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契[無限流]245、【拾】站臺(4)
陽羨想不明白為什麼天花板會被叫做井, 那房間裡的人豈不是一直生活在井口下面?但看其他人似乎對藻井並不陌生,便也不再多問。
宋子的領帶剛才已經被他完全鬆開了,髮型也有些亂了, 人看去添了幾分狼狽, 他用手把頭髮使勁往後背了背, 鄭重發出一個淡灰色的對話方塊:目前可以確定的結契至少有我們五人,但也不排除這趟車還有沒發現的結契。
學生妹陶林依然是線條極細的對話方塊:這個世界沒有聲音干擾,其他結契不可能聽不到剛才播放了三遍的列車廣播, 除非對方不想過來相認。我從五號車廂走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中陵, 他當時守在6號與7號車廂之間的位置,我相信從那裡經過的人逃不過他的眼睛,而我也一直盯著5號與6號車廂之間的入口處, 並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宋子,然後又發現了陽羨, 我相信我們都沒有遺漏。
陽羨嚥下了最後一口紫菜蛋花湯, 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毫不起眼的女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早就被人家發現了。他又瞟了一眼在空氣中慢慢揮散而去的大段的整齊小字,感覺自己憋足了勁兒也不可能立即寫出這麼長篇幅的小作文。
宋子看了看車廂漸漸稀少的用餐, 他的對話方塊繼續維持著淡灰的色澤:依據現在的發展形勢,所有的結契應該都是被這幾張火車票的路線控制的, 不可能存在車外的結契。按照剛才陶林的說法,也幾乎不存在聽不到車內廣播的情況,所以我們就權當這個世界只有我們五個人。
青岫看了宋子一眼,沒說什麼。
餐車服務員走過來, 將餐桌收拾乾淨,並用白色對話方塊提示大家:餐車將在十五分鍾後關閉。
陽羨盯著服務員,不覺也發出對話方塊來:我還以為服務員能開口說話呢, 剛才她們不是在廣播裡說話了嗎?
服務員微笑著用對話方塊回答他:聲音僅能用作特殊廣播。
陽羨捂住嘴,不敢相信服務員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話,剛才明明是衝同伴們講的。
服務員微笑離開。
宋子瞥了陽羨一眼,眼神有幾絲輕蔑。
陶林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面,她望著對面的展翼:咱們大家商量一個集合的地點和暗號吧,餐車有時間限制,不能長時間使用。
展翼似乎早已想好了對策:大家報一下各自的車廂號,然後取中確定一個地點。我在13號車廂。即墨是9號車廂,剛才陶林說話,她在5號車廂。陽羨呢?1到5號車廂裡的第幾號?
陽羨再次表示了驚訝,字沒收住,就顯露出壯碩的筆鋒:你怎麼知道我是2號車廂的?
陶林的嘴角邊側漏出一行芝麻小字:因為你太2了。
還好字夠小,沒有被陽羨察覺。
展翼聽陽羨報了車廂號之後就點了頭:好,這麼說來,我們各自的車廂是2號、5號、8號、9號、13號,6號餐車差不多就是個折中位置。我們可以每到整點在6號和7號車廂之間的吸菸點碰頭,當然這是自願的。
或許因為是透過文字表達的緣故,展翼感覺自己的語言比口述精煉一些,比自己剛才的話其實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如果想要找某一位同伴私聊,盡可以去其車廂私邀,這是每個人的自由。
顯然大部分人都已經領會了展翼的意思,唯有陽羨對著展翼噴出幾個嫋嫋的字:不抽菸的人能去吸菸點嗎?主要是我已經戒菸兩個月了。
四個大小不同的“能”字出現在了陽羨的眼前,他連連點頭,感覺像四頭熊衝自己拍了過來。
十分鐘很快到了,餐車裡幾乎沒了客人,幾人也起身離開,各自向自己所在的車廂走去,陽羨和陶林走一個方向,其他人走另一個方向,宋子比較沉默,他暗暗觀察了展翼幾眼,實在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發現位於8車廂的自己的,但他也不想多問。
陌生的結契間就是這樣,總是有一些東西諱莫如深。
宋子發現,中陵和即墨間的關係似乎不同尋常,果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早就認識。但宋子也沒有問,在以前的世界他也不是沒見過合作,他們往往都很危險。
