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詭者0628 屍山壇場(下)
黑淵那雙眼睛太詭異的,
一隻是純粹的黑,深不見底,裡面蘊藏著絕對的死寂;
一隻是純粹的白,溫潤無暇,裡面蘊含著無邊的生機。
贊克從沒像此刻恐懼過。
那雙黑白瞳孔死死鎖住他,如宣判生死的判官。
“我...我...”贊克被嚇得語無倫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殺了他有什麼用,這些人都死了,都死了。”查爾斯幽幽嘆息,如同地獄爬出來的遊魂。
贊克的死亡並不能挽回什麼,不過平添一具屍體罷了。
贊克覺得箍在脖頸上的雙手鬆開,自己的身體也在急速下墜。黑淵放開了他。
現在,贊克的生死無關緊要,查爾斯的狀態更嚴重。
他行屍走肉的樣子嚇到了黑淵,緊跟其後,怕他做傻事。
“亞倫...米蓋爾...伊斯頓...”每走一步,口中喃喃一個人名。
無聲的眼淚奪眶而出,查爾斯蹣跚走向屍山。
轟隆隆!
巨大的雷聲響徹山谷,緊接著,一天電弧自蒼穹而下,將黑霧劈開。
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融進腐肉血水中。
查爾斯用雙手把一具具屍體撥出來,整齊地放在地面。
黑淵看著這一幕,胸口沉悶,他也加入到搬運行動中。
雨越來越大,不停地沖刷著山谷裡的地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腳步聲多了起來。
黑淵猛地回頭,才發現船員們像一樁樁木頭立在雨中,表情呆滯。
“哇......”一名船員率先奔潰,朝屍山奔去。
一個,
兩個,
所有人都朝屍山奔走。
他們徒手搬動屍體,將他們挪到空地整齊擺放。
暴雨傾瀉而下,猶如悲傷決堤。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談,他們埋首幹活,燃燒身體裡所有能量,彷彿這樣才能慰藉一下亡者之靈。
贊克跪在壇場外看著一切,黑淵顧不上管他,儘可能幫船員清理空地。
此刻,贊克心裡正在天人交織,屍山裡有他曾經的同伴,有朋友,也有親人。
趙中天和蟲蛹生物的意識被擠壓著,那兩位還在爭奪贊克身體的掌控權,可眼前一幕深深刺激著贊克,從心底深處滋生的滔天恨意支撐著贊克。
經過好長時間,天邊魚肚白躍出海平面那一刻,頭頂黑霧彷彿有那麼一瞬被陽光取代。
雨,終於停歇。
船員們默默站立,低著頭為亡者默哀。
“喬治,燒掉屍體。”查爾斯無力地下了個命令。
“是,隊長。”
船員們已經尋來許多木枝,圍在屍體旁,堆在屍體上,又有船員從船上取來油脂倒在木柴上。
幾乎所有船員都來了,瘸著腿,吊著胳膊,捆著腦袋。黑淵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克服高崖,趕到這裡的。只是身體上多出來的血痕告訴他,這一路非常艱難。
船員們哼唱起某種旋律,
空氣裡凝滯著化不開的悲傷情緒。
查爾斯、喬治舉著火把。
告別時刻來臨。
旋律也來到高潮部分。
船員們的臉上掛著淚水。
“永別的了,我的朋友。”
“我的摯愛。”
“我的親人。”
“......”
查爾斯走上去,點燃了木頭,接著是喬治。火焰迅速肢解木塊,熱浪席捲而來。
山谷裡迴盪起亡靈的悲冤。
黑淵站在查爾斯身旁,取出長錚,手掌輕輕下壓撥絃,一曲安魂曲躍出琴面,在山谷迴盪。
沒有炁元加持,卻滿是悲傷離別的惆悵。
嗚嗚嗚嗚嗚。
火浪持續燃燒了幾個小時才熄滅,地上留下一堆殘骸。
船員們默默上前,裝滿手裡的罐子、布袋,將親人的骨骸帶回家鄉安葬。
琴音又起,山谷裡捲起
一陣大風,將骨骸燃燒後的粉末全數吹到空中,吹散在天際。
“我會替你們報仇。”查爾斯一字一句地說。
“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
憤怒之聲震天。
......
