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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上京煙雲(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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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上京煙雲(二十三)

她面前的案几上擺滿了精緻的食物,琉璃杯裡盛滿了芬芳的美酒。她伸手就想喝,李恆瞪了一眼,才尷尬的笑了一下縮回去。

李恆拿走了杯子:“這酒,是專門釀造的,後勁驚人,一般人都得留在這裡過夜。”

可她哪裡肯放棄,軟了聲音就哀求。

李恆只得倒了小半杯給她。

她一飲而盡,小心翼翼的望著李恆。李恆瞪了一眼,又給了半杯。

“哥哥,那個美人,如散亂了鬢髮,肯定好看。”

李恆一瞧,她伸手悄悄一端,誰知被一把拿住。

“哥哥想聽小曲兒不?哥哥容昭柔喝幾杯,昭柔就給哥哥唱幾曲。”

李恆笑起來時神采飛揚,好似日月俊華都集中給了這男子,她湊近看了幾眼,又喝了一杯。

她聽著簾外的歌聲,不由自主的用筷子敲著琉璃杯,微醺了臉,迷離了眼,和著歌聲唱。

“春風東來忽相過,金樽淥酒生微波。落花紛紛稍覺多,美人欲醉朱顏酡。

青軒桃李能幾何,流光欺人忽蹉跎。君起舞,日西夕。當年意氣不肯平,白髮如絲嘆何益。”

中間的美人慢慢翻轉身子,向著簾內,翩翩起舞。

她眼睛猛地一亮,依在身後的人寬大的懷抱裡,笑得霎是開心:“這美人,真是如花似玉貌,傾國傾城姿。”

“沒帶銀子,一會兒怎麼辦?”李恆看樣子也很開心,居然開起玩笑,“這裡是私家園林。這些人都是權貴的美姬,價格極貴。”

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連望向李恆:上京不是最講究禮法之地嗎?怎麼會有讓“小妾”出來賺錢的?

“上京經歷了兩次城破,許多百年世家只剩下個門面,裡面都是空空如許,自然想盡了辦法撈銀子。”

“這些女人,個個都是絕色,往往多才多藝,出身也是良家。上京這些世家公子,最會哄人。一旦這些女子淪為玩物,**之後,玩膩了,就被送入這些地方,或轉送高門大戶與皇室子弟,藉以從錢財或權勢上撈上一把。”

她眼睛都直了:居然還有這樣的男人!

“你別同情,這些女人大多是勢利眼,才會上鉤。”李恆嘲笑她見識短淺,“仗著有幾分姿色,寧可為倡為妾,絕不嫁白衣寒門。一旦淪落此地,往往競鬥,掠人錢財還算是輕的,讓人家族俱亡也不是最毒辣的,藉此攀上高位,操縱朝廷和萬民蒼生於私慾的才叫做個中翹楚。”

李恆也喝了一杯,鳳眼亮晶晶的,居然對她八卦起上京的權貴之家的**。

“你知道太皇太后的弟弟白逸笙白太傅嗎?此人的夫人,其實就來自於這些地方,原是一名絕色歌妓。”

她的筷子終於停了:這就是禮法森嚴的大魏?她還沒怎麼喝就醉了?她當機立斷,馬上擰了自己一下。

“昭柔,一個人權勢夠大,可以掩蓋很多東西,造個身份不成話下,何況這名歌妓當時還沒正式接客,知道的人不多,自然可以掩蓋過去。”

白逸笙也算是情種了,無論如何,如何擺定家外家裡,是不容易的事。這麼說來,是你情我願,你儂我儂,風流逸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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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也亮晶晶了。

“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美人如同驚鴻飄舞,美麗的臉上,只見一對嬌媚的笑渦,如同甜酒醉人。

可李恆這廝接下去的話就讓她霎時一凜:“比如朕,以前與你耳塞廝磨了多年,若傳了出去,身為女子的你就未免落人口實。可朕權掌天下,硬生生的光明正大的將你迎進了大魏宮。就是有個知情人,也不敢亂說一詞。”

她沒覺得過去有什麼打緊。只是李恆將自己與一名歌妓相比,心中就上了氣:

“皇上慎言!本宮是安西郡主,雖不敢比肩皇室貴胄,也不敢自輕自賤到這種地步。”她迎著李恆的目光,輕蔑的說,“什麼耳塞廝磨?那純粹是小人肆意汙衊,說出去,會有幾人相信?本宮是安西王府的唯一嫡女,自小雖在寺清修,也是父母呵護,侍從如雲,嬤嬤教養,怎麼可能?”

你娘個李恆,就算是這樣,你能憑這個拿捏得了人?

她嗤之以鼻,乾乾脆脆的拿起琉璃杯,一飲而盡:什麼人吶,不看在救她一命的份上,她準打他個滿頭花!