三人一起走到了8號車廂,宋子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同展翼青岫暫時作別,他禮貌微笑,對話方塊是冷硬銀灰:三點鐘在老地方見。
展翼點了頭,就和青岫向9號車廂走去了。
展翼對話方塊的字突然變得輕快起來,像一朵一朵俏皮的小白雲:奇怪了,我怎麼早沒發現你坐這節兒車廂~
青岫:呵呵~
展翼用腦袋像頂球似的碰了碰青岫發出的這兩個難得的笑音:你坐哪兒呢~
青岫用下巴指了指前面不遠處自己的那個位置。
展翼這才恍然大悟:唔~你是不是和外面那個老生一起衝窗外看來著~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青岫點點頭,原來展翼是那個時間段經過這的,難怪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
此時的車窗窗外依然是黑色,很遙遠的地方爆出了一團團像煙花似的彩光。
兩人走過青岫的位置並沒有停下來,而是默契地走到了9號和10號車廂之間,此時正是午休時間,吸菸點並沒有旅客,兩人便選了一個較為舒服的位置停下來,這的玻璃窗比客位邊的大一些,看得也更清楚。
展翼開始還擔心青岫會不習慣吸菸點的味道,後來突然想起這個世界聞不到味道,便也釋懷了些。
小岫岫三個字圓圓胖胖地飄過來,像是嘟著嘴努力吐出的煙圈兒。
青岫用手摸了摸那些字,雖然接觸不到實體,但看著手指在岫字的山字旁穿插的效果,也覺得很有趣,就像是手指爬山一樣。
青岫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他靜默了一下,說出來的字色調非常暗:你覺得,外面是什麼?
展翼的話像是給這些暗字點亮的光一樣:地下?其實我開始以為這是地鐵,但看見了火車票才確定不是。
就算是火車,也沒必把每個字都開成火車大燈的效果吧。
青岫笑了笑,努力抑制了一下情緒,不希望自己說出的文字染明顯的情緒色彩:山裡。
展翼又亮出兩個大燈:山裡?
青岫想起和那位老生看窗外時的情景,老生說:山裡總會有不同尋常的風景。
自己說:山裡的黃昏,容易讓人想起舊事。
“山裡”兩個字當時就像被畫了重點一樣變得格外亮。
自己當時還以為是由於兩人說了同樣的兩個字才會被特殊標識出來,但現在看來,這兩個字可能是老生想要表達的重點。
展翼看了看窗外,一片紫色鳳尾似的光澤將他的瞳孔映成了紫色,展翼想說話,但這次卻在空中描摹出了一幅簡筆畫,一座山面開了彎彎曲曲的山洞,小小的火車在裡面穿行。
青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然後在展翼這幅畫的兩端標註了“入口”和“出口”的字樣,以及一道一閃而逝的字:迷宮猜猜猜……
沒能及時收住發散的思維,展翼笑看著兩人“合作”的這幅畫,扭頭看了看青岫,突然說出幾個方方正正的楷書:我挺喜歡這種表達方式。
青岫笑著,眼看展翼所說的“我”字與“挺”字間被加了一個符號,補上了一個字“也”。
連起來就是:我也挺喜歡這種表達方式。
展翼:你說me too就好了。
青岫:怕你看不懂。
展翼:……
展翼:小岫岫,你知道咱們五個人的名字都屬於什麼地方嗎?
青岫感覺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種報復,但還不好明講出來:嗯?
展翼費了半天勁才找到了那個芝麻粒兒大小的“嗯?”,他笑了笑,似乎有意醞釀了一下“筆力”,爭取力透紙背——於是,一串魏碑出現在了青岫面前——
即墨屬於膠東郡,中陵屬於雁門郡,陶林屬於雲中郡,陽羨屬於會稽郡,宋子屬於巨鹿郡。這些都是古代郡縣名稱。
青岫仔細看著展翼說出的這些文字,說實話,這些地名有的知道,有的只是聽說過,有的完全不瞭解,比“宋子”,自己前一直以為這僅有“王侯之女”的意思,沒想到居然是鉅鹿的一個縣。
展翼看了看青岫,繼續魏碑:漢高祖時,宋子曾為侯國。戰國時為趙國的城邑。
青岫聽得點了點頭。
展翼突然歪了歪頭:我以為會得到一顆小心心呢。
青岫點點頭,微微一笑。
展翼只覺得眼前怦然出現了三個粗粗的古隸字:小心心。
展翼:……
車廂此時很安靜,這本來就一直很安靜。
即使有腳步聲和咳嗽聲,耳朵也聽不到。
所以,展翼和青岫誰也沒聽到一個過路旅客發出的心聲:哎呦喂,在這兒就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