花谷裡寂靜無聲,死亡的悲傷也蔓延到觀眾這裡。
許多靈脩臉上掛著淚水。
報仇兩個字在他們腦海中迴盪。
一定要找出邪神,一定要替這些無辜的人報仇。
......
頭頂黑霧再次籠罩過來。
更黑暗了。
山谷空蕩蕩的。
屍山壇場被清理乾淨,地面複雜玄奧的陣紋這才顯露出來。
“這是......”查爾斯眯著眼睛打量陣紋,卻是頗感頭疼,如此複雜的陣紋還是頭一次見識。
“喬治,把贊克帶過來。”
贊克已經失了魂魄,落湯雞一樣被黑淵拎在手裡。
“贊克,告訴我,這個大陣的作用。”
贊克的記憶已經迴歸,他想起了以前的所有,眼睛裡透著股絕望的死意。
“隊長......”
查爾斯冷冷地看著他,不復從前。
“隊長......”贊克的嘴開闔,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他知道,查爾斯對他已經徹底失去信任。
“那東西的記憶裡,沒有這個大陣的一丁點資訊。”贊克回答。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力幫助隊長找出邪神藏身的地方。
找到殺死邪神的辦法。
“趙中天呢?”黑淵問。
贊克看著喬治,過了一會兒,回答:“也沒有。”
不知道查爾斯是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談話,還是有意忽略,他並沒有提出疑問。
“把大陣的紋路畫下來,拿回去研究。”
......
又花了半天時間,黑淵把海島剩下的部分全部探索完畢,沒有新的發現。
等他回到營地時,查爾斯已經將拓印下來的陣紋塞進他手裡。
篝火邊,幾個首腦第一次聚首,贊克也在其中。
“喬治,這個大陣在你們東方可曾有過記載?”查爾斯問。
黑淵拿起繪製圖,總覺得有絲熟悉的感覺。
“記不起來。”
沒有人見過這個大陣,也不知道它具體的作用。
“不管怎麼說,這大陣應該類似於祭祀陣法,用活人祭祀。”
幾人默默點頭。
查爾斯又說:“從屍體死亡時間和周圍痕跡判斷,大陣應該在半個月前使用。”
黑淵提了個問題:“隊長,這些人被運送到這座海島上,船隻卻不見了,如果我們找到運送的船隻,或許能找到線索。”
眾人眼裡有了亮光。
“沒錯,喬治你太聰明了。周圍還有3座海島沒有探索,天一亮,我們就出發。”
......
第二座海島距離屍山壇場不遠,只有半日海程,上島後,船員們立刻分散出去。
然而卻是沒有任何線索,連活人來過的痕跡都沒有發現。
他們當即又出發,於深夜登上第三座海島。
“又發現。”一名船員興奮地大喊。
海邊一片沙地上,殘留著大片血跡,以及動物屍骸。遠處還有不少臨時搭建起來的木質圍欄,和窩棚。
窩棚裡還殘餘不少草料以及糞便。
從痕跡判斷,這裡的血跡已經乾涸了很長時間。
“這裡應該是祭祀用的動物的中轉站,邪神命人從四處蒐羅來的動物集中在這裡,等到祭祀前,再一次性轉運過去。”
查爾斯的分析得到了所有人認同。
船上一名老船員辨認過,屍山壇場裡的野獸都分佈在黑霧籠罩附近海域的海島上。也有一部分是從海商船上截獲而來。
斯塔國貿易繁盛,周圍附屬小國眾多,
海上貿易頻繁。
大型家畜全靠海運。
得到這條線索,眾人並未鬆懈,而是更加煩躁。
如此龐大的動物群體和人類屍體,轉運是一個相當龐雜的過程,背後必定有大型船隊有組織有紀律的替邪神辦事。
屍山中沒有發現國王的屍體,查爾斯還發現一些同僚的身影也不在其中。
這個疑惑他沒有說出口,死死壓在心中。
“還有一座道......”
