

“你不一樣,你還年輕,該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雲知早就哭成了淚人兒,眼睛止不住的掉。

“等你學成歸來,也會為師門添光。”

“你不用擔心師父,師父一個人會照顧好自己,村長也會時不時來看我。”

她哭聲壓抑,慢慢把腦袋靠了過去。

幾日後,一個風和日朗的晴天,小和尚收拾行囊下山去。

了禪大師把她送到了山下。

臨走前,雲知給了禪大師磕了幾個響頭,最後被韓夫人牽著上了車。

了禪大師上前幾步,透過車窗拉住則她的手,小聲叮囑“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

雲知淚眼朦朧的點頭。

他拽著雲知的手,眼底淚花閃爍,“多穿衣服,不要著涼。”

汽車引擎發動,了禪大師慢慢鬆開了手。

她扒在窗戶上不住的像後面看。

她的師父站在高山林霧前,秋風捲起他洗得發白的僧袍,身形乾枯,最後慢慢的,慢慢的被霧氣吞噬。

雲知的心臟抽疼起來,她貼在窗戶上的手掌攥緊收成拳。

她坐好身子,收斂視線,低頭把掉下來的眼淚擦乾淨。

她長大了。

她要離開家鄉,踏上未知的前路。

上章 目錄 下章
本站推薦
宇宙級寵愛我真不是魔神特種兵之戰狼崛起我有一座天地當鋪從嚮往開始制霸娛樂圈女配她天生好命食物鏈頂端的猛獸劍仙三千萬諸天新時代都市國術女神
本书作者其他书
十米之內,原地飛昇 我那五個龍傲天哥哥 家財萬貫的我拿了短命劇本 男扮女裝的綠茶想攻略我 我是神童他媽 影后有家動物園 穿成了反派的老婆 穿到大佬黑化前
相關推薦
籃壇之內線搖擺人咬紅唇家財萬貫的我拿了短命劇本我是神童他媽穿成了反派的老婆我那五個龍傲天哥哥手機連上位面交易網交易千年後,開局百萬桶石油我的靈力能交易豪門邪少的野蠻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