李恆不語,示意胡崢招來簾外的美人。

美人的腰肢如同煙柳擺動,搖曳得她一下子忘了惱,只記得想掐一下。

美人到了案邊,行過禮,伸出纖纖細手,慢慢的滿上玉樽。

“蘇蘇見過公子,請公子滿飲此杯。”一張小臉真是精緻,五官小巧嬌美,那嘴真如櫻桃那麼大而紅。

真漂亮!蘇蘇的美是屬於江南的女人之美,身段水一般的柔,賞心悅目之極,卻沒有任何風塵之味。她看直了眼,就指著蘇蘇:“給我。”

可這蘇蘇嫣然一笑,就是將酒杯端向李恆。

掃興啊,有李恆這張冷峻疏遠特有味道的俊臉在,還會有她囂張的日子?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男裝:總該是冒充的,少了點味道。

她研究過李恆,此人不言不動,也有一份獨特之味,耐看得很。要是一言一動,小宮女往往私下就紅了臉。即使錦蘭,矜持得很,也好幾次羞答答的好似春花盛開,不勝春風一般。

李恆實在太妖孽!

李恆好像沒看到端到他唇邊的酒杯似的。只是盯著她,不準她再藉機偷喝酒。

她急了,借酒撒嬌,摟著李恆的脖頸搖:“好不容易出來,不讓我盡興,以後只會想到爬牆出去了。”

李恆的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終於崩塌了,他笑不可遏,最終隨了她心意。

她終於可以放開來喝了,一會兒,酒就愈發上臉,臉兒粉嫩嫩的醉開了桃花。

她膽子肥了,一把牽過蘇蘇的手,摸了一下:“你叫蘇蘇?名字真好聽,你也唱個好聽的。”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歌聲柔軟,好像細羽毛掃著耳根。

好像夕陽漫天,重重城牆浮現,巷子深深,人兒隱約,有少年的笑聲肆意的響起,湖水對映著明亮的燈光,月光真像紗籠,只想一頭鑽進夢境。

少年紛沓而來,有人回頭喊:“昭智,去看蘇蘇,喜歡麼?”

她又喝了幾杯:“蘇蘇,你是山妖變的吧?據說山妖的歌聲會使人出現夢境。”

她再看蘇蘇時,果然不一樣,蘇蘇彷彿笑得更嬌了,真像傳說中魅惑的山妖。

可惜有個李恆礙眼,又不掐一下蘇蘇的小腰,該有多愜意!可李恆,掃興啊!只摸著她的臉,一再地問:“頭暈不?”

是頭暈。暈得很。臉也燙得驚人。

“山妖”蘇蘇都被打發走,端醒酒湯了。

“昭柔,你告訴朕,到底想過怎樣的生活?”是李恆溫溫柔柔的握著她手心問。

窗外的梅花,打著卷兒,飄飄蕩蕩的,從窗欞飛入,一朵居然停在她的手心。

“自然是想走走,看看人間之春風明月。”她心中有無限悵惘,借酒撒瘋,“可惜被關在鳥籠裡了。”

人生哪得幾自由?能看盡春花秋月,走遍天涯海角。

“好歹是救命恩人,放我一馬。”她“吃吃”的笑,“大魏宮有‘皇貴妃’就行了,我當遠離所有人的視線。”

“最想去哪兒?”

“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人間之明月春風,以此地最佳。”

“那裡不僅有煙雨朦朧三百寺,也有洶湧波濤,拍岸而來,驚心動魄。”

“八月十五的潮水衝上岸來,如萬丈雪樓突然崩塌,驚心動魄,震人心耳。”

是誰?怎麼總是想不起?

那人還告訴過她:那裡有一個地方,氣候溫和,四季花開,春雨冬雪,皆有韻味。

“有一座松山,面對五湖。我們三人,去開一間‘春風一度’樓,怎樣?”

任她怎麼著急,那人都沒有轉臉過來,而是叫道:“蘇蘇,端醒酒湯來,昭智醉了。”

她嚇得酒都醒了。

摟著她下滑身子的李恆笑了:“不如你等等,到時朕陪你一起去。這次,朕不騙你。”

“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肯定是醉了,聽錯了,“李恆,你也想做白逸笙?”

“胡說!”李恆終於怒了,“朕怎麼會是這種爛人!”

她軟綿綿的睡了一覺,耳邊有人一聲輕嘆。

醒來時,簾外歌盡人散。那叫蘇蘇的女子早已被遣了下去。

李恆喂她喝了些醒酒湯,然後又抱著醉醺醺的她回來了。

初春的上京的夜,空氣裡瀰漫著甜香,風吹過髮梢,涼涼的,掠起了她的頭髮,她清亮的笑了幾聲:“大哥——”

有人抱著她上了馬車。她還是有著知覺,知道抱她的人正輕輕啄著她嬌豔的紅唇。

這醉人的夜色中,她也暈軟成一團,由著他輕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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