第二日傍晚,查爾斯一行人登上了黑霧籠罩的第四座海島。
無需登島,距離海島還有相當一段海程時,眾人已經發現情況。
那海島港口停泊著兩艘大型軍艦還有幾艘小型商船和漁船。
屬於斯塔國的軍艦,真正的軍艦。
斯塔國旗幟在桅杆頂部高高飄揚。
刺痛了船員們的心。
再傻的人也明白怎麼回事。
這些船上看不出一丁點被風浪毒打過的痕跡,平平靜靜地停泊在港口。
奇怪的是,島上沒有看見一個活人。
查爾斯立刻帶著喬治和手下,開始了蒐證。
......
幾艘漁船不大,其上沒有多少線索,船員不知所蹤。
有老船員和之前救下來的乞丐認出船隻,哭喊著奔上漁船,卻什麼也沒發現。
大部分漁民的屍體在屍山壇場被發現,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查爾斯讓乞丐們核對失蹤的人員和屍山裡的屍體,發現有兩人不在其中。
他手裡也有份名單,包括斯塔國國王在內的25個士兵不知所蹤。
被截獲的商船中,確實有兩艘負責運送牲畜,不過已經空置,沒多少線索。
只剩下兩艘軍艦。
查爾斯心情沉重地登船。
他先來到船長室。
這裡裝飾奢華,是國王的起居室。
沒有打鬥的痕跡,甚至沒有血跡。房間裡物件擺放整齊,看不出一丁點被破壞的跡象。
查爾斯不說話,黑淵知道此刻隊長的心情很複雜很煩躁,他保持沉默,跟在隊長身後觀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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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有張書桌,一本日記敞開放在桌上。
查爾斯走過去,顫抖著捧起日記,翻到第一頁,讀了起來。
“斯塔歷537年,5月28日,克洛伊為我誕下的第一個孩子,我們的兒子安德魯出生了。我很開心,品嚐到了做父親的美妙滋味。安德魯很乖巧,很安靜,在他母親懷裡吃奶,咿咿呀呀的笑聲猶如天籟。”
“斯塔歷538年,9月7日,安德魯會走路了。他跌跌撞撞撞進我懷裡那一刻,是那麼的美好。我還送了他一份禮物,一隻叫魯西的金毛。”
“斯塔歷541年,1月18日,冬日的寒氣驅不散我回家的心情。這次去赫摩絲訪問非常成功,我為斯塔國帶回來可以種植的糧食。”
“1月22日,該死的天氣,為什麼冬天的海面也有風浪。”
“1月23日,風浪太大,休建議我在附近海島整頓一夜,我覺得這個建議不錯。”
“1月25日,風浪沒有停歇的跡象,好在軍艦上有足夠的食物。士兵們士氣很足。”
“1月26日,休跑來告訴我,他在島上發現了一座古陣,我很好奇,前往去探索一番。該死,我好想得了風寒,船上氣溫越來越低,該死的休,是不是忘記在火爐裡添炭。”
“1月29日,風浪終於停歇,我們要啟航回國了,好想念克洛伊,安德魯。”
“......”
“3月30日,從赫摩絲國訪問回國已經整整兩個月,為什麼我的風寒還沒有好的跡象,庸醫,一群庸醫,給我吃的什麼藥,一點用處都沒有。”
“4月14日,安德魯打碎了我一隻花瓶,我動手打了他,噢天啦,我第一次動手打他,他哭得那麼傷心,克洛伊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我不理解。”
“4月15日,克洛伊拒絕與我親熱,她到底怎麼了,好像也病了。”